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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高顺没回她,张辽也没回她,吕布似乎很想跟她说话,那张嘴鼓了一会儿又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很颓地低下了头。
并州军想去雒阳,但是这条路暂时是断绝的,所以还得刘备想想,怎么帮一把。
有的人在专注地听,专注地出主意,参加讨论。
有的人已经开始吃吃喝喝,小声闲聊,忙点别的事了。
关于吕布要怎么绕开曹老板的兖州——众所周知,就吕布给曹老板留下的心理阴影而言,但凡他擦边进了兖州,那曹老板肯定能饭都不吃鞋也不穿,拎刀就出来砍他——陈珪给了一条建议。
此时田楷和袁谭在青州打得很艰苦,如果能帮田楷一把,击退袁谭,就可以借道青州,自东郡狂奔去河内了。
吕布虽然狗,但既然天子给他发了诏书,东郡太守臧洪是个忠臣,必然不会阻拦他。
但提到北上击退袁谭……
正在吃一只炸得挺酥脆的丸子的陆悬鱼忽然抬起头,“看我干什么?”
“辞玉既督东海琅琊军事,怎么连青州之事也不知。”
……她瞥了陈群一眼。
“不知也无事,”糜竺先生转过脸来看向她,笑得很和蔼,“我便是东海郡之人。”
“子仲先生是东海人吗?”
“嗯,我有个弟弟,现下赋闲在家,将军既然要去东海,他可为将军帐前效力。”
“那很好啊!”她欣喜地说道,“到时必有重谢……”
“重谢倒不必,”糜竺说道,“我那个弟弟年纪尚幼,十分不懂事,来将军帐前历练,不须食禄,将军只要不将他赶回来就成了。”
糜竺先生的这位弟弟叫糜芳,字子方,听说也是刚刚及冠的年龄,存在感很低,她就从来没注意过,此时听他这样说,感觉好像多了个向导,连忙应下。
……但不知道为什么,田豫在时不时地看她。
……太史慈好像也在看她。
刘备笑眯眯地摸了摸精心打理的胡子。
宴饮终究有散席的一刻,但宾客们已经渐渐离去了。
刘备和陈宫的拉锯战还没有结束,可能这两天还要继续,重点大概就在“给这群并州狗子送走要花多少钱”……
高顺路过她这里时,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目不直视地出门了。
……就一点都看不出刚刚进来时那个慌乱的模样。
张辽路过她这里时,好像想说点什么,但匆匆忙忙地也离开了。
……不知道心里在想啥。
但是吕布路过她这里时,明显是憋了一天的话终于可以喷出来了!而且这只狗子还有点喝高了!
“女郎很好!”他这样大声对她说道,“当男人有什么好,就算快意一时,总得娶妻!你听我说!以你现下的功绩,这徐州城的男人,你大可以随便挑!休要匆匆忙忙地嫁人!若是挑不过来,我同你说,我们并州——”
“将军!”刚刚还在同刘备拉锯战谈判的陈宫匆匆赶了过来,“将军醉了!”
吕布回头看了一眼陈宫,脸上仿佛还带了一丝悲凉。
但他最后还是讷讷地跟着走了。
留下她站在屋子里,迟疑了一会儿,刚准备也迈开腿回家时,忽然有仆役小声惊呼起来。
“这个案角怎么回事啊!”
“这是哪位的坐席啊?!”
她转身望过去时,两三个仆役婢女一脸崩裂地弯下腰,聚在那里嘀咕。
“那是高顺,高伯逊将军的案几,”她走过去,“怎么了?”
“……将军你看!”
高顺这顿饭吃得挺高冷来着?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低头看了一下,感觉自己也裂了。
……这个案几的一角,被高顺拿手抠碎了。
第166章
刘豫州的宴席热闹确实热闹,但要说起精致,终究差了一筹。
因此有些客人用过这场酒宴之后,回到家里,又命人呈上了一份夜宵。六月里的虾蟹,虽说并不肥美,但也鲜甜。
吃着这样的夜宵,自然还得再来一壶酒。
这位主人原本想要从后宅中寻一名他喜爱的美姬来陪酒——但他这样犹豫的时候,一位客人拎了酒,也来夜访。
“士仁今日怎有空来我这里了?”刘琰笑吟吟地同他打了一声招呼,“快请坐。”
“今见陆廉好大气势,席间不敢说话,”这个络腮胡子的男人走了过来,一屁股便坐下了,“不吐不快啊。”
刘琰是个“有风流,善谈论”的人,尤其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会打交道,见到傅士仁这幅情形,立刻为他斟了一碗酒。
“她只身单剑,守住了下邳城,使君自然器重她。”
“毕竟只是一个妇人,也太器重了些!”
那一碗酒喝完,刘琰立刻又为他斟满,而后才慢慢地喝了一点酒,拎起了一只用酒腌过的青虾。
“妇人又能如何呢?”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我皆不如她。”
“我自幽州便追随使君至今,今日果然不如一个妇人了!使君竟辟她为别驾,岂有此理!”
刘琰慢慢地将虾剥好,塞进嘴里,生虾鲜甜,带着酒味,几乎不需在唇齿间碾压,便顺顺当当地滑落喉咙,进了胃袋。
他好整以暇地吃过这只虾,才慢慢开口,“士仁原来是为这件事。”
“岂我一人?”傅士仁愤愤道,“我看在座多有不平!只是惧她气势,不敢出声罢了。”
“我听说原本使君是不欲封她为别驾的。”
傅士仁一愣,面上便露出了一丝掩盖不住的喜色,很快又被气愤压了过去,“那使君为何又改了心意?”
“士仁真愚人也!”刘琰笑道,“你想那田豫,既无根基在此,又无才名于世,使君为何将琅琊给了他?”
“为何?”
“原本琅琊是要给陆廉的,你还没看出来吗?”刘琰说道,“现下不过是因为奏表到了朝廷,必被驳回,使君又不欲陆廉为天下人诟病,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将琅琊给了田豫,不过是因为田豫死心塌地跟着陆廉罢了!”
“荒唐!”傅士仁大怒着嚷了一声,“大汉开国至今,何曾有过女郡守,女国相!纵有女侯,也不过吕氏为乱!这天下还有纲常吗?!”
“自董卓逆乱后,这天下确无纲常可言。”
“纵使如此,”傅士仁又一次地抱怨道,“使君仍是太过!待我们这些老革何其凉薄!”
说话的功夫,刘琰已经又剥好了几只虾,一只接一只地吃了。
他专心致志地听着傅士仁抱怨,偶尔接一句,并不以为意,听到最后一句时,一边伸出手去,拿起了一只螃蟹,一边冷不丁地开口了。
“你说……使君何以这般器重陆廉呢?”
“妇人误国!”傅士仁随口嚷了一句,又狐疑道,“莫不是以美色迷惑了主公?”
刘琰手中的螃蟹忽然就裂开了。
他想了想后宅中那几个袅娜妩媚的美姬,又想了想陆廉精心装扮后,也不过清秀端正的相貌,摇了摇头。
“你且看吧,”他安慰道,“东海琅琊两郡不是那么好拿的。”
令陆廉去督两郡军事,还不是因为关羽在南,刘备自己还要应付徐州大小许多事,无暇看顾青州?
这话安慰到了傅士仁,令其脸色稍霁,终于又一次举起酒碗。
张辽也在此时举起了酒碗。
他倒是不像刘琰那样注重生活品质,况且他跟随吕布来到下邳,今夜是回不去的,只能在官舍中下榻,想吃得那般精致也麻烦。
因此他身边只有两壶从客舍打来的酒,以及一只酒盏,再无半点下酒菜。
高顺检查过马厩里的几匹马,准备回屋睡觉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这个青年坐在廊下,大半个身体藏在了廊柱落下的阴影里,就那么看一眼高悬于夜空中的明月,喝一口酒。
“文远?”
张辽没吭声。
“明日还要早起赶回小沛。”高顺提醒了一句。
张辽还是没吭声,但他显然不是全无知觉的。
他拎起了酒壶,又倒了一盏酒。
待那盏酒被他拿在手中后,张辽幽暗而沉郁的目光又转向了夜空。
高顺在那一瞬间忽然想说点什么。
比如说,陈宫与将军虽然商定了要去雒阳,或许还能自河内再往北,拿下上党,若真能那样,他们这些并州人就算是真的回了家。
但那毕竟还只是个遥不可及的幻想,徐州至并州何止千里,莫说去并州,就是回雒阳又岂是易事?
高顺并不看好这样一场漫长而艰辛的旅行,这是他藏在心中的忧虑,此时倒是正好拿出来安慰张辽。
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沉默地,目不斜视地一步步上了台阶。
在他身后,传来了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
张辽起身了,跟着他也准备进屋。
他有些意外,转过头去看向张辽。
“怎么,不赏月了?”
“太远了。”张辽最后只说了这样一句。
“咦?有信的吗?”
酒宴结束,她总算是能回家了。
宴饮时间太久,以至于她出门的时候也感觉到有点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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