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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即便发过怒,生了气,却从未真正怪罪于她。她在天庭受了委屈,他依然会及时出现,将她护于左右,替她受下刑罚,却什么也不说,默默接她回家。

家......楠艾想到这个字,心间倏然一暖。

彷徨了数日的心如同在海中盲目漂流的小船,暴风过后,一束天光破云洒下,照亮前方的路。

那是她归家的路,而给予她导向的这束光,便是老祖。

思此,楠艾囤积在心头的阴霾,顷刻间就被头顶耀眼的阳光一一荡除。

她吸了吸鼻头,拽着老祖擦拭自己脸颊的袖口,小心翼翼看着他:“我曾做错了事,还惹了老祖生气,老祖可以原谅我吗?罚我骂我都行的,只求老祖莫要再生我的气了。”

老祖默瞧她这诚恳又略显可怜的模样,倘若他还生着气,又怎会三番几次去天庭看她。

“怎般罚你都行?”他随意一问。

楠艾想都未想,重重点头:“当然!都听老祖的。”

不料她竟十足认真,老祖沉吟片刻:“那先记着吧!”

“行!”楠艾笑得愉悦:“随时候着。”

见她水光潋潋的泪眼带着笑,亮晶晶地一如既往。老祖似被感染,好心情地侃道:“受罚还能受得这般开心?你这些年去天庭倒也没白待,学会了豁达。”

楠艾又是眯着眼,嘻嘻地冲他笑,哪怕他再说她笑的得傻笑得蠢,她也不管了,总归就想笑,再傻也得笑给他瞧。

好似做梦,去天庭闷头闷脑地走了一遭,老祖非但没责问她,还亲自接她回去,一丁半点都不提当年之事。她心有愧意,却更多的是欣喜,还有胸口逐渐溢出的小小雀跃。

都令她想笑出来。

忽又惦记老祖的伤,她着实心疼,颇有微词:“那些禁制咒是老祖原先创建天刑殿时制定的,明明你抬手就能撤下咒法,为何非要固执地接下所有雷刑,非得遭罪啊!”

老祖却说得平静:“如此,你才不欠天庭和任何人的,只有他们欠你的。”

闻言,楠艾眸眼狠颤,心口蓦然间似打开了一道缝隙,那缝隙越裂越大,某些情绪汹涌而出,她尚未明晰,视线已被满盈的泪糊了大片......

她再克制不住,猛就扑在他怀里,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一次崩出。

楠艾颇为失礼地攥着老祖的衣襟,在他宽大的怀中,她永远都像个孩子般依赖。

楠艾抽泣着,哭了许久。老祖甚也没说,只默默轻拍她背,安抚她,帮她顺气。

这些日子的心力交瘁,加之醉酒数个日夜,哭着哭着,楠艾放松下来,竟窝在老祖怀中自然地睡着了。

老祖将她泪湿的发丝拨开,红红的唇微启,轻轻呼吸间,散发艾草的香味,萦绕鼻头。他深吸几口气,这香味令他安宁舒心。

往后,无论如何,他再难放手。也断不可能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她穿上婚服嫁给别人!

同昱琅的大婚,他十分庆幸出了差池,否则,他自己也难料是不是会出手将她夺来,若真如此,恐怕她要逃离的对象就会是他了。

昱琅令她伤心欲绝,痛苦失望,这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深刻教训。如此,也该是彻底终结了两人的姻缘。

他想,如此便如月老曾说过的那般,守得云开见月明?

“小艾草......”他轻声低唤,静静看着她,眉头舒展,便将她抱紧了些。

如若掌中宝,再次回到他身边。

三日后,归墟山谷,老祖屋内。

坐在床沿的老祖,看着楠艾手上端着的一碗黑漆漆黏糊糊的不明膏体,眉头不由蹙起。

她说是涂在他身上伤口的药膏,而且是她这几日亲自配药熬制的。

“这点小伤无需抹药,几日便能痊愈。”他很委婉地拒绝。

楠艾见他神色几分嫌弃,又将药碗递近些,劝道:“老祖别瞧这药难看了些,对你伤口有修复作用,唔......总归你试试也好,反正试了也不会更糟糕。”

在天庭当仙子时,她曾在药神殿帮过忙,跟着药神君学了些制药炼丹之法。是以这几日到处找药材,总算找齐全了,熬制出一锅药,等着每日给老祖抹上。

虽说老祖修为高,自我修复即可,可她觉着用点药可复原得快些,而且有增肌健筋的作用,起码还是有些益处。

老祖眉头又蹙深了三分:这药兴许会更糟糕也说不定......

最终老祖熬不过她的软磨硬泡,准许她将这药抹在自己身上。

楠艾坐在床沿,用手指沾药,再涂抹于他身上。如此,药能匀开,还能控制力道不伤着他,其实她就算用了力也伤不着他任何,不过她依然抹得小心翼翼。

本只是平常般地涂个药,可涂着涂着,两个人都不淡定了.....

第四十九章

一个眼泪汪汪,瞪着眼拼命忍着不落泪。

一个耳根泛红,抿着唇拼命压抑失序的心跳。

每涂一道伤口,楠艾的心就扯着般疼,鼻头酸涩,泪雾难忍。却又怕老祖说她哭鼻子,只得瞪大眼,一边抹药,一边将泪逼回去。

而另一边,老祖的不淡然却是因为她动作太过温柔。

方才抹后背时,他就忍得紧。他身上的伤本已无碍,只不过雷刑的确不比普通刑罚,肉身完全复原需要些时日。

她指腹柔软细嫩,触在他伤口,轻抹慢匀地,堪比执着轻羽,在他肌肤轻拨慢扫。伤口本就敏感许多,这会儿更能清晰感受她指尖的温度和细腻,如何淡定!

尤其,她坚持身前身后都要上药......

这会儿,楠艾在他胸上涂抹,细细的手指像小火勾一般,从伤处渗入,直撩到他心口。费劲才按耐住脱缰的心跳,可耳根的热如何也止不住。

他庆幸烛光淡,楠艾瞧不清细微,更好在她专注于他伤口,并未察觉他的窘迫。

煎熬许久的老祖,呼吸都克制得比平日还要缓。只得开口转移注意力:“你若每次给我上药都得哭上一回,明日就别弄了。”

楠艾一听,这哪行啊!不让她抹药,良心不安!

她赶忙抬手,用袖口将眼里要坠不坠的泪花蹭掉,再朝他冁然一笑:“方才是被药熏的,哪里是哭的。”

老祖无奈,想来如何也阻止不了她给自己上药,倘若真拒绝了,恐怕她得当着他的面放声大哭。

渐渐,老祖将注意力落在她脸上。

她专注涂药时,眉头会稍稍拢起,嘴唇也抿得紧,仿佛在同什么做斗争似的,十足谨慎。

随着呼吸,她气息淡淡扫来,拂过他鼻间,同他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倏然,他脑中闪现厉山山洞那夜的情形——纠缠的气息、唇齿的交融.....

老祖耳根更热几分,大有蔓延至脸颊的趋势。他颇无奈:看来只要她在身旁,如何也没法淡然处之,思绪自然而然就得偏了去。

两人沉默良久,碗中的药膏也快见底。老祖忽开了口:“这次随我回归墟,你可知意味什么?”

楠艾抹药的手一顿,随即笑了笑:“我哪儿也不去,就待在归墟,在这山谷间也好,陪在老祖身旁。女娃的仇不是还未报完吗?我也会陪着老祖寻遍六界。”

老祖默了一下,问:“你这次承诺,我又该如何看待?是束缚你的枷锁?还是......迷途知返的醒悟?”

楠艾听言,想起当初因气愤而说的不过脑的话,定伤了老祖的心,让他惦记了千多年。

“不是束缚,只是......那时气血冲脑,又被老祖盛怒的样子吓着了,说要将我困在这木屋里,我便脱口说了些混账话。”

现在想来,老祖又怎会这么做,不过是她当时一慌,惧于他的怒意和威胁,生怕真会被禁锢。

楠艾抬头,视线落在他眼中,口吻坚定:“是我心甘情愿的,绝不是束缚,也不是什么迷途知返的醒悟!我不否认,同昱琅君的事会造成我做出某些决定,譬如想远离他,不再理会那些纷纷扰扰的复杂事。”

“但这与我决定留在归墟并没直接关系。曾经我想过留在归墟的,只是老祖认定我去天庭就是一辈子。我是想去天庭,但当初的确没想过永远离开归墟。我几次回来过,却不知结界口诀,只得失落而归,我梦中也曾回来数次,数次梦醒时伤心落泪,可我哪敢请求老祖准我回来......”

说着,她眸底一暗,隐了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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