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我以我血荐轩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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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以为你是个好人。”黑猫耿直的说。
“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有点不确定了。“黑猫吐槽道:“说出那样话的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个好人吧?”
青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被逗笑了,他冲维克多摇了摇手指,目光隐含嘲讽之意:“将人类以善恶来区分这根本就是愚蠢的想法。因为人类啊,要么就是有魅力的,要么就是无聊的,只可能是这两种的其中之一。1”
“这个世界大部分是由生活在阴沟里的无聊平庸之人组成的。但是即便如此……”青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黑猫模样的恶魔,幽深的双眸似乎被什么情绪点亮了,变得格外兴致勃勃,“仍有一小部分人在仰望星空哟。2”
“正是有了他们,这个世界才存在那么多的可能性。也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青年柔下眉眼,眼中氤氲着醉人的温柔,声音眷恋缠.绵,宛如告白的爱语,“我才如此坚定的,热烈的,矢志不渝的爱着人类啊。”
黑猫复杂纠结的看了乐景半天,(很难想象维克多是怎么样用黑猫的脸做出如此高难度的表情的)“你果然是个奇怪的人类啊。”
“我就把你这句话当成夸奖不客气的收下了。”乐景起身,背对着黑猫,目光在书架上留连,“话说。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我以为你会跟着索菲亚?”
黑猫把下巴放在了交叠的两爪上,懒洋洋的说:“因为契约的缘故,索菲亚的灵魂早晚都会是我的。但是你不同。”他盯着乐景的目光颇有种虎视眈眈的意味,“在没吃掉你之前,我要牢牢地看着你。”
“是吗?”乐景无所谓的笑了笑,“还真是护食呢。”
※
亡灵女巫多多菈带着刚觉醒的火焰女巫索菲亚回到了女巫聚集地。
这本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新闻,真正在整个女巫圈子里掀起滔天巨浪的是她所传递的思想。
那恐怖的,足以把整个世界颠覆的思想啊!
多多菈说:“现在已经是最危急的时刻了,在教廷和他们的走狗的追捕下,我们巫师被迫东躲西藏,我们的孩子无法成功长大,我们被驱逐,被猎杀,被烧死!我们明明拥有上天赐予我们的力量,却只能如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生存在我们的国家!”
多多菈说:“这一切是谁造成的?那些愚昧无知的农民和村妇?那些伪善的牧师?不,不是他们!他们只是刀子,罪魁祸首是握着刀子的那些人——这个国家的皇室,贵族和教会们!教廷的猎巫运动是一场阴谋,是用来转移民众对皇室和教徒仇恨的阴谋!我们巫师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了这个国家皇室继续剥削可怜民众的机会!”
多多菈说:“我们是女巫!我们生而不凡!我们生而拥有比男巫强大的力量!我们有责任,有义务,也有权利取回我们应该拥有的一切!我们也是这个国家里人民的女儿,人民只是被愚弄了,他们并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要带领他们发动革命,发动战争,我们要推翻这个国家邪恶的皇室和教会,建立起新的,属于我们女巫自己的国家!”
多多菈说:“战争的正义性在于我们国家的人民要获取足够的生存土壤,革命者的火把,要把全世界都点燃!”
多多菈说了很多,很多,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听众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这位亡灵女巫出乎意料的是一位高超的演说家,她的演说慷慨激昂,具有极强扇动力,很快就形成了一股可怕的潮流席卷了整片女巫聚集地。
第三天,女巫聚集地发动内部叛乱。以亡灵女巫多多菈为首的3/4的成年女巫宣布组成革命军,誓要推翻奥斯帝国皇室。
第五天,革命军在魔法界发动政变,武装夺取魔法界政权,原魔法部部长约翰逊被软禁,其部下或死或伤。亡灵女巫多多菈成为第一位魔法界女部长。
第六天,多多菈以魔法界部长的名义,对奥斯帝国皇室宣战。所有参战巫师编成小队,化整为零,躲进王都的各个角落开始“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
第七天,魔法部训练的使魔开始在全帝国进行“打倒皇室,平均地权”的演讲。演讲完美复制了女部长多多菈的风格,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的控诉皇室和教会犯下的累累暴行,并着重强调唯有推翻皇室和教会,建立新的国家和新的宗教,农民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和面包。
人,其实是很现实的动物。
所谓的宗教信仰,利用的不过是人类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和对死亡的胆怯罢了。
可是,如果他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而上帝的代言人牧师们却腰缠万贯,坐拥良田无数呢?
如果贫苦的信徒因为没有足够的钱请牧师布道导致死后灵魂去不了天堂,而犯下累累罪行的有钱人只要向教会购买赎罪券就能被赦免罪行,灵魂会升上天堂呢?
那么那些穷苦的,连饭都吃不起,马上就要饿死的人可以毫不犹豫践踏世间的一切道德和法律,甚至犯下弑神的暴行。
永远不要考验人性。人性比天堂更高贵,也比地狱更黑暗。
于是一条小道消息开始在每个村庄流传,传播这个消息的可能是乌鸦,大树,甚至路边的不起眼的老奶奶,他们毫无例外都在传播同一个消息:现在的教会才是打着上帝名头的邪教,他们其实才是魔鬼的信徒。而革命军才是上帝选中使者,他们的使命就是推翻邪恶魔鬼教派的统治,建立属于上帝的新教。只有信奉新教的人,才能得到救赎,才能拥有面包。
第十二天,大部分的农民都突然明白了一个真理:杀死巫师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土地和面包,可是杀死国王和牧师却会。
第十四天,王都周边一个村庄的村民勒死了前来征税的税务官后,带着全家加入了革命军。
第十六天,一个被贵族追杀的机械师带着大.炮,枪械的图纸投入了革命军的队伍里。
第二十五天,三个村庄的农奴烧死了前来村子里布道的牧师,举村来投革命军。
第四十天,部分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新贵族加入了革命军的队伍。
……
统治者用来安抚底层农民的宗教第一次失去了原有的作用。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暴.乱开始席卷奥斯帝国的每个角落。
※
日暮低垂,残阳如血,森林里的一切都笼罩在血红的夕阳下。
乐景推开窗户,窗外的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一只白色的鸽子矫捷的自云层穿过,向他飞来。
“晚上好,多多菈。情况怎么样了?”
鸽子落在了他的手上,黑亮的小眼睛看着他,张开红嫩的小嘴,里面吐出属于多多菈的妩媚声音:“我们的队伍已经集结起来了,今天晚上就能对王都皇室发动攻击。”
青年笑了起来,眼神在夕阳下闪闪发亮:“我想那一定是一副很壮美震撼的画面。无论成功与否,你们都在创造历史。”他顿了顿,又说道:“但是历史是由成功者书写的。我真心希望你们能成为书写历史的人。”
鸽子点了点头,“现在说这些可能为时过早,但是我真的觉得我们能获得胜利。”
“真巧,我也这样认为。”青年双眸倒映着苟延残喘的夕阳,嘴角笑容却如同朝阳般带着蓬勃的朝气,“因为历史和人民站在你们这里。”
鸽子眼中染上一层笑意,她从乐景手上飞起:“老师,我该走啦。”
青年闻言无奈的笑了笑:“都说了我不是你的老师了。”
鸽子压低了声音,肃穆庄重的说道:“不,您是,您是我们永远的,唯一的革命导师。”
鸽子向着夕阳翅膀,淡淡的话语自高空坠落在地上:“明天,这个世界,因您而生。”
“因我而生吗?”青年目送鸽子离去,嘴里喃喃自语,“那可真是太荣幸了。”
他看着夕阳,仿佛看到了这个日薄西山的腐朽王朝,耳边隐约传来了盛大的葬歌。
“走吧。”他低头对窝在他脚边的黑猫说道:“身为这个伟大王朝的送葬人,我们可不能迟到。”
于是黑猫升天,变成了巨大的黑龙。
喃喃低语自龙背上飘散进了风里。
“苍穹沉沉地坠了下来,掩去了荒原里的凌乱,地平线那边漂浮着一抹瑰丽的夕阳,就好像燃烧着的残血。
伊莉雅痴痴地看着天边,恨不能自己就是天边的那抹斜阳,燃烧殆尽,彻底别了这人间!
“伊莉雅!”护士长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在发什么呆呢?!伤员都在等着你呢!”
伊莉雅迟钝地眨了眨眼睛,意识终于回落了人间。于是视觉,声音和气味也跟着回来了。
尸横遍野,哀嚎遍地,硝烟弥漫,每一寸土地都被鲜血染红,每一刻都有人倒下。
再看夕阳,那不正是血吗?
伊莉雅麻木地蹲下身子给这个新来的伤员处理伤口。
其实也不用伊莉雅怎么处理伤口,他的右臂已经没有了,肚子破了个大洞,肠子都露了出来。
伊莉雅不是外科医生,她之前只是宣传兵,可是军队里的护士们都战死的差不多了,所以她这个宣传员顶上了。
她的卫生包里只有简单的纱布和伤药,只能进行简单的包扎和止血。可是这个战士伤得太重了,只能等死了。
死就死呗,如果能死的话她也想死。这样活着有什么盼头呢。
可是自杀是违法的。她只能被敌人杀死。
伊莉雅觉得这一天也不远了。当她在征兵的列车上看到清一色的女孩时,她就明白了:国家的男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所以需要她们这些女人去顶替他们。
她再次想起乐景临走前说的那句话:“等到男人都死的差不多的时候,女人才能拥有机会。”
可是她宁愿不要这样的机会!
“医生,我要死了吗?”虚弱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伊莉雅看了他一眼,这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大概刚从学校毕业,年纪比她的儿子大不了几岁。
她的阿廖沙也是战死的。因为子弹都打光了,为了不成为俘虏,他用石头砸烂了自己的脑袋。
她曾经怨恨过领袖的命令。为什么一旦被敌军俘虏就要自行了断,否则视为叛国?!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样!
她的阿廖沙还能活下来!!!
可是现在无所谓了。她马上就要去见阿廖沙了。
“护士,我见过你。”年轻人无神地看着天空,声音轻轻仿佛自言自语,“是你把我的胳膊咬下来的。”
伊莉雅愣了下,看到那头黯淡的金发才想了起来。
那天她顶着敌国军队的空袭去战场进行急救。当时这个年轻人的胳膊被打烂了,如果不截肢会有生命危险。然而她的器械都掉光了,所以最后她生生用牙齿把他的胳膊给咬了下来。
“啊,是你啊。”伊莉雅淡淡地说道:“没想到最后你还是去了战场。”
年轻人虚弱地笑了笑:“比起像个懦夫一样的等死,我宁愿作为英雄死在战场上。”
……阿廖沙当初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伊莉雅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你后悔吗?”她鬼使神差地突然问出了口。
“我不后悔。”一颗泪突然自年轻人眼角滑落:“可是妈妈还在等着我……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了,我答应过妈妈不会像爸爸哥哥姐姐那样留在战场的……”
伊莉雅觉得自己的感知已经离去了,她麻木地抖了抖嘴唇,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她的阿廖沙……
现在回忆起她的前半生,简直像梦一样。
她是商人的女儿,家中独女,从小享受父母的疼宠,父亲对她未来的打算就是为她找到一个好丈夫,帮她管理父母遗留下的产业,伊莉雅只要继续当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就行了。
可是她不甘心。
她自谬聪明才智不逊与任何男人,读书时成绩更是把所有同学远远甩在了身后。为什么她不能继承父亲的产业?就因为她是女人,所以不能抛头露面像男人一样打拼吗?
随着年纪渐长,这种不甘心和怨恨也越来越强烈。
这个社会对她而言就是一座囚牢,舆论和法律作为看守严格地看管着她。
于是她以游学的名义,选择了出逃国外。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认识了玛丽——她的同类。
玛丽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女人。她离过婚,抽烟喝酒,性格像男人一样刚硬,并且和一些奇怪的男女来往密切,认识的人都说她是个疯子,放.荡的疯子。
想要拥有和男性一样权利的女性还不够疯吗?据说玛丽的丈夫就是因为接受不了玛丽想要出门工作的想法而忍无可忍与她离婚的。
可是伊莉雅却喜欢玛丽喜欢的不得了。她第一次遇到玛丽这样的人。强大,勇敢,执着,刚强,她不畏世俗目光,勇敢与世俗对抗。
她活成了伊莉雅最想要成为的模样。
玛丽写了一本书,叫做《女人的困境》。伊莉雅现在还能想起其中的几句话:“女性拥有不输于男性的聪明才智,而可惜的是却没多少人注意到了这点”“女性不应该被困在家里,这是对社会资源的极大浪费,女性应该和男性一样工作,创造更多的社会价值”……句句话都简直说进了她的心坎里。
后来,玛丽给了她一本在未来会被教会列为禁.书的魔鬼之书——《第二性》。直到今日,她都始终认为这本书是女性的圣经。
也就是通过这本书,她真正的觉醒了。她明白了女性困境的来源,也懂得了前进的目标和方向。
也由此她见到了日后会成为女性平权革命导师的男人——来自未来的时间旅行者乐景。
现在想想,那真是一段快乐,充实而又无忧无虑的时光。她们沉浸在书海里,与古往今来的先贤们对话;她们各抒己见,丰富完善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她们团结一心,誓要与社会守旧势力斗争到底。
那时候她们忽略了所有危险的苗头,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全世界。
乐景也许就是遇见了这一点,才在临走时告诫她们:“……你们会被背叛,会被污蔑,会被逮捕,会被驱逐,你们很有可能死在新世界黎明之前。”
一语成谶。
成员索菲亚和琳达的死对头,一个叫做萨拉的贵族小姐的勾结在了一起。在一次琳达参与的集会中,卫兵闯了进来……琳达被家族除名,锒铛入狱,郁郁而终。
伊丽莎白和几个贵族小姐与组织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梅选择与家暴的丈夫和好,回归家庭。
欧格玛……
最初的成员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了她和玛丽两个人。
然后就是乐景预言中的那场战争。
男人们都去参战了。
她们抓住机会开始修书,宣传,发展运动,游.行示威,呼吁平权。
哦对了,她还短暂的拥有了一段婚姻,有了阿廖沙。
不知不觉,玛丽和她已经成为了女权革命的领袖人物。无数女性把她们视作精神领袖,无数女性把玛丽的《第二性·注解》中每一句话如奉纶音,她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
后来,玛丽穿着裤子上了战场,成为了第一位女飞行员。
那天,伊莉雅给琳达的墓前送上了一捧百合花。
后来的记忆就很混乱了。比乐景的笔记里记载的还要混乱很多。
炮弹用完了。玛丽的飞机就是最后一枚炮弹。
她死后第六年,迈瑞肯国宣布成年妇女拥有选举权。
她死后第十年,麦子国内阁有了女教育大臣。
那天,伊莉雅带着儿子去了玛丽的墓前坐了一下午。她给玛丽带了一壶她最爱的酒,然后独自喝了个酩酊大醉。
醉眼朦胧之际,她又一次看到了玛丽的墓志铭——玛丽·泰勒,死于新世界黎明之前。
玛丽死后第十六年,阿廖沙十八岁时,战争又开始了。
比乐景给她们的那个笔记本记载的时间整整提前了八年。
一场更残酷,更泯灭人性,更反人类的战争开始了。
人类的贪欲引发的祸根在这场战争中引发了激烈的反弹。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情况越来越危机,敌国的军队已经踏入了她的国家的土地,这是最后,最危急的时刻了。
她和儿子回国时,国家的男人们都死的差不多了,后来阿廖沙也死了。然后汽车来了一趟又一趟,拉来了老人和孩子,父亲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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