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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年九月,曹操讨伐袁术。
原本应该是一场极为轻松的战事,可由于天气的原因,又使得战况,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暮秋以来,两淮淫雨绵绵。
粮道彻底瘫痪,使得曹军面临绝粮危机。
不得已,曹操只好命人将大斛换成了小斛,以缓解粮荒。但如此一来,又使得军士不满,险些营啸。幸好曹操及时调整,又杀了粮官王垕,才算是稳住军心。同时,曹操又命人向孙策借粮,渡过了这一场危机……也正因此,曹操下定决心,要速战速决。于是命麾下兵马加紧攻势,对袁术了凶猛的攻击。而同时,孙策、吕布、刘备也纷纷行动,征伐袁术!
时值初冬,海西县城东一片重峦叠嶂。
四乘马车正穿山越岭,朝着城池方向迤逦而行。
第一乘车上,邓稷背靠着一只书箱,坐在铺盖卷上。曹朋则依着一捆布帛,半眯着眼打盹儿。
从陈留至海西,路途遥远。
加之入冬以来,两淮淫雨霏霏,更使得道路陂陀。
这一路颠簸之苦,曹朋是铭刻心中。一连在行了数日,所有人都开始感觉到,难以言表的疲乏。如果说,在豫州境内,甚至衮州境内,尚有亭驿可以休整。那么进入徐州以后,百里不见一亭,许多地方呈现出荒凉之色。
有的时候,走上半天也未必能见到一座村落……
死气沉沉!
这就是曹朋对徐州的感受。
也难怪,人常言徐州钱粮广盛,是宫庶之地。
如果在治世,这里的确是一个。但在乱世里,徐州可不是安全之所。它坐拥两淮,勾连南北,通衢八方,是兵家必争之地。正因为徐州富庶,才容易引发别人的窥探。自中平元年以后,徐州就是战乱不止。盗匪过了,官兵来,官兵走了盗匪归,你争我夺,不死不休。
至陶谦坐镇徐州后,情况多多少少得到了好转。
可又因为曹嵩之事,徐州再一次遭受兵祸。曹操为父报仇,誓要血洗徐州,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曹操的杀戮很重,也使得徐州人不得不背离家园,逃亡别处;而后刘备得徐州,吕布前来投。袁术打刘备,吕布夺徐州…如此反反复复,数年间使得一个富庶之地,变得残破不堪。
由于吕布和刘备都在协助曹操讨伐袁术,所以徐州治下的守卫,并不算严密。
邓稷一行人很轻松的便穿行下邳,进入广陵郡治下。
但一掠的颠簸,却使得所有人,郁显得筋疲力尽,其他人不说,就说典满许仪。如果放在往常,那是何等的生龙活虎?可现在,也都蔫巴了!
幸好曹朋在进入徐州之前,命人又买了三辆马车。
加上原有四辆车,一共七辆。如果有人乏了,也可以登车打个盹,休息一下。
虽说作用不是很大,却也能多多少少缓解一些疲乏。至少对曹朋而言,就是如此。他身子还有些不妥,所以也不能太过于疲乏。有一辆马车跟着,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桩福利……
只不过,他那辆罗帏篷车,此时却进不去。
典满许仪,还有王买,正枕藉于车上,盖着被子,合上眼皮,发出如雷斯声,睡得正香甜。
在曹朋那辆马车的后面,还系着一匹毛发雪白的宝马良驹。
马,身长一丈有余,膘肥肌腱,雄壮非常。碗口大的蹄子,四肢雄健。不过,这匹马脖子上的鬃毛,略有些发黄色。但不是那种病态的黄色,而是天然如此。奔跑起来,马鬃飘飞,极为壮观。
这匹马,本是夏供渊心爱的坐骑。
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送给了曹朋。
马名‘照夜白’,与许仪那匹黑龙,同属一支。但如果单纯以血统论,犹胜过黑龙一筹。
曹朋也非帝高兴!
生于三国,若无一匹好马,岂不是空来一遭?
这年月,一匹宝马良驹,就好像后世的奔驰、法拉利,是身份的象征。
曹朋对这匹马,也是非常喜爱,没有与夏侯渊客套,直接留了下来。这一路上,让典满等人,眼馋无比。
只是,这么一匹神骏的照衣白,此刻也有些无精打采。
“胡班,还有多久才能抵达海西?”
邓稷突然放下手中的书卷,拿起一根竹杖,挑丰帘喊道。
赶车的青年,赫然正是那高阳亭的盗马贼,胡班。雷绪的事情结束之后,邓稷也没有把胡班小五他们的事情呈报上去。按道理说,这件事不了了之,胡班也就自在了!可他却生出了跟随邓稷的心思。继续留在高阳亭,也难有什么出头之日。倒不如随邓稷,出去闯荡一番。
胡华也很赞成他的想法,同时也担心,胡班继续留在高阳亭,会惹出祸事来。
这次他是运气好,邓稷没有追究。
可下一次呢?
胡班不可能一辈子好运气。
等到他的运气没了,那可就要出事了……随着邓稷出去,虽说距离家乡远了些,可也能有个前程。
所以,当胡班提出此事,胡华也是苦苦哀求邓稷,才算让邓稷点头答应。
这胡班虽是个浪荡子,但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赶得一手好车,而且为人也非常机灵。邓稷想着,自己到了海西县,也需要人手来帮忙。
曹朋……邓稷是不会再让他去冒险。
周仓夏侯兰这些人随能做事,但有些事情,也不方便出面。
至于典满许仪,邓稷可指挥不动,王买和邓范倒是可以,但多一个胡班跑腿,总归是件好事。
此时,已是日薄崦嵫,暮霭沉沉。
“老爷,翻过前面的山梁,再过一个河湾,就到海西了。”
胡班赶着车,回头答道。
“如果不坏了车轱辘,说不定咱们这会儿,已经在海西县城里了!”
“那还要多久啊!”
曹朋睁开眼睛,打了给欠。
“一个时辰?”
胡班有些扰豫,“如果顺利的话,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抵达。”
干,还要一个时辰!
曹朋的情绪有些焦躁,直起身子,掀起车帘,便钻了出去。
“阿福,你干什么去?”
“放水!”
曹朋头也不回,跳下马车。
邓稷也看出来了,曹朋是真累了!
这人累的狠了,脾气就容易暴躁。其实,邓稷何尝不是如此?
“胡班,停下丰,让大家歇息片刻。”
“喏!”
胡班答应一声,连忙呼喝起来。
车仗前方的骑士,一个个勒住了战马。
周仓催马过来,低声道:“公子,咱们不走了吗?”
“先歇息一下,大家吃点干粮,喝点水……估计还得一个多时辰,咱们到县城里再好好休息。”
周仓浓眉一蹙,心里有些不太情愿。
但是看得出,大家真的累了。连夏侯兰也是有气无力,更何况其他人呢?而且,从晌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吃过东西。歇息一下,也很正常。可看了一下周围,周仓又有些紧张。
路旁榛莽芊绵,荒凉芜秽。
头顶上松柏阴翳,天矫婆娑。本就不太好走的道路,变得更加暗淡。
周仓是什么出身?
这种环境,可是很容易出事。
他搔了搔头,扭身喊道:“夏侯,掌灯!”
夏侯兰答应了一声,便和邓范跑去准备火把。
周仓还想要再劝说一下邓稷,尽量不要在这种地方停留。就在这时候,就见典满迷迷糊糊,揉着眼晴从车上下来。
“满少,您这是作甚?”
典满有气无力的回答:“不是歇息嘛,我放放水,洗把脸,吃点东西。”
同时,他朝着旁边的林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哨咕:“他娘的,这算是什么狗屁道路……”
长这么大,典满还是第一次遭这种颠簸之苦。
苦不堪言啊!
典满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到了曹朋身边。
和曹朋并排站在一起,解开腰带,掏出家伙来,冲着草丛里开闸放水。
感觉好怪异……
曹朋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下意识侧眼一扫,嘴巴撇了撇,而后提起裤子,把腰带系好!
“三哥,早和你说过,不让你来。你非要凑这热闹,知道好歹了吧。”
“呸!”典满扭头说:“我这是我关心我小弟弟。”
他这个‘小弟弟’,指的是曹朋。不过,对于穿越而来的曹朋而言,‘小弟弟’三个字,可是隐藏着太多含意。曹朋脸一抽搐,正准备开口反驳,耳边忽而传来一声‘咋擦’轻响。
这声响很弱,若非曹朋耳聪,估计也听不见。
说起来,典满的功夫比曹朋更深,但这会儿刚睡醒,整个人还糊涂着。
加之放水放的正爽,所以就没有留意到这一声几乎不为人所注意到的声息。毛发森然,曹朋顿时生出一种警兆。
眼角的余光,似扫到了林中星芒一闪。
“三哥,小心!”
曹朋立刻扑出,将典满撞翻在地。
一支利矢贴着他的后背掠过,篷的正中马车的丰辕。
“敌袭!”
曹朋撞翻了典满之后,大声叫喊。
未等他喊完,就见两个人影从林中窜出,着长矛,二话不说,朝着曹朋和典满扎来。
曹朋抱着典满,就地一滚。
两支长矛落空,扎在拖上……
“三哥,保护我姐夫!”
曹朋大喊一声,猛然回转,又滚了回去。从林中窜出来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拔出长矛,曹朋就滚了过来。咔嚓将长矛压断,顺着那股力道,一个鲤鱼打桩,便跳了起来。与此同时,道路两旁的树林里,窜出了几十个人。一个个全都是面罩黑巾,而且手里还拿着兵器。
一个许家扈从骑在马上,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人窜出,抓着他的腿,一下子掀翻马下。旋即两个手持长矛的赋人冲上来,挺矛就刺。扈从一个躲闪不及,便被长矛刺穿大腿。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空中回荡。
人喊,马嘶,刹那间今山路上,混乱不堪。
“列阵,列阵迎敌!”
夏侯兰大声呼喊。
这时候,邓稷的这些随员一个个也都反应过来。
有的立刻跳下马,有的从车上窜出来。曹朋压断了对方的长矛,刚站稳身形,两个贼人挥舞断矛就扑向了他。不过,曹朋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功夫,完全是庄家把式,乱打而巳。所以他也不紧张,脚踩阴阳,闪身从两支断矛间躲过去,就到了那两个贼人身前。口中发出一声震摄人心的低吼,令两个贼人心神一颤,行动间自然也就有了个迟缓。
说时迟,那时快,曹朋双拳轰击,狠狠的打在两个赋人的胸口上。
就在他准备上前再次出手的时候,耳边忽闻弓弦响。曹朋吓得连忙闪躲,一支利矢从他耳边掠过。
“操,这是哪来的剪径毛贼!”
典满怒声吼道。
双手提着湿哒哒的裤子,迅速系好了大带。
脸上,流露出暴怒之色,口中咆哮不停。他刚才正放水时被曹朋扑倒,以至于裤子的。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看的事情……典满从地上抄起一根断矛,风一般冲入敌群。断矛挥舞,呼呼作响,把那些贼人打得抱头鼠窜。与此同时,扈从随员们也冷静下来,迅速摆好了阵势,将马车围成圆圈。
邓稷探头出来,“阿福,何方毛贼?”
“姐夫,回去!”
曹朋大叫一声,邓稷连忙缩头。
就在他刚缩头的刹那,一支利箭呼啸而来,正中车篷边上的木杆。
“林子里有弓箭手!”
许仪和王买也从马车上下来,听到曹朋的呼喊声,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冲进了树林之中。
邓稷被吓出了一头冷汗。
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出去,也帮不上忙。
于是就趴在车上,隔着车窗喊道:“阿福,小心一点。”
曹朋则顾不得许多,朝着夏侯兰和周仓说:“周叔,夏侯,不要杀人,要活口,要活口!”
“公子,您就放心吧。”
周仓夏侯兰,如同两头猛虎般,就冲进了人群中。
扈从们则飞快的散开,呈扇面形状,迅速将对方包围起来。这些剪径的毛贼,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是靠着突袭和人多,所以显得凶猛。失去了弓箭手的掩护,贼人们顿时乱了,典满等人打到了十几个人,其余的则被扈从随员们制住,绳捆索绑的按在了地上,不时发出哀嚎。
曹朋见局势稳定住,轻轻出了一口气。
林中,传来两声兵器交击的声音,旋即便鸦雀无声。
“姐夫,濮阳光生,可以出来了!”
邓稷和濮阳闿慢慢走下了马车,邓范则指挥着人,点着火把照明。
“阿福,这里应该已经是海西治下了吧。”
邓稷剑眉一拧,沉声问道。
“嗯,应该算是海西治下。”
“你说,会不会是……”
曹朋知道邓稷想说什么,连忙摆手,“姐夫,这帮人毫无章法,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这地方,可真乱!”
邓稷说罢,扭头向濮阳闿看去。
“濮阳先生,真是抱歉,把您卷入这种是非,受了惊吓。”
濮阳闿却笑了,摇了摇头。
“叔孙,你我既然同行,又何必说这种客套话?呵呵,比这更可怕的事情,我也曾见过,这些毛贼,又算得了什么呢?”
濮阳闿这番话可不是吹牛!
想当初,黄中之乱,他被迫从贼。
曾见到过贼人屠戮村镇的惨状,更领教过官军杀人如麻的残忍。
说起来,濮阳闿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种小场面,还真不看在眼中。
邓稷不由得笑了,和濮阳闿交谈两句,上前从车架上,拔下了那支利矢。就着火把的光亮,他看了一眼,随手递给了濮阳闿。
“是官造雁翎?”
曹朋闻听,连忙走了过去。
汉代的箭支,分官造和私造两种。
顾名思义,一个是合法的,一个是非法……官造箭支,清一色赤茎白羽。濮阳闿手中这支箭矢,典型的官造箭。曹朋接过来,在手里掂量一下,又还给了邓稷。
“周叔,伤亡如何?”
“伤了六个人,其中一个重伤。”
周仓检查了战场,也走了过来。他手里拎着一支缳首刀,递给了曹朋。
“官造刀?”
曹朋接过来一看,脸色更加阴沉。
八斤重,典型的官造制式。刀脊上还有铭文:癸酉年三月,盱台鲁造。
盱台,又见盱台!
曹朋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
许仪和王买拖着一个人,从林中走出来。
“阿福,这家伙还真难对付!”
许仪大声说道:“滑的好像鬼一样,若非虎头帮忙,险些被这家伙跑了。”
他手里,还拎着一副弓箭,走到曹朋身边,扔到了车板子上。而王买则将那个人丢在了地上,招手让两个扈从上前,把那人捆绑起来。很显然,这个贼人,是被打昏了过去,一动不动。
曹朋拿起那副弓箭,引了一下弓,轻声道:“四石弓,这家伙的射术,可不差。”
“恩,刚进林子里的时候,险些被这家伙伤了。”
王买说着,还展示了一下衣服上的口子。很明显,是被箭矢挂破。
邓稷不免忧心忡仲,轻声道:“阿福,看起来海西的阿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啊!”
曹朋点点头,没有出声。
“叔孙,此地非久留之地。依我看,咱们还是赶快赶路,到城里再说。”
“那这些人……”
“捆起来,扔到车上。”
经过了这一番变故,所有人的困倦之意,都一扫而空。
邓稷想了想,便依着濮阳闿所说的,把贼人看押起来,而后纷纷上马,沿着山路继续前行。
看着雾蒙蒙的群山,曹朋心里也随之变得有些沉重。
这还没有到海西,便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看起来,这小小的海西县城里,还真是暗流汹涌!
“公子,上马吧。”
胡班牵着照夜白,走到曹朋身边。
曹朋也不赘言,翻身跨坐马上,“胡班,快点跟上去!”
车队翻过山梁,越过河湾。
须臾,海西北城门箭楼上映在夜空中的雉堞,隐约可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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