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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元白到底是什么,秦西楼连听也没有听过。
他只是看着叶争流一脸复杂,暗自想到:既然叶争流如今身为沧海、风海两城城主,却依然只能对“元白”求而不得……
也不知城主没有那“元白”,究竟是因为此物太过罕有,以至于难以寻找呢,还是因为需要付出的代价太过昂贵,最终让叶争流舍不得为一己私欲花出这份高昂价格。
无论如何,秦西楼都看到:在坐拥两座产盐海城的同时,叶争流宁可对着天空喃喃说出自己心中所愿,也并不借着自己的权势财富,去强行掠取她想要的东西。
正相反,对于黑甲营、钢铁厂和医疗队,叶争流倒是从来都不吝惜金钱。
只需两下对比一番,秦西楼就不得不由衷感叹:果真是沧海城有幸,这才会让继承城主之位的人是叶争流。
秦西楼又看了看那块坍塌碎裂的测灵石,就像是看到叶争流挣扎着战胜自己内心贪欲的过程,心中不由十分感怀。
望着叶争流放空思绪的侧脸,他下意识地劝了一句:
“城主还请宽心,元白总会有的。”
最多等到以后黑甲营建设完毕,天下格局大定,他们沧海城长出清宁关,就此在整片大陆上扎下一片深根。
到了那个时候,无论叶争流想要什么,都会手到擒来了。
叶争流对秦西楼的全部脑补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秦西楼这番话彩头不错。
不愧是她看重的未来政委,就是擅长给人做思想工作。
扬起唇角,叶争流暂时收回自己望着天边幽幽浮云的目光,很是满意地把头点了一下、两下、三……嗯?
叶争流的视线,在秦西楼的侧脸上凝固般定格了。
她怎么感觉,秦西楼摆出的这幅表情,简直像是在说:“想来这元白是个稀罕物,不但我秦西楼没有,如今沧海城来了个神仙似的城主也没有,不如直接一炮炸了这劳什子!”呢?!
是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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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争流抽到二苏,仿佛正是她欧气明显转浓的标志。
随着两张天阶卡牌被抽出,这些日子里,沧海城和风海城里,好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地发生了。
首先,风海城的几家士族服软了。
当初叶争流拿下风海城,第一件事就是让黑甲营带兵围了风海城剩下的六姓。
她不知道这六姓先前有没有做什么“城主换人,待遇不变”的美梦,但在她这里,那些人幻想出来的一切都不可能。
叶争流不但握着兵权,同时自己还是一个强大的卡者。从某个角度来讲,她近乎无懈可击。
谁拳头硬谁说话,所以从此以后,在风海城里,只能有她一个声音算数。
那六姓之中倒是不乏卡者——实际上,在这个世界里,由于许多世家门第中都不乏卡者。
一来,是他们有资源生,二来,是他们有资源供,三来,是他们有资源养。
据叶争流所知,世上大部分的卡者觉醒卡牌,都要凭借灵矿点灵,只有极少数天赋秉异者才能自行觉醒卡牌。
而点灵的关键——灵矿,大部分都掌握在王权和世家的手里。
沧海城靠海,产盐,已经是源源不断的来钱之处。
然而这个世界里,几个核心世家所掌管的灵矿,那才是价比黄金的昂贵物呢。
点灵这种行为,谁也没说一个人只能点一次。叶争流也是后来才知道,在“点灵”之中,有着两条通行的规则。
第一,只需一次点灵就能成功的人,最终的卡力通常会很强大。
是卡力强大,不是技能强大。要是以“战斗”作为强大的标准,一大半首次就能点灵成功的卡者都不算在其中。
可是,看看明如釉。
人家明美人也不能战斗啊,会有人说他不强大吗?
第二,在经过三次点灵以后,还是没有点灵成功的人,通常不具备卡者天赋。
虽然点灵不限制次数,但每次点灵对身体都会有所影响,所以也不能一个劲儿的来。
大众对此的认知就是,既然三次点灵都没成功,那就别费这个事了。
当然,有人就是有矿、有闲、还有这股倔劲儿,非要和卡牌杠到底,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反正世家既不缺钱也不缺矿,点坏了身子还能好生休息调养。
不少公子哥儿的卡牌,都是靠一遍遍地重复点灵,硬生生堆出来的。
至少叶争流就曾经听说过这么个案例:那人是世家幼子,家里是真有钱有势,也是真的纵着幼子的性子。据说从孩子十岁开始,二十年间,足足为小公子点了一千多遍的灵。
一千多遍!
叶争流听闻此事的第一感想,就是这得浪费多少灵矿。
这么糟蹋东西,这人家里是有矿吗?
——是的,有矿。灵矿是他家开的,连沧海城用的灵矿,都有一部分是从他们手里买的。
叶争流:“……”好的没事了,你们继续糟蹋。
如此点灵一千多次,生生把小少爷给点得缠绵病榻,迎风吐血。但即使如此,小少爷也依然坚持要成为卡者。
终于,他觉醒了卡牌。
在低头看到自己千辛万苦、动用财力物力无数,终于得来的卡牌第一眼,小少爷便状若疯癫般大哭大笑,前仰后合地嚎啕个不停,并且当场喷出一地的血。
据江湖传言称,那张卡牌的内容是这样的。
【卡牌名称:吹灯拔蜡
卡牌技能:原地自杀】
叶争流:“……”
啊这。
这个……倒也大小是个卡者了。
听完这个故事以后,叶争流就只想问,折腾这一圈,这小少爷究竟图个啥啊?
反正,由于自身比较坚持不懈,而且确实有足够的矿给他们坚持不懈,世家子弟中的卡者数量还是不少的。
不过即使如此,叶争流仍旧命令黑甲军,把这六家的大门口给直接堵了。
没错,世家里是有卡者。
但世家之中,并不是人人都是卡者,更不是人人都是能战斗的卡者。
战斗卡者或许能跑,但他们跑得了和尚,跑的了庙吗?
要是他们选择对黑甲军动手,想给黑甲军一点颜色看看——那只能说明战争是他们挑起来的。叶争流清清白白,还有了合理的理由把他们直接剿灭在家门里。
总而言之,叶争流用的是阳谋。
她不怕坏名声,而且就是要把这些士族在家里关着,什么时候关得长毛上火,知道自由的重要了,叶争流再和他们谈谈。
现在,在六家被关了将近两个来月后,就正是“谈谈”的时候。
为表诚意,六家一起给叶争流送了许多礼物。
叶争流:好耶,这个流程我熟。
——不但她熟,沧海城里的王家和刘家应该也挺熟。
不仅如此,六家显然还通过某种未曾被切断的秘密手段,知晓了王家和刘家错误的送礼经历,打听出了叶争流的喜好。
所以他们送来的礼单,非常地直接、简单而粗暴,基本都是能换钱的东西。
灵矿、灵器、金银珠宝。
当然也少不了叶争流最喜欢的隐户,和被他们隐匿的良田土地。
哦,对了,除了上述物品之外,还有很多的美少年和美青年,大概二十来名吧。
——据说,仅仅是据说,那些美青年们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在技巧方面,还是比美少年们娴熟很多的。
叶争流:“……”不不不,这种事其实不用跟她说。
好的,她这回总算知道,解凤惜后院里那群数量庞大的姬妾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没关系,都一样,反正她早晚都安排出去当打工人。
黄三娘已经见识过明如釉的美色,看了这回的男人就觉得质量不行,心忖城主大概是看不上的。
不过这种事她也不好替叶争流安排,只能先在那里放着,等叶争流什么时候有兴趣看上一眼,要是没兴趣就都打发去干活。
除了这些深得叶争流喜欢的礼物之外,还有一件礼物让人难以定夺,以至于黄三娘要单独拿出来跟叶争流说。
那件礼物,就是……
“嗯?一具尸身?”
这个消息着实出乎叶争流的意料。
她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这尸体的身份,索性直接问道:“谁的?”
打完仗后,叶争流曾经清理过沧海城的上上下下,马登元布下的眼线和钉子,应该都被拔出去了才对。
怎么,还有趁乱逃入六家的漏网之鱼,被他们趁机借花献佛吗?
“还真就是条漏网之鱼。”黄三娘摇摇头,像是在自嘲自己竟然把这人给忘了:“那尸体是马庆元的。”
马庆元,马登元的长兄,马廖英的儿子。
在风海城改名换姓的那天夜里,他趁乱从后院逃跑了。
黑甲军遍寻全城找他未果,原来是一直被他躲在同为六姓的舅舅夏侯家里。
只是,他这一番煞费苦心,却到底没能跑成。
这些日子,他一直隐藏在自己的舅家中,本来想要等到城里搜查稍松,就趁机出城。
舅舅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把他藏匿起来。
结果谁都没料到新城主会这么硬气。风海城虽然松了搜查,可在那之前,六姓就被叶争流强行给封门了。
马庆元:“……”
完蛋,堵里面了。
一个喜庆的名字也无法阻碍他面对最终的结局。亲舅舅家不知不觉间就给他喂下了一杯毒酒——不出意料,是那种“合乎身份”、“保全脸面”的体面死法——对外还宣称马庆元是愧疚牵连舅家,故而自尽。
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果然是自古舅舅疼外甥,若不是亲舅舅,还未必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叶争流嗟叹了一会儿,语气中带着十分感慨:“好软的骨头。”
送礼的人可能觉得这样做永除后患,叶争流见了必然会长松一口气。
可惜这礼物太过锋利地剖析了人性,叶争流听了不但不欣喜,反而有几分厌恶。
黄三娘看看叶争流的脸色,见她确实没想到其中的另一层意思,只好语气委婉地提醒她。
“城主,或许不是骨头的软硬……这是他们在恶心您呢。”
马庆元“无奈之下只得自尽”,屎盆子都扣在叶争流头上,鲜血也都抹在死人身上,舅家干干净净,依旧是个高贵门第。
无论夏侯家有心还是无心,反正这事干得不够厚道。
送礼没有这么送的。
这就像是海鲜汤里面喝出一只苍蝇,苍蝇已经咽下去了,证据就没有了,于是便只剩说不出的一股恶心。
叶争流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当即吐出一句优美的祖安话。
想来他们被叶争流堵了两个月的门,心有怨气。
再被叶争流猛敲竹杠,就更是念头不通达。
因此这一回,六家虽然给叶争流上足了供,却也特意借这具尸体好好地回敬了叶争流一下。
“成,既然他们先恶心我,就别怪我恶心死他们。”
黄三娘问道:“您还要继续围着他们?”
“不围了。既然交了足够的保护费,那就要把他们放出来。不然下次遇到这种事,怎么会有人继续给我送钱呢。”
叶争流心平气和地说道:“撤兵,放人。”
黄三娘又想了想:“那,您就这么放过他们?”
“放过?想得美!”
叶争流把笔往桌上一拍,脸上露出了凶恶而狰狞的,那种动画片里反派们特有的笑容。
“名声?我就没在乎过名声这种东西。大家一马换一码,账号换支付宝密码,我看到底谁先傻!”
黄三娘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道:“城主?”
叶争流的嘴角上扬,依旧保持着自己那个一看就很坏的“桀桀桀桀桀”的邪恶微笑。
她就这么摆着一副反派脸,心平气和地问黄三娘道:“猴猴呢,让他过来一趟。我要看看,我的宣传队去楚地走了这么一趟,业务能力了到底提高了多少。”
舆论战该打还是要打,正好风海城里的这些士族们,用也没有多少,屁事倒是一堆,还不如交给猴猴他们练手。
只有多多练手,一身本领练得炉火纯青,等到以后真正需要占领舆论高地的时候,才能够做到一击必杀。
黄三娘受到时代所限,到底还是少了几分信息战的敏感神经,一时没能理解叶争流的意思。
她试探性地问道:“城主是想让宣传部澄清此事,好让别人知道,马庆元其实是夏侯家毒杀的?”
她心中觉得此路不通,想要劝阻叶争流一番。
但让黄三娘没有想到的是,叶争流居然非常坦率地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我澄清那个干什么。马登元我都当众砍了,还差别人把他哥的人头也算在我身上?”
这种谣言从来就是越抹越黑。
往往当事人都急得跳脚了,别人看在眼里,反而会觉得这人如此着急地澄清,想必是确有此事,故而感到心虚了。
叶争流不做这种傻事。
她问黄三娘:“师姐,你知道,若是我想要藏好一片叶子,怎么做才是最佳的选择吗?”
黄三娘冰雪聪明,一点就化。叶争流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她自然是想到了。
再一想,她的小师妹叶争流正是姓“叶”,这事思考起来就带上了几分不一样的趣味。
笑容缓缓地在黄三娘脸上绽开,她轻声问道:“是要……藏叶于林?”
叶争流大笑:“师姐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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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猴坐在叶争流的对面,仍是一副笑嘻嘻的好脾气样子。他双眼时不时地骨碌碌地转着,看起来又是机灵,又是明亮。
这便是猴猴,沧海城新任的宣传部长、叶争流过去的师兄和朋友,同时还是小炸蛋的原材料,emmmmmmm,原材料提供者。
刚一见面,猴猴就有些滑稽地作了个揖,口称:“城主。”
这一声城主,听语气倒是比从前的“姐姐”还要亲近上三分。
在叶争流心里,无谓猴猴怎么称呼。不管猴猴叫她“姐姐”还是“城主”,她待猴猴也还是和从前一样。
叶争流关心道:“先前的工作还顺利吗?”
“这,倒也不好断定是不是顺利。”猴猴聚起嘴唇,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摩挲着自己没长几根胡须的下巴。
“说起您让我们传的那话。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觉得,慕摇光没准也是个苦命女子……诶,城主?”
猴猴才一开口,叶争流就笑场了。
苦·命·女·子·慕·摇·光。
她右手握拳,直接压上自己的嘴巴,郑重其事地对猴猴点了点头:“你、你继续说。”
猴猴见无事发生,便放心大胆地汇报下去了。
“我们先前传这谣言的时候,人人都说,这慕摇光是个苦命女子,怎么能和‘北斗’大人扯上联系?想来只是个参星教的教徒,被人以讹传讹了。又有人说,能孤身一人勾搭上三个男人,这慕摇光倒也真是个一身风流的俏寡妇……嗯?城主?”
叶争流从口鼻中同时倒喷出一股异气来。
她直接把整张脸埋进自己的手肘窝里,肩膀大幅度地一耸一耸,厚重的衣料都压不出她发自内心的闷笑。
很好,风流寡妇慕摇光,叶争流能指着这笑话笑到明年去。
她催促猴猴:“……继续,继续。”
猴猴有些迷惑地歪了歪头,显然不知道叶争流的笑点在哪里。
不过既然看见叶争流笑了,他也就愉快地露出满口小白牙,陪着乐了一会儿。
“其实一开始,我们也觉得这传言怕是有点棘手。毕竟,那北斗神据说是个男人,咱们指男硬说女,还要说成个怀孕的女……确实不太容易。”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真有人信了——玄衣司和人理教,他们好像把这件事当真了。”
说起这桩事,猴猴嬉笑的表情为之一收,语气也下意识郑重起来。
他在接受任务的时候,听叶争流再三嘱咐他安全为先,就意识到这个消息的危险性。
等到亲眼看着两大教派竟然把此事当真,饶是猴猴已经做了心理准备,此时也不免心觉骇然。
都说谣言一般七成真三成假为好,不知道叶争流让他传播的这条消息,究竟几分是假,几分是真?
在见到明如釉之前,猴猴一直觉得,慕摇光怀着三个神明骨血那段,应该是假的。
但现在嘛……
应该是假的……吧?
叶争流不知道猴猴的这番心思。
倘若她能察觉到猴猴此时的心声,必然会又一次狠狠地大笑一场。
此时此刻,她只是觉得听得畅快罢了。
慕摇光那王八蛋,叶争流从认识他那一天起,他就一直在搞传销起家的买卖。
隔着一大片楚国领土,叶争流在编造流言的时候,就没有指望能把慕摇光的信徒反洗脑回去。
她只是想告诉疯狂和杀戮,这里有一个二五仔同时欺骗了你们,你们还不快点搞他?
以及,再隐晦的通知一下势力范围毗邻楚国的色.欲——看到没有,除了你之外,这里还有一个神明能怀。
你不觉得他是来抢你职能的吗?是邪神就干他!
直到现在为止,大家仅仅知道,楚国多出了一个准神明的活动踪迹,他的先天神名是北斗。
没人慕摇光所司的领域究竟是什么。
所以无论他的领域是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事。
对于慕摇光的神力领域,叶争流在心里隐隐有个模糊的猜测。
不过,这不妨碍她拼命地把慕摇光往绝路上送。
猴猴继续说道:
“我们传了几天消息,周围气氛就变得有些不对。我抓紧时间带人撤了回来——有人一路上追击我们,幸而在清宁关口被甩掉了。城主……”
叶争流赞许道:“很好,这说明你们的消息传得十分顺利。”
该知道的人,或者说神,现在已经都知道了。
叶争流对此非常满意。
她当场就给参与此次任务的人员们都升了一级。
除此之外,新发了一笔横财的叶争流也不吝惜钱财,每人都发了一大笔奖金。
然后,对着猴猴干劲儿十足的表情,叶争流缓缓地布置下第二个任务。
“这一次,几乎就是在咱们的主场里干活儿了。”
叶争流笑得双眼弯弯,十分好看。
“很安全,算是新手任务,你想想应该该怎么布置,借机把他们都锻炼一番吧。”
——————————
要如何才能隐藏下一片叶子?
将这片叶子藏在森林里就够了。
那么,六家既然想要恶心叶争流一回,那要怎么才能免除叶争流的恶心呢?
那当然是要以百倍级的功率恶心回去。大家一起恶心,吐吐更健康的时候,叶争流的这点小恶心就不算什么事了。
…………
包家最近过得不是很好。
那群凶神恶煞的黑甲军终于撤兵,他们家里的几个公子终于一舒胸中郁气,可以重新走上街头,活动一番手脚。
说起来这些公子也没有做什么特别出格的事,他们只是在城里的大道上……跑了跑马。
放在往常,这点小事简直不值一提。就算街上有几个不长眼的被马蹄踏伤,只需丢下一锭银子作为医药费了事。
这一次,包家公子们十分地谨小慎微,仅仅不慎掀了一个咸鱼摊而已。
然而还不到两天时间,竟然满街都是关于他们的流言。
——那些流言都说什么?包家小少爷飞扬跋扈,闹市纵马,任由一百多条尸首横尸于地?
此时的风海城已经不是昔日的风海城,包家任职于府衙的成员都被新任城主一一撤去。
现在正值敏感关头,怎么能让家中小辈这样胡闹。
包家公子被按在祠堂里抽了两鞭子,父亲叔伯都站在眼前,一左一右地审他。
“不是啊,我这回只掀了一个咸鱼摊啊!”要不是背上有伤,小公子准跳起来了:“一百多条咸鱼也算尸体?那我每天吃的鱼籽酱莫非算是紫河车吗?”
…………
曾家这几日过得不甚如意。
不知怎地,进来就有一股流言传出,说他们曾家的风水不好。
有人说,对,是这样没错了,我跟你们说,他们曾家祖坟隔三差五就会冒一阵黑烟哇。
曾家人:“???”
放你妈的屁!
还有人说,是的是的,我上次在坟地过夜的时候,确实遥遥看到曾家祖坟那里一片鬼火,连曾家守墓人都不敢住那里。
曾家人:“???”
等等,你为什么要在坟地过夜?
同时还有五花八门的传言,其中包括曾家二伯印堂发黑。
——“那是胎记!”曾家人说。
曾家三儿子在投胎进到曾家门之前,其实是一只偷瓜的猹。
——“他只是少白头!”曾家人大怒。
甚至还有曾家人喜欢在茅厕里藏吃的,以大枣为佳,一面拉屎一面吃,可能这就是拉啥补啥吧的流言,等等。
——“那红枣是上厕所时堵鼻子用的!!!”曾家人齐声呐喊。
但不管他们怎么愤怒,有一件事在风海城百姓的心中已经板上钉钉。
曾家,风水不好。
啧啧啧,准是平日里没积德吧。
………………
夏侯家近来的气氛十分古怪。
按理来说,他们虽然刚刚破了财,但终于换得团团包围的那些黑甲兵离开,这代价也算值得。
如果没有城中近来层出不穷的谣言,夏侯家本可以度过一个平静的晚秋。
然而……
近来,关于马庆元的死讯,就像是湖心中投入的一枚小小石子,打乱了平静的水面,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最开始的消息尚且是“叶城主心狠手辣,逼迫马庆元自尽,斩草除根”,非常合乎夏侯家主的心思。
可是过了几天,那消息居然就翻了个面,变成“马庆元确实是自杀,但却是知道了夏侯家的不光彩之事羞愤自杀!”。
夏侯家主稍微觉得风向有些不对了。
……那枚投向湖心的小小石子,它好像没有直接沉底。
它打起水漂来了!
随即,仅仅是一夕之间,那个“让马庆元羞愤到选择自杀”的消息,就有鼻子有眼地捏造了出来。
——原来马庆元并不是马城主的儿子,他其实是夏侯家主亲生的!
你说马庆元的母亲和夏侯家主是兄妹?
不对,马庆元的母亲并不是夏侯家的血脉。
夏侯老家主当时已经六十岁了,六十岁的老头人都快挺尸了,竟然能生出这个小女儿来,你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夏侯家既然早有前科,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只是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居然让老城主给你们夏侯家养儿子?
难怪马庆元会自杀呢,这么劲爆的真相确实没几个受得了啊。
…………
“无耻,真是太无耻了,”夏侯家主,也就是马庆元的舅舅颤声道:“这简直无耻之尤啊!”
是谁编造出如此恶毒的流言来害他家!
————————————
是谁会编出如此无耻的流言来害这些人家呢?
叶争流不知道。
她只知道,街上再也没人提及是叶争流逼死马庆元的了。
无他,话题度不够,这种八卦摆出去都不够看的。
听到宣传部近日来做出的一系列事迹,叶争流叹为观止。
请原谅,她的思想境界还是差得很远,甚至局限在前世小报标题最喜欢的恶俗话题上,万万没想到连风水这个话题都能搞起来。
至于那个强行混淆概念,硬是把“一百多条咸鱼”说成“一百多具尸体”的操作,叶争流真是越品越有前世缺德营销号的那味儿。
以猴猴的纯良程度,这种解题思路他大概是想不到的。叶争流任命他为宣传部长,主要看中的其实是他的组织能力。
所以,宣传队里究竟隐藏着哪位高手呢?
很快,叶争流就得到了答案。
依然是解凤惜的某个弟子,甚至这弟子的名字叶争流还听过。
有一段时间里,解凤惜总喜欢提起这人和叶争流比较来着。
这个男人,名叫吕厚德。
在解凤惜口里,他有一个更加言简意赅、提炼精华、让人过耳难忘的称呼。这称呼就是——
“那个比你还要无耻的师兄”,解凤惜曾经这样说过。
叶争流:“……”
见识了见识了,解凤惜座下果然卧虎藏龙,给她留下了数不尽供人挖掘的瑰宝。
叶争流当即把人请到书房来相谈一番。
甫一照面,叶争流便眼前一亮,觉得这位吕厚德师兄果然人如其名。
他长得那叫一个德高望重,表情时时刻刻定格在正直纯良的那一档上。说起话来声如洪钟,一听就十分的憨厚老实,笑起来更是民风淳朴,令人几乎能够嗅到田地里新鲜的麦香。
叶争流只看了他一眼,便叹为观止。
她深深觉得,若没有五千年历史文化的钟灵毓秀,都塑造不出这样的绝世人才来。
叶争流虚心请教:“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吕厚德师兄眼神坚毅。他目不转睛地跟叶争流对视,十分诚恳地说:“我毕生做人的信条只有一个,那就是说真话。”
叶争流:“……”
叶争流顿时拨云见日,有开眼看世界之感。
她顺着吕厚德的宣传策略一条条问起。
叶争流:“咸鱼……”
吕厚德点点头:“真话。难道那不是尸体吗?咸鱼的命莫非就不算命了吗?”
叶争流:“风水……”
吕厚德:“真话。传流言之前我让人往他们家门口和水井里各丢了一条咸鱼,风和水的味儿应该都不太好。”
叶争流提醒他:“祖坟冒烟……”
吕厚德连声纹都不颤:“是真的冒过几天烟。中元节不都去坟上烧纸吗,谁家烧纸不冒黑烟啊。”
听到这个回答,叶争流当即卡了一下壳。
还是吕厚德表现优良,自己替她接上了下一句。
“您要问起马庆元的自杀了是不是?是这样,城主,在我们传流言之前,夏侯家已经在帮我们巩固这个印象,让百姓相信马庆元确实是自杀而不是他杀了。”
叶争流的思路已经开始和吕厚德逐步重叠:“所以你就……”
“所以我就帮了他们一把。”
吕厚德坦坦荡荡地把自己半盏茶之前的那句“做人信条是说真话”给吃了回去,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说:“我有时候也会说一些善意的谎言,这并不折损我高尚的人格。”
叶争流:“……”
叶争流心想,这回长见识了。果然是高手在民间,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只差最后一个小小的问题。
叶争流的目光紧盯吕厚德的面孔,缓缓说道:“我家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
吕厚德当即拍着自己的胸膛作保证:“另一棵便是我吕厚德的临风玉树!”
好的,叶争流这回连小小的问题也没有了。
她站起身来,很是庄严地说:“你的才华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所以我决定……”
“提拔我?”吕厚德睁着一双期冀的眼睛问道。
“……为你在宣传部里单独开辟一个特殊小组,让你有机会尽情施展你的才华。”
叶争流重重地点了点头,并且朝他递过去几张字纸:“是这样,你看好了,这里有个人,他叫慕摇光。你们小组的宣传任务就是……”
恍然之间,叶争流想通了。
一路走来,她和慕摇光相见恨晚、相互扶持、相依为命、相得益彰。
所以这样优秀的人物,她若是不用在慕摇光身上,岂不是对不起她对慕摇光那一片深厚的不相为谋之情。
………………
对了,托宣传部的福,叶争流又完成了一桩支线任务。
任务的名字就叫——占领宣传的小土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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