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乾隆皇帝的偶像(二合一章,今日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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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窑瓷器,其釉色有天青、天蓝、粉青几种。
尤以天青为贵,粉青为上,天蓝弥足珍贵,有“雨过天晴云**”之称誉。
2010年,在香江春季艺术珍品拍卖会上,一件口沿处有轻微土蚀的天青釉宋代汝窑三足洗,拍出了1840万的天价。
2014年,在濠江春季拍卖会上,另外一件北宋天青釉汝窑三足洗,也拍出了1495万元的高价。
由此可见,宋代汝瓷在收藏家们心目中,其价值非同凡响。
只是,让向南没有想到的是,宋代汝瓷居然会出现在这次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之中,作为承办方的长安博物馆真是气魄惊人。
千万不要以为,这件宋代汝瓷三足洗碎裂成了七瓣,就一文不值了。
实际上,只要它经过修复手法高明的文物修复师之手,重现往日风采之后,其价值立刻就会翻上无数倍。
别的不说,在2005年的一场拍卖会上,一件经过修复的宋代汝窑天青釉刻花鹅颈瓶,就拍出了6380万元的高价!
当然,长安博物馆再有气魄,也不可能将这件宋代汝瓷三足洗,交给参赛者们来修复。
向南觉得,他们将这三足洗放在第一关的理论知识考核里,让大家长长眼界,就已经很不错了,真要交给他们来修复,估计没几个人有这个胆子。
当然,那些认不出这是宋代汝瓷三足洗的修复师,不提也罢。
向南简单地向三位评审专家解释了一下,自己是如何判断这只三足洗是宋代汝瓷的,几位专家听得是频频点头。
“看来你对汝窑瓷器了解得还是挺多的嘛。”
梁民锴等向南说完了,便笑着说了一句,紧接着,他又指着向南面前的三足洗碎片,问道,“你看这碎片,上面很不少土沁的地方,像这种情况,应该如何修复?”
嗯?这位老专家很有意思啊,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这要是换一个不怎么懂文物修复的,估计就被绕进去了。
什么是土沁?
土沁就是,由于长时间被埋入泥土之中,古陶瓷釉面与泥土相接触的部分,会发生一系列的物理和化学反应,最终形成土沁。
如今玩古陶瓷的那些人,可是将土沁视之为宝的,在他们的眼中,其宝贵程度,更甚于古陶瓷器物本身。
在这种情况下,文物修复师怎么可能会去清除土沁?
更何况,沁入釉面之内,胎骨之中的土沁,是无法清除的,也没必要清除。
因为,土沁还是古陶瓷鉴别的重要要素。
梁民锴的这个问题,实际上是带着误导性质的。
但向南是什么人,怎么会被这么简单的问题给误导了?
他自信地笑了一笑,从嘴里吐出了四个字:
“无需修复。”
“呵呵。”
三个评委专家互相看了看,对了几眼,都笑了起来,看来这位年轻的古书画修复专家,的确是学了一些古陶瓷修复技艺。
别的不说,理论知识还是很扎实的,就是不知道他的实际操作能力会是什么样子的。
另一位专家方启华低头看了桌面上的参赛者资料,开口说道:
“向南,理论知识考核,就先到这里了,下午我们会公布入围第二阶段考核的参赛者名单,到时候你可以关注一下。”
“好,谢谢各位专家。”
向南朝三位专家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至于能不能过关,他毫不担心。
这些只是古陶瓷修复的基础理论而已,如果这都过不了关,那他干脆回家洗洗睡得了。
出了考核间的门,向南就将这些事抛在了脑后,看了看时间还早,便准备去长安博物馆的古书画修复中心找赵波。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之前被那个黄发年轻人拉到一边,私下交易“内幕消息”的中年男子,正一脸郁闷地从第六组的考核间里出来。
“刚刚那个黄毛呢,跑哪儿去了?”
中年男子脸色黑得像南宋建阳窑黑釉盏,火气都似乎有点压不住,
“特马居然敢骗到你爷爷头上来了,别再让我看见你,要不然的话,我非让你把骗走的那只瓷鼻烟壶给吞下去!”
四周的参赛者们见状,一个个都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退了一步。
还怪别人骗你,明明是你自己蠢好吗?
看那年轻人的模样,染着个黄头发,打着个耳钉,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你居然还相信他有内幕消息。
除非失传已久的明代珍贵瓷器品种卵幕杯的烧造工艺再现——那也不相信那个黄毛会有内幕消息。
可你不但信了,还用瓷鼻烟壶跟他交易。
这能怪谁?当然就只能怪你自己了。
当然,这些话也只是大家在心里面想想,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干,把这话说出来。
这真要说出来了,说不定这中年男子恼羞成怒之下,还真要当场上演全武行了。
中年男人发了一阵火,见没人搭理他,顿时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怏怏地离开了。
向南撇了撇嘴,也没多在意,人间百态,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他没在里面多作停留,转身就出了临时陈列厅的门,去找赵波了。
向南不知道的是,当他从第五组的考核间里出来时,就有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始终关注着他。
一直等到他出了门,又转了个弯,再也看不见身影了,那双眼睛才收回了目光,微微显得黯淡了些。
向南对长安博物馆并不熟悉,问了几个工作人员,才找到古书画修复中心的办公大楼,他正准备上去,放在兜里的手里“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居然是那个“专职富三代”朱熙打来的。
这小子,这时候不是应该忙着去帮助他爷爷和爸爸花钱吗?
不去找成就感,打电话找自己干什么?
想归想,向南迟疑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向南吗?你那边应该忙完了吧?”
电话刚一接通,朱熙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嗯,忙完了。”
向南语气平淡,问道,“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朱熙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向南说话这么直接,反问了一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跟向南没这么熟,要是对方直接挂了电话,那自己不是白忙活了?
他连忙又说道,“不过我找你,的确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
向南也没什么好奇心,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这边有一副古字画,有些损伤,可能需要保养修复一下。”
见向南在电话那头没有作声,朱熙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一幅明朝的古画,画家叫项元汴。”
项元汴?
向南一听,想也没想,立刻开口道:“我在长安博物馆,你来接我。”
挂了电话以后,向南想了想,又给赵波发了条短信,说自己有事忙去了,让他中午不用等自己吃饭。
赵波现在还在上班,说不定手上正忙着处理古字画修复,打电话很容易惊扰到他。
发完短信之后,向南将手机放回兜里,便迈开大步,转身朝长安博物馆的大门口走去。
在他的脑子里,却是不断回想起这项元汴的事迹来。
项元汴这个人,那可是相当有意思啊!
如果说,乾隆皇帝是“盖章达人”的话,那项元汴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气得揭棺而起,大吼一声:“老子是巨能盖!”
项元汴,明朝著名的收藏家、鉴赏家,字子京,号墨林,别号就太多了,要是全写出来,我怕你们说我水字数。
项元汴少年之时,就聪敏异常,博学多才,当时文人墨客只要到了嘉兴,就会去拜访他。
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徵明,他的两个儿子文彭和文嘉,在当时也是有名的画家,也都跟项元汴交往甚密。
到了万历年间时,还发生了一件趣事,让这项元汴更是名声大噪。
当时,明神宗朱翊钧听说了项元汴的名声,知道他博学多才,便专门下诏书征召项元汴出来做官。
结果你猜怎么着?
项元汴——拒不赴任!
做官有什么意思?
又苦又累,哪有躲在家里头,邀朋引友,赏书画饮美酒舒服?
不去!
他家资丰饶,广收名字名画,以及鼎彝玉石,储藏之丰,甲于海内,“极一时之盛”。
根据有关记载,项元汴收藏过的书画作品,总数在两千余件以上。
而民国时期,据《故宫书画录》统计,京城故宫博物院的书画收藏一共也就4600余件。
可以说,项元汴以一人之力,顶起了故宫书画藏品的“半边天”!
项元汴所收藏的作品当中,据说单是王羲之的书迹就有8件,如《兰亭序》(冯承素本)、《平安帖》、《何如帖》、《奉橘帖》、《瞻近帖》等。
此外,还有唐怀素的《自叙帖》,苏轼的《阳羡帖》,以及米芾的《苕溪诗卷》。
而画作藏品方面,有顾恺之的《女史箴图》,王维的《山阴图》,韩干的《照夜白图》,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仇英的《汉宫春晓图》,唐寅的《秋风纨扇图》等等等等。
这可都是一些在华夏绘画史上,排得上号的名家大作。
平常的那些文人墨客,想要看到其中的一两幅真迹,那平时还真得多做点好事,给自己积点德——说不定下辈子就看到了。
可就是这些平日难得一见的珍品、名品,全都被项元汴给收罗到手里去了。
所以,说项元汴“储藏之丰,甲于海内”,还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项元汴不但收藏颇丰,而且鉴赏能力极强,据称他“精于鉴赏,辨别真赝,析及毫发,当时无人可比。”
就这么一个博学多才,又家境丰厚的风流人物,他还就有一个不招后人待见的“癖好”——
项元汴的癖好就是,他不仅喜欢在每一件书画作品的后面,标上入手时的价钱,而且还喜欢在书画上面盖自己的印章。
每次拿出来鉴赏时,他都要盖一遍,盖得少的也有八九个印,盖得多的,甚至有四五十个印。
当然,他的印章也不算特别多,咳咳,也就110方左右吧。
项元汴在书画作品中,疯狂盖章到了什么程度呢?
举个栗子,他在褚遂良本的《兰亭序》上,总共盖了98方章;在怀素的《自叙帖》上,他也盖了70多个印;而在神龙本的《兰亭序》里,他盖了50多枚印章……
据有关人士考证,项元汴所收藏的那么多件宋元书画,全都没人“逃过”他的印章,全都给盖上了,而且有很多作品是反复地盖。
据传,曾有后人这么评价项元汴:钤印累幅,犹如聘丽人却黥其面。
意思是,在书画作品上疯狂盖章,就好像娶了个美女,却在美女的脸上刺字一样。
项元汴的癖好虽然被后人诟病,但他也是有粉丝哒!
这个粉丝不是别人,就是“盖章小达人”乾隆皇帝!
从褚遂良本的《兰亭序》上盖的200多方钤印上来看,乾隆皇帝想方设法,也只能盖下“三希堂精鉴玺”和“石渠宝笈”等十几枚印章,因为上面一眼望去,满满的都是偶像项元汴的章,让他都没地方可盖了!
这不仅让乾隆皇帝对项元汴,发自内心的钦佩。
乾隆皇帝曾六下江南,每一次都到过嘉兴,也都专访过偶像项元汴的收藏之所——天籁阁旧址,而且还顺手写了十几首诗。
嗯,就是这么有才!
不过,乾隆皇帝感觉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曾特意给内府下令,让他们将宫廷里面收藏的,原项氏天籁阁里的旧藏书画,选出宋、元、明各朝代的名家画卷各一幅,移送到避暑山庄收藏。
并为收藏这些书画的地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天籁书屋”,以示敬意。
当然了,又顺手写了一首诗。
嗯,基操勿6皆坐。
1590年,项元汴逝世,部分藏品流出天籁阁,被董其昌等人接手继续收藏。
五十年后,清军南下,项氏累世所藏全部被一个名叫汪六水的千夫长所掠走,天籁阁也毁于战火之中,项家人流落各地,人去楼空,斯文不再。
这些事情,向南知之甚深,都用不着用右眼的“时光回溯”去探知。
项元汴闻名于世的身份,是收藏大家、鉴赏大家,实际上他书画一道也十分擅长。
他的山水画,学自元代的著名画家黄公望和倪瓒。
项元汴每画一幅画,必定要亲自题跋,而且语言啰嗦,显得很是累赘,就跟他在别人画作上盖印章一样,反正不嫌多。
所以,一些前来求画的人,每次都会偷偷地多拿出一些钱来,贿赂他的家仆,让家仆去守着项元汴画画。
等项元汴一画完,就马上把画拿走,以防他题字,还戏称多出的这笔钱叫“免题钱”。
由此可见,项元汴的绘画功力,还是相当有水平的,否则,也不会有人上门来求。
不过,向南也没有见过项元汴的画作真迹,实际上,也是因为项元汴在收藏和鉴赏上的名气太大了,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项元汴还会画画。
因此,一听到朱熙打电话来,说有项元汴的画作时,顿时兴趣大增:
也不知道他们手里的这幅项元汴的画,究竟画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