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民心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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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严友元顶着这笔债,心里也有些不踏实,之所以想赖账,主要原因还是这钱不是自己的。
别说五十万钱,就是二十万,一般的中产之家都拿不出来,这么大一笔钱,韩家家主不在乎,但严友元自己心里得有个分寸。
既然决定了要还钱,次日元明寺派出十多名武僧再度来追债的时候,严友元稍微争辩了几句,便让他们到盐铺去取钱。
僧人们见严友元妥协,以为他是怕了寺院,因此态度更加强硬,咬定了五十万钱一钱都不能少。
严友元铁青着脸,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日后如何说服家主。
无债一身轻,元明寺的僧人用牛车拉走整整七大车钱帛之后,严友元心里反而轻松下来,转而将精力放到韩端交待的事情上面。
严友元是土生土长的江陵人,南朝梁承圣元年,梁武帝第七子萧绎在江陵自立为帝,是为梁元帝。承圣三年,西魏应梁武帝之孙,昭明太子萧统第三子萧詧之请求攻下江陵,杀梁绎立萧詧为帝。
西魏军攻破江陵后大肆劫掠,王公大臣及数万百姓家的年轻男女被掳为奴婢分赏军中,城中被杀害的老弱妇孺更是不计其数。
而严友元的妻儿正是在这场动乱中被害,连尸骨都没能找得回来。
一晃十多年过去,江陵西城驻守的西魏军已换成了周军,但毁家杀妻灭子之仇,严友元却从来没有忘记,因此去年在松滋之时,他才会向韩端主动请缨,潜回江陵城作为内应。
虽然已有数年不在家中,但自幼在江陵长大的严友元还是很快就拉拢了一小批人,这些人都是当年幸存下来的江陵百姓及其子侄,和他一样对周军恨之入骨,都巴不得陈军攻下江陵,将周军撵回长安。
其实在江陵城内,有他们这种想法的百姓还有许多。
自萧詧引魏兵攻破江陵,使江陵百姓惨遭屠戮之后,城中百姓便对萧氏充满了仇恨。
在老百姓眼里,破城屠戮的魏军可恨,换了旗号称为周军之后同样可恨,而引贼破城的萧氏更加令人痛恨。
都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你萧家叔侄兄弟打生打死都没关系,但为了皇位引胡人来攻打自己的叔父,屠戮大梁的子民,这种事情哪个梁人能不愤慨?
………………
严友元租住的宅院内,今晚来了一名身着青衣的年轻汉子。
刚跨进前庭,严友元便和许清一同迎了出来,三人小声说了两句,然后快步行入了房中。
“五郎,怎么样?”刚一落座,严友元便急急地问道。
白日里他到城外江边去接盐船,得知郎主已经回到建康,并担任西征游军军帅一职,即日就将提兵西进,而他在城内的布置却还有个最重要的环节没有打通,由不得他不着急。
“他在家等我的回信,若阿叔这边方便的话,他今晚就想和你见上一面。”
五郎姓严名劲,是严友元的远房族侄,如今是梁军中的一名队率,而严劲口中的“他”则是严劲的顶头上司梁军幢主向荣。
这向荣也是江陵人氏,自幼父母双亡,当年魏军破城之后,杀害了抚养他的兄长,将他的大嫂和姐姐掳去了长安,和绝大多数幸存的江陵人一样,向荣从小就痛恨周军,对萧氏王朝也没有什么好感。
早在半月以前,严友元便通过各种门路打听清楚了向荣的底细,和许清反复商议过后,两人都认为这向荣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因此才让严劲去找了他几次试探他的心迹。
从今晚他愿意来此见面的举动来看,这件事情多半是成了。
严友元“呼”地站起身来,“那你还在这儿啰嗦?你赶紧去禀告向幢主,就说我在此扫榻以待!”
“阿叔别急,方才进来时遇到了坊丁,我说进来看望你老,要是这么快就出去,反倒是让人生疑。”
严友元只得又坐了下来,用江陵方言问道:“那你赶紧说说,这两日城内有没有什么动静?”
坐在一旁的许清不满地“嗯”了一声,严友元只得用雅言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严劲闻言之后,却是收敛了笑脸,正色说道:“阿叔,朝廷应该是已经知道陈军要来攻打江陵的事了。”
“今日军中已经下令,从明日起,所有军士不能再出军营,而且听说西城周军那边也有动静,不过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
大军征伐这么大的动静,被梁国细作探知也很正常,严友元并不在意这个消息,而是又问起了西城的情形。
自魏军攻破江陵立萧詧为帝之后,梁国便成了西魏的附庸国,从那时候起,无论是西魏还是代魏的周国,都委任了江陵总管在江陵城内驻军,名为协同守城,实行监视之举。
如今驻于西城的周军不足万数,但其战斗力却要高于梁军,因此严友元才格外重视西城周军的动向。
严劲道:“陈军若来,定当于城南登岸攻打南门,周军若有调动,也只会去南门,如此一来,我等到时却是不方便行事。”
向荣所领之幢正是守卫南门,严友元的计划也是策反向荣,到时打开城门迎陈军入城,如今听严劲如此一说,严友元也是皱起了眉头。
若周军真到南门协防,以向荣一幢数百士卒,如何能在几千周军的眼皮底下打开城门?
沉吟半晌,严友元才抬起头来吩咐严劲,让他赶紧去将向荣领来。
严劲走后,许清才道:“若我所料不错的话,明日开始城内应当就要戒严了。老严,等会你和向荣谈完之后,赶紧给郎主写封书信,我让人连夜送出城去。”
严友元却道:“你放心,就算全城戒严,我也有的是法子将信送出去。”
“等见过向荣之后,你还得带人陪我出去一趟,趁今晚城内还松懈,得将事情都办妥,要不然明日一戒严,可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严劲才带着向荣来到,严友元也不和他客气,开口便道:“向幢主既然深夜涉险来与我会晤,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心中有何不解,尽管问来,严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我先问你,你此番回江陵来,是受何人之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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