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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

瑟瑞勉强咬着嘴里的木片,身体在寒冷和疼痛的双重折磨中不住颤抖。

他的意识有些模糊,却仍能感受到四肢被死死拴在木桩上的疼痛。

他的胸口和腹肌不断摩擦着木桩,似乎这样就能抵御一些寒冷。

雪花落下,背部的疼痛一阵阵地来袭,火辣辣地提醒着瑟瑞目前的伤情。

但这都不算什么。

最让瑟瑞难以忍受的,是他正被绑在木桩上,被无数人围观的屈辱——他能感觉到背后站得整整齐齐的队列里,射来了一道道目光。

尽管那都是他的同伴。

空旷的雪地上,肤色白里透红的以赛亚脸色难看地站在队列的最前列,跟其他人一起死死瞪着木桩——草,死娘娘腔,看什么看。

拜恩和那个少爷兵缩在中排,低声私语着什么,不时向这边看来——妈的,他们俩一定有奸情,比如互操屁股那种。

大嘴蒙蒂从左侧探出头来,张着一口大黄牙,焦急地向瑟瑞打着眼色——瑟瑞知道蒙蒂的意思,要他开口服软。

但是……

瑟瑞心中一紧,想起他这几天的遭遇,不禁捏紧了颤抖的拳头。

开什么玩笑!

奄奄一息的瑟瑞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牙齿下的木片咬得更紧了。

干燥的舌头不小心擦过嘴里的木片,随着一声微不可察的“唰”声,他似乎尝到了血的味道。

“你们这帮蛆虫,都给我把头抬起来好好看着!”

队列的后方,副指挥官,外号“不熄之火”的泰伦德背着他银黑色的不动弓,冷冷地抱着双臂,目光凌厉地扫过队列里的每一个人。

人群中的大嘴蒙蒂一个激灵,站得更加端正。

尽管他们在入选卫队之前就是优秀的战场老兵,但没人敢对泰伦德的命令稍有不敬,一个个肃颜正色,目不转睛地看着被绑缚着的瑟瑞。

“踏……踏……踏……”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缓缓地踏过队列,在离木桩不远的时候停下了。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来人的身上,其中不乏敬畏和紧张。

“你还是不知悔改,是么?”

那是“冰山”的声音。

瑟瑞心中一动。

他颇有不甘地抬起头来,向左侧看去。

冰山——这是大嘴蒙蒂他们给那个恶魔起的绰号——这个高大健壮的壮年战士走到他的身侧,扭过头冷酷地盯着他。

男人的头发上落满了霜雪,却丝毫不能动摇那股凶悍的气势。

他的手里捏着一节长达数米的皮鞭,充满了不正常的暗红色,上面满是专门做出来的倒刺。

“这是你们第一次作为指挥官,下派到前线带领征召兵作战。”

“但你,刺头,”冰山的目光向瑟瑞扫来,满脸嫌恶,他的嗓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冷冷响起:“今天我才知道,你简直是我二十多年里所带过最烂、最糟、最恶心、最混蛋、最没种的兵痞。”

“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耻辱。”

“让你去当征召兵的指挥官?简直丢尽了白刃卫队的脸。”

那一刻,怒火和愤懑同时袭上瑟瑞的心头。

“呸!”

瑟瑞愤然抬头,一口吐掉了嘴里几乎被咬断的带血木片。

“耻辱?丢脸?”

“省省吧,冰山,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瑟瑞高昂着头颅,带着压抑的怒意讥讽道:“我知道,今天你就是想找个由头抽我一顿,然后把我赶出去,不是么?”

此话一出,队列里顿时一阵哗然!

然后传来数之不尽的窃窃私语。

“啊,小妞们,真有活力啊!”队列的左后方,教官多米尼克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笑眯眯地开口:“别担心,一会儿你们有的是时间讨论——晚训多跑二十圈怎么样!”

像是有人掐断了声音的传播似的,队列瞬间安静下来。

一时间,空地上只能听见速率不一的呼吸声。

场中的注意力转移回到瑟瑞和冰山的身上。

“怎么,”冰山的眼神一肃,冷冷地盯着瑟瑞,“你对我有意见?”

瑟瑞看着地上带血的木片,咬紧牙齿,皱起眉头。

他冷哼一声。

冰山眯起眼睛。

瑟瑞神色不善地看向冰山:“上了战场,你派给蒙蒂的是一队精锐狙击弩手,以赛亚在第一线的轻步兵冲锋队,卡洛斯有他的重剑步兵队,连‘慢吞吞的希瓦’都带着重骑兵在队列里着甲待命。”

冰山冷哼一声。

“而我呢?”瑟瑞满脸愤恨地看着冰山:“战争在即,你却故意分配给我那个最烂、最糟、最垃圾的小队——辎重营的运输队!里面有一半的人连武器都没碰过几回!”

冰山冷冷地盯着他,缓缓握紧了拳头。

“我明明是新兵里最强的那个人,比他们所有人都出色!”

“我是卫队里最锋利的尖刀,最好的兵!”瑟瑞把下巴按在木桩上,不忿地喘息着,声音突然提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下一秒,瑟瑞猛地抬起头,死死瞪着冰山!

“派给我一堆废物,故意打压我??”他的脸上是满满的不甘:“说实在的,伦巴指挥官,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至少还对传说中的白刃卫队,抱有最后一丝幻想。”

冰山一言不发地看着瑟瑞,目光复杂。

在泰伦德的冷酷眼神和多米尼克的不善笑容下,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半晌之后,冰山冷哼一声。

“所以,作为我‘最好的兵’,”冰山的话语里仿佛藏着一块多年的寒冰:“在遇袭的时候,你就把属下当作送死的诱饵,任他们自生自灭,自己则躲在暗中伏击敌首?”

瑟瑞咬紧了牙齿。

“靠着那些连剑都没挥过几次的废物,我能怎么办?”瑟瑞狠狠地扯了扯自己被绑缚的四肢,怒笑一声:“牺牲弱者咬住敌人,派出精锐击溃强敌——这不是我们北地的经典战术吗?”

“而靠着这个战术,我干掉了那个领头的兽人,最终保住了那车辎重,”他不甘示弱地道:“我打赢了,就这么简单。”

旁观的泰伦德冷冷地哼了一声。

冰山的眉毛在缓缓地抽动,仿佛有人在他的脸上割了一刀。

“你还是不明白,”冰山的声音似乎很疲惫:“你到底在哪里犯了错。”

瑟瑞摇了摇头,怒哼一声。

“犯错?”他咬牙切齿地道:“就是你塞了给我一堆没用的垃圾,指望着我低头服软?”

“没门儿!”瑟瑞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

“好好看着!我用手上的垃圾创造了奇迹!击退了整整二十个兽人!”

“所以你只能没事找事,硬找我的茬儿,”瑟瑞倒在木桩上,冷哼道:“我早就看透你了,卡斯兰·伦巴,所谓的国王亲卫队长,我早就看透你那副排除异己,虚伪至极的贵族嘴脸了!”

他的声音在空地上回荡,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队列里,大嘴蒙蒂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门,一脸痛苦和懊悔,嘴唇快速张合。

他的朋友们都知道,那是他在无声嘟囔着“完了完了完了”。

但此刻,他们的上级,无论是泰伦德还是多米尼克,都无暇去理会蒙蒂的失态。

队列的最后方,多米尼克教官背着双手,低头叹出一口气,泰伦德则脸色铁青,怒意勃然。

“听着,”冰山没有理会瑟瑞的出言不逊,但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你的命令,你的小队只有四人存活,还有一人残疾。”

“他们都拒绝再回你的麾下。”

“哦,那真是求之不得,”瑟瑞吐出了一口气,一脸的如释重负:“我也奉劝你一句:打仗可别指望他们。”

冰山的表情越来越冷,目光沉重:“这就是你的答案?”

“这是战场,总得有人死,”瑟瑞说到这里,冷笑着摇摇头:“接受不来现实的懦夫,或是战力跟不上的弱者,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冰山没有再说话,他的眼神投射在雪地上,久久不移。

场中回归了沉默。

唯有寒风呼啸。

直到瑟瑞冷哼着,再次开口:

“而我告诉你,冰山,无论你想怎么整我,哪怕把我放在最烂的部队去送死,我也能活下来……”

但他被打断了。

冰山,这个强壮高大的男满面怒容,断然开口:“你犯下的最大错误,刺头!”

只见冰山缓缓地抬起头,拿着皮鞭的手一下一下地颤抖着,眼神里尽是怒火:“就是你不该吐掉那块木片。”

瑟瑞微微一怔,看向地上那块被他吐出来的木片。

下一秒,冰山手上那根足足六米长的倒刺鞭,就瞬间动了起来!

“呼!”

风声凌厉。

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恐怖的圆环!

“啪!”

刺耳的爆响。

还没等瑟瑞反应过来,撕裂的剧痛,就从赤裸的背上突然炸起!

瑟瑞有种错觉,他背上的皮肤,在那一刻被生生撕开了。

草!

瑟瑞抱着木桩,疯狂地抖动着,他死死咬住牙齿,鲜血甚至从齿缝里渗出,却依旧忍不住从喉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

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即便在寒冷的冬日里,他的额头也不住渗出汗水。

他痛得几乎无法思考。

多米尼克教官的声音在队列后响起:“第十九鞭!”

队列里的数百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表情各异。

瑟瑞几乎要把牙齿咬崩了。

但他还是颤抖着,艰难地抬起头,不愿向冰山示弱。

可他抬头的瞬间,就微微一愣。

那个瞬间,他看见正值壮年的冰山紧紧皱着双眉,脸部的肌肉在寒风里微微颤抖,皱纹明显。

一向冷漠严酷的冰山,此刻的目光里却充满了深深的沉痛和失望。

“也许我也错了。”

冰山的语气悲哀而疲惫:“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你抱有那么高的期望。”

“瑟瑞·尼寇莱。”

他低沉地道:“你这个蠢货。”

趴在木桩上喘息着的瑟瑞怔住了。

下一秒,冰山再次抡动手上的鞭子!

“呼——”

但来袭的,不是记忆里那条长满倒刺的皮鞭。

而是一道漆黑的狰狞枪刃!

龙霄城,英灵宫,“陨星者”尼寇莱面对着敌人,轻轻地眯起眼睛。

二十多年前的记忆飘然远去。

戮魂枪刺破空气,直取陨星者的眼睛!

“铛!”

金属碰撞的锐响。

断魂之刃从半途杀出,与枪头交错而过。

枪头微微一震,以毫厘之差偏过尼寇莱的额头。

锋利的枪刃甚至带走了他的一丝头发!

但陨星者却连眼皮都未曾移动。

似乎刚刚掠过他眼前的根本不是凶名赫赫的戮魂,只是一把破铜烂铁。

戮魂枪刺空的瞬间,逃过一劫的尼寇莱猛踩双腿,急速前冲。

“呼!”

他身上的轻甲和衣袍掠过空气,刀刃跟随着脚步直线突进。

随着陨星者的突进,敌人的形象在视野里慢慢放大!

那一刻,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白发苍苍的敌人!

尽管他已经不如以往高大。

也没有过去健壮。

而且……

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对面。

冰山。

那个瞬间,尼寇莱的心中燃起无名的怒火。

冰山!

卡斯兰·伦巴沉稳地回抽枪杆,右手捏上戮魂枪三分之一处,枪杆拖在身后,瞬间变成一段短枪,握剑也似地面对来袭的尼寇莱。

两人越来越近,几乎触手可及。

尼寇莱的刀光闪烁,直劈卡斯兰的脖颈!

而卡斯兰的枪刃也直指尼寇莱的咽喉。

刀锋和枪刃在空中交错而过。

尼寇莱沉喝一声,断魂之刃突然一颤,在预定的轨迹里瞬间一沉。

“叮!”随着一声轻响,刀锋蜻蜓点水一般轻触枪头。

卡斯兰脸色一变!

他的戮魂枪上传来巨力,枪刃被逼着向一旁拐去,偏离了尼寇莱的咽喉。

卡斯兰咬住牙齿,难掩面上的惊讶:这么短的发力距离,这么仓促的变向,居然能爆发出这种程度的力量?

他看向老部下的眼神不一样了。

但时间紧迫,不容许他多想。

陨星者的刀锋,像是沉水的木头,格开枪刃之后,仅仅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就瞬间“上浮”,回到原定的轨道。

继续劈向卡斯兰的脖颈!

卡斯兰神色一凛,他反应极快地扔开戮魂枪,左手试图擒拿住尼寇莱的执刀手,右手握拳轰向对方的胸膛。

但在尼寇莱就要被卡斯兰擒拿住手腕的瞬间,他的脸色一寒,苍白的脸上一阵潮红!

终结之力在他的体内爆发。

断魂之刃再次变向!

零点零几秒的时间里,断魂之刃奇迹般地一转,在空中绕开一个弧度。

卡斯兰只能徒劳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堪堪擦过对手的手臂。

尼寇莱的手绕开了卡斯兰的擒拿。

老头心中一沉:拦截失败。

尼寇莱的刀锋,却没有因为这次闪避而威胁稍减。

恰恰相反,刀锋经过这次专转向,由劈变刺,直戳卡斯兰的面部!

那个瞬间,尼寇莱的眼里闪过无穷的战意。

来吧。

冰山!

尽管卡斯兰的两次进攻和一次防守都无法奏效,但他依然面色不变。

卡斯兰唯一剩下的右手瞬间横摆,试图一拳击上断魂之刃的侧面,卸开攻击。

陨星者怒喝一声,脸上现出痛苦之色。

终结之力再度涌起,他的骨骼发出莫名的呻吟。

就像前两次一样,尼寇莱的刀锋再度在瞬息间变向,避开卡斯兰的右拳,重新削向他的脑门!

在一瞬之间,尼寇莱的刀锋划过了数十厘米的距离,却不可思议地在途中三次变向。

惊讶之余,卡斯兰的脸色无比沉重。

怒海惊涛所赋予他的极限反应,自己已经做到了极致,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应变。

但尼寇莱就像一条左摇右晃,却始终无法被抓住的泥鳅,每次都能在去势已尽的刹那,用新的变招突破他的拦截或防守。

卡斯兰的极限反应,对上尼寇莱的瞬息变招,简直像是互揭底牌的游戏,

只要比另一方多一次反应,多一次变招,多上一张牌——胜负就会决出。

但现在……

卡斯兰皱起眉头,发现自己才是少了一张牌的那个人——刀锋越来越近,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刺头。

你变强了呢。

卡斯兰心情复杂地想着,发觉自己已经面临最后的生死关头。

在这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里,刀锋距离他的额头已经不足数寸。

零点几秒的时间里,胜负即将揭晓。

尼寇莱的脸色越来越疯狂。

出乎意料的是,仅仅在下一秒,卡斯兰就突然意想不到地发力前倾!

“嗤!”

这是刀锋划破人体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蓬鲜血。

尼寇莱心中一凉。

这个触感……

下一刻,尼寇莱和卡斯兰胸膛对胸膛地撞在了一起!

“咚!”

吓人的沉闷巨响。

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擒拿着彼此,在地上滚出了好几圈,肢体撞上地面的声响来来回回。

“咚!咚!咚!”

陨星者的身躯显然不如卡斯兰厚重,但奇怪的是,一撞之下,两人却向着卡斯兰的方向滚动。

就像卡斯兰吃不住力一样。

“当啷!”

缠斗中,断魂之刃从尼寇莱的手上飞出,刀锋直直没入墙壁,插在墙上兀自摇摆。

另一侧,戮魂枪掉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终于,下一声闷响传来后,两人在地上倏然分开,向着相反的方向滚动数圈,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卡斯兰一按地板,半跪起身。

尼寇莱甚至直接腹部用力,鱼跃翻起。

从开始到结束,几秒钟的时间,尼寇莱只是斩出了一刀。

卡斯兰也只是试图接下这一刀。

但只有两位极境者知道其中的凶险:这是一场一方急变,一方应变的战斗。

无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两人都可能在这短短的瞬息一刀里,付出不可逆转的代价。

一时之间,走廊里只剩下两个战士急急的喘息声。

卡斯兰半跪在地上,痛苦地敲了敲胸膛。

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他的额头,从眉间一直到耳后,不断地渗着鲜血,煞是恐怖。

看着那道伤口,尼寇莱咬住了牙齿。

可恶。

还是没能把他……

“嗯,不错。”

只听卡斯兰淡淡地道:

“至少,你割开了我三寸的头皮。”

那个瞬间,尼寇莱微微一颤。

二十多年前,那时的冰山指挥官站在雪地里,也是这么说的:

“嗯,不错。”

那时的卡斯兰·伦巴恐怖而可怕,几乎不可战胜。

当时他晃动着颈关节,满脸的毫不在意,对还是白刃新兵,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尼寇莱,轻蔑地勾勾手指:

“至少,你让我动用了两只手。”

尼寇莱的拳头越捏越紧。

卡斯兰年迈的嗓音传来,把尼寇莱的思绪拖回到现在。

“你那种瞬间发力变向的技巧,越来越纯熟了,”走廊里,老年的卡斯兰擦拭开侧脸的鲜血,试了试自己额头伤口,看着手上的鲜红皱起眉头:“真险,差一点就刀锋破骨,被削开脑门。”

尼寇莱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差一点。

“你那种神奇的终结之力,”卡斯兰呼出一口气,脸色不自然地敲了敲胸口:“还是没有找到它的出处或者起源?”

听见这话,陨星者的眼神依旧可怕。

但他还是出声了。

“太忙,”尼寇莱冷冷地吐字道:“懒得找。”

似乎惜字如金。

但只有陨星者自己知道:在刚刚卡斯兰的一撞之下,他的胸膛到现在为止还剧痛不已,肺部闷痛,连呼吸都带着疼痛感,只能借着这段时间,不断用终结之力缓解着胸口的肌肉和骨骼。

说话,对尼寇莱而言,无疑更是增加负荷的行为。

而刚刚在地面上翻滚所留下的擦伤更是不计其数。

尼寇莱的右臂,也因为在跟卡斯兰地面缠斗中争夺断魂之刃而隐隐作痛,微微发麻。

如果卡斯兰在这段时间暴起进攻,他根本无法做到全力应战。

而面对卡斯兰,无法全力应战就代表着……

尼寇莱闭上嘴巴,抓紧时间缓解着胸口,回复伤势。

卡斯兰叹了一口气。

老头很熟悉他这位老部下:瑟瑞·尼寇莱,这个仅仅在超阶的时候,就拥有了极境层次战斗意识的家伙。

他手底下最强的兵。

也是最好的兵。

但都是过去了啊。

现在,他们身为敌我双方,生死相搏。

想到这里,卡斯兰眼神一黯。

刚刚尼寇莱一招之间,多次变向的神奇刀锋,他并非第一次领教了。

出招的时刻留下力气和余地,用瞬间变向来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这种情况尤其在佯攻中出现得最多。

但没人能像尼寇莱那样,把这一项技巧用到极致,这要归功于陨星者独特的终结之力。

尼寇莱的终结之力,允许他把力量蕴藏在体内的每一处节点,细致完美地控制每一块肌肉和骨骼,在战斗中随时随地变换身姿、招式、力度。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神经反应那么简单了。

陨星者的身体几乎不会被惯性阻碍,劈出的每一刀,踏出的每一步,从开始到结束,无论得手或错失,都能做到重新发力,随时变向。

攻向咽喉的一刀可以经由手臂的二次发力,瞬间变向,转向脸庞、胸口、手臂、腹部,乃至回收防守。

更可怕的是,只要身体能够负荷,这种二次发力的技巧能够多次叠加,在变向之后再次变向——而随着他实力和经验的增长,叠加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自由。

在战斗中随心所欲,施展无穷无尽的变化。

平淡无奇的一刀斩出,在瞬息之间变化无穷,带来的是笼罩全身的威胁。

卡斯兰想到这里,感慨地摇摇头:这种无限衍生新变化的终结之力,简直就是“怒海惊涛”那种提升极限反应的终结之力天敌,天生相克。

虽然尼寇莱至今还未为他的终结之力起名,但卡斯兰知道,这绝对是值得单独列项,名载史册的终结之力。

就像那个外号王国之怒的星辰人,和他越伤越强的“苍穹之怒”一样。

如果在终结塔里,大概会被归入“奇迹”一系吧。

可惜,这种在战场上觉醒的终结之力,随机性和偶然性都太高了,无法总结经验流传后世。

就像那种力量一样。

卡斯兰看着他的旧日下属,心里涌起对过往的怀念。

刺头也强了好多呢。

至少在二十多年前,尼寇莱可做不到在简简单单的一刀里,施展出四次变向。

“面对戮魂枪一击致死的威名,哪怕是极境也很难做到毫不在意——之前的一位精灵对手就输在了这里,”老头咳嗽了一声,淡淡地点头:“但你做得不错,没丢白刃卫队的脸,刺头。”

尼寇莱微微一震。

他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三十八哨望地。

陨星者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冷酷无情的“冰山”形象,浮现出他站在雪地里不苟言笑地训话的情景。

面对冰川兽人的第六波进攻,那时,头儿是这么说的:

“刺头,别丢白刃卫队的脸。”

那时正值壮年,威严无匹的那个“撼地”指挥官……

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眼神黯淡的老头……

两个身影慢慢地重合了。

尼寇莱终于平复了胸口的剧痛。

他调整好心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语气复杂,不辨情绪:“戮魂枪虽然威力强大,却是以骑兵枪为原型铸造的。”

“太长,太重,太硬,”陨星者严肃地道:“非集群的步战里,它并不难对付。”

“你知道,传奇反魔武装,本来就不是用在人与人的争斗里的,”卡斯兰叹息着,似乎有些感慨:“只是人类有项天赋:我们擅长把世上的一切,都变成杀伤同类的武器。”

陨星者的拳头越发攥紧,几乎要抓破自己的手心。

胸中燃起的无名火焰,烧得他极为难受。

“当初教授你长兵器使用的人,我记得是多米尼克吧,”卡斯兰发出笑声:

“如果多姆在这里,恐怕不会乐意听见你这么说的。”

尼寇莱的脸色一黯,然后迅速一沉。

多姆。

多米尼克。

“血锤”多米尼克。

那个笑呵呵的老家伙,他们的教官之一。

那个最喜欢罚他们跑圈,还跟在后面数圈的老家伙。

他总是站在壮年的卡斯兰身边,笑容满面,给一群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白刃老兵,带来些许的生气。

尼寇莱闭上眼睛,胸膛里涌出无尽的情绪,难受异常。

“他听不到了。”陨星者声音沙哑:“你不知道吗?”

卡斯兰拳头上的青筋一紧。

“十三年前,多米尼克战死在白山,”尼寇莱轻声道:

“一起死在那里的,还有布莱克、莱肯、索尔,还有鲍尔……”

卡斯兰没有说话。

“老希瓦在那之后也受伤退役了,去了康玛斯,再也没有回来。”

卡斯兰微微叹气。

“啊,”老头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我听老科尔曼说了,深谷战役里,多姆他顶着一身的箭,带队在敌群里冲了一百米,敌军溃散后才倒下。”

尼寇莱微微一震,胸中一酸。

卡斯兰目光哀伤,微微叹息:“那个家伙,还欠着我一副皮甲的钱。”

就在此时。

“叮铃铃……”

三枚薄薄的金属圆片,从尼寇莱的手指中滑出,整齐地滚出长长的距离。

滚向老头。

卡斯兰眼神一动。

他伸出手,按住了三枚圆片。

金属声停了。

老头缓缓举起其中一枚金色的圆片。

“这是什么?”他轻声问道。

尼寇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前上司。

几秒钟后,陨星者才淡淡开口:“多米尼克。”

卡斯兰微微一怔。

走廊里很安静。

连周围的打斗声,似乎都隐去了。

“他去世的时候,我在旁边,”尼寇莱表情黯淡,他低着声音,默默地道:“多姆说,他很抱歉。”

“自己的抚恤金,要继续给孙子买药治病。”

“所以欠大家伙儿的钱,恐怕都还不了了。”

陨星者的话里有着淡淡的哀愁。

卡斯兰微微捏紧了那块金币。

老头喉咙微动,眼神聚焦向地上其余的两块金币。

“陛下每年都有发放他的抚恤金。”

尼寇莱看着卡斯兰,目光复杂:“多米尼克的孙子,一个月前刚刚病死。”

卡斯兰轻轻一颤。

“所以……”尼寇莱缓缓地抬起头,脑海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形象。

那是个扛着战锤,身宽体胖,笑眯眯的中年战士,一圈一圈地给体罚的新兵数数。

多米尼克·斯通。

陨星者缓缓地张开嘴唇,语调淡然,声音嘶哑:

“这是他欠你的那副皮甲。”

卡斯兰低下头颅。

老头没有说话。

他只是深深地闭上眼睛。

半晌无言。

只听得见走廊边上的沙沙风声。

终于,卡斯兰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微妙而复杂。

“我很欣慰,刺头。”

尼寇莱愣住了。

“这么多年过去,”只见卡斯兰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你已经从那个人见人厌的刺头兵……”

“变成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了。”

“瑟瑞·尼寇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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