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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府也叫岐州,也是今天的宝鸡地区,唐朝时这里气候温暖湿润,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其中郿县是凤翔府诸多县中比较富裕的一个县。
和其他关中县份一样,郿县在得到长安被攻占的消息后,立刻举旗支持晋王,但这种快速表态并非源于对唐朝的忠诚,而是出于趋利避害的现实考虑。
郿县县令叫做蒋新,原是郿县一名文吏,善于钻营,他走了源休伯父的路子,送了一份厚礼,谋得到郿县县令之职,钱掏出去了,他得把本收回来,所以这两年利用手段捞钱,赚得钵满盆满。
县城城南巷子里有一座小酒馆,叫做老顺酒馆,是一家只有四五张桌子的小酒馆,一个掌柜加一个酒保,来的基本上是老客。
这天中午,酒馆里坐了三桌人,其中一桌只有三人,三人正聊得起劲,掌柜很熟悉其中两人,是他多年的老客了,但另一个年轻人似乎是最近几天才来,口音也不是关中人,据他自己说是个商人。
他们三人一起喝了两次酒,基本就无话不说了。
“这个蒋县令最擅长的就是收茶酒税,你看我们这一壶酒,在他来之前,也就是两百文钱,可现在呢?五百文一壶,涨了三百文,这三百文就是他收走了。”
“他怎么收酒税呢?”年轻人不解地问道。
“掌柜,你给这位后生说说,咱们的蒋青天是怎么收酒税的?”一名酒客大声道,整个酒馆里都笑了起来。
掌柜走上前道:“这些酒原来从玉龙酒铺里进的,本地酿制,这壶酒进价一百五十文,我们赚五十文,但现在必须从县衙开的郿县酒铺进酒,其实酒还是玉龙酒铺的酒,只不过这家郿县酒铺横插一杆子,每壶酒加了三百钱,我们还是每壶赚五十文,但客人却多了掏了三百文,这就是酒税。”
“那我可不可以不从他那里买酒,从别处进货呢?”
“使不得!”
掌柜连忙摆手道:“一旦被查到,不光要补税,还要加罚十倍税钱,反正最后酒钱都是酒客负担,所有没有酒馆愿意冒这个风险。”
“原来如此,我懂了!”
旁边另一名男子道:“其实小兄弟并没有真懂,我这样告诉你吧!凤翔府内,雍县就不征茶酒税,北面的普润县也不征,你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吗?”
“这个....我有点不太懂,请两位直言。”
“这还不明白吗?他的意思是说,长安朝廷不征茶酒税,而是下面官府擅自所为,所收到的税钱名义上是用于县衙日常开支,实际上大部分都被县令独吞了。”
“有证据吗?”年轻人问道。
“这还需要证据?郿县谁不知道,一共二十几个人,我有个亲戚在县衙当差,茶酒税一文钱的好处都没有拿到过。”
“我明白了,多谢两位!”
年轻人付了酒钱,拱拱手告辞走了.......
这名文质彬彬的年轻叫做周亚,是肃政台下面的一名巡查官,被曹万年派来调查郿县的几名官员,他已经来了三天,走访了大量百姓,掌握了很多第一手材料。
很多事情让他触目惊心,百姓凑钱修桥修路,这些钱被官府拿走,便再也没有消息,还有认定十二万富户,不知多少人家被敲诈勒索,从县令到主簿,一个都逃不掉。
周亚在客栈里写完了报告,当天便启程返回了长安.......
就在巡查官在各地如火如荼调查时,长安向关中各州县发出了第一道晋王令,要求关中两府三州所有九品以上官员都来长安拜见晋王。
这也是大家所期待的,他们中大部分都是朱泚在位时上任的,现在朱泚被赶走了,没有得到新主的承认,他们这个官当得不踏实。
一个县有县令、县丞、县尉、主簿四个官员,关中五十三个县,再加上州府官员,一共有两百三十余名官员从四面八方赶往长安。
长安也做好了接待准备,长安三座官驿就能住两三千人,太极宫鸿胪寺的驿馆更大,能住几千人,还有占地近百亩的回纥馆,还有各地进奏馆,目前都空关着,还是太学、国子学等等,轻松安排十几万人住宿没有问题。
虽然只有二百三十余名官员,但负责接待的曹万年还是把他们分到三座官驿馆居住,他们性质不同,有的是以前朝廷留任的官员,有的是朱泚朝廷选拔的官员,有的就是朱泚亲兵直接上任,分成这三种性质,住在不同的官驿内。
郭宋的官房内,杜佑笑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郭宋笑了笑道:“处置他们要出师有名才行,我考虑了很久,最好的办法就是考试。”
杜佑抚掌大笑,“这是个好办法,百试百灵,不知殿下准备考什么?”
“我打算考策,比如如何治理一个县城,和他们自身的官职完全契合,如果连这个都答不好,那我将他们革职,他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可如果答得很好,很优秀呢?”
杜佑又道:“我知道关中的众多官员,有一些还是有真本事的,殿下又打算如何处理?”
“光看答卷只是纸上谈兵,还要看他的民间风评,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一个县官好不好,还是要普通百姓说了算,如果百姓评价高,答卷也好,这样的官员要留用,或许会调到河东去,但至少我会继续用他。”
杜佑顿时明白了,晋王已决定彻底换人,就算是合格的官员也要调走,他准备把关中全部换成自己的心腹。
这时,曹万年匆匆走了进来,把厚厚一本册子递给郭宋,”这是二十名巡查官的报告汇总,长安所有的县都涉及到了,虽然有一些不错,但大部分都令人失望,请殿下细看。”
郭宋接过报告翻了翻,又问道:“所有的官员都到了吗?”
曹万年躬身道:“还有商州的几名官员没有到,估计今天可以到了,不知殿下的安排是什么?”
郭宋取过一张纸递给他,“这是我的初步想法,你们就按照我的想法来丰富它。”
“考试?”曹万年接过纸愕然。
郭宋点点头,“各级县官我不敢说要科班出身,但至少能文擅墨,如果连最起码的文理通顺都达不到,那他就没必要占着这个职位了。”
“卑职明白了,卑职去安排,明天一早开考。”
旁边杜佑笑道:“我提醒一下曹令君,这批县令有不少连字都不识的,他们听说要考试,肯定会连夜逃跑,曹令君要有防备。”
曹万年感激道:“多亏杜使君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三座官办官驿中,位于崇文馆的馆驿住着六十余人,他们都是朱泚亲自任命的县官,大多是他的亲兵或者同乡,这一批人是第二大团体,人数最多的团体是朱泚朝廷任命的官员,有一百三十余人,不过也是通过各种关系获得任命,像郿县县令蒋新就是典型的这类官员。
而第三类是以前朝廷任命,被朱泚留任的官员,大概有四十人左右,像凤翔府尹李曙光,新丰县令刘一鸣都是这种类型,他们向朱泚表示了效忠,才得以留任。
当天晚上,通知传到了各个驿馆,明天上午考试,内容是考一篇策论,这个消息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崇文馆的官驿内,一群身材魁梧的官员们聚在大堂上群情激愤,新丰县丞周伟满腔怒火骂道:“什么狗屁考试!这分明就是针对我们,知道我们是大老粗,早知道就不干了,收拾东西回洛阳去,去他娘的狗屎晋王。”
奉先县县令马洪彪也恼火道:“这种考试我们不参加,明天大家集体抵制,要动手咱们就拼命,砍掉脑袋碗大一个疤,怕他娘个球!”
他们中有些官员却有点回过味来,官府居然把他们这批人住在一起,显然是刻意安排的,恐怕真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有的人心中便萌生了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