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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菊胡同,居委会。
屋里挤了十多个老头老太太,看着跟前的摄像机神情激动,议论纷纷。许非往下压了压手,道:
“安静,安静,我先说一下。这场戏请大家做临时演员,都知道吧,就我们看电视剧,里面的那些老百姓。”
“知道,人家叫群众演员!”一个老太太呛声。
“呃,也对。我们是拍一个假气功大师,给大家上课。你们不需要表演,坐着就行,我们演员会坐在前面,由他们来演,明白了么?”
“明白,准保一动不动。”
“哎哟,现在都气功了,不打鸡血了?”
“那都二十年前的事儿了,你多长时间没出门了?”
“打鸡血是假的,气功可是真的!”
老头老太太唠上了,许非还不敢深说,岁数都挺大。
“打鸡血”我们都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呢?
在五十年代,一个叫俞昌时的家伙,认为鸡血有抗炎消毒的作用,遂将新鲜的鸡血注射到肌肉中,称为鸡血疗法。
自称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反而食欲增进,睡眠良好,连皮肤也润起来了。他甚至给自己的女儿进行注射,经过各种宣扬后,一发不可收拾,轰动全国。
当时每天都有患者排长队,各夹着一只大公鸡等候治疗。这些鸡友还互相交流心得,如何养的又肥又壮,堪称奇观。
这场闹剧过了十几年才被揭发,从此便留下一个说法,打鸡血。
许非将群演安排好,莫岐、韩影等人过来,在前排坐定。刘巍戴了副眼镜,斯文败类的亚子。
陶蓓给爷爷买了个电子气功仪,掀起了大杂院的热潮,纷纷踅摸门路。西葫芦成天站桩减肥,白奋斗练起了罗汉功,史胖子学会了铜钟功,据说练一个月,就能隔柱推人。
其实最有名的是信息锅,脑袋上扣一铝锅,可以接收宇宙大气场,达到天人感应——不过这会还没出现。
戴红花最牛,直接找来一大师,练的是返老还童功!
“准备了啊,先走一遍!”
“开始!”
刘巍站在前面,声音低沉且具磁性,道:“这个返老还童功啊,顾名思义,就是让你告别衰老,重返青春。
别觉得不可思议,按照道家理论和我对宇宙大自然的研究,人类完全可以做到。因为世间万物都是循环往复的,人与宇宙也一样……我把这个研究成果,称作天人循环。”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刘巍正演着,人群中忽然冒出一句,打断了节奏。
尤晓刚恼火,喊道:“谁?谁?怎么回事?”
一老太太蹭的站起来,“你是导演么?屁的也不懂,在上面干什么啊,是那么回事么?”
“大娘,我们这是拍戏。”许非忙道。
“拍戏也不能胡说啊!什么天人循环,天人可循环不了,我师父说了,人生老病死,命中注定,气功那叫天人合一,给你延长寿命的。你真要返老还童,那成西游记了都!”
“啊?”
众人有点懵,“他演的就是个假大师,您至于这样么?”
“我们这是艺术创作,是揭露虚假的,不涉及这些东西。”李小明也过来解释。
“哦,假的啊!那你们有真的么?”
“这,这倒没有。”
“那不行啊,你们揭露虚假,也得弘扬真的啊。我师父就是高人,青城山刚下来的,我把他请过来,给你们指点指点。”
“别别别!”
众人连忙拦住,可不想掺和这事。
好说歹说,大妈算坐下了。李小明委屈,我就写个剧本啊,谁成想碰着真练的了。
剧组继续拍摄。
刘巍演的是个骗子,最后露馅,被许非抓走。
许非是固定龙套,这片的治安警,每当有什么小偷小摸小保姆啊,老赌老赖老流氓啊,最后扫尾的准保是他。
江湖人称,闷葫芦罐儿胡同一枝花。
很快上午的戏份拍完,中午休息。
许非一手捧着饭盒,一手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李健群好奇,端着饭盒过来,“在搞么斯啊?”
“搞个培训手册。”
李老师一瞧,见上面画了个小人,穿着制服,丁字步站姿,双手放在腹前。旁边有十几行标注,从发型到头,到脖子,到上下身,脚等等,都有具体要求。
翻了一页,又是个鞠躬的小人,在说“欢迎光临”、“谢谢惠顾”。
后面几页,也是这个小人,说着各种问候、招待用语。
“蛮有意思,你么样想到的?”
“就勒样想的撒,我脑(老)子几灵光咧。”
“你武汉话还挺好的……”
李老师忍不住笑,又夹了口饭,合了唇细嚼,唇边的痣随着柔和的腮骨一拉一扯。
许非只觉那扯动像钩子一样,不由偏了点视线,问:“之前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阔以。”
“你是答应了?”
“嗯。”
“那太好了!你看看这制服,有哪里不妥?还有我们马上得设计春季款,我正愁没灵感呢。”
“……”
李健群比他还工作狂,想了想道:“京城风沙大,我看姑娘们人人系纱巾,不如以这个为主。不是设计衣服,是设计能搭配纱巾的衣服。”
“妙啊!”
许非一拍大腿,愈发觉得好,“哎,我感觉自己血赚!你放心,分红绝对不亏待。对了,这是我们店的装修和招牌。”
“伊莲服饰?这个名字好,我喜欢。”
“有品位!”
许老师一竖大拇指。
“哎哎,你们干什么的?干什么的?”
“我们这是剧组,干嘛啊!”
正此时,院外忽然吵吵起来,俩人莫名其妙的出去观看。
只见上午挑刺儿那大妈,引着七八个人过来,被簇拥在中间的一位,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高瘦,步伐沉稳。
“您什么意思,不喜欢也不能搅场啊?”尤晓刚在交涉。
“谁搅场了,我把师父请来给你们指点指点,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师父?
众人懵逼,我们就拍个剧啊,咋还真撞上鬼了?
尤晓刚皱皱眉,勉强笑道:“您贵姓?”
“免贵姓张。”
男人嗓音颇具磁性,不自觉有种信服力。
“哦,张,张大师。我们这个剧里有一段揭露弄虚作假的情节,不涉及别的方面。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真不需要。”
“……”
张大师就知道这是剧组才来的,不然哪看得上?
而双方一交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胡同外的都挤过来看热闹。他面不变色,略微扫了一圈,一眼盯住冯裤子。
瞧了片刻,道:“少喝点酒吧。”
咝!
冯裤子一激灵,这玩意甭管真假,吓人啊!
“您,您怎么知道我最近喝酒的?”
“我师父一发功,连你心肝脾胃肾都能看着,一眼就知道你有啥毛病,小意思!”
几个徒弟颇有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的风范。
“我在青城山随道长学艺,刚下山不久,正想壮大门楣。你们这地方不错,我想借着用用,宣传一下我的功法。”
“……”
众人犯嘀咕,这玩意说信吧,始终没底,说不信吧,还贼玄乎。
而且此人气势十足,一时为难。
许非看的直乐,他来京城之后,见多了在地坛练功的,一直想接触接触,没想到今天自己撞上来了。
“敢问一句,您修的南宗北宗?”他迈出人群。
“南宗。”
“那您修的是什么功?”
“乾坤一气功。”
“哦?是这个炁么?”
他用脚在地上划了几下,粗略勾出一个字。
炁!
张大师毛骨一颤,“您是同道中人?”
(九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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