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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不间亲的道理,万长生很明白。
这是人家父女之间的事情,自己一个外人别掺和。
按照乡下的态度,人家当爹的真挥手打女儿,自己都没有立场去打岔。
但杜雯不松手,紧紧的抱着他胳膊,随时注意把万长生隔离在自己和父亲之间,所以万长生想想那就一起吧。
这时候他已经无从考虑这到底是偶遇,还是杜雯非要来蓉都参加考试的真实目的了。
坐在那一声不吭,看侍者给每位先端上白水来,杜雯飞快的点了三样,从自己的兜里摸出酒吧信笺,还有万长生兜里的小速写本翻开推过去:“两三个月以前,我是丝毫美术基础都没有的外行,但自从认识他,我们住到一起之后,是他辅导我快速强化达到能够参加全国艺术联考的水平,昨天我们参加了面对全国普通高校美术专业的联考,今天到蓉都来,是因为明天有清京大学美术学院的自主校考分考场在这里安排,考完我们又要赶回江州参加蜀川美术学院的校考,接下来还有浙杭的国立美术学院、平京美术学院等好几所著名美术学院……”
万长生能听出来杜雯这话里真真假假。
可怎么把自己描述得像个风流才子?
杜先生的脸上始终带着讥讽的笑容,话说杜雯那种漠然沉郁的气质,就有几分跟这沾边。
目光在那些速写上也没停留多久:“蜀川美术学院算什么,省级院校罢了,国立美术学院都不算啥,也就清京大学听着还行,你有把握吗?”
杜雯把功劳全都推到风流才子身上:“都是他在手把手的教我。”
杜先生脸上讥讽的意味更浓,显然对风流才子如此殷勤教导的动机很清楚,所以完全忽视他的存在:“你有几分把握?”
杜雯坚定:“他陪着我,我就有把握,今年考不上明年继续考,很多人培训了两三年,我只学了两个月,但已经能超过很多人了!”
杜先生始终没有正眼看万长生,好像迅速下定决心的站起身,整整西装:“走吧,跟我回家,我明天了解下情况。”
明显带着官腔。
没想到杜雯抱着万长生的手臂摇头:“不了,明天就要到考场,我们还有准备工作要做,你先回去休息吧。”
杜先生毫不动气了,只是稍微皱皱眉,指指万长生,带着非常浓重的警告意味,随手拿了张杜雯的信笺转身走了。
这会儿侍者才把三杯饮品端上来。
万长生想问能不能退的,但觉得有点丢庙守的脸,端过来勉强喝了,顺便看杜雯。
姑娘浑身脱力般涣散下来轻声:“我没想到他最近都活动到这区来了,该住普通点的小酒店。”
全程只收到点警告的万长生致力于把三杯饮品都不浪费的喝了,实在是觉得这价格有点贵:“但看起来还是很好沟通的嘛,咕嘟嘟,这味道不错,你喝点不?”
实在是有点喝不下。
杜雯失神的摇头:“也就是因为听见清京大学的名字,不然能几巴掌打死我。”
说着苦笑的指指下巴:“这里被打脱臼过,那会儿我才十三岁。”
怪不得她没事儿就喜欢托着下巴。
万长生终于收回大禹治水的精神挠头:“我妈也打过我,尽量往好的方面想,父母打骂总归还是为了我们好,不要耿耿于怀。”
杜雯摇头:“所以我才说这两个月是我过得最轻松舒心的日子,今天如果不是你在,估计又是另外的场面,他很要面子,在这种场合跟你对上很掉份。”
万长生自嘲:“嗯,我乡下人嘛。”
杜雯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做官的人,看其他人都是蠢货,对搞艺术的更是嗤之以鼻,所以跟你走到一起,需要我付出很多努力跟代价。”
万长生再人渣也说不出那就不要走到一起的话,只能忍痛放弃最后一杯半饮品起身:“走吧,还是先回房间休息,有些事情想多了无益,只能自己去做。”
跟着起身的杜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万长生那小速写本揣自己兜里,忽然说:“那我们就做吧?”
万长生楞:“啥?”
杜雯是认真的:“我们生米煮成熟饭,最好还怀个孩子,我会算时间!”
万长生捂头,接过侍者的账单,熟练的用手机买单,到了电梯间才低声:“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一直给我展现的都是个独立自强的现代女生,怎么也有这种封建落后的思想,更重要的是,你觉得像你父亲这种人,会因为这种事情改变主意?”
杜雯可怜巴巴的抬头:“你也看出来了?”
万长生无奈的摊手耸肩:“我给你说过我摆摊刻章,经常都得兼职算算命拆个字啥的,多少能看点。”
杜雯可能是真喝了酒:“忽然想跟你一起过那种摆个摊,合伙下套骗点钱的小日子。”
万长生最烦这个:“怎么就是骗钱了呢?我是凭手艺吃饭的!”
看着苦恼的万长生,杜雯那眼底流淌的感情哦,禁不住就把手从万长生的胳膊往他脖子上挪。
还好叮的一声,电梯到楼层了。
两人回房间,杜雯还想真的借酒闹事,可惜真没万长生力气大,轻而易举就把她制服了丢床上,关门睡觉去!
但这一晚显然不太平。
凌晨两点过的时候,竟然有警察来查房!
哪怕万长生睡在外面沙发上,依旧被警察翻来覆去的盘问了好久的信息。
被惊醒的杜雯抱着手臂靠在卧室门边一言不发。
傻子都知道这不是空穴来风。
第二天两人赶到考场确认报到,熟悉了考场以后,杜雯立马开车回去把房退了。
然后也没再找什么酒店,打电话给她什么同学,一位女生开着辆斯玛特过来拿了房门钥匙给她,好奇的看了万长生还鬼鬼祟祟的给杜雯竖大拇指!
万长生觉得自己又有点像勾搭了大家闺秀私奔的穷书生!
可私奔的小鸳鸯,考前的晚上正待在这套三环内高级大平层客厅里面画素描,杜雯接了个电话:“我马上就要考试了,你能不能别搞那些让我很丢脸的小动作……停啊,你把我的银行卡停掉啊,反正现在我还可以找奶奶,找我妈要零花钱……”
旁听的万长生又感觉自己是吃闲饭的小白脸。
但随着杜雯的动作慢慢凝固,好像在听那边长篇大论说什么,他就能顺手在画纸上给杜雯画白描了。
万长生隐约有种感觉,差不多到头了。
他跟杜雯之间这段相处的时光,已经走到了尽头。
因为和前面尽量强硬的虚张声势不同,后来杜雯有悄悄瞟万长生,目光里带着犹豫和思索。
那就是在权衡了。
自问在观音庙前面多少练出来点眼力,这俩月对杜雯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知根知底。
万长生知道她在面临抉择。
所以抓紧时间快速的勾勒下这美丽的身影吧。
或许,以后真的再难相遇了。
万长生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
这世上很多的随口告别,其实都是见此生最后一面。
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