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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淑贤见识到了秦人惊人的集结速度。
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之下,仅仅四天,就有七千余骑集结于此,他们自带干粮,肉干、肉粉,就地挖掘的野菜……很快,大片的草地就变成了疤痢头,一个个疤痢头里又填上了屎尿,臭不可闻,蔚为壮观。
每天饭点儿,大锅里野菜和肉干的香味儿,配着屎尿的臭味儿,在这片草地上飘荡,大概,秦帝靳无敌也受不了了,所以,他不想再等后续人马集结。
“七千勇士,荡平六曲山,易如反掌!儿郎们,我们现在便杀去六曲山,占了六曲楼!”
“陛下且慢!”
已经被靳无敌收容在身边,一身儒袍,头戴高冠,打扮得极是儒雅,因为高齿木屐和高帽子,个头儿也一下子显得飘逸了很多的李淑贤闻声出列。
“陛下,那些人经营六曲楼四百多年了啊,谁晓得他有多少底牌,不可轻忽啊。”
靳无敌不在乎地一挥手:“见不得人的,便是存世一千年,也还是见不得人。
暗中行阴谋诡计,六曲楼或还使得,可他们那里没有军队,怎敌我七千铁骑?
大军一到,辗压一切,个人武勇,不堪一击。”
李淑贤道:“陛下,理是这么个理儿,但是我们既然要动手,就该尽可能地周全。
被他们多逃走一人,便多一分后患呐!再者,如果他们狗急跳墙,把物资付之一炬呢?
我们得一座空山,有何益处?”
靳无敌恍然大悟,肃然道:“嗯,有些道理。
那么,依你之见呢?”
李淑贤胸有成竹地道:“陛下欲图谋六曲山,这计划只有帐中这十几位权贵知道,他们都是陛下的亲信,自然不必担心。
而这计划,也不必再声张出去,叫其他人知道。”
靳无敌摸了摸胡须道:“嗯,然后呢?”
李淑贤道:“然后,大王遣一心腹,携一些擅长近战之士,前往投奔六曲楼。
我秦军大败,如今四处逃散的消息,相信六曲楼已然知晓,有人去投,不会惹其生疑。”
靳无敌道:“我秦人一向不喜欢与那些鬼鬼祟祟、暗箭伤人的来往,六曲楼也烦我秦人鲁莽,一向没什么来往,他们肯收留么?”
李淑贤微笑道:“陛下,只要金银足够多,六曲楼是很乐于帮忙做事的。”
靳无敌恍然大悟,道:“不错!金银珠玉,最是无用之物。
嗯,多携金银,自可买通六曲楼中人。”
李淑贤道:“这,就是内应了。
接着,大王再分派几路人马,扮成溃兵,逃往六曲楼附近,他们收留了一批,对逃上山去的难民,自然不会生起警惕。
但他们也不会救助这些难民,但这不要紧,可让这些人以采摘野果、猎食野兽为由,熟悉周围环境,了解周围道路,一旦发动时,也可迅速配合内应,控制山腹中各处要害。”
靳无敌道:“然后呢?”
李淑贤道:“然后,自然是陛下亲率铁骑,一举攻上山去,斩尽那些魑魅魍魉,占领六曲山!”
靳无敌放声大笑:“哈哈哈,左丞相此乃老诚谋国之道,好!朕便以你之计行事!靳尚!”
靳尚立即上前,拱手道:“臣明白,臣这便多备金珠玉宝,多携亲信敢战之士,前往六曲楼!”
……杨瀚负着手,好奇地看着两个秦人杀羊。
旁边就是一顶极大的毡帐,柳木为骨,上有天窗,前边开门,顶上和四周以一层厚毡覆盖,这是杨瀚如今的居所。
几个梳着辫子,头顶发箍,额前缀着以珊瑚、绿松石等物为饰的额坠发饰的秦人女子站在侧面,偷偷用既好奇又畏惧的目光偷偷看着杨瀚。
听说,这个男人就是三山的王。
靳无敌,在草原人的心中,就是天上的雄鹰,草原的狼王,无敌的战神!可是,雄鹰折翼了,狼王夹着尾巴逃走了,战神一败涂地。
而这,仅仅只是一战。
打败战神的,就是这个男人。
看起来很年轻、很秀气,笑容也很温和,这样一个男人,看来完全无害,怎么可能……那么可怕?
两个正在宰羊的秦人都是三十多岁,膀大腰圆,每人手中,都有一把小小的折刀,刀子不大,在他们的手里却非常灵活。
就凭这一把小刀,他们两人各宰一只,片刻的功夫,就把一整只羊剔剥出来,放在还冒着热气的羊皮上,草地上连羊血都没溅上一只。
两头肥美的羊羔,一只又顺着骨缝儿,很快切割成几大块儿,然后放进了清水,而另一只则肚腹中塞满香料,又在肉上刷了佐料,然后抬去,架在了火堆上。
一个老妇人马上摇动转柄,让那火焰的热能,均匀地撒布在羊肉上。
“很有意思,每个地方的人,总能根据他们的生存条件,研究出最适合自已的生存方式呀。”
杨瀚笑了笑,一边对小谈说着,一边举步向前走去。
此刻,他正在靳无敌皇后母族所在的部落,可以说,这也是势力仅次于靳氏家族的大部落了。
杨瀚没有追打落水狗,那没必要,烈焰飞龙的威力,现在还没有显现出来呢,最多再有十天,无数的部落就会因为缺少食物而陷入极度的困境。
到那时,从海上过来的徐海生那边的人马,将不再主动出击,他们只需要放出风声去,活不下去的牧民,就会主动找到他们,央求他们带自已走。
而杨瀚这边,也将榨尽靳无敌最后一丝油水。
六曲楼,才是杨瀚的心腹大患。
没有任何一个政权,会放心让这么一个藏在暗处,完全没有人知道其底细的组织酣睡于卧榻之侧。
自从小青对他说起六曲楼派“月老”联系她、资助她之后,杨瀚就对六曲楼保持了绝对的戒心。
表面上,六曲楼帮助小青,是各取其利。
可实际上,没有小青,很多事六曲楼也一样做的到。
那么六曲楼冒着投资失败、血本无归的风险,帮助小青,就绝不会那么简单了。
尤其是,小青突然与西山诸部联合,成了杨瀚的妻子,这么重大的变故发生后,那个神秘的月老居然不出现?
于是,在杨瀚心里,六曲楼就成了比南疆三国更要看重的心腹之患。
可是,因为对六曲楼的底细并不清楚,杨瀚不敢轻举妄动。
他才刚刚整合西山诸部的力量,离三山一统还远着呢,这时岂能处处树敌?
可是,他不能,却可以借靳无敌的刀。
这,就是他与李淑贤商量的主意。
对他来说,这是一场可有可无的赌博,对李淑贤来说,却是拿命进行的一场豪赌。
但是,从小因为貌相丑陋受人耻笑,明明才高八斗却不及那些皮相出众之人的李淑贤,他需要这样一场豪赌。
输了,与草木同朽,零落成泥。
赢了,他就是理所当然的三山王驾前第一宰相,大儒高初虽然比他投靠杨瀚更早,而且携来十个高徒,也没办法跟他争。
小谈道:“如今看来,普通的牧民,也不是凶神恶煞的好杀之徒。
只是,大王掠一半秦人充实西山,真能解决南疆之患吗?”
杨瀚道:“三五十年之内,一定能解决。
而且,充塞于西山境的牧人,与草原上的牧人,会因为血缘关系频繁来往,随着他们的来往,商贸也会频繁起来,继而之起的就是联姻,然后循环往复。
这,才是最重要的。”
杨瀚道:“当草原上的人渐渐增多时,他们的生活就会变得艰难起来。
这时,就会有人继续迁往西山,去寻找更好的生活,这草原上,将永远只有少数人生活在这里,幕天席地,放养牛羊。
所以……”杨瀚站住了脚步,看着无垠的草原,轻轻地道:“我相信,草原之患,将从此不复存在。
至于几百上千年后的事,我们即便给后世子孙安排好了,他们若不屑,也一样会把家底败光,儿孙自有儿孙福,操不了那么久远的心……”“嗯……”小谈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巴。
杨瀚刚要转头,似乎有所察觉,又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心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