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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能染了风寒,休息一下再喂一副药应该就能醒来了,世子现在情形怎么样?”桃灼问道。

“别提了,一会昏睡一会惊醒的,睁眼就问这小厨子的下落。”

沈玉枫烦躁地搔了搔脑袋,“我跟他说这就来带小厨子上船呢,可是这里有火灵蛇看着,谁敢靠近他啊!”

不只想到了什么,沈玉枫又疑惑地开口:“不对啊,洛云锡那小子昏迷中是喂不进去任何东西的,我连我的宝贝扇骨都拆了才灌进去药,这小厨子是用什么方法让他吃的药啊!”

沈玉枫百思不得其解,而听到这话的桃灼,却嘴角微扯微闪了闪眼神。

“不急,你看到地上那件衣服了吗?”桃灼指了指陶夭夭的那件衣裳,“趁着火灵蛇不在,你将那衣裳取来系成一个包袱,将它引到里面。”

“好主意!”沈玉枫对着桃灼伸了伸大拇指,从身后侍卫的手里接了一把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几步外的那件衣裳挑了过来。

他飞快地系上两个袖口和衣裳的下摆,只留了一个口子。

“怎么将它引进来?”沈玉枫犯了难。

“船上有没有生肉?”桃灼忽然开口。

“有。”身后一名侍卫回答。

“去取一些鸡鸭类肉食过来。”桃灼小声开口。

“是。”那侍卫答应着一溜小跑出了山洞,不一会儿就回转了过来,手上却拎了一只鸽子。

对上桃灼和沈玉枫面面相觑的眼,那侍卫紧张地解释:“是洛世子吩咐的,他询问了事情的经过,说活物更能引起蛇的兴趣,这是船上的信鸽,世子说用不到了,就让小人将鸽子带了过来。”

“洛云锡醒了?是彻底地醒了还是说胡话醒了?”沈玉枫问道。

那侍卫眼角抽了抽:“回莫谷主的话,世子真的醒了,祁护卫说世子还有些低热,拦住了他没让他起身。”

“知道了。”沈玉枫接过了那只鸽子,鸽子腿上已经提前拴好了绳子,翅膀也已经被折断了。

他拎着那只朝前走了两步,将鸽子丢在了那只衣裳做成的包袱前面。

果不其然,鸽子的扑棱声顿时吸引了那条火灵蛇的注意,它放弃了那条小苍猊犬,缓缓地朝着鸽子爬了过来。

沈玉枫屏息凝神地盯紧了绳子那头的鸽子,火灵蛇缓缓靠近,他便缓缓地扯着鸽子往后退。

终于,那条火灵蛇爬到了口袋的收口处。

“快!——”沈玉枫对着桃灼轻呼了一声。

话音未落,桃灼就已经出手了。

他迅速将衣裳合拢,飞快地打了一个死结,然后拉着袖口拎起了那件衣服:“成了!”

“太好了!你们几个,赶紧地将陶季抬到船上去,汤药我已经让人提前熬上了,等他醒了我还有话问他呢!”

“我来帮忙。”顾紫璃惦记着桃灼之前拜托她的事情,她将陶夭夭身上的披风裹得紧了些,指挥着那几名侍卫将她抬上了软架,一直护送着上了船。

山洞内,沈玉枫丢掉了手里的绳子,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陶夭夭的荷包。

那是顾紫璃刚才给陶夭夭换里衣的时候从她身上摘下来随手放的。

“这瓶瓶罐罐的都是些什么啊?”沈玉枫一边嘀咕,一边将陶夭夭荷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花花绿绿的小瓷瓶滚了一地,有几包果脯和牛肉干,还有几颗金灿灿的瓜子。

沈玉枫撇着嘴一个一个地将东西过了了一遍,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几个瓶子上面。

他挨个打开闻了闻,却在闻到一个绿色瓷瓶的时候微微变了变脸色。

他站起身来,将那个绿色的瓷瓶递给了桃灼:“你闻闻看,是否有什么蹊跷?”

桃灼疑惑地接过,放在鼻下闻了闻,也是一愣:“这软筋散的配方,跟玉剑山庄的极为相像。”

“岂止是极为相像,我觉得还过之无不及呢!”沈玉枫皱眉,又递过另外一个瓶子,纯白瓶身,红漆布塞封口。

“还有这不入流的蒙汗药,也有些玉剑山庄的痕迹。”

桃灼看了一眼那个瓶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闻,他想了想之后开口:“这个瓶子,我见过。”

“你见过?”沈玉枫不解。

桃灼笑了笑:“你可还记得因为洛世子的救命良药不慎落水,皇上便下令凿池放水的事情吗?”

沈玉枫点头:“当然知道了,不过,这凿池放水可不是皇上的命令,是长公主的意思。”

“别管谁的意思了,总之凿了就是凿了,药也找到了,就是你手上的这一瓶。”桃灼说道。

“这一瓶?”沈玉枫笑了,“你说笑了吧?还救命良药?这可是害人的东西!”

“我不会认错。”桃灼说着,将瓶口的红漆布塞拔开,闻过之后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它!这就是从池子里打捞出来的那瓶药,当时你不在场,我匆忙间打开闻了闻便放了回去,只确定了这药的用处,却忽略了这蒙汗药里面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沈玉枫皱眉,“洛云锡和小厨子在做戏?做给谁看呢?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别管目的是什么,都不是你这药王谷谷主能管得了的,我听长公主说,还要引荐你去给皇上和太后诊治,你顾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桃灼并没打算将沈玉枫牵扯进来。

他将瓶口封上,在手里掂了掂:“这样吧,以你现在的身份,玉剑山庄的事情你不便过问,交给我吧,等陶季醒了,我去问一问这些药的事情。”

“行,没有比你更放心的了。”沈玉枫将那一堆瓶子又塞进了陶夭夭的荷包里,将荷包丢给桃灼之后,他弯腰抱起了那只依旧在昏睡的小苍猊。

“还有这小东西呢,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让陶季那小子给摊上了,要不,这狗我抱走吧?”沈玉枫伸出手指戳了戳小藏獒的鼻子说道。

“这我可做不了主,你得问问它。”看了一眼小苍猊即将睁开的眼睛,桃灼笑着出了山洞。

身后的山洞中,沈玉枫“嗷”地一声叫了起来。

“它醒了!还想咬我!——知道你厉害!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我去?”

山洞内传来沈玉枫自言自语的哼哼声,哼哼声过后,他扛着一个口袋走了出来。

看到装在衣裳里“呜呜”直叫唤的小苍猊犬,桃灼笑出了声。

“若是这小苍猊记仇,你可惨了……”

“这陶季抱来的东西,交给他去!”想到昨晚死掉的那只庞然大物,沈玉枫黑了脸。

还是算了吧,他可没那么大把握能降伏得了这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那艘最大的船,径直去了左边第一个船舱。

船舱密封很好,里面燃着银碳,分了内外两间。

房间内有一张床,洛云锡身着中衣在床上坐着,右手缠了厚厚的一圈布,脸色有些苍白,神志却是清醒的。

“真醒了?又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感觉如何?”沈玉枫忍不住开口调侃。

他大喇喇地在祁风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将裹在自己锦袍里的小藏獒丢在了地上:“有笼子吗?赶紧找个笼子关上,才这么点儿就这么凶,大了还了得?”

被锦袍裹住的小藏獒在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不停地发出沉闷的“呜呜”声,还有几声愤怒到了极点的嘶吼声,却因为小奶音惹来沈玉枫的几声嘲笑。

“还有这个,洛世子一并找筐子收了吧。”桃灼笑着将手里拎着的那条小蛇放在了地上,“这火灵蛇剧毒无比,又野性难驯,世子还是得多嘱咐一番才好。”

看着地上两个衣裳做成的布口袋,还有里面拱来拱去的一大一小的两团,洛云锡瞬间觉得有些头疼。

“手给我。”沈玉枫将椅子拉到了床边,对着洛云锡伸出了右手。

洛云锡将手腕放在床边,苦笑了两声:“你们都这样下来了,谁留在上面处理圆月教的事情?”

“圆月教的事,有长公主和皇上呢,你就别操心了,还是想想怎么养伤和处理这两个小东西吧!”沈玉枫从洛云锡手腕上撤回了手。

“我的伤没事,皮外伤而已。”洛云锡无所谓地开口。

“你就作吧!你若是再这样不爱惜自己,早晚有一天你得毁在自己手上!”

沈玉枫被洛云锡无所谓地态度气着了,“这一次是凑巧阎王爷不肯收你,陶季身上带的药,是你家那胖管家给他的吧?不过我倒是纳了闷了,你当时那个样子,那小厨子是怎么把这药给你喂进去的?”

听了沈玉枫的话,不只想到了什么,洛云锡眼神忽然微微一闪,倏地抿紧了嘴唇。

“咕嘟”一声轻响,只有他自己听见了,是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既然世子没事了,我就先不叨扰了,你们先聊,我去看看陶季。”桃灼看着洛云锡微妙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笑了。

“别忘了我拜托你的事情。”沈玉枫站起身来开口,“我早就觉得这小厨子来历可疑,你可得好好盘问盘问!”

“你还是先照顾好世子再说吧。”桃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掀开帘子出了门,去了隔壁的那个船舱,没带那两个布口袋,只带走了陶夭夭的两个大荷包。

刚进船舱,他就看到了板着一张俏脸的顾紫璃。

“怎么了?谁惹我们长乐公主生气了?”桃灼笑着关紧了门。

同样的里外两个隔间,只是比洛云锡住的那间小了点。

顾紫璃不语,转身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陶季没事了吧?”桃灼将布口袋放在角落里,在顾紫璃的对面坐了下来。

“表兄,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看到那几个侍卫的眼神了吗?他们还以为我跟陶季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想到外面那几个侍卫讳莫如深的笑,顾紫璃就来气。

还不是因为桃灼让她照顾着点里面那位,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位是姑娘家,那擦洗疗伤还有包扎的活计她肯定不能交给那些侍卫来做,没想到竟然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长乐公主向来不拘小节,又怎么会在乎几个侍卫的看法?”桃灼抬手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推到了顾紫璃面前,自己端起了第二杯抿了一口。

“我是怕这事传到母亲耳中,到时候她细究下来,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脱过她的法眼!”顾紫璃黑了黑脸。

“长公主若是追究,我会一力承担,保证不连累到公主你!”桃灼正色,他看了一眼里间的那个帘子:“她情形如何?我还有要事问她。”

“染了风寒,已经退热了,身上有些擦伤,脚腕肿了,别的也没什么大碍,我已经给她喂了药,算算时辰差不多该醒了。”

顾紫璃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既然你来了,人就交给你了,这里竟是些臭男人,我走了。”

说完,顾紫璃也不待桃灼回话,径直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桃灼两个大步追到了窗口,只听几声脚尖点水的轻响过后,顾紫璃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另外一艘船上。

桃灼轻笑了一声摇摇头,再转身之时便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动静。

他抬步朝里间走去,站在帘子外面,他轻咳了一声:“陶兄弟可是已经醒了?我是桃灼。”

可是他一连问了两声,房内都无人回话。

桃灼皱了皱眉头,“陶兄弟,恕我冒昧,我进来了!”

说完,他便掀开帘子进了屋。

里屋内,陶夭夭果然醒了,只不过,脸上是一片茫然加愕然,正看着自己一身崭新的里衣发呆,自然是顾不上回答桃灼的。

这是哪儿?

她是谁?

她在干什么?

脑筋转了半天之后,她猛地低下头去。

看着自己胸前的一片平坦,陶夭夭顿觉天雷滚滚。

这是谁?

竟然连裹胸布都好心地替她缠好了!

天王奶奶啊!

真要命!

“陶兄弟,你醒了。”桃灼温润的笑声在耳边响起,陶夭夭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看这桃灼笑得讳莫如深,莫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他这是过来要挟自己的?

“姑娘不必紧张,你的衣服是长乐公主帮你换的,知晓你秘密的,暂时只有我和她,而且,我对你并无恶意。”桃灼温和地开口。

“长乐公主也来了?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已经上来了吗?”听到是顾紫璃给自己换的衣服,陶夭夭便松了一口气。

依她对顾紫璃的观察,顾紫璃并不是那种八卦的女孩子,她应该不会将自己的秘密说出去。

“你和洛世子都受了伤,不好往上攀登,所以便选了水路,我们现在是在船上,两个时辰之后会顺水而上直到行宫。”桃灼说。

“那你过来找我,是有话要对我说?”陶夭夭眨了眨眼睛坐直了身子,还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桃大人请坐。”

“多谢。”桃灼也不客气,在远离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顺手将那两个荷包放在了桌上。

然后又将一个瓶子放在了两个荷包的中间,纯白瓶身,红漆布塞封口。

“姑娘的东西,也已经从山洞中带回来了,待会姑娘可以检查一下,看可漏掉了什么。”桃灼意有所指看了一眼那个瓶子,笑得讳莫如深。

看到那个瓶子,陶夭夭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桃灼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她就知道,当初那瓶药瞒得了其他人,却瞒不了桃灼这个人精。

“这个瓶子,姑娘可认得?”桃灼问。

“桃大人这话说的,我自己的东西,我当然认得!”

陶夭夭掀开被子下了床,没有穿鞋,单脚跳着到了桌边,一屁股在桃灼的对面坐了下来,然后一把拿过了那个瓶子紧紧地攥在手中。

看到陶夭夭光着的那两只雪白小巧的脚丫,桃灼轻咳了两声撤回了目光。

“姑娘,若是在下没有记错,你当时对皇上和长公主的说辞,这药似乎是世子救命的药。”桃灼说,“可是这瓶子里装的,却是蒙汗药,我说的是也不是?”

“蒙汗药吗?”陶夭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伸手拍了怕脑袋:“看我这脑袋,关键时刻总是不够用,可能当时一看世子出事了,心里头一着急就记错了,呵呵!”

桃灼既然拿着这药来找自己,那么否认是没用的,倒不如坦白承认了。

陶夭夭爽快承认的态度让桃灼微愣了片刻,他轻笑了两声,又说:“不知姑娘这瓶药,是哪里得来的?”

“这药啊,就路边药铺里买的啊!”陶夭夭笑得天真无邪,“桃大人,您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弱女子出门在外的,谁也不能保证摊上个什么事儿,所以我就早早买了蒙汗药防身,这应该没有触犯律法吧?”

“当然。”

陶夭夭笑,桃灼也笑,笑得比陶夭夭更加灿烂。

他一边笑,一边伸手入袖,从袖子里又摸出了另外一个瓷瓶来放到桌上。

“在下还想请姑娘再认一认这瓶药,这软筋散,不会也是姑娘从路边药铺买的吧?”

看到第二瓶药,陶夭夭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看桃大人仪表堂堂,没想到竟然对姑娘家的私物如此感兴趣。”

这软筋散是轩哥哥特制的,是她陶青爹爹传下来的方子,寻常的药铺当然是买不到的。

“姑娘息怒,在下并无恶意,不过是想问一问这瓶药的来历。”桃灼正色道。

“这是我哥给我防身的东西。”陶夭夭没好气地说道。

“敢问令兄和玉剑山庄有何关系?”桃灼又问。

“玉剑山庄?”陶夭夭微愣,她看了一眼桌上的小瓶子。

这药是轩哥哥配的,而配方却是他陶青爹爹传下来的,祖父曾经让她拿着信物去玉剑山庄,难道他们陶家和玉剑山庄真的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陶夭夭警惕地看了桃灼一眼:“桃大人又和玉剑山庄有何关系?”

若是关系匪浅,说不定还能帮到她。

桃灼笑了笑:“玉剑山庄的沈庄主,是在下的舅父。”

“亲的?”陶夭夭心头一阵激动,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净顾着打探薛府的消息了,竟然忘了顺着玉剑山庄这根藤,摸一摸定远侯府这只瓜了。

“当然。”桃灼笑道。

“那你……”陶夭夭张口就要问那枚血玉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口:“那你能不能帮我引见引见玉剑山庄的人?”

“姑娘不认识玉剑山庄的人?”桃灼皱了皱眉头,那这药……

“我应该认识玉剑山庄的什么人吗?”陶夭夭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桃灼轻咳了一声,又问:“不知姑娘找玉剑山庄的人有何事?有什么话可方便在下转达的吗?”

陶夭夭颓废地挠挠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此事说来就话长了……大概一个多月之前,我曾受人所托,去求见沈庄主,却被告知他已闭关,少庄主不巧又下了山,所以就一直没见上。”

桃灼若有所思:“姑娘是受何人所托?求见沈庄主有何事?”

“这……”陶夭夭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不该对桃灼说出实情。

桃灼这个人吧,看起来似乎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姑娘也知道沈庄主闭关了,沈少庄主又……行踪不定,若是姑娘不肯说出实情,在下就算有心要帮,怕是也无能为力。”

看到陶夭夭犹犹豫豫,桃灼便添了一把火。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陶夭夭下定了决心,“其实我找沈庄主,是有事要求他。”

桃灼挑了挑眉梢,示意她说下去。

陶夭夭点点头,“我找沈庄主,其实是去认亲的。”

“认亲?”桃灼懵了,“认何亲?你?跟沈家?”

陶夭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要认何亲,我甚至不知道我跟沈家是不是有关系,祖父临死之前让我拿着信物去找沈庄主,说沈庄主见了信物就会明了。”

“信物呢?”桃灼又问。

陶夭夭黑着脸摇摇头:“丢了。”

“丢了?”桃灼也黑了黑脸,“姑娘莫不是在拿在下寻开心吧,无凭无据,你让在下如何帮你。”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有凭证的,只不过凭证丢了而已。”

陶夭夭有些理亏,“桃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只需帮我引见沈庄主,实在不行,沈少庄主也行!我见了他们,自会证明。”

“姑娘要如何证明?或者说,姑娘的凭证丢在了何处?”桃灼已经站起了身,这姑娘自己都不知道跟玉剑山庄的关系,那他这一趟也算是白来了。

“丢在了……”看到桃灼要走,陶夭夭慌忙也跟着站了起来,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住了口。

桃灼曾经帮她办过身份文书,是知道她路引上的地址的,她路引上的身份是广阳郡丹阳城,但若是她说信物丢在了葡萄镇,不知道桃灼会不会信。

“桃大人,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祖父将那个信物给我之时,恰逢我家里遭了大难,信物被我不小心弄丢了,我又跟兄长失散,所以才一直迟迟不敢贸然寻去玉剑山庄。”

提到葡萄镇的过去,陶夭夭双目中染了几分水汽,也带上了几分鼻音。

桃灼看了一眼陶夭夭悬在半空中那只依旧青肿的脚,没来由地心中一软,他叹了一口气:

“姑娘你先坐下,这样吧,你将你说的那个信物描述给我,还有你家的确切地址,我回去之后往玉剑山庄去一封信,看沈庄主的意思再说吧。”

看着桃灼眼底的真诚,陶夭夭扶着桌子又重新坐下,心里头打起了鼓。

听祖父的意思,玉剑山庄似乎有可能会帮自己的,而这个桃灼跟玉剑山庄的关系这么近,应该不至于会害自己的吧。

“好,我告诉你。”她心一横,咬着牙点了点头。

“我的那枚信物,是一块血玉,后面刻着‘玉剑’二字。”

“你说什么?”桃灼猛地站起了身,神色里带了几分急切与期盼。

他的目光盯紧了陶夭夭的脸,一寸皮肤都没有放过。

“姑娘,你说的那枚血玉,丢在了何处?”桃灼的声音有些发颤,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攥起了拳头。

“姑娘既然选择相信我,我希望姑娘能实话实说。”

“是在……葡萄镇。”陶夭夭的声音细弱蚊蝇,说了“葡萄镇”之后,她慌忙又抬头辩解:“

桃大人,我路引上的地址,其实是假的,我们家惹了仇家,祖父怕我和兄长被人追杀,所以才托人改了地址,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从小在西北边关的葡萄镇长大,那里的人我都认识,桃大人若是不信……”

“我信!”桃灼忽然开口打断了陶夭夭的话,他从桌子的那一侧走到了陶夭夭面前,声音有些发颤,炽热的眼神将陶夭夭看得有些不自在。

“桃大人,你怎么了?”陶夭夭伸手在桃灼面前挥了挥。

桃灼居高临下的俯视让她有了些压迫感,她便又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虽然依旧不能跟桃灼平视,但至少比坐在那里多了几分底气。

桃灼定定地看着陶夭夭,从弯弯的眉毛到圆圆的眼睛,再从微翘的鼻子到小巧任性的嘴巴,看着看着,他的喉咙里便带了些酸涩。

是她!

一定是她!

怪不得从他第一眼在永安巷见到她的时候就有了一种莫名地熟识,原来他的第一感觉没有错,原来他这么些年要找的人早就已经出现了,若是母亲知道,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桃大人,您没事儿吧?”陶夭夭再次在桃灼眼前挥了挥手。

这个桃灼看自己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陶夭夭伸手在自己脸上擦了擦,自己应该不至于丑到能将桃灼这样的人吓哭吧?

“姑娘,你……你身上……”看到陶夭夭眼底的小心,桃灼张了张口,喉咙有些沙哑,带了些顿顿的心疼。

“我身上怎么了?”陶夭夭疑惑地问道。

“没……没什么!”桃灼没有继续追问,“姑娘身上有伤,赶紧上床上歇着吧,我一会再过来看姑娘。”

说完这些,桃灼几乎是逃也似地出了门。

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从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眼圈却微微红了。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他长出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了船头处。

看着隔壁跟着的那艘船,桃灼沉吟了片刻,然后脚尖轻点朝着那艘船飞了过去,在水面上几个起落之后,他稳稳地落在了后面的那艘船上。

“桃……桃大人?”撑船的侍卫看到忽然出现的桃灼,被吓了一跳。

“公主呢?在哪个房间?”桃灼的声音是少有的焦急。

那侍卫伸手指了指船舱:“直走尽头,最大的那一间……”

话音未落,桃灼已经不见了踪影。

房间内,顾紫璃刚换了一身衣服,正坐在桌边仔细擦拭她手中的一把短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房门被人一把从外面推了开来。

顾紫璃冷了脸,倏地站了起来直奔外间:“放肆!谁让你进来的!”

“对不起公主,臣有急事!”桃灼原本已经推门走了进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之后又后腿了一步。

看到眼前之人是桃灼,顾紫璃愣了愣,俏脸稍稍缓和了些:“表兄来都来了,就进来吧。”

“谢公主!”桃灼道谢之后进了屋,伸手关上了房门。

“这是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了?竟然能让表兄着急成这个样子。”顾紫璃难得地调侃起来,她将桃灼请到桌边坐下,抬手倒了一杯水。

“多谢!”桃灼接过水放在了桌上,压低了声音开口:“公主,臣有事要问您。”

“这里没有外人,表兄为何还是如此客气?有什么话表兄问就是了,只要我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顾紫璃笑道,桃灼越是郑重,她便越是奇怪。

“好!”桃灼点点头,“紫璃,我问你,你在替那个姑娘换衣服的时候,可曾注意过她的后肩?”

顿了顿他又纠正:“应该是右后肩!”

“右后肩?”顾紫璃疑惑地看了桃灼一眼,仔细想了想之后,她说:“她的后背被磨破了,渗了些血,给她敷药的时候,我似乎是注意到的……

她的后肩处,似乎有一个胎记,但是是左边还是右边我倒不太记得了,表兄问这个做什么?”

“是什么样的胎记?”桃灼站起了身,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泛着些清白,生怕从顾紫璃口中听不到他想要的消息。

看到桃灼的样子,顾紫璃心头的疑惑更重了,她想了想开口:“类似于一朵桃花,淡红色的桃花胎记。”

“桃花胎记……真的是桃花胎记……”

桃灼浑身的力气仿佛忽然被抽尽了一般,他扶着桌子跌坐在椅子上,眼中隐隐有水光闪烁,眼神却是带着笑的。

他眼底的笑意越来越大,逐渐蔓延到嘴角,最后,笑出了声。

“表兄,你没事吧?”顾紫璃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桃灼。

在她的心中,这个表兄一直是那种沉着稳重的男子,城府极深,会对着所有的人笑,却很少有发自内心的笑,因为她知道,表兄心底一直深埋着一处伤……

可是这一次,他竟然笑得如此开心。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桃灼的心情平复下来。

许久之后,桃灼的笑声终于停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郑重地对着顾紫璃作了一个揖:“多谢公主告知,那位姑娘的事,还请公主暂为保密,等到时机一到,桃灼自会挑明。”

“我可以不说,但却不敢保证母亲不去调查,还有,表兄你今日的表现太反常了。”顾紫璃点头答应了。

从桃灼给自己行那一礼的时候顾紫璃就知道,今日她怕是从这个表兄口中问不出什么了。

桃灼告辞出了船舱,又同来的时候一样,飞身上了那艘大船。

这一次,他去了洛云锡房间,寒暄了两声之后便告了辞,这一次,他手上多了那两个用衣裳做成的布口袋。

站在陶夭夭的房间外,他在过道里来来回回徘徊了好几遍,直到巡视的侍卫走过,他才抬手敲响了房门。

“谁啊?”陶夭夭的声音隔着木头门板从里面传来。

“是我,桃灼。”桃灼的眼底带笑,声音里也是带笑的。

“请进。”里面的声音近了一些,桃灼推门进去,就见陶夭夭已经单脚跳着掀开了里间的帘子。

看到桃灼进来,陶夭夭咧嘴笑了笑:“桃大人,您怎么……又来了?”

桃灼的耳朵很自觉地过滤掉陶夭夭口中的那个“又”字,看到陶夭夭只穿了一只鞋子的脚,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姑娘,你怎么不穿鞋啊?水上风大,你又是刚染了风寒,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额……桃大人,这房里燃着炭火呢,不冷。”陶夭夭干笑了两声,对于桃灼莫名其妙的关心有些茫然。

“不冷也不能光着脚!”桃灼板起了脸。

对上陶夭夭愈加疑惑地眼神,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姑娘的脚太过纤细,一看就不是男子脚,若是不穿鞋,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的!”

“原来是这样,多谢桃大人提醒。”陶夭夭点点头,她倒是忘了这茬事儿了。

可是,她的脚肿了,穿靴子好难受的。

“姑娘先将就穿上袜子,回头我让人送一双大一号的靴子过来。”看到陶夭夭那只依旧肿得高高的脚面,桃灼再次皱眉,眼中划过一丝心疼。

“不用劳烦桃大人了,我又不怎么出门,再说了,穿太大的靴子伺候起世子来不太方便。”陶夭夭慌忙摆手,桃灼的莫名其妙,让她有些紧张。

“姑娘的脚受伤了,得将养几日才能下床,洛世子那边我去跟他说。”桃灼的脸沉了下来。

她本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如今却受了伤还惦记着伺候别人。

“啊?”陶夭夭懵了,她怎么不记得桃灼和洛云锡的关系有这么好了?

“那个,桃大人,你找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陶夭夭问道。

“姑娘,请恕我冒昧,你的本名,就是陶季吗?”桃灼忽然看着陶夭夭开口。

陶夭夭张了张嘴:“这个……我原来叫做陶三儿,可能世子觉得不好听,所以才给我取了陶季这个名字。”

“姑娘家人的情况,方便跟我透露一二吗?”桃灼又问。

“桃大人打听这个有什么用吗?”陶夭夭疑惑地问,她想了想,又说:“是不是我的身份文书有什么为难之处?”

“……是有些地方需要改动一番,当时文书给的匆忙,有些细节我忘了。”桃灼面不改色地说道。

“给的匆忙?”陶夭夭更懵了,“桃大人,我的身份文书出来了?你给谁了?”

“莫谷主托付的事情,我自然得放在心上。”桃灼说,“没几日就出来了,我是亲自送到玄幽王府的,当时洛世子不在,陈管家据说是犯了旧疾,至于姑娘你,听府上的侍女说,是吃醉了酒……”

“所以,我的文书你是给了谁了?”陶夭夭瞬间想起那次在青竹轩吃烤串的那一晚,自己一个激动高估了自己,醉得人事不省的那一晚。

“给了青竹居一个自称红儿的姑娘,她说会转交于你。”桃灼皱眉,“怎么?姑娘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可能是红儿姐姐忘记了,回头我问问她……”陶夭夭咬牙切齿地笑道。

好你个洛云锡,竟然敢私藏她的身份文书!

陶夭夭心里头暗骂了洛云锡两句,又继续说:“至于桃大人提到的家人一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打小就没见过娘亲,在祖父陶哲,还有爹爹陶青的关爱下长大,我还有一个兄长,是父亲很早时候救下的一个孤儿,也对我很好,我还有两个姐姐……”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可是后来,家里来了一拨人,那天晚上,我的家就没了……祖父让我拿着信物去玉剑山庄认亲,我却将信物弄丢了。”

“……后来呢?”桃灼眼底染上几丝心疼,轻声开口,生怕吓着了陶夭夭。

夭夭……

葡萄镇的陶夭夭。

也是定远侯府的桃夭夭。

是他这么些年从未放弃过寻找的妹妹。

当初沈玉枫带着那张图样去定远侯府找他,天知道他那张图样的时候,心里有多么激动。

他连夜派人去了西北边关的葡萄镇,当听到陶家已灭的消息之后,他心里又是多么的心痛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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