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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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姐姐,您不吃酒的吗?”
桃依依结结巴巴,握住酒壶的手心里还出了汗,险些将酒壶滑下来。
桃夭夭不动声色地瞥过桃依依握着酒壶的手,那只手正微微颤抖着,指尖还有些发白。
她对着桃依依笑了笑:“二妹妹,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没,我没紧张啊!”桃依依慌忙笑着掩饰。
“没紧张你抖什么?”桃夭夭笑得愈发灿烂。
“我……我只是……”桃依依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酒品不好,喝了酒可是会耍酒疯的,还会又抓又挠,谁离我近我就挠谁,你看看我这指甲……”
桃夭夭一边说,一边伸出爪子成钩状在桃依依脸边晃了晃。
“就是这样——”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些阴森森的恐怖,她张开十指在桃依依的面前划拉了几下:“就是这样……刺啦……一下!多厚的脸皮都能被我挠烂!”
桃夭夭虽然在笑,却笑得有些邪恶,她盯紧了桃依依妆容精致的那张脸:“二妹妹的脸蛋这么嫩,手感也一定很好,但若是被我一不小心抓到了脸……”
“大姐姐,你别说了!别再说了!”桃依依“当”地一下放下了酒壶,脸色微微发白,不自觉地往外挪了挪身子。
“二妹妹,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人在撒谎的时候,她的肢体语言会很容易出卖她的,比如……她的眼神,她的语言,还有她的动作。”
桃夭夭放下筷子,环着胳膊含笑看着桃依依。
桃依依惊讶地抬起头来,只跟桃夭夭对视了一眼就赶紧扭过了头。
桃夭夭轻笑着摇了摇头,桃依依的坏,太过外露,丝毫不懂得掩饰,还不太够格做她的对手,她只希望桃依依能安分守己,别给定远侯府惹事就是了。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大殿里一阵骚乱,骚乱过后便逐渐安静了下来。
“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到——”
“德妃娘娘和誉王殿下到——”
管事太监尖细悠长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目光全部朝着高台上方的那道小门看了过去。
小门处的珠帘被宫女掀开,几个人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头的是傅梓荷和蓝景烁,后头跟着的则是薛忆盈和蓝景钰。
傅梓荷和薛忆盈二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同样地端庄和善,蓝景钰跟在薛忆盈身边,也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反观蓝景烁,虽然样貌同样出众,可是却一直沉着脸,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隐隐带着些阴翳。
高台之上的薛楚玉和傅梓荷最先跪了下去,殿内的众人便也随着跪了下去。
“哗哗啦啦”跪了一片,请安声先是从皇后开始,到最后蓝景钰结束,一个都没落下。
桃夭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大殿里这么多人,这么长一串的请安声,竟然也能异口同声地说出来,就像经过排练似的,也还算得上难能可贵了。
“诸位都起来各自就坐吧。”傅梓荷在高台之上的座位上坐下,蓝景烁坐在了她的身边,薛忆盈母子俩则坐在了傅梓荷的右侧方。
众人道谢之后便各自坐了回去,薛楚玉和傅紫苏原本想要下去,却被傅梓荷招了招手留在了台上。
“你们两个就别下去了,今日是你们俩唱主角呢,就留在这里吧,来人,再加两套桌凳过来。”傅梓荷笑得越发和善。
“谢皇后娘娘恩典!”薛楚玉和傅紫苏对着傅梓荷道了谢,在傅梓荷和太子的左侧方并排坐了下来。
“本宫和德妃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时辰,所以过来得晚了一些,诸位不必拘谨,还像刚才一样随意便好。”
傅梓荷一边笑,一边环视着大殿里各个角落里坐着的人,一直来来回回环视了好几遍,才将目光投放在了桃夭夭的身上,眼底满是审视,且毫不避讳。
桃夭夭挑了挑眉梢,垂着眼任凭傅梓荷打量,也用眼角的余光收到了除了傅梓荷之外的许多其他目光的打量。
积云山上因为苍猊团子一事她得罪过太子,也就等于间接得罪了皇后,而跟蓝景钰退婚一事,似乎还得罪了德妃,再加上黑风山上跟蓝景钰的过节……
桃夭夭越想越郁闷,仔细想想,似乎这里的很多人都看她不顺眼,她暗自苦笑了一声,瞬间感觉到压力倍增。
“诸位也知道,依照往年时令,半个月之后便是长公主府梅园梅花盛开的日子,太后娘娘原本打算请长公主举办一场赏梅宴,让大家增进一下感情……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长公主忽然遇上了刺客命悬一线,如今虽然脱离了危险,却也得将养些日子,所以本宫便跟德妃商量着,索性趁着薛、傅两位姑娘的生辰,在宫里办上这一场宴席吧,也算是满足你们这些年轻姑娘小伙子们交友的愿望了!”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德妃娘娘!娘娘们有心了!”又是一阵异口同声的道谢声,桃夭夭便也随着众人一起低了低头。
“本宫还是那句话,诸位无需拘谨,方才进行到哪里了,继续下去便是,本宫和德妃还各自有事,坐一会便要回去了,这里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
傅梓荷见大殿里的气氛有些拘束,便笑着打圆场。
她看了一眼左侧的傅紫苏,笑着对傅紫苏招了招手:“紫苏,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傅紫苏微微一愣,抬头看到傅梓荷的眼神之后,她便淡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应了一声“是”。
傅梓荷示意傅紫苏坐在了自己的左边,又意有所指地看着薛楚玉说道:“薛姑娘也去德妃那边坐吧,你们姑侄间应该也跟本宫和紫苏一样,也得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吧?”
薛楚玉眼神微闪,笑着对着傅紫苏低了低头:“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女确实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德妃娘娘了,甚是想念呢!”
“本宫知道你们姑侄情深,以后没事的时候,薛姑娘大可多去德宁宫走动,也免得你姑母念叨。”傅梓荷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多谢皇后娘娘!臣女记下了!”薛楚玉对着傅梓荷低了低头。
“过来吧玉儿,过来本宫这里。”跟傅梓荷道谢之后,薛忆盈笑着对着薛楚玉招了招手,将薛楚玉叫了了自己身侧坐下。
于是高台之上便形成了一个非常对称的局面,皇后和德妃身侧,分别坐了自己的侄女和儿子。
桃夭夭低下头,默默地在心里头想着心事,冷不防却被皇后点了名。
“……都是些熟面孔,本宫看着生面孔还真是不多,那边角落里的那两位,是定远侯府的两位姑娘吗?”
桃夭夭抬起头来,笑着对着傅梓荷低了低头:“回皇后娘娘的话,确实是臣女和妹妹。”
“早知桃夫人天香国色,今日一见桃大小姐,本宫才相信果然如此,若是单论样貌,怕是这里的姑娘们,很难有及得上桃大小姐的了!”
她一边笑,一边又看了一眼德妃:“德妃妹妹今日一见,是不是有些后悔这婚事退得仓促了?”
平平常常一句话,便将桃夭夭推上了风口浪尖,大殿当中的目光“唰”地一下,齐齐地聚到了桃夭夭的脸上,有好奇,有不屑,更多的,则是赤裸裸的嫉妒。
薛忆盈脸上的笑意不减,柔声说道:“谁说不是呢?臣妾也觉得这婚事退得有些仓促,退婚一事是由皇上和定远侯决定的,钰儿和桃大小姐反而像是成了局外人,别人也不敢插手啊!桃大小姐如此出色,想必是定远侯不舍得将她嫁到外头去吧?”
又是平平常常一句话,将退婚一事巧妙地避了开去,更让众人听起来,似乎这婚事还有转环的余地。
桃夭夭暗地里咒骂了一声,面上却不露声色,她笑着对上方低了低头:
“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过奖了,臣女也就是继承了母亲的一副好样貌而已,中看不中用的,哪里敢跟诸位姐妹们相提并论?”
自己将自己贬低,总好过成为众矢之的的好,况且,跟那些名门贵女相比,琴棋书画也好,针织女红也好,她本来就没有丝毫优势。
“桃姑娘也太谦虚了吧?定远侯府的桃大公子可是名声在外的,你身为他的妹妹,还能差到哪里去?何不也给我们这些人露上一两手,让我们开开眼界?”
风凉话是从人群里传出来的,身着玫红色夹袄的一名少女,打扮得朝气蓬勃,眼底却是浓浓的不屑。
桃夭夭看了一眼,她不认识那人,也懒得费心思去猜,便轻笑了一声:“这位姑娘,我觉得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接了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的帖子来给傅、薛两位姑娘贺生辰,并不是来让你们开眼界的。”
“你——”那名少女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想必也是家里骄纵惯了的,被桃夭夭三言两语的这么一激,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她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还是怎么的?你不就是出身侯府吗?你还以为定远侯府还是以前的定远侯府呢?
你哥哥桃灼已经辞官了,你那小霸王弟弟在军中不过是个小小的校尉,如果没有太后娘娘护着,你们定远侯府根本什么都不是!”
“彩云住口!”玫红少女身边的一名紫衣女子伸手拉住了她,狠狠地瞪了那玫红少女一眼之后,那名紫衣女子赶紧跟桃夭夭道歉。
“对不住了桃姑娘,舍妹年幼不懂事,又多吃了两杯果子酒,言语间冲撞到了姑娘,我代她陪个不是!回去之后我们一定好好教训她!还请姑娘切莫见怪。”
紫衣女子说话倒是中听,只可惜桃夭夭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皱着眉头愣在那里,满脑子都是玫红少女刚才所说的那句“桃灼已经辞官了”。
“她是谁?”桃夭夭的声音沉了下来,冷冷地看了身边的桃依依一眼。
桃依依被桃夭夭的那一眼看得身子一抖,不自觉地就开了口:“是……户部尚书家里的嫡长女苏彩霞和嫡次女苏彩云。”
“户部尚书苏钧?”桃夭夭微微皱了皱眉头,又问:“哥哥辞官的事,你也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啊!”,桃依依古怪地看了桃夭夭一眼:“难道……大姐姐竟然不知道吗?”
“是的,我不知道。”桃夭夭沉着脸摇摇头,心头万般心思飞速掠过。
苏钧素来跟哥哥政见不合,皇上早就有了让哥哥取而代之之心,是哥哥一直在推脱,那苏钧一家对定远侯府早有怨言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绝不是哥哥忽然辞官的理由。
桃夭夭伸出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是洛云锡思索问题时候常做的一个动作,别的本领她没学会,这个敲桌子的动作却是学得炉火纯青。
想到洛云锡,桃夭夭忽然心中一动。
她忽然想起了洛云锡之前对她说的那些话,说什么不会让哥哥的苦心白费,难道……
桃夭夭的心中骤然一酸,她想,她应该知道哥哥辞官的真正原因了……
哥哥辞官是为了她,而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桃夭夭冷着脸沉默不语,不明所以的众人只当她是因为苏彩云言语的挑衅而生了气,一时间便也无人再开口说话,。
傅梓荷的眼底划过一丝冷笑,满意地对着苏彩云点了点头,然后便开始吩咐众人继续刚才的表演。
台上的表演精彩纷呈,众女子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为的自然是能博台上那几人的一个好感。
太子和誉王同时出席,到场的大部分又都是各府待字闺中的姑娘们,不用想也知道皇后的用意在哪儿。
当今太子和誉王,可是都还没有娶正妃的。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即便明知道正妃之位不可能轮得到她们,可是能得个侧妃之位,也足够她们拼了命去争一争了。
桃夭夭低头想着心事,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却早已经落入了台上那人的眼中。
只是她的神情太过投入并未发现而已,连她身旁的桃依依上台弹奏她都没有发现。
“烁儿,如何?可有看上哪家姑娘了?”傅梓荷笑眯眯地看着台下,更在意的是身旁蓝景烁的意见。
蓝景烁懒洋洋地端着酒杯,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专挑长得好看的姑娘家打量,根本没将傅梓荷的话听进耳中。
“烁儿!”皇后冷了脸,低声斥责了一句。
“怎么了母后?”蓝景烁回神,慌忙坐直了身子。
“你真是……唉!”傅梓荷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没怎么,你继续看吧!”
她的目光朝着桃夭夭脸上看去,在心中划过一丝冷哼。
她费尽心思办了这么一场宫宴,目的为的就是破坏定远侯府和玄幽王府的这桩婚事。
她已经在皇上跟前下了保证,只要今日的计划能成,皇上就会对烁儿赈灾失职一事网开一面,如今誉王的风头正盛,她决不能让烁儿的地位受到任何的威胁!
傅梓荷又看了一眼德妃身边的蓝景钰,当看到蓝景钰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桃夭夭脸上之时,傅梓荷便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没想到,誉王竟然真的看上了定远侯府的那个中看不中用的丫头。
她是要破坏定远侯府的这桩婚事不假,但是她却不会傻到便宜了誉王。
别以为她不知道薛忆盈安的什么心,若不是为了给桃夭夭和誉王制造机会,她薛忆盈能如此痛快地配合自己举办这么一场所谓的生辰宴?
看着吧,她这皇后之位,可也是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的,她会站在最高处,看着下面的那些人,一个个如跳梁小丑一般,蹦跶着去做那些她早就已经看透了的蠢事!
薛忆盈想的倒是挺美,她薛忆盈想要螳螂捕蝉,却又安知她傅梓荷不会黄雀在后?
傅梓荷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却又在看到傅紫苏之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紫苏,看什么呢?”傅梓荷对着傅紫苏开口。
“没!没看什么!”傅紫苏慌慌张张从蓝景钰脸上撤回了目光,脸上已经悄无声息地飞起了红霞。
“紫苏啊,过了这个生辰,你可就十六了,若是放在天晟或是川泽那边,可都是为人母的年纪了……”傅梓荷看着傅紫苏开了口。
“虽说咱们九渊对女儿家成婚的年龄不是那么看重,可是女大不中留啊!你祖父他,可有问过你的婚事?”
傅紫苏娇羞地点点头:“回皇后娘娘话,祖父是过问过,却也没太逼迫臣女。”
“父亲他那是老糊涂了!”傅梓荷嗔怒道,“上次他进宫,我们父女俩不欢而散,他回去之后没再生气吧?”
想到这事傅梓荷心里头就憋屈,石虎岭誉王失踪一事,她明明就没有参与,可是父亲却不知受了谁的蛊惑,非要说这事跟她脱不了干系,别管她怎么解释都没用!
傅梓荷冷哼了一声,这件事,一定跟薛家脱不了关系!这笔账,她可是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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