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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怕死的商人到处都是。大明朝的晋商为了赚钱不惜绕道蒙古给野猪皮运送物资,赚的可不就是女真人从辽东抢掠的银子?至于那些银子带不带血,谁在乎?
周青峰盘踞营口,威震海盖两州,逼得两州指挥使替他搜刮地皮,劫掠人口,甚至做保请得登州的民船来帮忙运输。为了跑通这条海路,‘革命军’行政司贸易科的王凯王科长都不得不跟船跑一趟登州,带着银子顺便去采购‘革命军’急需的布匹和药材。
跟反贼做生意,那利润可大了。
王凯跑了几趟,一开始愿意来的船队很少,商人也很谨慎。可等多跑几次,大家都尝到了甜头,后续来的船是越来越大,货物是越来越多。
当时间进入十月,辽东湾的天气开始转冷。王凯都不知是第几次去山东,随船带了五万两银子全部花了个干净,一口气雇佣了大大小小二十几艘货船开到营口。当这些货船借助码头的滑轮吊车卸货时,随船而来的船主们还围拢了看个稀奇。
“一群土包子。”王凯嘲笑了那些船主,却又自怜自叹。他从抚顺逃出来,也是带了十几万两的身价,上千人的部下。结果……,周青峰一句话就把所有资产充公了。连人手都被打乱编入‘革命军’,一口气吃的连渣都不剩。
周青峰明白的说——老王啊,你这势力太大了。放你走,我也不甘心。放任你,我又担心你尾大不掉。我给你打个白条吧,你的人马和财货就归我了。你就安心担任你的科长。
嘚……,几十年辛苦就换了张白条。打劫果然最赚钱了。
拿到白条的那一刻,王凯气的抓狂,真想一拍屁股干脆走人。可财货全被吞,他能去哪里?
想当初周青峰刚到抚顺就把王凯祸害的不轻,到如今一口吞下连个渣都不剩——真是遇到天敌了啊!
“王科长,王科长。”
正愁苦的时候,王凯就听有个欢快的声音在喊。只见有个穿绸缎的富家老者撩起衣袍快步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向王凯招手。
“啊……,是林老爷。”王凯朝富家老者拱拱手。来的是山东富商,卖绸缎布匹的。他费了好大劲才跟这位富商做上生意。这次对方亲自前来,还顺带运了一万多匹布。
来的一路上,林老爷可是担心的很。要不是有海盖两州指挥使作保,外加王凯给了足够的定金,他是不会这么痛快来营口的。不过此时他倒是心情舒畅,因为货物到岸点验之后,行政司财务科很痛快的交割了剩下的余款。
商人做生意,都怕‘货到地头死’。东西卖出去收不到尾款的事太普遍了,不少商人甚至要搭上性命。不过这林老爷到了营口就发现——这里遍地商机。
‘革命军’搜刮海盖两州,手里有的是银子,数量不少。这伙反贼对货物的需求也极大,不管运什么东西来都能卖掉。最让林老爷满意的是这伙反贼还挺有信誉的——信誉不是口头上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革命军’有专门的贸易科,做生意是极其专业。
到了营口,林老爷就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甚至有一文钱收不到的可能。反正他这批货售价极高,光是定金就已经回本了。他来营口就是要看看别的东西,考察一下‘革命军’的前途。而他一到营口的码头就立刻察觉此地的与众不同——这不是一般的反贼呀。
码头上铺设了二十几座栈桥,每座栈桥上都有四座滑轮吊车,每座吊车下还配备十几部马拉的大拖车。光是这一套码头设备的复杂和高效就让林老爷极为吃惊——他到过的港口也不少了,从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码头为了提高装卸效率而如此大把花钱。
上下货靠码头的苦力背才是正常现象。
“这套东西好,真是好。”林老爷特意计算了这套码头装载设备的效率,一部吊车可以直接吊起两千斤的货物。这要是换苦力来背,十几个人得背几个时辰。这期间还磕磕碰碰少不了出事。可吊车只需一刻钟,人工也只要三四个就行了。
吊车上的滑轮已经由木制换成了铁制,坚固耐用,受力也大。林老爷对这东西就暗暗留心,这么一套设备就给他一个深刻的印象——这伙反贼绝不是乌合之众。乌合之众干不出这么专业的事。
果然……。
卸货之后,林老爷就带着自己的账房去收尾款。周青峰亲自接待,先是当场付款,然后又拉着林老爷聊了一会。总共不到一刻钟,简单高效,不说废话。双方交情不深,身份又尴尬,周青峰也没给什么许诺,只说己方对于贸易的态度,供求所需。
一万多匹最便宜的粗布卖了七八万两,这个价格可比在山东销售贵了一倍。林老爷银子到手再回来找王凯,那自然是春风得意了。他拉着王凯的手不住的告谢道:“王员外真是有本事的人,身后有这么一尊大靠山,今后必然发达。”
王凯只有苦笑,心想:“王某现在手里只有白条,发达个贵呀。要不我俩换换,我拿白条给你,你拿银子给我?”他只能拱拱手说道:“林老爷若想赚钱,尽可以运货到营口来,我们少帅的信用可比大明的那些官老爷还高些。这里出售的货物也不错的,比如马匹。”
周青峰手里有五千多匹马,由于没有草场,养马太麻烦了。除了用来内部运输,他决议卖掉一半,否则就只能杀了吃马肉。
说到马匹,山东也养马。可大明朝的马政可是坑人无数。周青峰愿意出售马匹,林老爷也愿意吃下一批,免得回程之时空船太亏。
“我这次想卖五百匹马,可惜少帅只愿意出售一百匹。”林老爷还有些叹息呢。
王凯只是笑笑,不等他进行解说。码头边忽然开来一支部队准备登船。队形整齐的部队后头还带着大量辎重,各种辎重车辆后头还有背着包裹,神情不安的辽东难民。
‘上船’‘上船’的呼喊声此起彼伏,部队警戒线,引导难民登船。一同上船的还有不少粮食和工具。林老爷一看这架势才知道为什么周青峰不肯出售太多马匹——因为他自己需要占用船队南下的运载能力。
“王老弟,你们这是……?”林老爷看了看,被占用的都是大船,每艘船上去百来人。包括一支全副武装的长矛排。看这架势绝不是去郊游,显然是要远距离船运。
王凯知道这是要干嘛,可他故意不说,“我家少帅心怀天下,可不愿意困居辽东。”
林老爷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处在一个历史的端口。周青峰总算凑够了南下的船只,立刻决定出发,目的地旅顺。一个步兵连,一个骑兵连,一个战斗工兵连,一千五百难民,三百多吨随行物资,大大小小二十几艘船。由赶鸭子上架的海军统帅朱诚琇带领,扬帆出海。
出海前,御用画师蔡志伟被调来绘制出征图。海边还架起几门‘虎蹲炮’连放二十一响,为‘革命军’这次打破桎梏的行动提振士气。
当海边的炮声不断响起,林老爷觉着这辈子从没如此振奋过。明明他跟眼前的场景,跟‘革命军’,跟周青峰没什么太大关系,可就是觉着这带领千人出航,万人追随,开无垠波涛,赴生死沙场的一幕太不可思议了!
威名赫赫,不枉此生!
叫人心神向往。
“这‘革命军’的少帅真是了不得。”林老爷感叹不已,心中实在想不出能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贵部军容之盛,士气之旺,定能伏波定远,名扬四海!”
王凯站在一旁,看着徐冰和李树伟给周青峰送行。双方分别之际均是庄严肃穆,配合那隆隆炮声,叫人浑身战栗,鸡皮浮现。一种看不见,抓不住,却能感受得到的威势充盈现场每个人的心胸。这威势背后便是能主宰民族命运的强大权力。
与之相比,寻常百姓追求的金银财富,大屋美婢又算的了什么?
林老爷站在码头足足一个多时辰,直到远征船队消失在海天之间为止。他回头时再抓住王凯的胳膊,不停摇晃的讨好道:“王兄担任‘革命军’内要职,定然是少帅信任之人。如今辽东大乱,贵方大有作为,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能让林老爷郑重其事的说这番话,王凯瞬间有种难得的自豪感。他浑身酥麻酸爽,如同三伏天来了一桶冰饮,痛快至极。过去当个商人,都是他厚着脸皮去巴结别人,难得今日有人如此来巴结他。这地位的改变莫名刺激啊!
周青峰出海后航行于波涛之上,取出郭娇赠与的那杆‘风云幡’。借着数目过万的祈愿者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他让海面刮起大风。装载先头部队的三艘大船挂满帆开出十节的高速向南航行,日夜不停——用不了十个小时,他就将出现在旅顺北面的黄泥湾。
周青峰之前跟郭娇开着‘三翼机’来过黄泥湾进行侦查,确定这是一片较为荒芜的海滩,海边可以建立码头停靠船只。附近也没什么村落,更没有明军守卫,适合初期落脚。
三艘运兵船在天快黑之前出发,在海图,指南针,简易六分仪,精确机械表,以及能探究周围海域状况的‘风云幡’的协助下,黑夜里也不减速。等到隔天天亮前,拐过鼎鼎有名的长生岛,前方五十海里外就是目的地了。
周青峰在‘旅顺’号的船头站了一夜,看到天边慢慢升起朝阳时,腿都站麻了。当他下意识向东南方向看,试图看到陆地时,桅杆上的瞭望手抓着青铜望远镜大声喊道:“少帅,前头就是旅顺了。”
宏图霸业就要真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