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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青在郭家大门外下了车。
“我自己回去吧。”她对吴管事道了谢。
吴管事觉得也许该去见见郭大老爷。
“现在刚入学,待来日有所成再拜谢伯父更好。”薛青道。
小屁孩子还挺要面子,吴管事乐了,但要不是要脸也不会说出考状元才娶小姐的话,真是无知无畏。
“还有明日不用用车送我了,我知道路了,打算自己走着去,也好活动下筋骨。”薛青又说道。
竟然不要车送?老爷也并没有交代刻意关照,第一日的面子做到了就够了,吴管事客气两句也没有再劝走开了。
薛青拎着篮子向大杂院的所在走去,巷子里几个女娃娃还在抓羊拐,看到薛青了喊了声哥哥。
薛青放下篮子蹲下来跟她们玩了一把,然后才迈进大门。
“薛青哥哥,薛青哥哥。”
院子里孩童们的喊声顿时扑面,同时有球扔过来。
薛青一撩长衫抬脚踩住,拎着篮子踢球冲入孩童们中间,笑声喊声叫声热闹,一如往日玩乐片刻薛青才穿过院子走到夹道上,蝉衣恰好走过来。
“都读书的人了,还不会快去温书?”她说道,“还跟小孩子玩什么。”
薛青用袖子擦了额头的汗。
“劳逸结合啊。”她笑道,一面向内走去,“蝉衣你今天做什么了?”
蝉衣哦了声,迟疑一下跟上她的脚步。
“没什么啊,替二夫人叫了卖花婆子来,又替几个姐姐上了趟街。”她说道,“闲的很。”
“蝉衣你要不要跟我学识字?”薛青想到什么问道。
蝉衣哼了声。
“薛青你才上学第一天,就想着教别人了?”她说道,将垂在身侧的小辫子一甩,转身就走,“你先顾着你自己吧,这么得意洋洋。”
薛青笑了。
“我是生而知之。”她笑道,“你不用担心我。”
蝉衣没有回头摆了摆手走开了。
等候在门外的暖暖此时也看到了她,忙喊着少爷回来了跑来迎接,薛青将篮子递给她,薛母已经迎了出来。
“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她一叠声的问道,抚着薛青的肩头。
薛青一一认真的答了跟着薛母进了家门,暖暖跑来跑去的端茶倒水,小院子里立刻变得热闹起来。
........
天蒙蒙亮的时候,薛青就睁开眼起床。
薛母已经准备好了早饭,篮子里也装上了午饭。
“这么早你一个人没问题?”她担忧的问道,“我送你去吧。”
“娘,你不能送我一辈子啊。”薛青说道,“我连自己上学都不行,还考什么状元。”
薛母噗嗤笑了。
“本来就是啊,考什么状元。”她说道。
薛青忙掩住她的嘴喊了声娘。
薛母笑着点点头。
“好好,我不说了。”她说道,将薛青的肩头抚了又抚,“去吧。”
站在门外看着沿着青光蒙蒙的街道走远的薛青,暖暖伸手揉了揉鼻头。
“婶子,少爷行不行啊?天还没亮呢,街上还没什么人呢。”她担心的说道。
薛母笑了笑。
“没事。”她说道,“不用担心。”
暖暖抓了抓头,这个薛婶子对儿子宠溺的不得了,似乎儿子离了她都不能活,但这时候又放心的让儿子一个人去城外读书,真是难以理解。
清晨的街道上很是安静,夜市已经散去,早市还未开启,青石路上薄雾蒙上一层水色,布鞋踩在上面有些湿滑。
薛青走的很稳,一面走一面观赏着这个城市,这跟坐在车上看到的感觉又不同,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慨,毕竟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
她走过了一条街,速度渐渐的加快,街道上回荡着她的脚步声,走到街中间的时候响起了砰砰的敲击声。
薛青循声看去,见是一间打铁铺子,映照着火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挥舞着铁锤,刚从炉火中夹出的锄头被砸的火花四溅。
薛青看了眼飘荡的幌子,老铁铺,这名字倒直白利索。
铁匠神情专注似乎没有察觉门外有人路过,火光映照下裸露的上身变成了古铜色,汗水在其上闪闪发光。
薛青从其旁快步走过,再转过一条街,她的快走就变成了小跑。
碎碎的脚步声响在街上,惊到了一个蹲在街边挽着袖子裹着头发忙碌的妇人,她好奇的看过来。
薛青也看向她,鼻息间萦绕着鱼腥气,她的视线落在妇人身后的木牌子上,鲜鱼铺,这个城市的百姓倒是直白的可爱。
薛青不由笑了笑。
那分鱼的妇人也冲她笑了笑。
“小哥这么早啊。”她说道。
“是,我上学去。”薛青答道,脚步未停从铺子前跑了过去,妇人的劳作声渐渐远去。
城门已经打开了,几个兵丁正打着哈欠换防,看着呼哧呼哧跑来的薛青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社学读书。”薛青停下脚步说道。
几个兵丁打量她一眼摆摆手让她过去了。
这具身子很瘦弱,穿城跑着一路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薛青放慢了脚步恢复了行走。
出了城天光渐渐发亮,路上也远远的有人走动,应该是一个捡拾牛粪的老汉,薛青越过他向前,路上渐渐的响起了车马声,来往行走的人也多了起来,天亮了。
薛青吐口气看着前方隐隐可见的山,加快了脚步。
晨光跌落六道泉山,位于山腰中的一道泉水跳跃着溅起水花,两个十三四岁的学子伸手从中捞起一把擦向脸,青春的脸上如同挂满了珍珠闪闪。
“喂,你们,不要玩了,快些,先生要上课了。”
山下林间传来清亮的喊声。
“知道了。”两个少年学子响亮的答道,抖了抖衣衫向山下跑去。
山路上已经有很多少年行走,居高临下可以看到都向山下一间阔朗的厅堂聚拢。
这是一间比城中慈恩寺的佛殿还要阔朗的房屋,透过落地的大窗可以看到其内摆满了坐垫,足矣容纳百多人同时入座。
此时已经有不少学子进入其中,互相说笑着打招呼,洋溢着如同晨光的勃勃生机。
这是青霞先生上课的地方,社学里当然不是只有他一个蒙师,因为年龄以及经义不同有不同的蒙师上课,但青霞先生的课则是教授全体的大课。
木铎的声音咚咚的响起来,厅堂前的学子们加快了脚步,很快坐满了人的学堂内变得安静,而一个身材高瘦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出现在厅堂前。
他穿着干净的青衫,面容方正眉目端肃,手中握着一卷旧书,脚步轻快行走间透出儒雅之气。
身后跟着两个小童。
忽的他停下脚。
“如果,今日有人来,就来叫我。”他说道。
他的声音平和,但却带着几分威严。
身后的小童一惊,并不是被声音吓到。
青霞先生授课最为专注,从来不允许被人打断,当初秦潭公带着小陛下来,也是在国子监外等候一课上完才进来的。
先生这是等什么人来,竟然让半途通传?
最近没听到有什么亲朋好友或者重要人物要来访啊?
纵然心中不解,小童还是应声是,青霞先生也没有再说话迈进了厅堂。
厅堂里响起齐齐的施礼声,百多名学子在坐垫上躬身长礼,青霞先生坐在了最前方,抬手示意起身。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醇厚的声音在厅堂间回荡,在座的学子们脊背挺直端正,无比认真的倾听。
而此时的山下悬挂着知知堂的草堂里,学生与先生也正相对而坐。
“四书读过没?五经呢?春秋呢?你好歹读过一些什么吧?”
四褐先生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拍着面前的几案...几案只有三条腿,被他这一拍歪倒。
薛青伸手扶住,神情平静。
“要说读我也读过一些,但都是不求甚解。”她说道,“你就从头开始教啊,不要急。”
四褐先生的脸皱成一团。
“学生你说得对。”他说道,“先生我好好教,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