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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受害方和报案人身份坐在派出所里。
安全有保障,戾气消解,江澈恢复了平静,从容地向办案人员描述着茶寮村民这几天的遭遇,尤其是刚才那一波,村民们被上百社会混混围攻,不得不奋起反抗,可歌可泣的故事。
郑书记在旁边不时胡说八道几句作为补充:
“这不能给锦旗,怎么也得算是正当防卫吧?一百好几十人拿着铁棍向我们冲过来啊,我们能怎么办?不还手,他们就要按住人断腿……麻弟,你自己来说。”
作为受害者之一,麻弟也在,他撩起衣服展示自己被打伤的肋部,说:
“他们把我们围了,打我第一下我没敢躲,第二下水管照头来,不躲要死人,我只能躲了,然后那个赵正斌就让人把我按住,准备断我的腿……乡亲们拼了命冲过来救我。”
麻弟说完看了看外面。
外面,赵正斌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坐在那,这家伙一身是伤,可还是被带来了……他现在是嫌犯。
其实赵正斌的情况,连真正意义上的富二代都算不上,也就是个家里稍微有点钱的小混混。真是富二代,谁整天跟街面上最低级的小混混扎堆,还花钱买好,玩的这么低端?
想着的是欺负几个乡巴佬而已,他还不知道,自己踩的到底是什么雷。
现在的情况有点复杂,明明是他打的电话——结果对方报案了。
“你先说说,之前几天打砸进城农民摊位、伤人这些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办案的民警目光凌厉盯着他,“我劝你不要妄图狡辩,我们已经初步掌握证据……而且那些村民之前就有过报案记录。跟你一起被带来的人,也已经接连被指认,然后,他们又都已经坦白你才是指使人。”
竟然是他在被严厉审问。
风向不对,赵正斌感觉到了,很想说“警察大哥,你倒是先看看我啊,我这造型,难道一点问题都不能说明?”
“呜呜”两声,半边脸肿得跟山包似的,说话含糊不清,赵正斌有很多话想说,比如西装男什么的,但是他尝试一下后果断地选择了闭嘴,先等爹。
很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跑步冲进派出所……转着身看了一圈。
“正斌,正斌,我儿子呢?”
赵正斌就在他身后坐着,口齿不清说:“挂,我嘞乐啊,里愣不突来了吗?呜……挂啊。”
刚从周边市赶回来的赵爸爸气还没喘匀,仔细辨认了一下,哎哟,还真是。
“正斌啊,儿子,你怎么成这样了,谁干的?那帮农民?放心,爸一定替你出气。”赵正斌爸爸知道的消息还不多,愤怒之下两步蹿到办案民警面前,直接道:“你们关所长呢?我是他朋友,我要见你们关所长。”
办案民警早已经得到交代,闻言冷漠脸抬头看一眼,说:“关所长有事在忙,暂时没空见你。”
对方连问都没去问一声……赵爸爸错愕一下,他和关所长关系不算利益关联,但是酒桌上下来,平常称兄道弟的,关系也还不错。
关所长这态度,难道对头惹不起?
不是说只是乡下农民吗?
和儿子一样,他也不知道,事情其实比他想得严重得多。
…………
楼上,关所长办公室门关着。
县长、副省长,这级别跨越有点大,还有,村民被打县长跑来主持公道这种事,想想也有点离奇,关所长一边让人出去打听消息,一边决定拖一拖看。
“笃笃笃。所长,我是小刘。”
关所长开了门,问:“怎么样?”
“省政府那边暂时没消息,不过我打听到两件事。”
“说。”
“第一件事,楼下那个姓郑的年轻人,好像是一家连锁家电城的总经理,最近刚在庆州开了个店。”
关所长点了点头,有点钱的商人,刚来,还没根基,那就不算什么大问题,他示意小刘继续说下去。
“第二件事,那个茶寮村,不久之前刚遭遇了一场泥石流,刘副省长确实去过两次,慰问的同时,好像准备搞什么项目来着,不过后来就没消息了。”
“看来还真的认识刘副省长……”关所长嘀咕道。
“嗯,除此之外,那个村子还有一支乡村小女排,之前打到过全省第二名,这事很多报纸都报道过……被打的人里,就有她们的爸爸妈妈,所以,这回那些记者又去了。”
“什么?记者真的去了?”关所长一下站起来,他可以不在乎一个外地商人,但是现在记者去了,事情的影响力就远不是他一个小所长能扛的了。
而且记者会怎么报道,他完全能猜想。
小刘有些不安的看所长一眼,说:“还没完……所长知道那个希望工程阶梯小女孩吗?”
曲冬儿的影响比乡村小女排要大很多,关所长知之不详但也有听说,点头,他眼睛看着小刘……眼神里的意思:不会吧?
“她也是那个村子的。”小刘说。
这回关所长没说话,有点蒙,这什么村子?这样一个村子,就是他也不敢沾上一下啊。
“还好我涉事不深。”关所长想罢,果然决定卖队友。
脚步声传来,小刘刚进来忘了关门,现在想去关已经来不及了。关所长扭头看到赵正斌爸爸站在那里,挥了挥手,示意小刘先出去。
赵正斌爸爸进门,关门,“关所,这事你无论如何得帮我出口气啊。”
关所长苦笑了一下,反问说:“出气?你知道你儿子干了什么吗?他带人砸摊、打人,要断了一个刚经历泥石流不久的小山村好不容易找的一条生路……”
“那……”对方的语气和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赵正斌爸爸只是有点想不通,他困惑说,“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记者已经去了,你还是想想怎么保你儿子吧,新闻一出来,民意摆在那里,再加上证据确凿,他就得坐牢。”
“什么,坐牢?正斌都被打成那样了。”
“被打成那样也是他自己带这一百多社会混混去围攻对方,自找的,对方那是正当防卫。”其实如果真是想帮忙,这事可以变换很多种说法,定性完全不同,但是现在关所长不想帮。
“……”赵正斌爸爸终于清醒了,“关所,那你帮忙想想办法?”
关所长摇了摇头,“认了吧,千万别惹事,别较真,否则只会更麻烦……正斌糊涂啊,太缺管教了,现在你只能希望对方不要赶尽杀绝。”
“关所。”刚刚离开的小刘再次出现,有些着急地进屋,在关所长耳边小声道:“刘副省长的车来了。”
关所长心头一慌,“人呢?”
“司机和秘书,带着个小女孩。”
“知道了。”关所长点头的同时,已经有进一步决定,他现在非但不能帮忙,还要坚决跟赵正斌父子撇清关系,“铁面无私”,“落井下石”……
其实,赵正斌已经肯定要坐牢了,砸摊、伤人,带上百人围攻进城农民,事大事小原本都在一念之间,现在事大了……茶寮现在还有人在医院里躺着呢。
除此之外,赵家还得为茶寮被砸的摊位,受伤的村民做出物质、精神赔偿。
…………
“扫啊,扫啊。”
曲冬儿也不知哪里听来的说法,拿着一丛带叶的树枝,一边围着江澈转圈,一边仔仔细细替他驱赶进局子的晦气。
庄民裕在后头站着,看着。老实说这事要不是有曲冬儿,他都未必能这么快见到刘副省长。
“谢谢张秘书。”江澈握手道。
“不客气”,张秘书压低声音道,“刘副省长交代,这件事相关的新闻报道只能压在庆州地方报刊,传出去的话,对南关影响不好,希望你能理解。”
“这样啊……”有点遗憾,江澈还想着趁此机会让茶寮辣条一举在全国范围打开知名度呢。
跟大眼睛一样,曲冬儿的形象是不能直接商业化的,所以,江澈不能拿她打广告。
赵正斌这回送上门来是一个机会。除了被虐一顿,让江澈把胸口那股戾气出了,他真正的用处就在这里。
他这一弄,江澈就能搞出一个新闻,炒作起来,而在这个新闻事件当中,曲冬儿和小女排都会被动而自然地成为茶寮辣条的宣传点。
看江澈皱着眉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表态,心说这家伙胆真肥啊,连省长的话都敢不赶紧应承,张秘书苦笑一下说:“明年的广交会,省里的参展团会给你们茶寮一个名额。”
江澈明白这就是补偿了。
带着些不甘,点头答应下来,江澈说说笑笑送走了张秘书,回身把冬儿抱起来,捏一下脸颊说:“辛苦冬儿了。”
曲冬儿拨拨他的头发,认真说:“老师是真不让我省心啊。”
“冬儿说得太对了。”后面一个声音接上,庄民裕凑过来道:“你啊,卖个辣条,你都能折腾出这么多事,害我还特意跑一趟。”
“这你就冤枉我了,事情真的是对方硬找的,而且你这趟也绝对不算白跑”,江澈笑笑说,“庄县长,提个建议,明天和村民一起上街推销辣条吧?”
庄民裕一愣,“我?”
“对啊,一个贫困县的县长,亲自出面维护县下贫苦村民的利益,给百姓撑腰,还上街帮忙推销地方特产……等茶寮村民推销特产受迫害的新闻出来后,后续你的政绩和形象宣传,我都帮你准备好了。什么叫父母官,这就是一方父母官啊。”江澈笑了笑说:“老庄,继续给我们当县长吧,然后县委书记,市长……”
庄民裕憧憬了一下,有点“娇羞”,笑骂道:“胡说八道,就这点事,顶多也就保住我明年不被撤下去。”
“是吗?我看庄县长还是等看过明天的情况再做定论吧。”
第二天,只有一家庆州当地的小报给出了报道,主体内容关键词出现茶寮。
哪个茶寮?乡村小女排奇迹打到全省第二,主攻小周映一眼被省青年队教练看中的那个茶寮,希望工程阶梯小女孩所在的那个茶寮。
尽管报道很少,但是民众口头的传播力是无穷的……
庆州的市民里,有一些人曾经去现场为茶寮小女排加过油,有更多的人,曾经被关于她们的报道感动,之前茶寮遭遇了泥石流,很多人都还担心着这群小女孩的生活呢。
至于阶梯小女孩——多少人曾因为她的那组照片心灵柔软,去给希望工程捐款?无法统计。
茶寮人,阶梯小女孩和小女排的爸爸妈妈们,在村庄还没重建好的情况下,来庆州推销土特产了……结果在庆州,他们被社会混混欺负了,砸摊、打人……
这还了得?!
义愤填膺的同时,无数庆州市民走上街头,来买茶寮的土特产。
这一买,一吃,就停不下来了。
故事和口碑一起传开,几乎是一日之间,茶寮辣条的知名度迅速提升,很快达到了原本摆摊推销哪怕一年都未必能达到的程度。
到这会儿,哪怕是商业嗅觉再迟钝的食品批发商,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到第三天,包括第二批供货在内,茶寮村所有推销用辣条耗尽,而接到的订单,总金额已经超过150万。
峡元突然冒出来了一家著名企业,庄民裕兴奋得已经快疯了。
但事实上,这只是第一波而已,辣条的销路已经彻底打开,接下来就会源源不断。
…………
李广年和马东红留在了庆州,继续接订单。
剩下的人跟着运送新引进机器设备,装满原材料的车队一起回茶寮。
“得感谢赵正斌。”坐在车上,郑忻峰由衷说道。
“是啊。”江澈赞同。
郑忻峰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说:“老江,要不咱们不做生意了,一心一意纵横江湖吧?”
江澈错愕一下,“纵横江湖是什么意思?”
“就到处找事啊”,郑忻峰兴奋道,“你看哦,我帮你算了,牛炳礼那里搞一次,一个黄金商铺低价拿下,郭五那里搞一次,替大招和三墩一人弄了三万,还把他们的江湖地位给建立起来了,再王宏那里更不得了,一个港口加两百多万,这回,一个小小的赵正斌,你都能利用起来,折腾出辣条这么大的知名度,那可是眼下百万,未来很可能几千万的订单,另外村民还拿到了不少赔偿。”
江澈缓缓点了点头。
郑忻峰以为他有兴趣了,激动追问:“怎么样?干么,这事有得干啊,咱们青云门绝代双骄……”
江澈抬手,“师傅,麻烦停下车,我换辆车坐。”
“别啊,别走,老江,好了我不说这个了”,郑忻峰拉住江澈说,“问你个事,你还有没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
“干嘛?”
“这不你又失恋了嘛,我怕你又整出什么妖蛾子,刺激我,我想先做点心理准备。”
“哦。”江澈想了想说:“我是盛海滩小股神。”
郑忻峰张嘴、瞪眼,想了想,偏头摆手,说:“没劲,你以为股市跟气功一样,能瞎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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