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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您还没去呢,已经有人爬到我头上去了,您让我怎么活?怎么活?”
欧阳姨娘又是哭,又是喊叫。
顾明暖静静的站着,腰背挺直,眉目间渲着一抹镇定,外面点燃的灯笼,红彤彤的映着她的脸庞,静谧蔓延。
她低垂下浓密宛若扇子一般的眼睫,落下的浅淡剪影盖住波光潋滟的眸子。
顾明暖不在意,她根本就没把欧阳姨娘放在心上。
看似在等顾老爷子决断,二夫人有种除非顾老爷子把欧阳姨娘完全保护住,否则顾明暖一定会让欧阳姨娘挨这顿板子,打完之后,她还会把欧阳姨娘赶到庄子上软禁起来。
欧阳姨娘可是顾阁老的亲娘啊。
顾明暖这是多大的胆子?
顾老爷子喉咙里发苦,欧阳姨娘叫嚷得他头疼,“暖姐儿,我看她也不是……”
“伯祖父,您是真的后悔?”
顾明暖扯了扯嘴角,眸子一瞬间亮了一下。
顾老爷子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手握紧拳头,又慢慢的松开,怅然道:“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我对不住四弟,救我敬我的四弟。”
正因此,他不能眼看着欧阳姨娘被打,否则顾征和顾衍必定生嫌,顾征已经入阁,顾衍虽是走武将路数,但内阁有人总好过无人帮衬。
他决不能让顾衍再受一点点的苦了。
欧阳姨娘一边抹泪,一边嘴角弯出得意的弧度。
别看姜氏现在蹦跶得欢,将来等她的亲生儿子继承南阳顾氏,姜氏就得在她手底下讨饭吃。
顾明暖淡淡的瞥了一眼欧阳姨娘,“伯祖母待我犹如嫡亲孙女。她把玉桃阁托我代管,我不能让伯祖母立下的规矩成了一纸空文。”
“宁枝儿,宁花儿。”
“六小姐。”
宁氏姐妹同时跨上来一步,昂首道:“奴婢在。”
顾明暖食指轻轻一点,“请欧阳老姨奶奶下去,板子一下也不能少,谁手下留情。便不必再在顾家当差了。”
“不……”
直到宁氏姐妹驾起欧阳姨娘。她才反应过来顾明暖真是把她当成妾来管教,“顾明暖!”
“你记得叫我六小姐!”顾明暖冷着一张俏脸,目光扫过已经被吓傻了的顾明萱。“五姐姐还不去书房吗?等着我亲自送你过去?”
顾明萱后退两步才稳住身体,依然感觉到彻骨的寒意,顾明暖疯了不成?
她怎么敢责打欧阳姨娘?
祖父如今儿子都是欧阳姨娘生的。
顾老爷子目光深沉的望着平静如常的顾明暖。
一旁的顾明菲听不得院子里被责打的欧阳姨娘惨叫,义正言辞的说道:“姨奶奶那么大年岁了。侍奉了祖父一辈子,又为顾氏开枝散叶。延续香火,对顾氏有着莫大的功劳,六妹妹,你的心也太狠了。你别忘了二叔和三叔都是姨奶奶养大的。”
“大姐姐认为侍妾产下子嗣是功劳。我认为这是她们应当做的。”顾明暖噙着一抹傲慢,那是属于掌握侍妾性命的正妻的傲慢和高高在上,“当初纳侍妾进门不就是为了侍奉主子吗?欧阳老姨娘很幸运。她生下二伯父和三伯父,又都养大了。不过其中若是没伯祖母点头应允,二伯父他们未必能有今日。”
“伯祖母已经是很宽容的当家女主人了,不让她晨昏定请,不让她在身边值夜侍奉,唯一的要求只是不想她踏入玉桃阁,连这么一点点要求,她都要违背?”
顾明暖绝不会退让的,记得上辈子谢珏并没有纳妾……前生顾明菲和谢珏最后悲剧收场,未必都怪偏听偏信一直误会顾明菲的谢珏,顾明菲善良到没有底线和原则,谢家那群豺狼虎豹不得把她啃得连渣都不剩?
一段婚姻出现问题,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一方问题。
她呢?
上辈子在同李玉的婚姻中是不是也做错了什么?
顾明菲见冷着脸的顾明暖,又道:“六妹妹毕竟是晚辈,你就不怕二叔她们怪你?”
她也是为顾明暖担心的,得罪了二叔,顾明暖父女如何在顾氏立足?该不该把母亲和三婶方才的话告诉六妹妹?
顾明菲觉得隐隐有点不妥,但是母亲也是为顾明暖好,涿郡金矿那么多金子,六妹妹也管不过来,让母亲她们帮着积攒下来,将来六妹妹出嫁再还给六妹妹不是更好?
母亲她们吃得盐比六妹妹吃的米还多,金矿在顾氏手上才能发挥更大的用处。
“倘若二伯父对处置欧阳老姨奶奶有疑问,他可以把我叫去,我会一样样对他解释。”
顾明暖弹了弹袖口,也没了耐心提点顾明菲,“我的事情就不劳烦大姐姐费心了。”
话语里透着不曾有过的冷漠。
方才大夫人她们在屋子里说得话,顾明暖都听到了,单独同顾明菲说话,指不定顾明菲会说出什么话呢。
她本就是个自私的人,学不来顾明菲的善良和为家族牺牲。
“伯祖父,我还要去一趟顾园,您和三位伯母先回去吧。”
顾明暖喊秋雨道:“一会把欧阳老姨奶奶送回去,玉桃阁里里外外重新清扫一遍,别让伯祖母看出有不相干的人来过。”
几个人脸庞通红,想要教训顾明暖的二夫人欧阳氏被身边的欧妈妈拽了一把。
二夫人一甩帕子,转身向外走,回去同老爷商量一下再为姑姑报仇!
大夫人和三夫人也找个理由快速离去。
玉桃阁清冷下来,顾老爷子站在红彤彤的灯笼底下,清冷的月色让他显得更为苍凉孤独,顾明暖披上一件外罩,正系着胸前的珍珠扣子,听到一句轻咛:“我怎么做她才能原谅我?四郎在天之灵才能原谅我?”
顾明暖手臂一僵,向玉桃阁外走去:“就您今日冲过来护着欧阳老姨奶奶,伯祖母永远不可能原谅您。我祖父最在意我爹了,我爹平安,祖父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她的声音格外清冷,顾老爷子盖住了脸庞,“最在意……最在意……”
这几句话再一次在他心上划了重重一刀。
让人给欧阳姨娘上过药,二夫人低声问道:“姑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姨娘疼得直哼哼,“还不是姜氏不守妇道同顾四郎……”
声音没有来的一紧,欧阳姨娘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闭上了眸子:
“这件事不是我不同你说,而是谁碰谁倒霉,你也不必费心去打听了,除了姜氏和老爷,活下来得人都不清楚详情,就连我也只是隐隐绰绰听了一耳朵,老爷警告我忘记此事。”
若不是今日被一个黄毛丫头逼急了,她是不敢再提的。
后来她被像奴仆一样责打而没等到顾老爷子的求情,怕也因她口无遮拦提起顾四郎。
“你既是我侄女,又是我儿媳。”欧阳姨娘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你就不必再去打听了,万一戳到了老爷的肺管子,我救不了你。”
她后背很疼,心却是凉的,“男人都是负心薄幸的,不是他,我能落到今日?姜氏恨,我就不恨?我比她更委屈!”
二夫人不咸不淡的安慰了几句才告辞离开,出门走了很远,仿佛还能听见欧阳姨娘压抑的哭声。
在萧阳的面前摆放了两张写满字迹的宣纸,先拿出一份看了眼,又拿过另外一份,他把两份宣纸叠加在一起,顾明暖以前的事情不好查,谢珏是谢家最有名的公子,他的一举一动萧家密探都有记录。
萧阳按了按眉间,他们之间那份熟悉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子,用不用我再去凉州一趟?”
“以后不必再查。”
萧阳把把宣纸扔进火盆中,窜起的火苗映衬着他流露出自信的眸子,长相守都喝了,她还跑得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