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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们捧着谥册宝、招魂用的神帛,从中门出,放置舆内,接着,又移除了写着谥号的铭旌。
抬灵的上百名执事官在宋神宗梓宫前后左右的大杠前就位。抬皇帝梓宫的杠,是一根特大号的皇杠,名叫独龙杠,前安龙头后装龙尾,需要一百二十八人杠行。皇太后的,是九十六人的大杠。这些抬灵的内侍都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平日训练,要在棺椁上放上满满一碗水,上百人一起行进,包括上下阶梯,棺椁上的水都要一滴都不溢出来!
众抬灵内侍小心翼翼慢慢抬起皇帝和皇太后的梓宫,皇上的先出,太皇太后的随后,一前一后平平稳稳出了福宁殿。
内执事官在两侧持翣,保护着梓宫(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棺椁),跟着出来,顺着台阶,将梓宫降下大殿。
接着,引领官在梓宫前跪奏,请梓宫升上龙輴。龙輴就是一种雕刻有龙纹的专门运送皇上棺材的大车。执事官们抬着梓宫稳稳上了龙輴,并用彩帷装饰梓宫。
内执事官持翣于两侧,擎着伞扇,在司礼官高声唱引之下,开始启动,往宫外行去。后面谥册宝舆、神帛舆、真亭、铭旌跟随。其后便是皇太后、皇后、亲王、皇子、嫔妃等皇亲国戚,哀哭声凄凄惨惨戚戚。
沿途御林军都是身穿重孝,两厢站立如仪,杜文浩已经换了一身戎装,外套重孝,手按剑柄,跟随灵柩一旁。
整个治丧活动中所有的人,只有三衙都检点杜文浩腰胯宝剑,在侧护卫。这是皇太后特许的。
送灵队伍从左殿门出,径直来到午门。这里要举行遣奠仪式。自然还是由嗣皇帝赵煦领着,在司礼官唱引下,四拜、献祭、再拜,齐声哀哭。
送灵到此就要结束了,就要与先帝永别,一众皇亲国戚们哭声此刻声震皇宫,捶胸顿足哀哭的,仰面朝天四脚四手乱抓乱舞的,奔死奔活要跟着去的,各种哭相的都有。内侍们哭着拉着劝着,乱成一团。
其间还有夹杂着发了疯的雍王赵颢不停朝天磕头惨叫饶命。
接下来,这里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仪式要举行,那就是新帝承继皇位的受命礼,也就是柩前即位。
在司礼官拖长声调唱礼声中,嗣皇帝赵煦一身斩衰重孝,在宋神宗灵柩前,行三跪九叩大礼,祈告受命,承继皇位。
接着,司礼官在梓宫前跪奏,请灵驾进发。随后,引领官跪奏,请新帝回宫。然后引领着嗣皇帝赵煦和悲悲切切的皇太后等皇亲国戚返回皇宫,来到举行重大庆典的大庆殿。在这里,宰相王珪已经完成了继位大典所有准备工作。
午门外,礼官跪奏,请梓宫升上大升舆,进发。除了嗣皇帝之外的皇子、亲王哭送,灵驾从瑞门出,来到太庙,由曹王赵頵主持,行辞祖礼。
宋神宗的永裕陵还没有修建好,所以要停灵在太庙里,等陵墓修好,再移送下葬。而太皇太后要陪葬宋仁宗于永昭陵,所以,行为辞祖礼之后,礼官再跪请灵驾进发。
亲王、皇子们送至德胜门,跪拜辞别,目送远去,然后回宫参加新帝登基大典。
带领御林军护送太皇太后灵柩前往永昭陵的是三衙副都指挥使,大将李浦。杜文浩要留下来参加新帝登基大典,负责整个庆典的安全保卫工作。
登基大典是在大庆殿举行,这里早已经布置一新,并在策定新帝之后,与发引出殡同步进行,派出官员,祭告天地、太庙、社稷。
先前参加宋神宗和太皇太后发引出殡的文武百官,跟着嗣皇帝将灵柩送到午门。随后跟着嗣皇帝来到大庆殿,换衣服准备参加登基大典。
礼部官吏已经在殿里龙案上放置了皇帝玉玺,在表案上放置了群臣贺表,在诏案上放置了继位诏书,砚案上摆放了笔墨纸砚。
大殿两侧,已经整齐摆放着仪仗法驾卤簿,大庆门外两侧,摆设着用美玉、金银珠宝镶嵌的玉辇和金辇,前面宣德门设金辂、玉辂、木辂、革辂五种天子座驾宝辇。另设有宝象,以及皇家乐队卤簿的各种乐器。
由于赵煦的登基大典是柩前即位,也就是在发引出殡的同时继位,所以在大庆殿檐下陈列了各种演奏用的丹殿大乐的乐器,却没有一个乐手,这是置而不用,就放在那,就表示欢庆了。
(有些穿越文写登基大典时,也不管是不是丧期举行,统统载歌载舞、鼓乐齐鸣,是与史实和常理不符的。)
这之前,杜文浩已经将整个登基仪式的安全保卫全部安排妥当,最后时刻,又带着大内侍卫,在大殿四周巡逻一周。
皇宫内外早已经布满御林军,各道门安检都十分严格,外面的敌人是不可能混进来的,主要是防止内部的人出现问题,所以,在皇上还没有出来之前,杜文浩又把大庆殿里面仔细检查了一遍,包括宫女、太监内侍以及文武百官,一个个的连脸色都要细看。
与此同时,赵煦在大庆殿后阁换好皇帝礼服之后,先来到左侧的文德殿里,接受八位宰执以及三省六部、御史台、诸寺监、翰林院等朝廷重要部门负责人的三跪九叩大礼。由于新帝已经免了杜文浩行大礼,所以他只是一拱到地而已。
礼毕,礼部尚书跪请皇帝即位。赵煦便又学着成人的样子,一步三摇踱步出殿,出鼓楼来到大庆殿后阁,整装,又晃着小脑袋步入大庆殿里,登上大庆殿的金銮宝座。
宝座侧稍后的地方,竖着一道绣帘。帘后,端坐着皇太后高滔滔。
群臣就位,宰相王珪,佝偻着身子站在金銮宝座侧前方,慢慢新帝赵煦即位诏书。这即位诏书是由中书门下学士连夜草拟报审通过的,所以诏令开头都是“门下”二字,没有后来明清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等等。
王珪清了清喉咙,用略带嘶哑的嗓音,摇晃着脑袋,抑扬顿挫吟哦道:
“门下。生黎民而立之君。所以出四方之令。有天下而传于子。所以维万世之安。先皇帝道极圣神。德兼文武。图治三王之上。储精七闰之间。缉熙事功。董正法度……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继位诏书念完,王珪将诏书卷好,交给大学士,捧着转给内阁学士,在上面恭恭敬敬加盖玉玺大印,然后将诏书交礼部尚书。
这时,午门鸣钟鼓。在司礼官引导下,大庆殿外丹墀上的王公大臣们,一同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礼。丹墀下,一排特别内侍,手持一丈多长的静鞭,凌空抽响。
接着,王珪又恭恭敬敬取过另一卷圣旨,乃是改元诏书,吟哦道:
“朕绍承大统。遹骏燕谋。于乎皇王。永世克孝。维予小子。未堪多难。业业兢兢。夙夜钦止……。宜自正月一日改元丰九年为元祐元年。”
摇头晃脑念完了,将诏书依旧交内阁学士盖大印。
然后,又捧过一份诏书,乃是尊皇太后高滔滔为太皇太后的,王珪接着吟哦道:
“王者之临御也。稽于古以为天下法。奉其亲以为天下先。靡然兆民。协于一德。皇太后俪乾之健。体坤之元。明哲同符乎姜任。恭俭远过于阴马。辅佐英祖。内治流闻。拥佑先朝。母仪备至。迨于寡昧。夙荷芘怜。提携拊循。教诲成就。于戏。极九州之养。曷尽孝诚。加万世之名。庶承慈范。谨上尊号曰太皇太后。”
将诏书交给内阁学士盖印之后,又捧过一道圣旨,这是宣布新任太皇太后高滔滔垂帘听政的。扫了一眼阶下群臣,抑扬顿挫的嗓子格外卖力:
“太皇太后德盛母仪。道隆坤载。圣性聪哲。达于几深。仰叩慈仁。许同听断。应军国事。并太皇太后权同处分。”
这一次,在司礼官唱引下,群臣跪倒,行三跪九叩大礼。
接着,王珪又宣读了几道圣旨,分别册封皇后向氏为皇太后,德妃朱氏为皇太妃;赐雍王赵颢、曹王赵额朝拜时赞礼不称姓名的特权;封皇弟宁国公赵佶为遂宁郡王,其他王公皆有进爵。
礼毕,诏书交礼部司官捧奉,在黄罗伞导引下,出大庆殿,过大庆门,来到宣德门外,颁诏天下。司礼静鞭再次抽响。
杜文浩除了参加朝拜之外,主要职责就是腰胯宝剑,在大庆殿皇上金銮宝座下警戒。
终于等到仪式完毕,新帝赵煦退回后殿,群臣散去,杜文浩这才舒了一口气。又带着大内侍卫巡视各处,检查各道宫门值守情况,督促加强戒备,诸事完毕,已经是傍晚时分。好在一切顺利,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杜文浩来到太皇太后高滔滔寝宫,一问之下,竟然不在,说已经搬到去世的太皇太后曹氏的寝宫坤宁宫了。杜文浩忙又赶到坤宁宫,值守太监忙将他迎了进去。杜文浩问:“太皇太后呢?”
“回禀将军,太皇太后在后苑花圃里呢。”
后苑是后宫的御花园,里面有一块花圃,是去世的太皇太后曹氏的最爱,杜文浩曾教她用延长或者缩短照明时间,控制温度等办法来让反季节花卉盛开,所以这里繁花似锦,高滔滔也非常羡慕,她搬进坤宁宫,第一件事便是来看这花圃。
杜文浩在太监带领下,来到花圃拱形门内,远远便看见高滔滔坐在凉亭里,正呆呆地望着花圃里的花出神。
丧事已经结束,高滔滔已经脱下斩衰重孝,换了一套黑色收腰百褶长裙,腰间系着一根白绫,头上并没有挽结云鬓,任由一头青丝在垂在后背,用白绫松松地系着,显得很慵懒,又有几分落寞。
杜文浩快步上前,来到凉亭下,躬身一礼:“微臣见过太皇太后!”
高滔滔的思绪被这一声招了回来,听声音便是一喜,转脸瞧去,正是情郎杜文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招手道:“不必多礼,上来!”
杜文浩忙上了凉亭,侧身而立。
高滔滔挥手让太监宫女们都退出园子外面去,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虽然现在已经是傍晚,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但毕竟这是花圃,太开阔了,就算知道里面已经没有别人,总觉得似乎有人在偷窥,所以杜文浩还是有些心虚,讪讪坐在她身边,保持了一尺来距离。
高滔滔嗔道:“你坐那么开做什么?我又不是老虎!”
杜文浩嘻嘻一笑,低声道:“你厉害起来,比老虎还凶呢!”
杜文浩这话有些双关,既说的是她处死司马道人等的厉害,也可以理解为两人亲热时的热辣。高滔滔当然听成后者,俏脸顿时红了,白了他一眼:“刚才还怕得啥似的,这会子就来讨便宜了?——还不坐过来?没我的话,没人敢进来的。”
杜文浩当然知道这一点,大着胆子靠了过去,索性伸手揽住了她的小蛮腰。
高滔滔顺势靠在他肩头,依旧望着亭外暮色里的似锦繁花,幽幽道:“一个多月前,太皇太后还在这料理这些花花草草,现如今,她便已经仙去……”
杜文浩听她声音很是伤感,便侧过身搂住了她,贴着她的脸香了一下:“滔滔,丧事都结束了,逝者逝矣,生着还要继续人生旅程,就不要去想这些伤感的事了啊?”
“嗯!”高滔滔侧过脸来,望着他,片刻,勉强一笑:“现如今,我也成了太皇太后了,一下子觉得自己老了很多……”
“老什么老!“杜文浩爱怜地低头吻了吻她的红唇,软软的,但有些凉,柔声道:“我的滔滔皮肤还是那么滑嫩,跟剥壳的鸡蛋一样,滔滔永远不会老的,永远这么青春美丽!”
高滔滔眼中闪烁这喜悦的光芒,仰脸望着他,心中爱煞,抬皓臂搂住了他的脖颈,两人拥吻着,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高滔滔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文浩,我好怕……”
“怕什么?”杜文浩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
“怕有一天,我也会象太皇太后那样,两眼一闭,就永远也看不到你了……”
杜文浩捧起她的脸,见她一双凤目里,已经噙满泪水,长长地睫毛眨了眨,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香腮。
杜文浩心中疼惜,俯身吻干了她的泪花,低声道:“傻话!你又大不了我几岁,我身为将军,南征北战,一准会死在你前头……”
“呸!不许乱说!”高滔滔伸柔夷蒙住他的嘴,嗔道,“都怪我,说这些死呀活呀的,惹出你这些疯话来!”
“嘿嘿!”杜文浩噘嘴亲了亲她的手心,“咱们两会长命百岁,到时候一起升天,做一对快乐神仙夫妻的!天天在蟠桃园里摘仙桃吃!”
高滔滔卡扑哧一声笑了,满脸都是陶醉的喜悦,依偎在他怀里:“真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当然会的。老天爷是长眼的,一定不会舍得让咱们分开。”
“嗯……”高滔滔幸福地闭上眼,品味着杜文浩的话。
天渐渐暗下来了,就在这时,耳边响起淅淅沙沙的声音。
“下雨了!”杜文浩喜道,“已经好久没下雨了,这天,痛痛快快下场雨,一准舒服!”
高滔滔睁开眼,望见雨滴淅淅沥沥打在亭外的花朵上,也是满脸欣喜,坐直了身子,起身,拉着杜文浩的手,走到凉亭边上:“我最喜欢下雨了,下雨的时候,我便觉得一颗心都安静了下来,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格外的惬意。”
“是啊,‘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高滔滔侧过脸来,欣喜地望着他:“这词真好,是你写的吗?”
“不不,是咱们大宋朝一个叫李清照的女词人写的。”
“李清照?我怎么没听过,她在哪里?”
杜文浩歉意地笑了笑:“我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李清照生活在北宋末年,后来北宋灭亡之后,转到了南宋,不过具体时间生辰却不清楚,也不知道是哪里人氏,现在是否已经出生,既然高滔滔都不知道,应该是还没有出生,就算出生了,也还没有成名。
高滔滔道:“这是上阕吧?下阕呢?念给我听听。”
“好,——‘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高滔滔悠然神往:“好词,真是好词。你刚才这词提醒了我了,我们在这花圃里修一座听雨轩,四周种上芭蕉树,下雨的时候,咱们两就在轩里,弹琴饮酒,吟诗作赋。如何?”
杜文浩笑道:“主意很好!只是,我不会吟诗作赋,更不会弹琴哦,喝酒倒没问题。嘿嘿,要不你弹琴吟诗,我饮酒好了,你弹一曲,我喝一杯,作一首诗,我又喝一杯,怎么样?”
“不好不好,光我一个人弹琴吟诗有啥意思,你刚才不就吟诵了一首吗?”
“那是李清照的。”
“我不信!你刚才念的词那么好,非名家之手不能出,你说是什么叫李清照的人写的,我不是说大话,我自幼苦读诗书,古今诗词,我不知道的还真不多。这样的好词我怎么会从没听过?哼!一准是你自己填的,却哄我说是什么李清照的,我不管,你必须陪我吟诗才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