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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乱就这么突然生。
有因必有果,秦侯爷泼了几天脏水,终于收到了效果。
只是秦堪没想到,激全城百姓怒火的导火线,居然是李二无意中砍到一名混混……无论任何时代,惹到黑社会的后果都很严重,大明也不例外。
随着混混们一声怒吼,十几个人很快变成了几十人,几百人,上千人……满城沸腾,大街小巷充斥着“驱白莲,砸香堂”的口号,当初人见人爱的白莲教,今日突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天津城乱了,乱得喜闻乐见。
此时的市井无赖还有一种称号,叫“城狐社鼠”,这四个字很形象地概括了他们的本性,他们市侩,狡猾,无孔不入,无所不知,很多连锦衣卫都查不到的消息,市井无赖全都知道,平日里哪家寡妇跟谁通奸,哪家小子偷了大户人家的银子,哪家公公趁儿子出门,偷偷摸了一把儿媳妇的屁股等等……这些无伤大雅的八卦,城狐社鼠全知道,一旦惹怒了他们,豁出去以后,他们知道的东西却有点要命。
比如谁家孩子入了白莲教,谁家后院的地窖里偷偷供着无生老母的画像,谁家夜深人静时悄悄开香案上供品拜邪教的神……锦衣卫平日向他们打探的事情,这些人支支吾吾顾盼左右不肯说,今日这群市井无赖被李二和常凤一刺激,不等锦衣卫相问,一行人朝那些入了白莲教的人家浩浩荡荡杀去。
飞沙走石,鸡飞狗跳,卷起千根鸡毛,白莲如狗,一时被撵满地走。
随着城中混混无赖带头,百姓盲目跟从,白莲教在天津经营多年的基业一朝丧尽。
****************************************************************城郊关帝庙内。
一记响亮的耳光惊飞了庙外几只正在觅食的鸟雀。
马四右脸高肿,老老实实跪在武扈面前,哭丧着脸却不敢说一句话。
西厂大档头武扈冷着脸,盯着马四的目光毫不掩饰地透出一股深深的嫌恶和鄙夷。
“不成事的东西!什么事到你手里只能办砸,你不是说天津城里白莲教深得民心,登高一呼百姓应者如云吗?你现在还敢跟我说这句话么?”
“武大人,大人!是秦堪太卑鄙了,这事怨不着小人呀,谁知道他出招竟如此阴损,反过来泼白莲教的脏水,他……他这是陷害,是污蔑,无耻之极!”
“闭嘴!你好意思说别人无耻,知道秦堪是什么人吗?他的厉害手段连京里刘公公都不得不敬其三分,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他斗心眼儿,你想找死尽管去,别拖累我和刘公公!”
马四委屈低头:“武大人教训得是,小人无能,办砸了差事。”
武扈叹了口气,道:“秦堪上奏朝廷,调河间,保定,真定三府六卫大军,三面兵围天津,兵锋直指三卫,秦堪这人要则不动,一动雷霆万钧,出手果决狠厉,端的不可小觑啊……”
马四眼皮一跳,小心翼翼道:“武大人,天津被围,三卫……还要动吗?天津三卫的军士入白莲教者只有三千多人,若阵前煽动造反,就算三卫一万多军士全部被裹挟,对阵三府六卫怕是胜算也不高啊,更何况秦堪下令打乱卫所编制,三卫里的白莲教徒全部被打散,原本拧成团的力量如今七零八落,此时动可是稳输无赢……”
武扈冷笑:“马四,你还指望白莲教赢了朝廷是怎么着?你可别忘了,如今你是朝廷西厂所属,你该效忠的是皇上和刘公公,不是你们蓟州总坛,更不是你的无生老母。”
马四惶恐伏地:“小人不敢,小人绝无这等大逆想法。”
“马四,我来天津的时候就告诉过你,白莲教能不能成事,是输还是赢,对刘公公来说毫无意义,我们的目标,是秦堪!白莲教造反起事,无所谓多少人,无所谓胜算大小,只要事情闹起来了,逼得秦堪坐不住了,我们的目的便达到了,白莲教的价值仅止于此,你还不明白吗?”
马四若有所悟:“武大人的意思是……”
“二月初二龙抬头,天津三卫开赴蓟县那一天寻机起事,攻占天津,手刃秦堪!”
****************************************************************一封信笺在秦堪手上拿了好半晌,秦堪一字一字仔细看完,这才收好信,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轻笑。
“王守仁已在贵州龙场驿上任了,很好。”秦堪喃喃自语。
一个世人所不知的普通官员,一个潦倒落魄的失意谪臣,半生坎坷,半生颠沛,谁也不知道,这位圣贤将在数年后的未来变得多么光彩夺目。
秦堪愿意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他凡入圣。如果可以的话,在他危难的时候,困惑的时候,也不介意伸出手悄悄挽扶他一下,这个人的脑子里装着太多对后世影响巨大的思想,这些思想是华夏民族的瑰宝,为了这些瑰宝,秦堪在以自己的方式为他轻轻拂扫,不使惹尘埃。
如今已是正德二年,屈指算一算,大明这几年正是多事之秋,王爷造反,百姓造反,鞑子欺负,倭寇也来欺负……秦堪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真觉得好累啊,感觉自己像只陀螺,本来不想动弹,却被一根无形的鞭子使劲抽着,逼得他不得不动。
身后略带几分委屈的啜泣声,打断了秦堪诗情画意般的人生感慨。
秦堪扭头一看,心情顿时变得很差。
李二和常凤满脑袋缠满了白布,包得像印度阿三,脸肿得像猪头,瞧模样倒很硬气,楞是没哭,可惜被人揍过之后,鼻涕仿佛失了禁似的,一个劲的往下流,二人胡乱用袖子擦拭,擦完又流,流了又擦,偶尔还有神来之笔,吹出一个鼻涕泡泡,引二人久违多年的纯真,两眼露出天真的童趣,似乎有种把鼻涕泡泡顶起来的冲动……秦堪胃里直犯恶心,眉头皱了皱,扭过脸不忍心看他们。
挨了打确实值得同情,把脑子打坏了更值得同情……秦堪在考虑要不要给这俩货报个一级伤残,批准他们提前退休,以后在家里玩鼻涕泡泡,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咳咳!”秦堪清咳两声。
二人急忙正襟危立。
“事情干得不错,李二,常凤,你们劳苦功高,如今天津城里,白莲教的名声已被你们坏得非常彻底,那些白莲教的杀才想必再闹不出动静了,此你二人之功也,回京后北镇抚司会有嘉赏下。”
二人大喜,无视包得严严实实的身子,艰难挣扎着便待给秦堪下跪谢赏,二人一屈身,看起来就像两只被包坏了的大肉粽露出了馅仁儿,非常的触目惊心且难看至极。
秦堪赶紧阻止。
“说说吧,你们二人怎么弄得如此凄惨,虽说本侯经常鼓励大家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勇于献身,实现自我……”秦堪斜眼朝他们一瞟,再次不忍心地移开了目光,叹道:“……但你们二位未免太实在了,瞧你们这热血洒得,起码半斤吧?”
二人的眼泪顿时涌上眼眶,青肿的脸颊委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疼得直哼哼,秦堪瞧在眼里都为他们纠结不已。
李二无限哀怨地冒了一句天津腔:“侯爷,属下介尼玛倍儿点背……”
“说人话!”
“侯爷,属下时运不济,无端祸从天降,被宵小暗算,终饮恨天津,喋血街头……”
常凤满腹怨气,不由抽了抽眼角,轻声嘀咕:“砍个人连刀都握不稳,如此奇葩焉不欠揍?可怜我陪着被揍了一顿,却是冤哉枉也……”
李二怒目而视,秦堪见二人又要吵起来,不由头疼地摆摆手,道:“同僚之间以和为贵,切莫伤了和气,……李二,天津三卫何时开赴蓟县开荒?”
“回侯爷,三位指挥使病了,好在他们心系朝廷,三卫军务倒一直不敢完全撒手,只是不停恳求朝廷派监军御史协助军务,经侯爷同意,三位指挥使商量过了,天津三卫开赴蓟县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二卯时,城郊校场点兵之后,一万四千余人分批出。”
秦堪的脸色沉下来,缓缓道:“三府六卫大军如今到哪里了?”
“河间和保定四卫大军离天津尚有百里,两日后可在天津城外扎营,真定府离天津稍远,或可在三日后到达。”
“三卫里的白莲教徒反不反犹在未知,如果要反,必在二月初二之前,或者……就在二月初二那天!这几日天津或有巨变,李二,传令勇士营孙英,命他严守天津城防,白日将士巡街,夜间全城宵禁,非常时期当用重典,犯夜者杀无赦。”
“是!”
秦堪脸色一缓,拍了拍李二的肩:“锦衣卫更要广撒网,捞大鱼,明巡街,暗打探,责任重大,李二啊,本侯希望你继续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
“侯……侯爷,属下最近……略有贫血……”李二的脸肿得将眼睛挤成了两条缝,缝隙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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