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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案犯都关押在大理寺,为了提取案犯方便,三司会审一般都安排在大理寺内举行,上午时分,拖延了一年的林灵素刺杀案再一次开审了。
这个案子的焦点只有一个,刺杀林素灵究竟是三名士兵擅自所为,还是指挥官潘岳的蓄意策划?
这也是本案的分歧点,因为这个分歧,本案拖延了一年。
但这个案子的重大,并不是案件本身,而是这个案子的背后,是梁师成和王黼争夺御史台的暗斗,也是王黼控制的御史台和蔡京控制的刑部、大理寺的斗争。
王黼和李彦在扳倒余深的斗争中获得重大胜利,那么在争夺御史台的第二回合斗争中,蔡京和梁师成在结成同盟后,能不能挡住王黼和李彦咄咄逼人的气势,这个案子就至关重要了。
这里面的关键人物,就是梁师成为了夺回御史台控制权,而在御史台内布下的棋子——李延庆。
大理寺小公堂内已布置就绪,正上面挂着一块牌匾,上写四个大字‘三司会审’,下面台阶上呈‘品’字型摆放着三张宽大桌子,正中间是御史台的位子,这也是惯例,除了一些特殊情况,几乎所有的三司会审案子都由御史台发起并主导。
左侧是大理寺,右侧是刑部,每张审案主官的背后又坐着三名辅官协助,两侧站满了身穿皂红两色公服,手执水火棍的大理寺差役。
李延庆左右看了看刑部郎中顾逸群和赵殊,两人都表示已准备好,李延庆便道:“那就开始吧!先提审潘岳。”
一名大理寺官员高声喝道:“三司会审,提案犯潘岳!”
.........
就在三司会审开始的同时,皇城内的知政堂内,王安中正在向王黼汇报御史堂开审林素灵案的情况,王安中昨晚一夜都没有睡着,让他无法入睡的原因并不是李延庆要开审林灵素案,而是他昨晚下午得到一个消息,张邦昌已经向天子弹劾他擅自动用监察御史监视余深和蔡京。
这当然是王黼的紧急安排,他为了讨好王黼而冒险安排了九名监察御史负责监视余深府宅和蔡京府宅。
作为御史中丞,王安中并不是没有权力调用御史,在遇到一些重大事件时,他也会调集多名监察御史参与,比如各州举行的发解试,大量监察御史就会被派往各地监察考试。
只是他这次监视的对象是刚刚被罢免的相国和从前的老相国,监视这样高级别的官员没有得到天子的同意便擅自派出监察御史,严重违反了官场规则,就算是天子也无法包庇。
所以在得知自己被弹劾后,王安中几乎一夜未睡,焦虑难安,他已经顾不得再考虑什么三司会审案了,三司会审案变成了他紧急求见王黼的一个借口。
听完了王安中的汇报,王黼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你的意思是说,无法阻止这个案子是因为我的原因,我批准了这个案子,所以你无法阻止,责任在我王黼身上,是这个意思吗?”
“卑职绝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只是复述李延庆的话,作为御史中丞,卑职确实没有权力叫停三司会审的案子,这不仅涉及御史台,还涉及刑部和大理寺,除非是.......”
“除非是由我来叫停,对吧!”
王黼极为不满瞪了王安中一眼,“难道我不知道,还要你来提醒吗?”
王黼当然可以叫停三司会审的案子,但这就等于将自己的把柄递给梁师成,梁师成在官家面前告一状,那自己怎么解释?
本来一个小案子变成了大事,梁师成那个混蛋会放过自己?王黼心里明白,这个案子他绝不能再出头,必须让王安中替自己办妥。
这时,王安中担心到了极点,声音都有点发颤了,“三司会审案能不能先放一放,我保证会想办法搅黄这个案子,但卑职听说张邦昌已在天子弹劾那天监察御史之事,卑职恳求相公......先解决这件事。”
王黼笑了起来,“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问题确实比较严重,弹劾书已经递上去了,目前就在李公公手中,王中丞,解决这件事并不难,关键看你的诚意!”
王安中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王黼要看什么诚意,他比谁都清楚。
........
大理寺小公堂的审案已经结束了上午的审理,下午要提审三名刺杀士兵,李延庆也知道王黼不会袖手旁观,必然会有阻击动作。
既然这个案子之前已经审了不下十次,现在审案仅仅只是一个必要的形式,那为什么不能在一天内完成它?三方一致同意,他们务必在今天审结这个案子。
他们只短暂地休息了半个时辰,又开始继续提审三名刺杀士兵。
三名刺杀林灵素的士兵一直被分开关押,防止他们串通口供,但效果并不是很理想,三名士兵显然早已得到同样的暗示。
第一个被提上堂的是三个刺杀者的头目,叫做张顺,开封府人,长得彪悍魁梧,刺杀案发生时是一名押官,他被戴着重枷押上来,大大咧咧地站在堂上。
“跪下!”
大理寺正赵殊喝喊一声,两名差役用水火棍在他腿弯重重一击,张顺普通跪在地上,他忽然象野兽般的怒吼一声,吓得两名差役哆嗦了一下。
李延庆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给他重枷去掉。”
赵殊低声道:“御史不知,此人十分残暴,攻击性极强,已经有两个狱卒被他打伤了。”
“不碍事,他如果想死就不会一口咬定潘岳了,给他打开枷锁!”
赵殊无奈,只得给差役使个眼色,两名差役战战兢兢给张顺打开了枷锁。
张顺嘿嘿一笑,倒也没有象赵殊担心的那样直接暴起伤人,而是坐在地上,轻轻揉着手腕和脚腕,冷冷地望着李延庆。
“你这个狗官比他们聪明,知道老子不想死,没错,我干嘛要自己找死,你有什么屁就直接放吧!”
李延庆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张顺,本官问你,道士林灵素在城头做法,有什么不妥之处?”
“你这个狗官想来哄骗老子,做梦吧!老子就告诉你,我不认识什么道士,潘岳叫我杀人我就杀人,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可你的第一次口供却招供是你憎恨厌胜之术,另外,林灵素修神霄宫时占据了两千亩土地,其中就有你家的三十亩地,你对他恨之入骨,一直就想找机会杀他,这也是你的口供,我已派人去核实过,完全属实,那么我就可以认定你有刺杀林灵素的动机,第一份口供完全属实!”
“胡说!我是被潘岳指使的,第一次是被严刑逼供,写下的违心之言。”
‘啪!’
李延庆又一拍惊堂木,“带潘岳!”
片刻,潘岳被带上大堂,在张顺身边跪下,李延庆道:“潘岳,这个张顺一口咬定是你指使他刺杀林灵素,你怎么说?”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指使过你?”潘岳怒视着他。
张顺冷冷笑道:“潘将军贵人多忘事,是你亲口告诉我林灵素要在城墙上施法,你又答应事后给我们每人五百两银子,你还说动手那天你去城北巡视,以显示你不在现场,这些你亲口对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李延庆又问道:“张顺,是潘岳亲口对你说的话?”
“正是!我在后来的招供状中写得清清楚楚。”
这时‘潘岳’忽然站起身,向李延庆躬身行一礼,便退到一边去了。
张顺顿时愕然,“这......”
李延庆重重哼了一声,“他不是潘岳,只是一名御史台的从事,你其实根本就不认识潘岳!”
张顺知道自己上当了,他的脸胀得满脸通红,他忽然大吼一声,向李延庆扑去,李延庆手一扬,砚台闪电般飞出,正中张顺的左腿膝盖,张顺大叫一声,扑通摔倒在地,站不起身了。
几名差役上前,将他双手反绑起来,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鼓掌声,“果然很精彩啊!”
只见外面走进三人,为首老者正是蔡京,紧跟在他身后之人是刑部侍郎梁中都,也是蔡京的女婿,另一人却是大理寺卿郑智。
顾逸群和赵殊吓得连忙起身行礼,李延庆也起身行一礼,“老相公,好久不见了!”
蔡京走进来笑眯眯道:“不愧是探花出身,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张顺居然不认识潘岳,这个案子就有趣了,不知道李御史是怎么发现这个漏洞?”
“卑职之前仔细调查过当时城墙防御情况,发现当时是五个营负责守城,其中有两个营的守军并不是潘岳的手下,潘岳只是当值指挥使,而且潘岳调来京城仅两个月,卑职就怀疑三名刺杀士兵并不认识潘岳,另外,从前几次都是分开审讯,潘岳从未和他们见过面,所以卑职今天就想试探一下。”
“难道潘岳也没有怀疑这一点?”旁边刑部侍郎梁中都问道。
李延庆向梁中都点点头,笑道:“潘岳始终没有怀疑他们不是自己手下,而且他们也没有同堂共审过,其实潘岳手下有一千余人,他任职时间太短,大部分手下他都不认识,就算见面他也会想当然地以为这三人是自己的手下,
赵殊也道:“李御史说得对,从前刘御史坚决要求分开审讯,他们确实没有见过面!”
蔡京赞道:“知微见著,难怪种师道那么欣赏你,不是没有原因啊!”
就在这时,一名官员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御史台王中丞来了!”
蔡京冷笑一声,“我怎么就知道他今天一定会来呢?”
他给大理寺卿郑智使个眼色,郑智立刻喝令左右,“有请王中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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