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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傍晚时分,颍阳城中,阎忠抱着一匹极其精美的蜀锦走入到了正燃着熏香的县寺内。“你来看……”

“什么?”正在堂上静坐,几乎要被熏香熏得睡着的皇甫嵩循声抬头,然后不禁笑了出来。“哦,好锦缎!”

“不错。”阎忠边走边笑道。“这可是正经的蜀锦,不是楚锦,也不是吴锦,更不是河北市面上常见的新式辽东锦。将军你看,花纹别致,光亮动人,真的宛如金银生于丝帛之上……这是那投降的本地黄巾贼小帅专门取出来献给王校尉的,而王校尉虽然家在洛阳,见惯了宝物,却也觉得此物格外出色,便不敢专享,转而让我拿来给将军!”

“你们啊!”皇甫嵩苦笑摇头。“此物固然是好宝物,可我一个五旬老朽,要它作甚?!便是做了两套袍子,也没脸穿出去吧?”

“也是啊。”阎忠抱着蜀锦坐到了皇甫嵩下方一个几案后面笑道。“将军德高望重,或者说,自从三年前然明将军(张奂,凉州三明之一)去世后,将军便是我们凉州德望所在……哪里是我们这些俗人能比的?”

“那这蜀锦叔德留着便是。”皇甫嵩依旧不以为意。

毕竟嘛,董卓和公孙珣都能知道将财货全部给下属,人皇甫嵩还真不至于做不到。

“不对。”阎忠将蜀锦随手放到几案上,却又摇头不止。“宝物有德者居之,如此宝物,若是将军不要,我又怎么敢接手呢?将军便是自己不用,也不妨拿回家去,给几位公子留着用……”

“都不成器啊!”皇甫嵩摇头叹道。“如此蜀锦作成的锦衣最好配上紫绶金印,可他们这辈子哪里有资格做到那份上?”

“其实便是做到了又如何?”阎忠忽然摇头笑道。“凉州穷困边鄙之地,封了候做了将军又怎样?朝廷不还是视我等为边鄙?”

皇甫嵩微微眯眼,并无反应。

其实,从汉世祖刘秀登基称帝时算起,后汉已经历经一百六十余年,社会问题哪里都有,眼前波及了七八个州、二三十个郡的黄巾之乱便是明证。

但是,如果非要评出一个问题最严重的地方,那就只能是如今格外安生的凉州了。

其他地方的问题,在黄巾之乱前最起码还是潜藏在汉室权威身下的,但是凉州那里却是从一开始就暴露无遗,而且上来便是最直接最血腥的暴力战争。

实际上,假如除去开国时期的战争不算,那么从光武帝咽气当年(公元57年)开始,凉州前后四次大乱,基本上就相当于没有停下来过:

第一次烧当之乱,从公元57年断断续续持续到了公元101年,连绵四十余载;

第二次先零之乱,发生在烧当之乱结束后的第七年,也就是公元108年,延续了十一年……这一次虽然时间很短,但汉室付出的代价却格外沉重,光是明面上的军费支出就达240亿,而且直接造成了凉州、并州的全线人口衰落以及百姓的离心离德,‘弃凉’之说也由此而生;

第三次大乱其实是中央朝廷的镇压动作,主将是当时的名将、护羌校尉马贤,马贤以出色的军事水平和粗暴的镇压手段,对凉州羌族进行了长达近三十年的血腥镇压;

第四次,便是桓帝时凉州三明对羌族的彻底镇压活动了……皇甫嵩的叔叔皇甫规、董卓曾经追随的张奂、后来投靠了宦官的段熲,皆因此成名。

而且这四次大乱虽然名义上都是羌乱,可对凉州中下层的豪强百姓们而言,频繁的战争摆在那里,军事动乱的破坏性摆在那里,用简单的民族矛盾来安抚他们无异于掩耳盗铃!更不要说到了后汉中后期,羌族、汉族混居严重,底层的民族隔阂其实已经越来越小,而外地来的官吏又多是腐败残暴无能之辈了。

总之,完全可以说,整个凉州的中下层,对朝廷的厌恶未必低于对异族的厌恶……因为屠杀和战争太频繁了!

这种情形下,偏偏中枢对待凉州又是一种普遍性的排挤和歧视态度,不要说应该有的安抚补偿了,能不欺负你已然是给你脸了。

故此,凉州对汉室和中枢的厌恶感,基本上是处于一种压抑中的蔓延状态,如今连凉州士人都对汉室与中枢极度不满了起来。

而皇甫嵩家族虽然是靠着军事镇压羌乱而闻名天下的,属于当地地道的忠汉派代表人物,可既然生在凉州、长在凉州,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民间的这种情绪?而且,他叔叔皇甫规和张奂作为读经书并向士人靠拢的边将,本与段熲这个不读经书、投靠宦官的边将,本身就存在着剿抚之间的对立姿态。

所以,即便是知道这种情绪,皇甫义真也没什么好办法,唯一的应对方式便是装聋作哑罢了。

阎忠看了看皇甫嵩,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却是不再多言,并顺势提及了另外一件事情:“将军,你观北军五校、三河骑士战力如何?”

“差不多吧!”皇甫嵩闻言这才微微打起了点精神。“毕竟是承平日久,可终究体制摆在那里,又有洛阳武库的精良装备,还有西园廊中的战马……对付黄巾贼应该是足够了。”

“这是自然。”阎忠缓缓言道。“苍亭-东武阳一战东郡黄巾覆灭,前日长社一战颍川黄巾覆灭,经此两战,我想天下应该没人会觉得黄巾贼能再成事了,剿灭他们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也不能这么说。”皇甫嵩叹气道。“时间迁延太长也会出问题的……之前在长社我便看军报上讲,河北张角三兄弟将钜鹿、安平、清河、魏郡、河间等地的黄巾贼全部收缩到了钜鹿一郡,依靠着南北两座大城广宗、下曲阳,各自聚众十余万,屯着几年吃不完的粮食,几个郡国收拢来的财帛、器械,准备负隅顽抗……叔德,你说这要是守个一年两年的,岂不是寻常之事?届时天下指不定便要出乱子的!”

“谁说不是呢?”阎忠哂笑道。“不过,我今日不是要说这个……将军,我是看到这中原河北如此富庶,连这种宝物都能在一县中随意寻到,而黄巾贼终究又只是蛾贼一般,那何必只让三河五校这些本就家中豪富的中枢子弟来发财呢?你看五官中郎将那边,人家出来打仗,不仅照顾到了本乡,还照顾到了并州旧部,这才几日,手下便已经有积功到两千石的一位校尉,四个千石司马……还有昨日那个刘备,俨然就要是第五位了!而咱们凉州子弟,做官也难、发财也难……苦啊!”

皇甫嵩沉默片刻,却缓缓摇头:“我知道叔德的意思,但是……凉州的情况你也知道,让那些偏远地方的士卒武将来内地,他们野性难制是一说,朝廷有所提防又是一说。故此,我当日便只举荐了如南容这种名门之后。”

“是啊!”阎忠冷笑起身道。“傅南容的才德我无话可说,但是凉州如傅南容这样的又读书又是名门之后的英才,总共才有几个呢?”言至此处,不待皇甫义真回应,阎叔德便复又指着几案上的锦缎言道。“将军真不要这匹上上品的蜀锦?这可是底下人的一片心意。”

皇甫嵩只好干笑:“既然是大家一片心意,我留下便是。”

阎忠这才缓缓一笑,告辞而去。

皇甫嵩目送对方出门,叹了口气,转眼间便昏沉沉在熏香中眯眼睡了过去……没办法,他年纪已经很大了,昨日晚间的宴饮,更让他格外注意到了这个事实。面对着年轻的公孙珣、曹孟德,还有当时在场的很多很多年轻英豪,他是真的有些羡慕和无奈。

“志才兄。”

回转到阳翟城中,太阳已经快落山,一处空落落的破旧宅院里,心情郁闷至极的娄圭终于忍耐不住了。“成与不成,你倒是请给句话啊?”

“我且问一问子伯先生。”戏忠今年三十来岁,生的细眼肤白,从他的衣着和不怎么打理的胡子上来看,也从他双目深陷的的眼窝来看,其人生活确实显得落魄。“这财帛、宝物、车子,都是我的了?”

“然也!”

“便是我不去,按照礼仪来说,这些礼物也不用偿还的了?”戏志才继续负手好奇问道。

“不错!”娄圭无奈点头道。“故此志才兄,还请你不要再打量了,许与不许还请你直言不讳。”

“不瞒子伯先生,我……不知道。”戏忠摊手一笑。

“不知道是何意啊?”娄圭只觉得自己额头青筋直跳,不是说好了这两个人一个任劳任怨一个明达术势吗?那应该一个像王修一个像吕范啊,如何就变成今日这个样子了呢?

“不知道的意思便是不知道。”戏忠摸着眼前托盘上的黄金道。“子伯先生,我穷了快三十年,平日里又总是浪荡无行,虽然有元常兄的举荐,可那位五官中郎仅凭一面之词便愿意如此厚币重礼匆忙遣人来请我,我还是很惊讶的,也是蛮感动的……平心而论,人非草木,陡然对此番情形,若不心动就怪了。”

“那……”

“但是,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戏忠负手转过身去,对着自家爬满了看热闹邻里的低矮西墙缓缓言道。“我戏忠混沌了三十年,连个老婆都不敢娶……当然也无人愿意嫁……不就是想求一个真正能托付志向的人来一展才学吗?那万一你家将军是个锦绣其外,败絮其中之人,我岂不是所托非人?”

娄圭在对方身后欲言又止。

“子伯先生,这做人私属便如嫁人娶老婆一般。”戏志才回过头来笑道。“你说,这要是新娘子过了门才发现那丈夫跟我一样是个整日赌博好酒之徒,岂不是白负了人家新娘的一片青春?而我……要是你家将军是个废物,难道到时候要我做背主之人吗?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娄圭终于拢手叹气言道:“志才兄这番话倒是颇有几分法家术势的味道……那你的意思是,莫非要等我家将军来阳翟后你亲眼见上一面再做决定?”

“那就不必了。”戏志才负手摇头道。“你家将军是持节的五官中郎将,又刚刚在长社一把火废了十万黄巾贼,届时他浩浩荡荡,引数万得胜之师来阳翟城,手下虎士良将无数,我一个浪荡子去见他,想来只会汗流浃背,乱了方寸而已。”

“那你究竟要如何?”娄圭又一次快忍耐不住了。

“子伯先生不要急。”戏志才缓缓笑道。“想来你是五官中郎将的心腹?”

“然也!”娄子伯昂然道。“不然何至于遣我来此?”

“那先生追随了你家将军多长时间了?”戏志才继续问道。

娄圭张口欲言,却恍然若失,半晌方才应声道:“居然有八九年……眼瞅着快十年了!老夫人赐给我的那几房姬妾都给我生了三个孩子了。”

“原来如此。”戏志才也正色起来。“如此看来,子伯先生与你家将军倒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了?”

“或许吧!”娄圭感慨言道。“我晓得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考教我一番,从而窥的我家君候些许深浅吧?”

“不错。”戏志才点点头。

“可我心思多在军事上。”娄圭摇头道。“若是论人心诡谲,须董公仁来此;若是论剖析事理,则须吕子衡在此……”

“无妨。”戏志才摇头道。“以小见大,未必就要论及天下大势或人心厉害……这金银财帛俱是我的了?”

“然也!”娄圭又有些不耐了。

“子伯先生会打动物牌吗?”戏志才复又笑道。“咱们二人,再随便从这围观的邻人中唤上一个善赌的,我将这些财帛中的金子一分为三,赠你们二人一人一份,咱们赌一把如何?你若输光,无须其他,只要将金子留下自己离开便是;而我若输光,则任子伯先生处置!”

娄子伯一时捻须冷笑不止。

天色昏暗,公孙珣转回到了军帐中,而自曹操、程普、公孙越以下,除了已经率先去取轮氏、阳城的杨开、牵招二人外,军中将领多已汇集至此……原来,尸首一日间焚烧了大半,军中便有些浮躁起来,然后迫不及待的准备商讨全军移营阳翟的事情。

“没必要在此耽搁太久。”曹操打着哈欠言道。“大战一日而定胜负,波才又已经授首,阳翟也在我军手中,郡南扫荡的事情又被两位中郎将取走……依我看,剩下的尸首虽然还有些,但却散落在各处,不足以劳动大军,完全可以托付给长社、阳翟、颍阴等本地官吏,让他们动员本地民夫来做便是。咱们,还是全军拔营去阳翟休整吧!”

其余众人也纷纷出言,却大多是赞同曹操的言语。

便是向来不与主流相合的关羽也捻须直言,说是天气太热,又经过一场大厮杀,军中士卒颇为疲惫……倒也不妨如此。

然而,唯一能做主的公孙珣虽然也厌恶此地,也想尽快去阳翟休整,但却不免有所犹疑和担忧。他所担忧的,倒不是说这些本地人会偷懒如何的……毕竟事关生死,想来无人懈怠……但是,这些本地民夫集中起来需要多长时间?而且他们真的有那个‘科学’的防范意识?

天气如此酷热,尸体两三日便要腐败,他公孙珣在这里看着,让军士和俘虏们掩住口鼻,不许扒腐尸衣物,怕是所有人都不敢不听吧?可他要不在呢?

一念至此,公孙珣倒是咬了咬牙,然后做了一次独夫——按照他的军令,伤员和大部分辎重、疲惫至极的骑兵和他们的马匹可以先行去阳翟,但大部分步卒、少部分骑兵,以及所有健全的俘虏却要留在此处,继续寻找尸首,然后就地焚化。

公孙珣在这支军队中威望一日胜过一日,他既然正式下了军令,众人虽然不满,却无一人敢当众叫苦,只是当即应承下来罢了。

而军议也到此结束。

但是,当日夜间,军中忽然起了骚动。

“何事喧哗?”公孙珣被韩当叫醒时简直莫名其妙,走出军帐后,面对着匆匆赶来的各部将校,他甚至有了一些怒气。“赏赐何时少过他们,不过让他们多留一两日而已,如何便要夜间喧闹?瘟疫这种事情是能大意的吗?”

“君侯勿忧。”就在这时,身材矮胖的董昭也腆着肚子披着衣服赶了过来,而他远远一开口便直接让公孙珣冷静了下来。“肯定不是咱们自己的军士,若是君侯这般养兵,军士还要作乱,那天下何处不乱?依我看,必然是俘虏中起了谣言。”

不止是公孙珣,所有人都登时醒悟。

而稍倾片刻后,护军司马公孙越果然查明了事情来龙去脉,并全副披挂来报。

原来,正如董昭所猜度的那样,是俘虏中间起了谣言……话说这日军议后,辎重、骑兵都在收拾行装,然后又有全副武装的步兵移营到俘虏营周边以作看管,当时俘虏们便不知所措,而有所疑;等到后来,王修又依照军令遣人挑出了俘虏中受伤老弱之人,准备明日随骑兵、辎重一起启程,这下子,俘虏们就更加惊慌了!

不过,当时汉军刚刚全副武装移营完毕,他们并不敢出声议论,直到夜幕降临,这才忍不住互相言语,而一番议论之后,他们却是极度疑虑自己明日会被集体坑杀,偏偏又无处可逃!所以才会惊慌失措、抱头痛哭,乃至于有喧哗鼓动之举!

“君侯勿忧。”又过了片刻,随着公孙珣身侧人越来越多,程普也终于全副披挂赶来了。“我已让营中持械戒备,并安排妥当了……两万余手无寸铁的俘虏,掀不出风浪来。”

众人这下子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君侯。”此时,身后的魏越忽然插了一句嘴。“如此反贼,又出了这种乱子,何必一意辛苦迁到阳翟安置?要我说,不妨真的坑了,以免后患!”

魏越魏子度是个边地出身的混球,军中众所周知,故此他说的话没几个人在意,也就是关羽眯眼看了他一下而已。

不过,公孙珣刚要出言喝骂,却忽然瞥见身旁一人,然后不禁心中一动,直接转而朝着此人问道:“孟德兄觉得如何,要不要稍加惩治?”

曹操思索片刻,但当即摇头不止:“毕竟事出有因,坑杀太过无稽……我意,可以挑些挑头闹事的,按照之前给俘虏们编的什伍,进行连坐处刑!”

“那玄德以为呢?”公孙珣复又点了一人名字。

“我……”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备思索片刻,却居然没有给出自己的意见。“我并不知该如何处置,请君侯明鉴。”

公孙珣闻言微微颔首,却又缓缓摇头。

颔首者,是因为他内心对曹操还有刘备的预估判断是正确的。

其中,曹孟德颇有法家作风,但却不是生性残忍,更不可能是天生枭雄,一个人怎么可能刚上战场便想着屠城杀俘?实际上,自家母亲口中的那个‘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曹孟德,更像是被乱世豢养渐渐出来的。而刘备也是类似,面对着刚刚开启的乱世,还很年轻而且毫无头绪的他甚至并没有自己的主见,所以只能保持沉默,并选择去学习和观察。

他们都还需要经验……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但却都很有前途。

至于摇头,乃是公孙珣早有决断……讲实话,若是准备收为己用的新降之兵,公孙珣说不定会来一出夜宿降军营中的戏码,以招揽人心。然而,这两万多人不过是因为颍川各处残兵存在而逃得性命的俘虏罢了,他疯了吗玩这一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仔细看管,严厉威吓,若有逃窜者杀无赦,若不作乱便不必理会!”公孙珣朝着程普吩咐道,然后便直接回身往帐中而去,居然是要继续睡觉的样子。

众人一时茫然。

“管这些俘虏干吗?”吕范突然醒悟失笑道。“明日他们自然知道我们不是要坑杀他们,再过数日,朝廷旨意一来,他们多半也与我们无干了!既然德谋已经安排妥当,那诸位也都各自回营安抚好本部军士就是了!”

众人一时醒悟,纷纷无语回营。

不过,一夜仓惶,众人都没有睡太好,清晨醒来,也多有疲惫,但好在那两万多俘虏渐渐醒悟并安生了下来,且经此一事愈发勤恳老实,倒是让收尸的工作轻松了不少。

不过也有人例外,譬如公孙珣,他昨日似乎就睡得极好,日上三竿方才从容起身,倒是格外令人艳羡。

“两头猪!”阳翟城内,一夜未眠的娄子伯双目通红,却是冷静的扔出了五张木牌中的三张。

戏志才双目通红之余也是满头大汗,他看着自己手中独独一张木牌,真真是无可奈何,而旁边他的那位邻居也是连连摇头。

“再两头猪!”娄子伯复又扔出两张手牌。

戏志才这次连脸都涨的通红了。

“一头牛。”娄子伯将手中最后一张牌砸了下去,然后冷静言道。“你二人把钱给我。”

戏志才低头看着自己最后一镒金,抿嘴不言半晌,但终究是咬牙将这一镒金推了出去:“认赌服输。”

那名邻居见状也赶紧扔出一镒金来,却又抱着自己剩余的五六镒金匆忙而走。

娄子伯翻身下榻,打开窗户,阳光刺眼之下,他陡然眯起眼睛,然后又捻须回头,死死盯住了榻上仅剩的这一人。而被看的发毛的戏志才却是强做镇定,昂然与对方对视起来。

“我记得志才兄并无妻子?”娄圭忽然捻须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然、然也!”

“看你家这情形,想来也是父母早早仙逝了?”娄圭继续捻须问道。

“人尽皆知。”戏志才额头上不免再度出汗。“不然我何至于浪荡至此?”

“你之前……你昨日还说愿赌服输,任我处置?”娄圭宛如没听到对方言语一般,继续捻须问道,眼神也是越来越古怪。

“不错!”戏志才勉力答道。“大丈夫……”

“那边行了,来人!”娄子伯忽然一声大喊。“将这个烂赌鬼与我绑起来,装入一个大木箱中……现在便从街上与我抬到县寺审正南那里去!”

戏志才目瞪口呆,然后欲言又止。

“若非如今暑气难耐,你又是个身体弱的。”娄子伯捻须冷笑。“否则定然将你装入木箱,直接送到我家将军那里去……你且知足吧!”

言罢,他便昂然负手而出。

而随着数名义从蜂拥而入,戏志才再度欲言又止。

—————我是再度欲言又止的分割线———————

“昔,珣击破黄巾,降服数万。至晚,屯于长社,忽夜惊乱起火,一军尽扰。珣乃谓左右曰:‘勿动。吾待士卒为手足,焉能反吾,此必降兵为流言扰,稍有动乱。’乃令军中各部持械安坐,复聚将于帐下,遂安。待事平,固知为军中移营故,降兵皆恐,流言或为坑杀,乃夜间相拥而泣,以至喧哗不安,纵火相抗。众皆服。时操为副将,以降兵违度,可实坑之。珣默然不应,径单衣入降兵营,宿于中帐。众将愕然,宿卫不休,至天明,珣从容出帐,降兵皆叩首不休,尽感其德。众益服。”——《汉末英雄志》.王粲

ps:这章是晚上的……因为晚上要出去忙些事情,所以熬夜码出来了,有些仓促,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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