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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再斥道:“氿姐儿,别胡闹!”

“我是你婶母,你还有没有点长幼尊卑了?”

她怎么说也是长辈,这里哪有这死丫头做主的道理!

苏氏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口的怒火,用警告的语气意味深长地又道:“氿姐儿,端王和王妃还在京城呢!”

苏氏故意提端王夫妇,自然是为了压制秦氿,心里想的是就算秦氿不顾及娘家,总要顾及夫家吧,要是还没过门,就让夫家知道她这么逞强好胜,闹得阖家不宁,她就不怕端王府先对她有了成见吗?!

秦氿根本懒得理苏氏,气定神闲地看着前方的京兆尹,朗声问道:“胡大人,此案您到底是接还是不接?要是不接,那我就敲登闻鼓去了!”

京兆尹:“……”

裴七、宫六等人兴致更高昂了,扯着嗓子在一旁瞎起哄道:

“妹妹,走,我们陪你敲登闻鼓!”

“走走走!有我们在,谁也别想欺负了你去!”

“我们一起给你壮声势去!”

看着这一幕,京兆尹的额角肉眼可见地渗出了些许冷汗,简直就想给这些个公子跪下了,他知道今天这和事佬怕是做不成了。

本来这姻亲之间两个孩子打了一架,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得难听点,这些个勋贵子弟隔三差五就会打架斗殴的,从前也没见谁闹上衙门告状啊。

哎,怎么这种事就让自己给遇上了呢。

京兆尹当然不能坐视秦氿就这么去敲登闻鼓,以袖口擦了擦冷汗,连忙道:“接!本府当然接!”

“有人击鼓鸣冤,本府身为京兆尹,自然要为京城百姓主持公道。”

他做出一派冠冕堂皇的样子,然后敲响了惊叹木,按着审案的程序质问苏西扬道:“苏西扬,秦家三姑娘状告你谋害其兄,你可有何说法?!”

苏西扬自然不可能认罪,想也不想地否认道:“胡大人,我怎么可能使此阴毒手段,是秦则宁技不如人,落了马,反而迁怒到我身上。”

秦氿随意地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她的小跟班秦则钰立刻很有眼色地把秦则宁的马鞍呈上了。

京兆府的班头接手了那个马鞍,呈到了公案上。

秦氿:“胡大人,这是我大哥的马鞍,马鞍上的系带被人用利器割断了。”

“胡大人请细看系带的断口,断口十分光滑,却又呈现细密的锯齿状痕迹,与普通的利器留下的切痕不同。”

京兆尹细看了马鞍上断开的系带,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秦氿抬手指向了苏西扬腰侧那把嵌着七彩宝石的配刀,“胡大人,苏公子配的这把弯刀乃是来自波斯的舍施尔弯刀,不仅锋刃坚韧犀利,而且锋口暗藏锯齿。”

这句话一出口,公堂内的气氛登时一变。

京兆尹面色一凝,而苏西扬则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握住了腰侧的弯刀,然而,这么大的一把弯刀可不是他想藏就能藏的。

京兆尹为官多年,审过的案子没几千,也有近千了,立刻就从苏西扬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些端倪来,心中有数了:马鞍的事恐怕真的与苏西扬有关!

京兆尹客客气气地又道:“苏公子,还请把你的弯刀呈上来,让本府一观!”

苏西扬把弯刀握得更紧了,没动,但是班头已经走到了他跟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对着他伸出了手,“苏公子。”

苏西扬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把弯刀交给了班头。

班头利落地拔出了弯刀,细细一看,果然如秦氿所言,这把弯刀是来自波斯的舍施尔弯刀,刀锋藏着锯齿。

京兆尹把弯刀与马鞍系带的断口比对了一番后,确认了,颔首道:“这马鞍上的系带确实是被这把弯刀所划断的!”

公堂上又静了一静,苏氏的脸色难看得快要滴出墨来,不知道该恨秦氿多事,还是怪侄儿蠢,居然留下了这么显而易见的证据。

“胡大人,罪证确凿。”秦氿跟着说道,“苏公子为了抢五军营的差事,故意割断我大哥的马鞍意图谋害我大哥,幸好我大哥命大,只是伤了一条腿。”

“苏公子这分明是杀人未遂,胡大人,按照大祁律,预谋杀人未遂但伤人者,当如何处置?!”

京兆尹面沉如水。这案子可不好判啊!

他没说,却自有宫六接上:“我记得我记得!”

“按照大祁律,预谋杀人未遂但伤人者,当处以绞刑!”

秦则宁坐在轿椅上,双臂抱胸,闲闲地说道:“宫六,你对大祁律记得可真清楚啊!”

“那是!”宫六笑眯眯地说风凉话,“我家里管得严,我爹时常教导我,害人之心不可有,他生怕我下手没个轻重,成天对着我念大祁律,告诉我这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裴七凑趣道:“那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杀人未遂那也有杀人之心,自己没本事争不到差事,就对别人暗下杀手,就该判绞刑!”

苏西扬:“!”

苏西扬的脑子里混乱如麻,又惧又怕,要不是秦则宁非要跟自己争,自己何至于出此下策!怎么就要绞刑呢?

他的额头布满了冷汗,不服气地扯着嗓门嚷道,“他不是活得好好的,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我哪有要他的命!!”

“西扬!”苏氏受不了,连忙打断了苏西扬。他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秦氿再次朝京兆尹望去,又道:“胡大人,您也听到了,这位苏公子认罪了。他的犯罪意图明确,大人可以判了。”

京兆尹:“……”

京兆尹简直头大如斗,他其实更想让苏家和秦家自己私下解决的,但是事情都闹到了这个地步,苏西扬都当堂认了蓄意伤人,他要是还不判,就难免落人话柄,传出去,说不定旁人还以为他包庇苏家呢!

“啪!”

京兆尹又一次重重地敲响了惊叹木,正色道:“苏西扬,你虽无杀人之意,却有伤人之心……”

京兆尹自然也不会因为裴七几个就判苏西扬杀人未遂,他断案也得按大祁律来,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公堂外传来一个焦急的男音:“胡大人且慢!”

忠义侯秦准和另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疾步匆匆地进了京兆府,朝公堂这边走来,两人皆是满头大汗。

苏氏看到这两人如释重负,喊道:“侯爷,大哥!”

与秦准同行的中年男子正是苏氏的长兄延安伯,也是苏西扬的父亲。

两人瞧着这公堂上的乱局,都暗暗地松了口气:幸好他们来得及时,京兆尹还没判,一旦判决,这案子就板上钉钉,不能再私了了。

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在来京兆府的路上,两人已经达成了一致,秦准出面帮着保下苏西扬,但是,延安伯要帮秦准谋下太仆寺少卿这个空缺。

秦准任鸿胪寺少卿已经好几年了,鸿胪寺少卿不过是个闲差,而且才从五品,可太仆寺少卿却是正四品,更重要的是,太仆寺卿年近花甲,怕是过两年就要告老还乡了。

有了延安伯帮手,这个差事应该出不了差错。

秦准心口火热,表面上做出一派义正言辞的样子,对着秦氿呵斥道:“氿姐儿,这里是京兆府公堂,可不是我们自己家,你在胡闹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跟叔父说吗?!”

紧接着,秦准向正前方的京兆尹揖了揖手,客客气气地说道:“胡大人,这件事不过是我们两家的两个孩子打闹而已,是小孩子不懂事,倒是惊扰到大人了。”

“哎,本侯这大侄儿一向好胜,因为摔了马在气头上,难免冲动了些,这才闹到了公堂上来。等会儿回府后,本侯会好好劝劝他的。”

“本侯替侄儿向大人赔个不是。”

秦准既然都替秦则宁赔起不是来,显然是把过错全都揽到了秦则宁的身上。

对于京兆尹来说,这样是最好的,毕竟这案子要是真按杀人未遂判了,接下来苏家肯定不服气……这么闹下去,没准还要吵到御前去。

京兆尹也不想趟这趟浑水,既然秦准这么说了,他也就顺水推舟地和稀泥:“侯爷多礼了,是误会就好。”

秦准对着京兆尹是一张笑脸,转头再对上秦氿和秦则宁时,脸就板了起来,再斥道:“宁哥儿,你妹妹还小,也就罢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做事还这么没分寸!”

“你是长房嫡长子,也该学着稳重些了,否则如何能成为下头这么多弟弟妹妹的表率!”

秦则宁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正想说什么,却感觉到妹妹扯了下他的袖子,然后大步地走到了他前面。

“二叔,”秦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秦准,既委屈又倔强地说道,“您是在帮苏公子?!”

秦准负手而立,一派正气凌然地看着秦氿,“叔父是帮理不理亲。”

秦氿微咬下唇,更委屈了,字字清晰地再问道:“所以,明明证据确凿,二叔也要让大哥忍气吞声吗?”

“二叔您是要大哥无出头的机会吗?”

秦氿又朝秦准逼近了一步,仰着下巴看着三步外的秦准,十四岁的少女与成年男子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前者娇小纤细,楚楚可怜;后者高大魁梧,横眉竖目,让人看着不禁对少女心生怜惜。

“二叔,大哥他……他只是想要建功立业,为什么您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少女的声音透着几分哽咽,几分无力,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垂下了头。

她用帕子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着,犹如风雨中的一朵娇花般。

秦准:“???”

秦准根本没想到秦氿说着说着就把话头直指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脸色已经变得十分僵硬,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般。

前方的京兆尹看看秦准,看看秦氿,再看看右腿绑了夹板的伤号秦则宁,心里唏嘘不已,也从秦氿的话中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众所周知,忠义侯府的爵位本来应该是属于长房的,偏偏长房的秦决死在了流放地,这才由二房的秦准承爵,但是长房还留下了一个嫡长子秦则宁,可想而知,秦则宁在侯府的地位多少是有些尴尬的,也必定为其叔父秦准所忌惮。

秦准生怕侄子会抢自己的爵位,所以这些年怕是一直在刻意打压,不让侄子出头,这样他的爵位才能稳。

不止是京兆尹想到了,在场的宫六、裴七等人自然也同样想通了这些,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全都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说道:

“这还不明白吗?!”

“忠义侯这是在打压自己的侄子,生怕侄子出头呢!”

秦氿还要顾及秦准是长辈,说话多少有几分委婉,而这些勋贵公子就毫无顾忌了,直接明指了。

“何止啊!”宫六用那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地在秦准和延安伯之间扫视这,语调犀利地说道,“我看啊侯爷怕是早就把则宁这条命‘卖’给苏家了吧?”

宫六这句话就差直说苏西扬使用这种阴毒的手段害秦则宁坠马,也与秦准、延安伯也有关联,他们俩很可能早就知情,还达成了某种共识。

不得不说,他这番话多少说中了秦准和延安伯的软肋,他们虽然事先不知情,但是事后确实达成了某种交易。

秦准和延安伯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看在秦则钰眼里,这就是心虚,秦则钰怒声道:“二叔,延安伯,苏西扬害我大哥坠马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给一个交代!”

延安伯闻言,面色又沉了三分,他不好放低身段与秦则钰、宫六几个小年轻耍嘴皮子,只能给了秦准一个警告的眼神,道:“侯爷,这就是侯府的家教吗?!你也不管管你这几个侄子侄女!”

秦准的脸涨得通红,又斥道:“放肆!”

他有几分恼羞成怒,当着延安伯和京兆尹这么多人的面,他连自己的侄子侄女也管不住,今天他的脸真是丢尽了!

秦氿:“嘤嘤嘤。”

秦氿依旧垂着小脸,捏着帕子擦着眼角莫须有的眼泪,哽咽着又道:“虽然我们兄妹三人无依无靠的,但是也不能让大哥既丢了差事,又要忍气吞声啊……”

她再次抬起了头,眼睛看着红得更兔子似的,柔弱而又坚定地对着京兆尹说道:“还请胡大人为我大哥主持公道,将有罪之人绳之以法!”

“胡大人若是要偏帮苏公子,那我也唯有去敲登闻鼓了!”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神情决绝。

“够了!”本来就怒意汹涌的秦准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声音又拔高了几分,“氿姐儿,别闹了,不许去!”

登闻鼓不同于普通的鸣冤鼓,那是挂于朝堂外的悬鼓,一旦敲响那就会惊动整个朝堂,乃至皇帝,那么接下来就是全京城看他们秦家的笑话了!

秦氿置若罔闻,还是转过了身。

她这个动作对于秦准而言,无异于一种无声的挑衅,秦准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眼角的余光看到延安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周围其他人也都用或轻蔑或嘲弄或质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氿姐儿。”秦准气急败坏的说道,“本侯才是秦家的家主!你若还当自己是秦家人,就必须听本侯的!”

秦氿捏着帕子擦眼角,嘴上则是半点不让,“不听不听不听。”

轰!

一股心火直冲脑门,烧得秦准理智全无,脱口怒道:“那你就给本侯滚出秦家!”

秦氿僵立当场,又垂下了小脸,用帕子捂着脸,身子微微颤抖着……

秦准的胸口不住起伏,以为她终于肯服软了,谁想,秦则宁在张辰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二叔,您这是在赶我们兄妹走?”

“好!我们也不是死赖着的人,我们立刻就搬!”

与此同时,秦则钰立刻就站到了长兄的身旁,以行动表示,他绝对与大哥、三姐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要搬,他们长房三个一起搬!

秦则宁转头又看向了正前方的京兆尹,抱拳道:“胡大人,请大人做主为我们分家!”

“……”

“……”

“……”

公堂上,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手里还抓着惊堂木的京兆尹已经快被这急转直下的发展惊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这本来审得不是一件“杀人未遂”案吗,怎么说着说着就莫名地变成了“分家”案了?!

秦氿稍稍拿开了帕子,帕子后的唇角翘了翘,与秦则宁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又眨了下右眼,意思是,干得漂亮!

秦则宁也默契地眨了下右眼,算是回应。

就站在秦则宁身旁的秦则钰恰好看到了兄姐的眉眼官司,仿佛被闪电劈中似的,耳边回响起秦氿笑吟吟的声音:

“大哥提不合适,那就让二叔来提吧。”

秦则钰心头霎时一片雪亮,想明白了。

他姐真的让二叔“主动”提了分家!

想着,秦则钰的神色变得极为微妙,此刻再回想方才来到京兆府公堂后的一幕幕,他就觉得他的一腔义愤喂了驴肝肺,以及——

黑,他姐是真黑啊,黑心黑肺黑肚肠!

哎,他三姐夫知道他姐是这么“黑”的人吗?!

秦则钰突然有些同情那个温润如玉的未来三姐夫,但愿他眼睛被糊住一辈子才好……

秦则钰不小心就魂飞天外了。

秦准气得嘴角直哆嗦,胸口剧烈起伏着,气息微喘。他觉得胸口发闷,捂着胸口,瞪着秦则宁道:“你……再说一遍?”

秦准的声音发紧,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二叔都要赶我们走了,我们再不走,那就是死赖着了。”秦则宁一派坦然地与秦准四目对视,他现在比秦准还要高了半个头,只是这么看着对方,就给人一种无言的压迫感。

秦氿走到了秦则宁的另一边,捏着帕子又擦了擦眼角,强忍着“委屈”道:“二叔,是您让我滚,我滚还不行吗?”

她很配合地与自家大哥一唱一搭,把分家的责任推给秦准。

秦准:“……”

“胡大人,”秦氿可不在乎秦准什么反应,又对胡大人道,“苏西扬为了中军营指挥佥事之职,意图谋害我大哥,人证物证确凿,还请大人惩治歹人,还我大哥一个公道。”

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局面,京兆尹知道今天这件案子是决不可能善了了,这秦家长房都要和忠义侯府分家了,可见秦则宁兄妹的决心。

既然如此,京兆尹也只能秉公判决了。

“啪!”

惊叹木再次拍响,京兆尹神色肃然地说道:“苏西扬蓄意伤人,人证物证确凿,按大祁律,本府判你罚银三千两和徒/刑一年,你可服?!”

什么?!苏西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求助地看向了延安伯,“父亲……”

苏氏脸色发绿,简直要疯了。

秦准也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正想和延安伯说两句,就听延安伯安抚地对儿子道:“西扬,你别怕,为父这就进宫找皇上求情。”

延安伯狠狠地瞪了秦氿和秦则宁一眼,根本也不想理会秦准,拂袖而去。

延安伯离开京兆府后,就匆匆地骑马进宫去面圣,很顺利地被人领进了御书房中。

御书房里,除了皇帝外,顾泽之也在,正与皇帝下棋。

延安伯当然是认识顾泽之的,也知道皇帝下旨给顾泽之与秦氿赐了婚,偏偏自己今天就是来告秦氿与秦则宁的状的。

延安伯也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了,他行过礼后,就匆匆道:“皇上,犬子与忠义侯府的大公子秦则宁今日在京郊起了些龃龉,两个孩子比试时,秦则宁因为摔马落败,犬子年轻气盛,就挑衅了两句,那秦则宁便把犬子告上了京兆府。”

“犬子无辜,还请皇上为犬子做主!

延安伯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一副忧心忡忡的慈父样。

他故意含糊了措词,只说是两人之间的小吵小闹,是秦则宁输不起,才会去京兆府告状。

秦则宁虽是卫皇后的亲外甥,但延安伯知道,皇帝近年来对秦家是越来越不耐烦了,不过是因为过世的老侯爷的关系,皇帝不想被人说卸磨杀驴,这才没动秦家,但秦准的那个闲差却已经是几年没挪过位子了。

只要自己说动了皇帝,皇帝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打压秦家。

就算免不了儿子的罪,也不能让秦则宁好过,总得一视同仁才是!

皇帝面不改色,目光还落在星罗棋布的棋盘上,只淡淡地问道:“那京兆尹可定了案?”

延安伯:“……”

这句话让延安伯把早就准备好的话咽了回去,道:“皇上,京兆尹是听信了……”

“既然京兆尹已经定了案,你还找朕做什么?”皇帝打断了他,“退下吧。”

皇帝懒得再听,随意地把延安伯给打发了。

“……”延安伯讪讪地退了下去,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和他事先想好的不一样!皇帝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罚银倒也罢了,这徒/刑一年……儿子哪受过这样的苦!

皇帝眼睛一亮,终于想到怎么走了,从棋盒中拈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然后挑眉看着顾泽之。

顾泽之气定神闲地拈起一枚白子,毫不犹豫地落下。

清脆的落子声此起彼伏地回响在御书房内,两人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等到他们下完了一局棋,锦衣卫指挥使袁铭纲就跟着周新进来了,向皇帝行了礼。见顾泽之也在,袁铭纲迟疑了一下。

皇帝端起手边的粉彩茶盅,用茶盖轻轻地撇着茶汤上的浮沫,道:“说吧。”

周新服侍皇帝三十多年,一向擅长察言观色,打发了延安伯后,就让袁铭纲去查一下苏西扬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袁铭纲现在便是来回禀的。

袁铭纲不偏不倚、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案子说起来简单得很,人证物证都在,皇帝一直听得漫不经心,直到秦则宁提出分家,才有所动容。

袁铭纲一眼就看出皇帝的情绪变化,就把后头的事说得更细了,说秦准如何被逼得冠上了亏待长房遗孤的名头,又如何被杠到了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而且,这所有的过错还都落在了秦准的身上,秦则宁兄妹简直就是三个被压迫、被欺负、还要被赶出门的小可怜。

袁铭纲跟着又道:“现在满京城都在说,忠义侯不但故意打压长房遗孤,不让秦则宁出头,还要把他们赶出门去,长房兄妹逼不得已,答应了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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