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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豫王呢?”顾泽之含笑问道。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淡声道:“豫王在天牢……。”

说着,皇帝慢慢地转起拇指上的玉扳指,面露嘲讽之色,“自从豫王军大败,豫王父子被押解进京后,朝中有一些老古板开始翻起了‘旧账’,劝朕宽容仁慈……”

有人说,说是皇帝是仁君,应该以仁治天下,如今豫州已经归降,豫王是皇帝的亲兄弟,请皇帝念着先帝的遗愿。

更有人反复提醒皇帝,他当年是在先帝床前发过誓的,劝他以仁待豫王,收回封地、软禁豫王也就够了。

说穿了,也就是因为现在朝廷除去了最大的威胁,这些读书读傻的官员们都开始觉得高枕无忧了,于是就又把那满口的仁义道德挂在嘴边。

顾泽之虽然才刚刚回到京城,却不意味着他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朝中的这些事他也是知道的。

坐在一把紫檀木圈椅上的顾泽之微微一笑,从容道:“那就问问先帝吧。”

皇帝:“???”

皇帝一头雾水。

顾泽之的唇畔依旧微微弯起,可是那双凤眸却是清冷异常,宛如二月的湖水又清又亮。

他吐字清晰地徐徐道:“这是先帝做下的孽。”

皇帝:“……”

冬月的寒风在庭院里呼啸不已,金色的阳光刚洒下一片如金鳞般的光辉,非但没有暖意,反而令人觉得冷冽肃杀。

次日天气更冷了,不过早朝还是照常在天亮时就开朝,皇帝一上朝,就下令三司会审豫王父子,于是乎,又有三四个御史言官忙不迭地跳出来了,老生常谈地开始劝诫起皇帝来:

“皇上,您和豫王乃是同父所出的亲兄弟,您又曾经在先帝病榻前立过誓,金口玉言,若然反悔,终究为世人所诟病。”

“皇上,豫王已经伏法,不如将其圈禁,与死无异。”

“我大祁乃礼仪之邦,皇上您是大祁天子,更应该彰显大国风范,显容人之量,令百姓皆以天子为楷模……”

“……”

那几个古板迂腐的御史言官说得是冠冕堂皇,其他朝臣们听着有些无语了,暗道:这些人是读书读傻了吧?

几个朝臣互相交换着眼神,正琢磨着是不是站出来驳两句,一来,豫王确实该死,二来,也好讨皇帝欢心。

他们还未开口,就听前方的皇帝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要让先帝决断吧。”

饶是皇帝是个好脾气的君主,也快耐不住心里的怒火,脸上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此话一出,不仅是那几个御史言官,连金銮殿上其他的朝臣们都傻眼了,三三两两地面面相看。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从高高在上的金銮宝座上俯视着下方众臣,又道:“三司会审就安排在太庙。”

“允百姓听审。”

“就定在三天后,冬月初四。”

皇帝这个主意犹如平地一声旱雷起,这个主意实在是太过出其不意,以至于那些朝臣们一时都没回过神来,更别说反对了。

在太庙三司会审,那在大祁朝可是前所未有的案例!

早朝结束后,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不消半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而这个时候,秦氿正在郡王府里享受着老祖宗一样的待遇。

卫皇后特意从宫里挑了两个嬷嬷给她,都是那些伺候孕妇经验很足的嬷嬷,再加上萧夫人也对她体贴备至,秦氿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不是太医们说孕妇每天都要动动,她估计她连手脚都用不上了。

“祖母,阿钰,试试这糖水,清甜可口。”秦氿笑呵呵地招呼秦太夫人与秦则钰。

秦太夫人喝了两口,秦则钰则嫌弃地皱了皱眉头,觉得姑娘家才喝这些糖水什么的,这男子汉就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秦太夫人开口第一句就是:“氿姐儿,你大哥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秦氿惊讶地扬了扬眉,连糖水都顾不上吃了,急忙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问道:“是哪家?”

秦太夫人美滋滋地说道:“是云家娇娘,你也是认识的,上个月刚刚交换了庚帖。”

秦太夫人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觉得府中如今是否极泰来,一天天地好起来。

“?”秦氿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她才走了大半年,居然连亲事都定下了。她琢磨着,等晚点大哥办完差事回京,她要好好审审他才行。

秦氿知道自家大哥的脾气,一定是大哥自己同意了,他和云娇娘的这门婚事才会定下的。

而且,云娇娘和自己那么熟了,人品肯定没问题,云家的家风也不错,这门亲事可算是门当户对,不错不错。

秦则钰同样觉得这门亲事不错。本来他是家里最小的一个,所有人都盯着他,等大哥有了大嫂,就可以分分心心,等他们有了孩子,那自己就不是最小的了,再也不用被叫“钰哥儿”了!

秦太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你大哥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想着最好明年上半年就把婚事办了……”

说不准,明年下半年长孙媳就该有好消息了。

秦太夫人藏着后面这半句没说。

她有她的顾虑,她自打被苏氏下毒后,身子明显不如从前,容易精神不济。她现在就怕自己万一去了,秦则宁是承重孙,要守三年孝,那么长孙的年纪就大了。别的不说,人家姑娘会愿意多等三年吗?!

长孙的婚事还是要尽快操办才行。

秦氿笑眯眯地说道:“祖母,有什么需要我帮手的,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她心里琢磨着改日就请云娇娘来玩,顺便问问,她怎么会看上自己哥哥的。

秦氿越想越开心,笑得两眼弯弯。

“你啊,好好养胎就是了。”秦太夫人摆出长辈的姿态训她,“子嗣为重。”

她一说起话来,又是唠唠叨叨得没完没了,反复告诫秦氿要听萧夫人和嬷嬷们的话,让她万事以孩子为重云云。

秦氿默默地与秦则钰交换了一个眼神,秦则钰露出一种“自己实在是太不容易”的表情,自打他姐嫁出去后,就靠他一个人哄祖母了。他只能着长嫂嫁进来,就有人跟他分担这个重任了。

要不,等两天算吉日的时候,自己“帮着”推一把?

秦则钰暗搓搓地打起了鬼主意,秦太夫人生怕累着秦氿,所以没用午膳,就带着秦则钰一起回去了,秦氿赶紧亲自把人送到了仪门处。

秦家的马车刚驶出王府,秦氿才转过身来,就听有门房婆子来禀说:“王妃,王爷回来了!”

于是,秦氿就留在仪门内没走,看着顾泽之骑着马往这边过来了。

白马在王府内自是走得不快,悠闲地踱步而来,马上的青年一袭紫袍,身披玄色斗篷,斗篷一角随风翻卷,英姿飒爽,器宇轩昂。

最重要的是——

好看!

秦氿承认自己是重度颜控。

秦氿定定地望着他,望着他从马上飞跃而下,望着他朝自己走来,然后,把右手朝他递了过去。

他牵着她的小手,习惯地给她捂着手,随口道:“祖母和阿钰来过了?”

“嗯。我很快要有嫂嫂了。”秦氿愉快地笑了,“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皇上定了三日后在太庙由三司会审豫王父子。”顾泽之道。

“太庙?”秦氿有些惊讶地眨了下眼,就算是她,也知道太不寻常了。

顾泽之就把这段时日朝堂上一些老古板的言辞学了一遍。

秦氿:“!”

有些人啊,就会说风凉话,刀子没割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痛,只会劝人大度。

秦氿叹道:“皇上脾气真好,要是我,直接就把人全撸了职。”

顾泽之被她逗笑,平静地说道:“君所以明,兼听也;所以暗,偏信也。”

自古要当明君者,都必须善于纳谏,且还要鼓励臣下敢于谏诤,毕竟皇帝于深宫,群臣就是他的耳目,一旦耳目闭塞,就难免独断专行,成了一个昏君。

秦氿听懂了,心里觉得当皇帝真累:难怪历史上这么多皇帝都早死,不仅是过劳死,恐怕还有不少是被这些个御史言官气得短寿了吧!!

顾泽之给她捂完了右手,又换了只手,继续给她捂左手,假话家常地随口道:“不过可以事后追究。”

秦氿:“……”

秦氿不知道是不是该给那几个不长眼的御史言官掬一把同情泪,皇帝仁善,不过自家金大腿一向是个腹黑又记仇的,估计他给皇帝出的主意会让那些人好生痛上一痛。

秦氿琢磨着以后要记得问续集,当下的重点还是——

“泽之,我想去看豫王受审。”

她晃了晃他的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撒娇,大眼忽闪忽闪,好似一个白团子般的小奶猫那么可爱。

她一方面是想看热闹,另一方面也想瞧瞧书中那个杀了顾泽之的人到底是什么样。

不想,顾泽之想也不想地反对道:“不行。”

顾泽之的顾虑是,当天肯定人多,秦氿现在不方便,万一被冲撞到,悔之不及。

秦氿继续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然而,这一次,顾泽之的态度十分坚决,饶是秦氿再怎么撒娇卖乖都没用。

“乖!”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我代替你去看。”

这个“乖”字被他说得荡气回肠,像是一根羽毛挠在秦氿心头似的。

“……”秦氿觉得自己输了,他的段位比她高多了!

秦氿可没那么容易放弃,在心里琢磨着,还有三天呢,自己未必不能软磨硬泡,说服顾泽之的。

秦氿决定要当一个乖巧体贴的贤妻,每天都变着法子讨好顾泽之,今天给他磨墨,明天给他捶个肩,后天给他剥个松子、瓜子什么的。

三天弹指而过,冬月初四就这么到了。

秦氿是被榻边的动静惊醒的。

她抱着被子从榻上坐了起来,还没全然睡醒,却发现屋子里还一片昏暗。

她揉了揉眼睛,想说顾泽之起得可真早,可是眼睛扫过床边的壶漏般却发现此刻已经辰时了。

啊?!

秦氿傻乎乎地朝窗外看去。

只见外面的天空中阴云密布,那层层叠叠的阴云沉甸甸的堆砌在天际,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

顾泽之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再睡一会儿吧。”

秦氿:“……”

秦氿认命地抱着被子倒回了榻上。

这天气眼看着要下雨,她肯定是去不成太庙了!

秦氿几乎是一倒回去,就又睡着了。

顾泽之替她掖了掖被角后,然后就离开了王府,去往太庙。

今天的太庙出奇得热闹,比每年除夕皇帝去太庙祭祀还要热闹,太庙外面都是一望无垠的人群,似乎大半个京城的百姓都来了,哪怕眼看着就要下雨,也没有影响到这些百姓的热情,一个个都备好了油纸伞、蓑衣或者斗笠什么的。

三司会审在太庙前殿的空地进行,空地上早就以油布临时搭好了一片挡雨篷,也摆好了桌椅,三位主审分别是刑部尚书、大理寺少卿与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在座观审的也全都是朝廷的一二品大员以及宗室亲王、郡王们。

像这么大的排场就是在大祁历史上那算是罕见的了,这一次三司会审足以载入史册。

当豫王与豫王世子被押上来时,满堂寂然。

所有的百姓全都望着这对差点把大祁搅得翻天覆地的父子,想看看他们是否长着三头六臂。

父子俩昂首挺胸地立于三位主审跟前,谁也没打算下跪。

他们的爵位尚在,也确实有资格不跪。

刑部尚书重重地拍响了惊堂木,质问道:“豫王,你起兵谋逆造反,可认罪?!”

豫王昂着头,朗声道:“本王不认!”

“皇上不仁,谋害方太妃,还有,小儿顾熙与小女端柔也下落不明,本王起兵是为母报仇。”

“再说了,这皇位本该就是本王的,本王只是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输了而已!”

“成王败寇,本王何罪之有!”

豫王一片泰然地背手而立,寒风呼呼地吹着他略显凌乱的鬓发,颇有几分悲壮。

那些百姓也只有前面的一部分人可以听到豫王的话,一个个把话往后传,引起了一片骚动,有人不屑,有人感慨,有人鄙夷,也有人觉得豫王所言有理。

三位主审官都是堂堂的天子近臣,位列九卿,自然不会豫王三言两语就左右。

刑部尚书冷声道:“豫王顾辙,你既然承认擅自起兵,就是认了谋反罪。”

“为了你一己之私,令得冀州数万百姓受战火所累,死伤不计其数。”

“按照大祁律,谋反乃死罪,本官就判你满门皆诛!其他谋逆从犯一律按大祁律法处置!”

谋反罪本来是要诛九族的,但豫王是宗室,最多也只能诛其满门。

“本王不服!”豫王怎么可能会服气,大声斥道。

豫王世子也替豫王帮腔道:“没错,皇上当年可是答应了先帝,不会对我父王出手的!”

“皇上现在出而反而,就不怕先帝在地下不安歇吗?”

这时,一场暴雨终于自空中倾盆而下,哗哗地落下。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瓦楞、树枝和地面上,顷刻间就把周围都打湿了,大雨如帘。

在豫王看来,这场雨来得太及时了,简直就是为父子俩助声势似的。待会,他大可以说是先帝在天有灵也看不过去了。

豫王勾了下唇角,气定神闲。

皇帝真想要绝后患,就该让郁拂云在战场上就把他们父子给杀了,现在皇帝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他要当明君、要当孝子,就拿自己没办法的。

他不能违逆先帝的意思。

今天三司会审的结局最多就是把他们父子俩圈禁起来,又或者流放三千里,那也算不得什么!

只要他们父子卧薪尝胆,总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豫王与身旁的豫王世子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的事只有他们父子知道,豫王在豫南的一处山谷中还藏着几千万两白银与一支私兵没有用。

这是他们的底牌。

就算他们父子拿不下大祁,也可以凭借这笔银子与私兵远走高飞,到其他地方自立为王的!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他们在异域还不是海扩天空!

豫王的目光穿过三位主审,看向了后方的太庙前殿。

皇帝就在前殿中,背对着豫王,看着前殿中那些祖宗牌位。

他似乎感受到了豫王的目光,转过身来,与豫王四目对视。

那些百姓看到前殿中的男子身着明黄色龙袍,就知道这一位肯定是皇帝了,登时一片哗然。

百姓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跪在了地上,反复喊着“皇帝万岁万万岁”,气氛热烈。

豫王仿若未闻般,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笃定的笑。

皇帝这个人,性子一向优柔寡断,又好虚名,他怎么敢杀自己!!

豫王淡淡道:“皇兄,咱们兄弟也十几年不见了。”

“皇兄的记性不会这么差,把你当初在父皇榻前发的毒誓都给忘了吧?”

“不过,不妨事,小弟的记性很好的。不如小弟重复一遍给皇兄听好不好?”

“那一日,父皇让你以大祁江山来发毒誓,若违誓,就会江山动荡,民不聊生。”

豫王说得越来越慢,故意说给在场的官员们听,说给在场的百姓们听。

皇帝不是要当明君吗?

一个不顾江山、不顾百姓、非要杀了自己泄恨的皇帝,以后朝臣们、百姓们都质疑他心中没有天下,他这个皇位还坐得稳吗?!

豫王的唇角勾出一个嚣张嘲讽的笑,目光定定地与皇帝对视,仿佛在说,你敢吗?!

他这番话也传入了周围那些百姓的耳中。

那些百姓们也随之骚动了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皇上是真的在先帝跟前发了毒誓吗?”

“我看豫王这么所,皇上也没有否认,那必然是真的了。”

“皇上是天子,金口玉言,那要是他把豫王处斩,上天会不会震怒,不会降罪大祁?”

“……”

任殿外喧嚣不断,前殿中的皇帝巍峨不动,冷眼看着豫王。

“轰隆隆!”

天际突然炸响起一记震耳的雷声,紧接着,一阵阵雷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亮。

皇帝突然道:“好,那朕就如你所愿,来问问顾氏的列祖列宗。”

“让先帝来看看,你该不该死?!”

皇帝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带着一种君王特有的雷霆气度。

豫王:“……”

豫王心中一惊,完全没想到皇帝会是这种回应。

“隆隆!”

皇帝背过了身,从大太监的手里接过了点燃的三炷香,然后双手执香,面向前方那一排排如梯田般的祖宗牌位。

“列祖列宗在上,顾氏顾辙不忠不义,谋逆犯上,可当判死罪!”

皇帝对着这些牌位,恭敬地上香、作揖。

外面的人全都望着前殿中的皇帝,官员们全都不明所以。

那些百姓们全都与身旁的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皇上这是在问列祖列宗要不要杀豫王?”

“瞧着是。”

“可万一皇家的列祖列宗正好没听到,那还要不要杀豫王呢?”

“说得是。那就把豫王圈禁起来?”

“……”

一部分人总觉得皇帝这做法怎么好像有些不靠谱呢!

“隆隆,轰隆隆。”

雷声一声比一声响,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撕裂了阴沉的天空,把整个太庙都照得亮了一亮,把下方众人的面庞照得有些惨白。

紧接着,又是一道更为巨大的闪电劈了下来,这一下,正好劈在了前殿的瓦楞上。

那琉璃瓦的屋檐上被硬是劈出了一个大坑来,细碎的尘土自那大坑中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皇上小心!”旁边的太监急忙给皇帝打伞,挡住了上方落下的尘土与雨水。

“……”

“……”

“……”

这一幕让周围的所有人都静了一静。

这……这……这应该算是顾氏列祖列宗的回复了吧?!

皇帝转过身,冷淡的眼眸再次对上的豫王,撩袍从前殿走了出去。

雷声不绝于耳,炸得众人的耳朵哄哄作响。

豫王的脸色难看极了。

皇帝没有在继续往前走,他停在了前殿的屋檐下,屋檐的阴影投在他俊逸儒雅的面庞上,显得不怒自威。

“顾辙,”皇帝语调冰冷地对着豫王直呼其名,“列宗列祖震怒!”

皇帝的这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观审的那些百姓霎时沸腾了起来。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第一句:“豫王不义,天地不容!”

“豫王该杀,杀杀杀!!”

其他人也盲目地跟着呼喊起来:“杀杀杀!!!”

“杀杀杀!!!”

那喊声如海面的涟漪般急速扩散,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喊了起来,万众一心。

这些百姓一个个眸放异彩,都觉得方才的闪电是上天的旨意,觉得皇帝不愧是紫微星,全都觉得豫王是乱臣贼子,就不该存在于世。

而在场的文武百官神情各异,有的也如那些百姓般觉得豫王该死,有的隐约看出了些蹊跷,也有的用探究的目光投向了皇帝。

无论他们心里怎么想,现在杀豫王已经变成是天意,是民意,谁也不会傻得去反对什么。

皇帝环视着那些群情激愤的百姓,淡淡地抚了下袖子,对着三位主审下令道:“顾氏列祖列宗震怒,为平天怒,将顾辙凌迟处死,豫王府满门抄斩!”

所谓凌迟处死,就是“千刀万剐”,使犯人极尽痛苦而死,是历代最残酷的刑罚,可见皇帝对豫王有多恨。

豫王:“!!!”

豫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睛中布满了血丝,喃喃道:“不可能,决不可能!”

他不相信!

“是你!”豫王指着皇帝的鼻子说道,“一定是你在耍诈,是你使了什么诡计想要害我!”

刑部尚书识趣得很,立刻就对着皇帝作揖请示道:“皇上,臣以为不如将豫王父子立刻行刑以平天怒!”

皇帝扯了下嘴角,只给了两字:“准了!”

霎时间,那些百姓们欢呼了起来,再次齐声唤道:“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万岁!”

百姓的喊声如雷动般,几乎要把天际的雷声都压了过去,也把豫王不甘的嘶吼声彻底淹没了。

在未定罪以前,豫王和豫王世子有爵位,所以他们可以站在这里,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是被判了斩立决的罪臣了。

在场的官差们也就不再对豫王父子有任何手下留情了,把他们粗鲁地拖到了雨篷外,暴雨一下子就他们淋湿了,雨水顺着他们的脸庞、衣袍哗哗地流下来,就像两只落汤鸡似的。

官差冷声道:“跪下!”

豫王当然不会跪。

然而,此时此刻,也容不得豫王父子不跪了。

两个刑部官差粗鲁地往他们小腿上一踹,他们就闷哼着跪了下去。

刽子手很快就抬着寒光闪闪的屠刀来了,面无表情地朝豫王父子逼近。

直到这一刻,豫王才确信自己竟然真的要死了。

怎么会呢?!

明明他才是真命天子!

明明父皇曾给他说过,要把皇位传给他的!

可是父皇失言了,他不甘心,他只能靠他自己。

他相信上天既然让他以顾氏子弟的身份降临在这个世上,必然是有所意义的!

他才该坐上龙椅,他这位皇兄根本无能得很,他凭什么做这个位置!

“顾轩,你不能杀我!”

“你答应过父皇的,你发过誓的!!”

“不可以,不可以,你不可以杀我!!”

浑身湿透的豫王几乎是有些疯魔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该如此的,不该如此的!

豫王世子已经呆若木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刽子手可不会手下留情,刀起刀落,地上先多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豫王世子被除以斩刑。

鲜血顺着地上湍急的雨水急速地扩散了开去,形成一片通红的血海,一眼望去,显得触目惊心。

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直冲云霄。

一块血淋淋的血肉被刽子手抛上了天。

这是凌迟处死的第一刀,叫“祭天肉”。

接下来,还会有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直至将豫王零刀碎割,死无全尸!

“轰隆隆!”

雷声再一次炸响,紧接着,周围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喊着皇帝万岁,喊着豫王伏法,喊着大祁繁荣太平!

百姓的喊声不绝,如那海浪般一浪比一浪高,与天上的轰雷声彼此呼应着……

当顾泽之回到郡王府时,已经是正午了,雷停了,雨也停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豫王死了?”秦氿第一句话就是这四个字。

她虽然没去太庙看热闹,但是府里自有别人帮她去看热闹。

皇帝判了斩立决后,下人就火速赶回来把今日发生在太庙的事大致禀了,所以秦氿也知道今天太庙前殿被闪电劈出了个洞的事。

以她对顾泽之的了解,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跟他有关,十之八\\九……不,九成九是他安排好的。!

秦氿上下打量着顾泽之,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你是不是早知道今天会下雷雨?”秦氿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嗯。”顾泽之直言不讳地承认了。

秦氿:“钦天监算的?”

顾泽之:“嗯。”

剩下的秦氿也不用问了,肯定是顾泽之做了什么手脚,把雷引到了太庙前殿,所以,雷才会恰好地劈在前殿的屋顶上,所以,才会有所谓的祖宗震怒。

秦氿皱了皱鼻子,越想越觉得顾泽之实在是太狡猾了,他明知道今天会下雷雨,知道她肯定是去不了太庙看热闹了,还故意看着她这几天对着他又撒娇又卖萌的。

秦氿发泄地在他精硕的腰腹拧了一下。

唔,好硬,不愧是八块腹肌。

秦氿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又问道:“其他人?”

“豫王全家斩,方家诛三族。”顾泽之简明扼要地说道,眸底掠过一道锐芒。

方菡君已经跟着永乐改姓“顾”,自然就不再其列。

而东平伯方元德自被送到京城后,就被关在锦衣卫的诏狱里,皇帝对他恨之入骨,没有立刻斩杀了,而是让锦衣卫折磨了一段时间。

“那……”

秦氿还想问秦昕现在算不算豫王府的人,可是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顾泽之打断了:“关心别人那么多干吗?”

他俯身在她的头发上吻了一下,声音温润和煦。

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腿上,又在她颈侧亲了亲,“你是不是该关心关心我了?”

他一手温柔地抚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一手理着她鬓角几缕碎发。

突然,他浑身一震,身子如同冰冻似的僵住了。

秦氿也是怔了怔,眨了眨眼,“他动了?”

她腹中的小家伙重重地踢了她一脚,配合现在的语境,那更像是在说,该被关心的人是他!

秦氿忍不住地笑,唇畔露出一对梨涡。

似乎在回答她的疑问似的,小家伙又踢了她一脚。

顾泽之也感觉到了。

两次胎动,清清楚楚,宣示着小家伙健康得不得了。

这其实不是秦氿第一次感受到胎动,却是顾泽之第一次亲手感觉到孩子的动静。

小家伙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调皮,每每他爹在,他就不肯动一下。

饶是顾泽之用了千般手段、万般神通,小家伙就是不搭理他,让秦氿觉得有趣极了。

任是他顾泽之在朝堂上叱咤风云,还不是拿一个没出生的小家伙没辙!!

好一会儿,顾泽之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嗯,孩子动了。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透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他的右手依旧紧紧地贴着她的腹部,密密实实。

那双漂亮的凤眸中绽放出令人炫目的神采。

这是他与她的孩子,他们的骨血!

雷雨后的天空碧蓝如海,金灿灿的骄阳悬挂在空中,洒下一片柔和的金纱。

窗外的山茶花初绽,万紫千红,绰约多姿,为这寒冷的冬月增添了几分鲜艳的色彩。

花香阵阵,馥郁芬芳。

秦氿辣手摧花,伸出手去,折了一朵紫色的山茶花,拈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然后就把它簪在了顾泽之的耳后。

窗口的风一吹,山茶花的花瓣在随风微颤,花瓣轻抚着顾泽之的面颊。

他的五官昳丽漂亮,簪着这么朵娇艳的山茶花,非但不显滑稽,反而还有种公子如玉的出尘。

秦氿情不自禁地抿唇笑,眸光莹莹闪烁,一颦一笑间,明艳妩媚,又带着几分狐狸般的狡黠与自得。

与初见时,她好似一头充满戒备的小兽般的样子迥然不同。

两年前,他又何曾料到会有今天呢?!

他很庆幸,庆幸那一天没有错过她,否则,他的人生应该又是另一番局面吧?

决不会比现在更好了……

顾泽之怔怔地看着她的笑脸,眼神炙热。

在大祁朝,女子亲手为男子簪花是述衷肠的意思。

是女子对男子表达倾慕之情。

簪花定情。

而男子如果答应的话,只需——

顾泽之也信手折了一朵同样颜色的山茶花下来,也簪在了秦氿的耳后。

寒风自窗口徐来,簪在两人鬓角的两朵山茶花随风微微颤颤,犹如一池春水漾起涟漪。

两朵花的影子被阳光投射在地上,彼此依偎,彼此扶持,彼此撩拨……

窗外枝头的一朵龙眼大小的紫色花苞随着风摇曳着,似乎在说,看我,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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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稚之是帝国最伟大的女元帅,为救整个星际,她以身殉职。再睁眼,成为本是豪门千金却被拐卖穷养十几年的小可怜,空有一张雪肤花貌的脸蛋,性子怯弱无能任人欺,为还债进入娱乐圈,被人逼到抑郁症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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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错误开始的那一年,踏入繁华都市,在走修炼之路,凌峰成了护娃狂魔!2w0-36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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