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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对面的杜若看着这一幕,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他们俩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才这么想着,下一瞬就看到了顾泽之把秦氿的手放在唇边飞快地吻了一下,然后,他们俩就手牵着手沿着街道往南走去。

街道上,那些来来往往的路人不时对这对璧人投以艳羡的目光。

杜若上了马车,吩咐车夫远远地跟着。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街道上的行人也少了不少,路边那些铺子的伙计都出来招揽客人。

秦氿拉着顾泽之沿路随意地逛着街,等两人走到隔壁的华盛街时,顾泽之的手上已经多了不少东西。

秦氿美滋滋地一边走,一边吃着一串糖葫芦,随口问了一句:“你要吃吗?”

“嗯。”说着,顾泽之停下了脚步。

他的意思很明确了。

秦氿只得也停了下来,抬手把手里的那串糖葫芦往顾泽之的嘴巴送了送……

这时,前方街道的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一队三十几人的禁军骑着马护送着一辆华盖马车朝这边飞驰过来,在顾泽之和秦氿身旁飞驰而过。

秦氿忍不住就朝那辆马车多看了一眼。

这辆马车的规制显然不是普通人,至少也是皇子、亲王规制的,瞧着这队人马似乎是从南城门的方向来的。

秦氿感觉拿着糖葫芦的右手被扯了一下,又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顾泽之,顾泽之若无其事地从糖葫芦串上咬了一颗糖葫芦下来,仿佛方才故意咬了下竹签的人不是他似的。

幼稚!秦氿好笑地看着他,觉得书里金光闪闪的大反派形象就快要崩塌了。

顾泽之咽下了糖葫芦,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听说,皇上会今天‘送’二皇子回京。”

言下之意是,刚才那辆马车里的人应该是顾璟。

秦氿算了算日子,也想了起来。

是了。

顾璟与唐逢春的婚期就在后天了。

“是回来成亲的?”秦氿抬眼又看向了前方那支护送着马车的队伍,觉得与其说“送”,不如说“押送”更确切一点。

“是。”顾泽之轻轻地拉了下她的袖子。

秦氿立刻就把手里的糖葫芦串又往顾泽之嘴边送,他又咬了一颗,含糊地应了声“是”。

秦氿总觉得皇帝特意把人送回来成亲的行为透着深意,于是又问:“那他还会走吗?”

顾泽之肯定地点头:“会。”

秦氿:“……”

秦氿的表情显得十分复杂。

算算时间,冬猎也快结束了,也就是说,皇帝最迟下月初就会回京了,这也就意味着,顾璟在大婚后好不容易赶到南苑猎宫,就又得往回赶。

顾泽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糖葫芦串又往她嘴里送,含笑道:“我们也快成亲了呢。”

秦氿又咬了颗红艳艳的糖葫芦吃,糖葫芦外层的糖衣在口腔一点点地融化,那甜蜜蜜的味道从口中一直蔓延到心底、眼里。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甜甜的笑意止不住地从眸底流淌出来。

她的笑容灿烂明媚,之中又透着几分甜蜜与憧憬,就像是那春风拂过枝头的满树花苞,明艳逼人。

顾泽之看着她,眸子更明亮,更灼热,也更缱绻。

最近京中喜事多,先是二皇子顾璟于冬月二十七日成了亲,次日,夫妻俩又被皇帝召回到了南苑猎宫前去认亲。

与此同时,宗人府让钦天监算了吉时,一早代宸郡王向秦家行了纳征礼,送了聘礼。

足足一百二十八抬从皇帝给顾泽之赐的郡王府中抬出,这支队伍浩浩荡荡,有人抬聘礼,有人敲锣打鼓,还有礼部与禁军随行护送。

这至少有近百人的队伍一路往忠义侯府而去,沿途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聘礼除了宗人府准备的规制内的物件外,宸郡王府还自己还出了一份,凑了一百二十八抬,每一抬都是沉甸甸的,把挑箱子的扁担也压弯了。

京中已经好些年没这么隆重的聘礼了,与之相比,此前二皇子下聘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一些好奇的小童少年随着下聘的队伍走着,想等着聘礼送到女方那里时,好看看这些箱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聘礼。

下聘后,宗人府和秦太夫人就正式为顾泽之与秦氿定下了婚期。

这婚期其实早就定下了,但只是秦太夫人与萧夫人口头约定,到今天宗人府送了请期礼书,才算走完了六礼中的请期这一道。

因为只是走个过程,所以纳征与请期这两礼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一个时辰后,宗人府和礼部的官员就离开了,只留下空气中还弥漫着爆竹独有的烟火味。

侯府的下人们全都走路有风,与有荣焉,今日的礼节如此郑重,那也是侯府的荣耀,更代表着皇帝对宸郡王和忠义侯府的看重。

秦太夫人仿佛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一扫前些日子的低落,看着神采焕发,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氿姐儿,是萧夫人和宸郡王对你有实在是有心了,这次下聘走得这么郑重,以后这京中的人也会高看你一眼。”秦太夫人拉着秦氿的手,喜笑颜开。

她一直担心秦氿过去的那段经历会被京中那些显贵人家的夫人贵女所轻慢,怕她无法融入京城的圈子,以后可以放心不少了。

有卫皇后的爱护,有夫家的看重,又有忠义侯府撑腰,以后谁也不敢看低了秦氿。

秦氿也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顾泽之和萧夫人对她是真的很好。

秦太夫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的下聘是这几十年来独一份的隆重。”

“我只记得当年皇上还是太子时,给太子妃下聘时,才有这般的隆重。”

“那会儿也像今日这般,沿途都有百姓看热闹,皇后娘娘当年还是在京城的卫府出嫁的……”

回忆起这些往事,秦太夫人眸中闪着异彩,又有几分唏嘘。这一眨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有道是,否极泰来。”秦太夫人说着又拍了拍秦氿的手,“你这丫头啊,是个有后福的,你从前受的苦,都变成了福报回来了。”

说着,秦太夫夫人念了声佛,捻动着手里重新串好的佛珠手串,“我明儿要去皇觉寺上个香,还个愿。”

秦氿又在家里关了两天了,也想出去透透气,笑眯眯地说道:“祖母,我陪您一起去。”

秦氿随着秦太夫人去了趟皇觉寺后,就又窝在府里不出门了。

距离大婚已经只有不到半个月了,她虽然不用绣大婚时的礼服,但是要试,试一回嫁衣就足足要花上半天功夫,接下来嫁衣还要再改,然后再试,只是想想,秦氿就觉得麻烦得紧。

婚礼的其他事宜都有别人操持,除了试嫁衣外,秦氿只要忙她的针线活就好,又花了几天,她总算把给萧夫人的鞋子做好了。

秦氿觉得自己的女红简直是一日千里,正好距离婚礼还有些日子,她琢磨着用些偷懒……咳咳,是简单的方法,再给顾泽之做个荷包、香囊之类的。

顾泽之生怕秦氿在家里觉得无聊,几乎天天上门,每天都给她带点小玩意,昨天带锦食记的点心,今天捎些话本子,明天再送来西洋的玩偶,后天是音乐盒……

连带顾则钰也很是期待,天天陪着秦氿翘首以待,想看看未来姐夫这一天又会给姐姐带什么好玩的东西。

秦氿的日子很是充实,不知不觉中,时光流逝,当她的那个香囊绣了一半时,她蓦然听闻皇帝要回京了。

顾泽之和顾瑧带领众臣出城接驾,又引来不少百姓围观,好生热闹了半天。

回来后,皇帝听顾瑧禀了这些天朝堂上的种种,越听越满意。

顾瑧才六岁,他小小的年纪,在过去这短短一年,能成长得这么多,远超出皇帝对他的期待。

顾泽之果然把顾瑧教得很好,他这个堂弟真可谓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皇帝在满意之余,就起了歪心思,琢磨着要不要让顾瑧去顾泽之的郡王府里住上一阵子,让顾泽之能者多劳,顺便把太子太傅的位置也扛上了。

第二天早朝上,皇帝又一次提出立六皇子顾瑧为太子。

这一次,反对的人比起冬猎之前明显少了许多,声势十分单薄。

退朝后,承恩公一脸沉重地出了金鸾殿,他的身边,只有寥寥几人,显得与周围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承恩公沉默的走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先按耐不住了,一个中年文臣,眉宇深锁说道,“国公爷,依下官看,怕是不成了。”

“是啊,国公爷,如今这形势……”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

其他人也是神色复杂,他们中有人最近多少有些后悔了,真恨不得回到过去抽自己一巴掌。

哎,他们怎么就会馋着从龙之功,上了这条船呢!

先前,皇帝的龙体每况愈下,汤药与丹药不断,几乎每隔两三日就要宣太医,太医院那边更是忧心忡忡,任谁都能看得出皇帝怕是要不好了,撑不了多久了。

皇帝要是长寿,臣子们自然是不急着站队,可是那会儿看皇帝病重,六皇子虽是皇嫡子,偏偏年纪实在太小,皇帝的龙体显然是熬不到六皇子成年了,二皇子是长子,而且,当时表现出来的也是颇为贤明能干。

所以,当时,承恩公前来游说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应了,当然,这几人也有是主动去向承恩公示好投诚的。

但是现在……

想到太仆寺的亏空案,想到被抄家夺爵的秦准,这些人心里多少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二皇子这还连太子都还没当上,就已经有“走狗烹”的味道了。

秦准为了二皇子可谓尽心尽力,几乎是散尽家财,可是这么多银子给了二皇子,也没见二皇子记得他的好,连秦准都没一个好下场,那么他们呢?!

这些臣子们越想越是觉得心冷,尤其,现在二皇子选择与豫王府的表姑娘联姻,这也是他们这些朝臣无法理解的。

但是,他们现在已经下不了二皇子这条船了。

所以,他们才试着劝承恩公,不如就认了吧。

现在这个时候退的话,他们好歹也可以全身而退,就算以后在仕途上没法有精进,但是至少不会伤筋动骨。皇帝一向宽和,最多也就是敲打他们一番。

承恩公如何不知道现在的形势相当不利,可是他不甘心啊。

要是六皇子登基,承恩公府这爵位最多再传一代,他们柳家就要泯然众人了。他如何甘心呢!

再说,二皇子也还没输呢,他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

承恩公好言安抚道:“你们也要莫要长了他人志气,别忘了二皇子很快就要有皇长孙了。”

“六皇子的年纪太小了,一个六岁小儿怎堪太子之位!”

“……”

承恩公劝了这些人一番后,说来说去也就这些老话。他心里明白得很,这些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让他们看到点希望,怕是会有二心了。

他的眼神明明暗暗地闪烁不已,目光落在了前方朝他这边走来的顾泽之身上。

两人交错着擦肩而过,彼此甚至没有寒暄一句。

承恩公出了宫,而顾泽之则是进了御书房。

皇帝一见到顾泽之,就招呼他坐下,戏谑地笑道:“泽之,朕看瑧儿与你投缘得很,不如你就把他带回你府上去住上些时间。”

顾泽之抬眼对上皇帝的眼眸,一派坦然地说道:“皇上,我快要成亲了。”

言下之意是让皇帝就饶了他吧。

皇帝哈哈大笑,走到了顾泽之身旁坐下,笑着问道:“婚事准备得如何?”

“七七八八了。”顾泽之眸底盈满了笑意,犹如春水荡漾,容光焕发。

看着年轻人这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皇帝心里也有几分感慨,不禁回想起当年自己当新郎官时的心情,叮咛了顾泽之一番。

顾泽之也耐心听着。

君臣俩说说笑笑,御书房里的气氛很是愉悦,直到周新进来了,呈上了一份折子,“皇上,豫王三公子顾熙方才递上了折子,请求和端柔郡主一起回豫州。”

话落之后,御书房内陷入一片沉寂。

角落里的麒麟三足香炉袅袅地喷吐着一阵青烟,轻淡的熏香弥漫在空气中。

皇帝慢慢地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顾泽之,眼眸深邃。

顾泽之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勾,道:“皇上,九趣园里近日多了几桶火油。”

皇帝:“……”

皇帝脸上波澜不惊,眸色又幽深了几分,形容间带着一抹俯瞰众生的高高在上。

顾泽之不紧不慢地接着道:“他们应该是要动手了。”

“泽之,要不要再拖上几天?”皇帝又转了两下玉扳指,沉声道。

顾泽之微微一笑,理所当然地再次重复了一遍:“皇上,我快要成亲了!”

他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是早早了了得好,没的耽误了他成亲。

看他摆出一副万事都重不过他成亲的做派,皇帝不由再次哈哈大笑,心情愉悦,觉得待会儿就去要凤鸾宫用午膳,顺便和卫皇后说道说道。

“依你的意思。”皇帝拿了朱笔,当着顾泽之面的批了折子。

就差直说,朕不耽误你成亲了!

当天,这道折子就又回到了京郊的行宫九趣园。

端柔郡主一脸得意地笑了,“三哥,我们这位皇伯父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软弱,你还说他怕是不会轻易让我们走。可结果呢?你瞧,他这不是同意了吗?”

“我看皇伯父哪里敢扣我们在京城,他还怕父王起兵呢。”

端柔郡主目露轻蔑之色。皇帝的行为一次次地证明了他不过是个软弱无能的君主,根本当不起这片江山。

顾熙捏着那道折子,看着折子上如血一般朱批,瞳孔也被映红了。

不似端柔郡主这么乐观,顾熙轻声道:“我总觉得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得顾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本来,他选这个时间递折子,就是估摸着皇帝会为难他们,不让他们走,他也想好了要是皇帝为难时,该怎么说,结果皇帝居然这么轻易地批了这道折子,到底是因为他觉得拦不住他们,干脆就做一回好人,亦或是别有所图?

端柔郡主觉得她这个三哥就是脑子里弯弯绕绕的,想太多了,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事,他非要把它想得很复杂。

因为临行前豫王吩咐了此行由顾熙做主,所以端柔郡主耐着性子问道:“三哥,那还要不要走?”

顾熙合上了折子,点头道:“走,当然走。”

不管皇帝到底有什么意图,他总不敢强留下他们兄妹的,最多就是寻几个理由为难一二。

反正他们这趟来京城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只要回到豫州,天高地皇帝远,谁又能奈何他们!

“啪啪啪!”

顾熙抬手连续击掌三下,喊道:“来人!”

一个身形高大矫健的侍卫长走进了书房中,对着顾熙抱拳行礼。

“按计划行事。”顾熙简明扼要地吩咐了一句。

那侍卫长立刻就领了命,一瞬间,浑身恍如出鞘的利刃般释放出一股冰冷的杀气。

侍卫长退了出去,顾熙则站了起来,对着端柔郡主说道:“端柔,我们去瞧瞧祖母。”

端柔郡主也起了身,兄妹俩携手去往方太妃的住处。

此刻,已经是黄昏,天空中一片昏暗,晚霞如火如荼地染红了西边的天空,屋檐下、庭院里的一盏盏大红灯笼都已经点燃,夜幕再次降临了。

整个九趣园笼罩在沉寂的夜色中,明明那一处处殿宇中灯火通明,却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次日,皇帝准顾熙与端柔郡主回豫州的消息也在朝中传开了,一时间,朝堂中沸沸扬扬,震惊于皇帝居然这么轻易就放了豫王的子女回去。

朝臣们反应不一,有人觉得皇帝太过手软;有人是尊重先帝的遗志,与豫王以和为贵;还有人提议让皇帝给端柔郡主指一门亲,正如当年永乐长公主被留在豫州。

这个提议自是出于利益上的考虑,想把端柔郡主留在京城当质子,立刻就引来不少朝臣的附合,更有人顺势提出,让皇帝择一个公主嫁去豫州,二公主新安的年岁正好,并振振有词地表示,皇帝与豫王都是先帝的儿子,自当兄弟相和。

“啪!”

这道折子被皇帝重重地甩在了案头,恰好撞到了旁边一叠撂得高高的折子,那叠折子摇摇欲坠,旁边服侍茶水的周新连忙眼明手快地扶住了那叠折子。

皇帝冷冷地说道:“周明渊真是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该回去荣养了。”

周新是皇帝身边服侍的大太监,自是对朝中的文武大臣、宗室勋贵了如指掌,皇帝口口声声说周明渊年纪大了,其实周明渊不过才不惑之年,对于官员而已,这本是最鼎盛的年华,现在却要提前“致仕”了。

有的人啊,就是自己讨打!

周新心里暗道,恭恭敬敬地领了命。

谁人不知道永乐长公主之死是太后与皇帝的痛,现在再劝皇帝让自己的女儿去送死,这不是就是上去再捅皇帝一刀子吗?!

等周明渊“致仕”后,其他人自然会消停了。

周新退下了,可皇帝心口犹觉得不解气,忍不住感概道:“泽之,朕的脾气是不是实在太好了?”以致这些朝臣觉得他会把脸凑过去让豫王打!

顾泽之微微一笑,目光温润,与皇帝四目对视,道:“皇上是仁君。”

这句话顾泽之发自肺腑。

在顾泽之看来,皇帝的确是仁君,一个乐于纳谏、心胸宽阔且胸怀天下的君主,对内,施以仁政;对外,则傲骨铮铮。

如果没有先帝这败国的陵夷之君在前,今上必会是一个中兴之君,令大祁朝走向鼎盛,偏偏这世上没有“如果”,先帝留下的大祁朝就是这么一堆破败的烂摊子,而今上又仁义,在御下的手段上难免欠缺几分杀伐果敢,大祁朝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

顾泽之可以想象今上登基的这十一年应该是殚精竭虑,才保住了这片万里江山,否则他的龙体又何至于一度破败到岌岌可危的地步。

顾泽之自是知道哪些话当说,哪些话不当说,可他虽然没有明说,皇帝也是知道自己所欠缺的。

“瑧儿的性情其实像朕……”皇帝感叹道。

此前皇帝曾让顾泽之评价过他的几个皇子,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心知肚明,毕竟知子莫若父,他们不是寻常人家,皇家掌握着天下的命脉,因此从几个皇子出生起,皇帝就在观察他们的性情,是否当得起这个天下。

顾璟他既做不了一个明君,也做不得一个贤王。

顾泽之看着皇帝,含笑道:“皇上留下一个太平给顾瑧,顾瑧便能还大祁一个盛世。”

顾泽之的笑容依旧是温文尔雅,可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眸灼灼,眼神中绽放出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与飞扬。

原本还有几分郁结的皇帝一下子又笑了,神清气爽,故意又问道:“泽之,你真的不要把瑧儿带回去?”

顾泽之断然拒绝:“皇上,我就要成亲了。”

只是想想,顾泽之的眼睛就如同暗夜的星辰般绽放着异彩。

为了不耽误顾泽之的婚事,皇帝只给了豫王府三天的时间,到了时间后,顾熙、端柔郡主一行人就启程了。

而皇帝没有让人送,也没有赏赐,一行人冷冷清清地出了京。

当天,方太妃向柳太后请旨想送送外孙与外孙女,被柳太后拒绝,方太妃在行宫里又哭又闹,柳太后不为所动,根本就没理会,只给了大太监一句,让她闹。

听说,方太妃在行宫里对着先帝的牌位又是跪又是哭诉,说她有多命苦,说先帝怎么不带她走,说太后和皇帝一点也不念先帝的遗旨,存心磋磨她……

这些话也全都传到了柳太后的耳里。

柳太后想起了早逝的女儿永乐,想到她那个苦命的外孙女,心底更恨了,说了一句狠话:“太妃既然这么想念先帝,情深意切,就去陪先帝啊,哭有什么用!”

柳太后这么说,大太监也就如实地转到了她的口谕。

结果,当天晚上,九趣园中就走水了。

九趣园里住的都是先帝留下的嫔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妃太嫔们,而走水的泰安宫正是方太妃的居所。

那赤红的火焰夹着滚滚浓烟飞蹿而起,染红了那漆黑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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