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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皇后,还有谢家也是!

虽然谢家在承恩公的主导下,在夺嫡这条路上越走越偏,但是谢家也有些人是无辜的,从来都没有掺和到这些破事里。

舞阳的眼神微微恍惚起来,复杂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遥远的时空。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时常代母后出宫去承恩公府给外祖父母请安,外祖母总是亲昵地把她抱在怀中,用温暖的手握着她的小手,与她说话,喂她吃东西,亲手给她打络子……

少时,她也常常和谢家几个表兄弟一起玩,骑马、投壶、射箭……

谢家是她的舅家,对她而言,大概是除了皇宫外,自小来得最多的地方了。

想到往昔,舞阳漆黑的瞳孔中泛起些许涟漪,眼神中有怀念,有慨叹,有哀伤……最后化为坚定。

要是由着谢家继续胡来,免不了落入一个满门获罪、祸及九族的命运,所以,她得在情况还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能拉一把是一把,至少让那些无辜的谢家人不要被牵连进去,白白送死。

她体内终究流着谢家的血,这件事她不做,还有谁能做呢!

舞阳自窗外收回了目光,吩咐道:“青枫,你去把王护卫长叫来。”

青枫领命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把王护卫长带了进来。

“王妃。”王护卫长对着舞阳抱拳行礼,他的身上沾着些许雪花,屋子里点着银霜炭盆,温暖如春,那点点雪花很快就化成了水。

“承恩公府现在怎么样了?”舞阳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王妃,”王护卫长恭恭敬敬地维持着抱拳的姿态,目光低垂,不敢直视舞阳,“他们正大张旗鼓地四处典当家产,还说都是为了给三皇子妃凑嫁妆才把家里给掏空了。”

舞阳的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淡淡道:“自作聪明。”她挥挥手就把王护卫长打发了。

青枫在心里暗暗叹气,目露犹豫地看着舞阳。

对于皇后而言,大公主就是她的命根子,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们这些服侍大公主的奴婢都是看在眼里,谁又会想到有一天皇后和大公主母女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殿下,您可要去看看皇后娘娘?”青枫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说了,“可以再找四姑娘一起进宫……”

“不必了。”舞阳毫不迟疑地打断了青枫,漆黑的眸子幽沉幽沉的。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窗外的雪花飘在她的发上、肩头,几片雪花沾在她长翘的睫毛上,仿佛沾了几滴晶莹的泪花般。

她知道现在还不够,这点程度,母后是不会想明白的,就算自己现在进宫去见她,母女间怕是说不上几句,也只会以又一场争吵作为结束。

总得让母后对谢家彻底绝望了才行!

舞阳的眼眸更深邃了,夹杂着不忍、痛心、无奈等等的情绪在瞳孔中翻滚,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眸清亮,眼神中只剩下了坚毅。

屋外的雪大了,风也更大了,庭院里的花木被寒风吹得“哗啦哗啦”作响,衬得屋子里安静得出奇。

接下来的几天,承恩公府四处典卖家当,声势赫赫,闹得很大,整个京城上上下下都看到了,一时间,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也让谢家刚出嫁的两位姑娘成为了不少人关注的焦点。

有人同情谢家不容易,嫁个姑娘就把自家大半产业折了进去,皇家媳妇不好做;有人觉得谢家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没钱,还凑什么两百五六十抬嫁妆;有人说谢家两姐妹相差几天出嫁,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妃,一个成亲没三天就和离,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外面的一些议论也传到了端木绯和涵星的耳中,端木绯只当听热闹,涵星则兴致勃勃地天天派人出去打听消息。

为此,涵星在端木家住了三天还赖着不肯回宫,这一天一早端木贵妃派人来催,涵星也只好磨磨蹭蹭地收拾东西走了。

端木绯亲自把涵星送到了仪门处,涵星一路走,一路嘴巴说个不停:

“绯表妹,大皇姐真是不出手则己,一出手,就如雷霆万钧!”

“本宫真想亲眼看看承恩公现在是什么嘴脸……哈哈,肯定是面黑如锅底。”

“谢家人也真是能演,怎么不去开家戏班子,亲自上场呢!”

说笑间,表姐妹俩走到了涵星的朱轮车旁,涵星依依不舍地停下了脚步,胳膊缠在端木绯身上不肯放,娇声道:“反正三皇兄也大婚了,本宫是不是也能大婚啊!”

等她大婚后,就能出宫住了,也不用天天去上书房上课了,而且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又不用受宫里那些规矩的约束,想想就美好!

看着涵星好似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恨不得下一刻就展翅翱翔的样子,端木绯忍俊不禁地笑了。

玲珑一言难尽地对着端木绯笑了笑,有种“自家主子真是让人见笑”的无力。

她自是了解涵星的性情,眼珠一转,连忙哄着主子道:“殿下,现在承恩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三皇子妃怕是坐不住了。”

她言下之意是现在宫里肯定也有热闹看。

原本还蔫蔫的涵星登时就精神了,眼睛如宝石般亮了起来,给玲珑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丫头倒是变机灵了!她差点给忘了呢,现在谢向菱的脸色想必也精彩得很吧,自己看不到承恩公,却是能在后宫看到谢向菱的!

涵星再也不磨蹭了,对着端木绯挥了挥手道别:“绯表妹,本宫要回去看……母妃。”她硬生生地把“热闹”两个字换成了“母妃”,笑眯眯地上了朱轮车。

朱轮车很快就从一侧角门驶出了端木府,车轱辘声渐渐远去。

角门闭合后,端木绯就揣着手炉慢慢地往回走。

周围一片冰天雪地,雪虽然是停了,但是积雪还没消散,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端木绯拢了拢斗篷,把脸埋在毛绒绒的斗篷帽里,衬得她的脸庞更小巧了。

端木绯仰首看了看天空,这场雪后,天气就该渐渐转暖了,初春正是放纸鸢的好日子,正好她和姐姐给岑公子做的纸鸢已经快扎好了。

过几天,她叫上姐姐一起去送给岑公子吧,然后他们还可以一起去放纸鸢。

唔,她真是贴心的好妹妹。

端木绯弯了弯唇,笑得甜美可爱,步履轻快。

忽然,她身后传来碧蝉的惊呼声:“姑娘!”

端木绯下意识地驻足,转头朝碧蝉看去,也不用问,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府中的东北方升起了一缕青烟,那青烟越来越浓,袅袅地往空中升腾而去,将碧蓝如洗的天空染灰了些许。

端木绯皱了皱眉,吩咐道:“碧蝉,你去……”

端木绯本想吩咐碧蝉去那边看看是怎么回事,话还未说完,就听真趣堂的方向传来一阵语笑喧阗声伴着杂乱的脚步声。

七八个形容华贵、珠光宝气的女眷从真趣堂里陆续走出。

“大嫂,大表嫂,二表嫂,我送送你们吧。”三夫人唐氏一边说,一边跨过门槛,脸上挂着热络的微笑。

她身旁的女眷中有好几张熟面孔,比如贺家两位夫人和唐大夫人,几人说说笑笑。

“表弟妹不用客气,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

“是啊,都是自家人,不用讲究这些虚礼。”

“……”

说话间,她们走下了真趣堂前的石阶,一副宾主皆欢的样子。

这时,一个身形矮胖的老嬷嬷突然指着那青烟升起的方向,激动地高喊了起来:“三夫人,走水了!”

走水?!

周围的其他人都是面色一变,走水可大可小,万一火势失控,烧掉一个府邸的屋子都有可能,甚至没准还会连累邻里。

唐氏顺着那老嬷嬷指的方向望去,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那青烟又扩散了一倍,滚滚浓烟往天际飘去……

唐氏脸色一白,登时花容失色,惊呼道:“那不是母亲住的永禧堂吗?!”

贺大夫人也看着青烟的方向,急了,声音下意识地拔高:“什么,二姑母的屋子走水了!”

“快赶紧让人去救火啊!”唐氏失态地尖声吩咐道,“天干物燥的,万一火势大了,可怎么办!”

天干物燥?!不远处的端木绯默默地环视周围的皑皑白雪,嘴角抽了抽,疑惑地问道:“三婶母,只是冒了些烟,您怎么知道是走水了?”

“……”唐氏和贺大夫人脸色一僵。

与此同时,府中更多人也都看到了那边的青烟,越来越多的丫鬟婆子从府中各处跑来,神情惶恐而紧张,七嘴八舌地说道:

“这是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说走水了!”

“好好的怎么会走水了?”

“赶紧去看看吧。”

“……”

周围的下人不安地跑来跑去,乱成了一锅粥。

相比下,端木绯还是那般镇定,似是充耳不闻,她定定地看着唐氏,晶亮的眸子里似笑非笑。

唐氏清了清嗓子,打圆场道:“绯姐儿,我看这么大的烟,多半是走水了。走水可大可小,我们还是赶紧过去看看以防万一的好。”

贺大夫人、唐大夫人等人就急切地纷纷附和唐氏道:

“弟妹说得是。”

“我瞅着也像是走水了,否则怎么会冒这么大烟,总不至于是在烧东西吧?”

“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真有个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众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担忧,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唐氏连忙对着一个青衣丫鬟吩咐道:“你赶紧去永禧堂那边看看!”

“是,三夫人。”青衣丫鬟福了福身后,匆匆地小跑着走了。

其他人还是忧心忡忡地望着青烟升起的方向,愁眉不展,尤其是贺大夫人与贺二夫人。

贺二夫人揉着帕子,不放心地对着贺大夫人说道:“大嫂,我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如我们也去永禧堂看看二姑母吧。”

贺大夫人点了点头,对唐氏道:“表弟妹,你还是领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

唐氏迫不及待地率先走了出去,其他人也跟了上去,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朝着永禧堂的方向走去。

只剩下端木绯一人站在原地。

端木绯既没拦着,也没跟上去,冷眼朝她们离去的背影看了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拢了拢斗篷,这才跨出了步子。

只不过,她的方向不是永禧堂,而是湛清院。

另一个方向的唐氏走着走着,忍不住驻足,回头朝端木绯的方向看去,有些犹豫地说道:“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不止是唐氏这么想,贺大夫人等人心底也有同样的怀疑。

贺大夫人也朝端木绯望去,眯了眯眼,“她要是知道了,为何不拦我们?”

方才贺大夫人也担心端木绯唤人拦下她们,毕竟这端木府中除了端木宪以外,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端木绯了。

“大嫂说得是。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吧。事不宜迟。”贺二夫人急急道。

几人彼此看了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加快步伐朝着永禧堂那边去了。

那青烟的确来自于永禧堂,而且那里也的确是走水了。

贺氏虽然被端木宪下令软禁了起来,但是一应用度都不少,等唐氏一行人抵达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已经在救火了。

灼热明亮的火焰疯狂地舔舐着房屋,滚滚浓烟随着火焰升腾而起,院子里烟雾缭绕,连空气也都随着这场大火变得灼热了起来。

周围都是凌乱的脚步声、喊叫声与泼水声,一个个拎着水桶的婆子、丫鬟来来去去。

“哗!哗!哗!”

清水与积雪一桶接着一桶地往着火的屋子泼去……

唐氏一到,就急切地对着院子口的一个管事嬷嬷质问道:“王嬷嬷,太夫人呢?”

王嬷嬷对着唐氏福了福身,神情惶惶地指着屋子方向回道:“三夫人,太夫人还在里面。”

她话音还未落下,后方就传来了其他下人此起彼伏的行礼声:“大少奶奶,大姑娘。”

唐氏等人回头一看,就见端木纭和季兰舟并肩朝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丫鬟婆子。

端木纭神色肃然地望着前方的缕缕浓烟。

贺大夫人神色一冷,端着长辈的架子对着季兰舟和端木纭指责道:“阿珩媳妇,表侄女,你们是怎么照顾你们祖母的!”

“就是!”贺二夫人昂着下巴接口道,“便是你们祖母常年卧病不起,你们也不能这么怠慢她啊!要是你们祖母有个万一,你们担待得起吗!”

贺大夫人她们不敢对端木绯说重话,生怕一言不合得罪了她,但是对于端木纭和季兰舟可就没这么多的顾忌了,颐指气使地斥责了一通。

季兰舟始终温温柔柔地笑着,完全没过耳朵。她要是什么都往心上放,估计在宣武侯府的那些年早就把自己憋出病来了。

端木纭气定神闲地与贺大夫人、贺二夫人对视,反问道:“两位表舅母是在指着我们端木家没照顾好祖母?”

贺二夫人嗤笑了一声,拔高嗓门道:“难道不是吗?这火都快烧到你们的祖母屋子里了!”

端木纭叹了口气,笑眯眯地又道:“既然两位表舅母对端木家这般不满意,不如两位给我做个‘表率’怎么样?”

她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要让她们把贺氏接走?!贺大夫人与贺二夫人震惊地互看了一眼,贺大夫人忍不住斥道:“表侄女,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竟然连把你祖母逐出府这样的话都敢挂在嘴上说!”

“你这是不孝!”贺二夫人接口道,这句话已是诛心。

然而,端木纭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淡淡道:“御使不是说,是贺氏害死了我的亲祖母吗?!杀祖之仇,不共戴天,两位表舅母觉得是不是?!”

端木纭神色淡定地看着唐氏她们,眼神明亮清澈而锐利,那目光好像已经穿透迷雾看透了一切。

众所周知,王御使是弹劾端木宪谋害发妻,端木纭分明是故意牵强附会,她不叫贺氏祖母而是直呼贺氏,这已经是连面子情都懒得维持了。

唐氏心里咯噔一下,怔怔地看着端木纭,同样的疑惑再次在心头浮现: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唐氏忍不住看向了两位贺家表嫂,贺大夫人和贺二夫人都没想到端木纭会这般强势,一时也有些混乱。

端木纭没和她们多说,目光看向了王嬷嬷,问道:“王嬷嬷,这到底怎么回事?火势现在如何?”

王嬷嬷诚惶诚恐地回话道:“大姑娘,火是从耳房烧起来的,并蔓延到了附近的三间屋子,所幸火势不大,已经大致控制住了。”

说话间,周围提着水桶赶来救火的下人越来越多,泼水声此起彼伏,一路上,那些水桶里溅出的水湿了一地。

唐氏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疑虑,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态,伸长脖子往院子里张望着,“要是火烧到正房就糟糕了,得先把母亲救出来要紧!也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说着,唐氏已经拎着裙裾冲了进去,忧心如焚。

贺大夫人、贺二夫人和唐大夫人也急急地跟了上去。

端木纭静静地站在原地,没理会她们,由着她们去。

季兰舟也没动,微微笑着,两人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在她们俩来永禧堂的路上,遇上了特意在半路等着她们的碧蝉,碧蝉转达了端木绯的意思,说若是唐氏她们想借着走水这个由头把贺氏接出来,就随她们的意吧。

聪慧如端木纭自然明白端木绯的用意,季兰舟亦然。

“我待会让大管事走一趟五城兵马司吧。”季兰舟含笑道。

端木纭随口应了一声,眸光微闪。

京中各府各处,出了走水的事,都是要上报到五城兵马司的。

所以,若是端木家强行不让贺氏出来,等上报时,就仿佛是坐实了御使所弹劾的那些罪状,凭白多了些不必要的麻烦,祖父最近已经够辛苦了。

而且,贺家人唆使唐氏这么闹来闹去、上蹿下跳的,也就是想让贺氏出来,那就出来吧。

唐氏已经冲到了屋子前,正颐指气使地指挥周围的下人救火:

“快,再去其他院子里叫些人过来帮忙救火!”

“今天风大,小心风把火吹过去了。”

“小心屋子边的那几棵梧桐树,别让树烧起来了。”

“……”

屋子的火此刻已经灭了大半,但是这些下人们也不敢轻怠,还在拎着更多的水桶赶来。

端木纭看着唐氏她们的背影,眉眼间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正月十一那日,端木绯回府后就把端木宪被弹劾的事告诉了端木纭,当时端木绯就猜测过这件事要么是谢家和江家搞出来的,要么就是贺家和唐家,就看谁会有下一步动作。

今天的事一出,不止是端木绯,端木纭也能肯定了,是贺家和唐家。

又是几十桶水泼下后,火势又小了些许,只剩下西侧的耳房与旁边的一间房还在烧着。

唐氏往堂屋里张望了一番,就身先士卒地冲了进去,嘴里高喊着:“母亲!”她带来的几个丫鬟婆子也一拥而入。

端木纭还是没拦着,也没管。

她也想看看贺家到底想干什么,免得今天不成,明天又会出新的花招,一出接一出的,委实麻烦!

反正贺家能折腾的也不过是些内闱事,不像江、谢两家会涉及朝事。

想着,端木纭的双眸更亮了。

院子里外皆是一片狼藉,临着耳房的那排房已经被烧得焦黑,那些丫鬟婆子还在奋力泼水救火,脸庞多是被烟熏得黑黑灰灰的一片,狼狈不堪。

很快,堂屋那边就传来了一阵骚动。

候在屋外的那些下人们也都伸长脖子往屋子里张望着,嘴里喊着“太夫人”、“三夫人”。

唐氏慢慢地扶着贺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贺大夫人小心翼翼地扶着贺氏的另一只胳膊。

自从两年多前,贺氏被端木宪下令关在永禧堂内后,端木纭就再也没见过她,这还是她时隔几年第一次见到贺氏。

贺氏穿着一件铁锈色暗纹褙子,夹杂着银丝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挽成一个圆髻,身形比以前丰腴了些,也白皙了些,可整个人看着却是苍老了不少,额头那一道道深深的褶皱像是用刻刀刻在了上面,浑身散发着一种阴郁的气息。

“祖母。”季兰舟对着贺氏福了福,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贺氏,她与端木珩成婚的次日来此认亲时,也只是在永禧堂的院子里给贺氏磕了三个头。

“火灭了!”

这时,一个婆子激动地喊了起来,其他人也都松了口气,纷纷放下手里的水桶水盆,脸上都还有几分惊魂未定。

唐氏朝端木纭和季兰舟望了过来,咋咋呼呼地发号施令道:“纭姐儿,阿珩媳妇,你们怎么还不去给你们祖母请大夫!”

“还有,这永禧堂是暂时不能住了,得赶紧去收拾一个院子出来才行。”

端木纭还是神色淡淡,一派泰然地说道:“既然是三婶母把祖母接出来的,那就得由三婶母管吧。兰舟,我们就不要吃力不讨好了。”

端木纭也不管唐氏、贺氏她们是何反应,直接挽着季兰舟走了。

两人走过王嬷嬷身旁时,端木纭吩咐了一句:“王嬷嬷,你稍后把这里的损失和走水的原因报给我们。”

“是,大姑娘,大少奶奶。”王嬷嬷恭敬地唯唯应诺。

两人毫不留恋地扬长而去,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那些丫鬟婆子一个个垂首,不敢去看唐氏等人的脸色。

太嚣张了,这两人简直是目无尊长!唐氏、贺大夫人等人气得牙痒痒,五官因为压抑的怒火而微微扭曲。

“这也太没规矩,太没教养了!”贺二夫人声音尖锐地斥道,脸色微微发青。这都是些什么人,哪有人家的晚辈是这般对待长辈的!

“……”贺氏看着端木纭和季兰舟渐行渐远的背影,嘴唇紧抿着,沉默不语,眸子幽深得仿佛一汪无底深潭,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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