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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尘不洗铁甲寒,常在马上过新年。日暮云沙荒草路,等闲破越枕戈眠。”
眼看着落日熔金,孤烟远上,逶迤的山脉下,一队队人马骑马北还,杨霖有感而发,随口吟道。
“少宰好诗情,今日是元旦新春,弟兄们凑了一壶佳酿,送给少宰。”陆谦笑着道,说完扔过一壶酒来,杨霖单手接住,用嘴咬去塞子,灌了几口咋舌骂道:“他娘的,好烈的酒。”
周围的侍卫们哄笑起来,杨霖被感染到,也跟着哈哈大笑,问道:“又是一年,你们可有愿景?”
陆谦随口道:“不过是愿少宰百尺竿头,我等弟兄也好鸟随鸾凤,一飞冲天而已。”
吕望叹了口气,道:“俺只愿天下太平,让俺有机会回淮扬,给爹娘坟前添钵新土。年少时不知尽孝,只跟着盐王走南闯北,好不快意,可惜想起爹娘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了。”
朱老头默然不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剩下的人大声嚷嚷起来。
突然,陆谦惊叫一声,指着前面道:“少宰你看!”
只见两山环抱之间,短促流急的高山河流从海岸山脉俯冲而下,独流入海。一座雄城矗立在海滩之上,入海口处一片繁忙。
“此乃广南西路的港口,但是却不曾在朝廷的记录中。”杨霖对交趾和广西南路的地势了若指掌,打仗之前专门做过功课的。
吕望见多识广,低声道:“以前听盐王说过,在交趾以北,大宋以南,有一片海贼乐土。此地海贼号称占婆人,虽然聚众筑城,但是却各不统属。
这些海贼最是凶恶,时常聚众劫掠交趾和大宋的百姓,常以轻舟剽掠沿海居民,贩卖为奴,洗劫往来船只。”
杨霖没有想到,在这块三不管地区,竟然还有这么猖獗的一群海盗。
“占婆人?有点意思。”杨霖冷笑一声,道:“转道从北走,他们既然是松散的海贼联盟,看见我们这群精骑兵,谅也无追击的野心和胆量。”
在下面的城池里,一群海盗看着他们调转马头离去,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武器。
占婆人,远远没有吕望了解的那么肤浅,他们其实很早以前,就已经算是一个小国家了。
他们仗着如今各国的海船不是很厉害,几乎占据了所有重要的海峡,对往来南洋的商船,是一个个巨大的冰山一般的阻碍。
商人们之中,流传着这一样一句话:遇到冰山和风暴还可以搏击,遇到占婆贼必死无疑。
无奈地是南洋和大宋搞得泉州市舶司之间的贸易利润太大,根本不是这些商人能够抵挡的诱惑,所以依然会有商船铤而走险,来走这遍布海盗的海路。
“就让他们走了?”一个身穿锦缎,面色煞白的年轻人,戾气满满地问道。
“那人的旌旗,分明是刚刚大败交趾的杨霖,你可知道杨霖是谁?不放他走,只怕是会有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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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这个海贼之城,并没有耽误杨霖多久的进程,很快他就到了广南西路的上思州。
城郊彩台高搭,当地官员率众出迎,名流士绅悉数到场,看上去还是有一些寒酸。
大宋开商路,但是此地却因为海盗盛行,大家都选择从琼州绕道。
一名文官快步上前,一撩官服,叉手行礼道:“下官上思州知州贾安宅,恭迎少宰。”
杨霖轻轻点了点头,跃下马背,道:“贾知州无须多礼。”他扫视一圈,眉毛微微一挑,问道:“上思州防御使何在?”
贾安宅马上回道:“刘将军在苏茂州剿灭占婆贼时,不慎受伤,已经躺了三天尚未苏醒。”
杨霖眼皮一抹,道:“唔,既然如此,可有像朝廷请命?”
贾安宅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杨霖心里暗暗摇头,这就是大宋旧的官僚体系下的常态。
出了事每个官员都有责任,但是全都不是专管一方面的,所以很难追究到个人。
冗官下的大宋官场,不知道有多少闲散无用的官吏,大家都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混日子。
责任追究不到个人,总归难免这种情况,好在自己的新政马上就要施行了。
贾知州浑身冒汗,大腿发颤,杨霖也没有继续难为他,淡声道:“城中歇息一天,明日继续出发。”
两千亲卫缓缓进城,在小城百姓好奇敬畏的目光中,经过上思州的街道。
当地的差人在前头带路,将他们领到事先准备好的校场内修整,在这里到处都是受伤的兵马。
陆谦附耳道:“少宰,你看四周,看来他们确实打了一场败仗。”
“新政还未推广,地方厢军有何战力,脱去盔甲和百姓无异。打败仗并没有什么错,畏战避战才是罪过。不过此地的海盗如此猖獗,确实不能不治。”
跟在他的身后,噤若寒蝉,不敢说话的贾安宅听了这话,骨头都轻了三两,心里直呼少宰英明。
他们不是不想打赢,实在是彼此实力差距太大,占婆人屡屡犯境,沿海几个州县深受其害。
想要打吧,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就算打赢了,也无法追上乘船逃命的海盗。
再加上这种偏远的地方,朝中的关注本来就低,他们时常被交趾欺负,还要被海盗欺负。在山上全是山洞,一旦有风吹草动,百姓们就会把家中小孩藏到洞中。
杨霖进到校场内,贾安宅赶紧道:“少宰,您的住处,在这后面,已经收拾出来了。”
“不用了,我和手下亲卫片刻不离。”
杨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心里稍微有些失落,这大宋看上去如此富强,但是走在边境任何一个地方,大宋的百姓都是惨到极点。
四邻是个小国就敢提兵进犯,丝毫不畏惧大宋的强盛,而历代君臣只关心汴梁,对这些偏远边关不屑一顾,一再忍让,更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如今甚至连小小占婆,国家都算不上的东西,都能把宋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不从根上治愈,大宋几近于无药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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