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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这件事,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家常话,冯啸辰便把杨海帆送回了酒楼。春天酒楼的前身是某单位的驻新岭办事处,兼具餐饮和住宿的功能。陈抒涵接手之后,把大多数的客房改成了包间,但也还保留了一些房间,除了作为办公室之外,还有几个房间是可以住宿过夜的。杨海帆以往到新岭来办事,一般都是住在这里。
两个人来到陈抒涵的办公室,陈抒涵和杜晓迪二人果然正在喝茶,用的还是一套在内地很罕见的工夫茶具,据陈抒涵说是杨海帆送给她的。冯啸辰调侃了两句陈抒涵和杨海帆的小资情调,又喝了几口茶,这才与杜晓迪一道告辞出了酒楼,回自己家去。
走在路上,冯啸辰随口向杜晓迪问道:“你和陈姐刚才在聊什么呢?”
杜晓迪笑道:“主要还不是聊你吗,陈姐跟我说了好多你在知青点的事情,说那个时候你还小,闹了不少笑话。”
“完了完了,以后我在你面前就没有威信可言了。”冯啸辰装出懊恼的样子说道。
“才不会呢。”杜晓迪道,“你都是想赚一个亿的人了,我以后恐怕都得仰视你了。”
杜晓迪这话一半是玩笑,却也有另一半是认真的。她此前也知道冯啸辰能耐很大,颇有一些叱咤风云的感觉,但好歹冯啸辰做的那些事情还在她的常识范围之内,她感觉到的崇拜远多于惊愕。但今天这个会议,冯啸辰说的商业上的安排,尤其是一个亿的“小目标”,却实实在在地把杜晓迪给惊呆了。
刚才与陈抒涵喝茶的时候,杜晓迪就不无担忧地说到了此事,还隐约透出一层意思,那就是自己与冯啸辰之间是不是有太大的差距,自己到底能不能成为冯啸辰的良配。陈抒涵不愧是个大姐姐,她似乎是不经意地和杜晓迪聊了一些往事,却让杜晓迪明白了冯啸辰的为人,让她心里逐渐踏实下来了。若非陈抒涵的这番开解,杜晓迪此时恐怕不会这样轻松地与冯啸辰开这样的玩笑。
冯啸辰伸出手,揽住了杜晓迪的纤腰,笑着说道:“我赚一个亿或者十个亿,不都是为你赚的吗?没听人说过吗,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
杜晓迪挣了一下,想摆脱冯啸辰的骚扰,却没有成功。她做贼心虚地左右看看,见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俩的亲昵表现,这才淡定了一点。她向冯啸辰胸前偎了偎,娇嗔地说道:“你说什么呢?什么我负责貌美如花,我怎么没听人说过这样的话?”
“嗯嗯,等咱们的孩子会和女朋友轧马路的时候,就有这句话了。”冯啸辰像一个合格的穿越者一样预言道。
杜晓迪伸手掐了冯啸辰一下,以惩诫他的口无遮拦,然后说道:“啸辰,你干嘛要赚这么多钱呢?我觉得你现在赚的钱就够多了,咱们十辈子都花不完,干嘛还要赚。再这样赚下去,咱们不就成资本家了吗?”
“咱们现在就是资本家呀。”冯啸辰哑然失笑道,“今天开会的这些人,除了你之外,我们大家都是资本家。”
“可资本家不是坏人吗?”杜晓迪认真地看着冯啸辰问道。
冯啸辰反问道:“你觉得你爸妈是坏人吗?通原的春天酒楼,我给了他们两成的股份,所以他们也是资本家了,你会觉得他们是坏人吗?”
杜晓迪道:“他们当然不是坏人。……咦,你这样一说,我才发现,我爸明明是个工人,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资本家了?”
“资本家只是一个职业,无所谓好坏。只有为富不仁的资本家,才是坏人。像你男朋友这样的资本家,就是好人。”冯啸辰用尽量简单的语言向杜晓迪解释道。
80年代的中国,正处在新旧两种体制和两种观念的变革过程之中。许多后世的人们觉得司空见惯的事情,在这个年代里还显然那么惊世骇俗。投机倒把、资本家、剥削等等带着政治意味的概念,还残留在相当一部分人的脑子里,甚至为人所不耻。但冯啸辰知道,再过上两三年,社会上的观念就会发生激烈的变化,中国将进入“十亿人民九亿商”的全民大创业时代。
杜晓迪无疑属于思想比较保守的那一批人,她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在国企里长大,在国企里工作,受到外界商业经济的熏陶极少。冯啸辰既然把她带出来了,自然就要对她进行一些市场观念的启蒙。今天他带杜晓迪来参加这个股东会议,就是想让她亲身体验一下商场的氛围。
“其实,说我们是资本家,也不准确。更确切地说,我们是一群企业家。”冯啸辰重新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说道:“比如陈姐,她并没有多高的文化,过去也没有当过厂长经理,但却有一个企业家的天份。我最早请陈姐出来一起开饭馆,只是觉得她比较稳重,同时还有很好的手艺,却没想到她的经营才能也这么高。春天酒楼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做到了这样的规模,非常不容易。如果是在一家国有企业里,你觉得陈姐这样的人,有可能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杜晓迪摇了摇头,她自己是在国企里工作的,对于国企里的论资排辈深有体会。她很清楚,如果陈抒涵是在国企里工作,现在恐怕也就是一个普通工人而已,不会有人把这么大的一个产业交给她去打理,她的经营才能只会埋没在人群之中。
“国营企业有国营企业的责任,同时也有自己的局限性。国企的经营要对国家负责,很多时候就会受到各种条条框框的影响,不能随着经理人的个人好恶行事。而民营资本就不同了,我信得过陈姐,就可以把酒楼交给她经营,而不需要征求其他人的意见。也许我的眼光有问题,选错了人,那么遭受损失的也就是我自己,不会影响到国家的利益。
同样,国企要选择一个新的经营方向,也要非常慎重,要按照一定的决策程序去做事。而民营企业则可以凭着企业家的敏感去进行选择,虽然可能存在一些风险,但同时也不容易错过机遇。”
冯啸辰滔滔不绝地说着。杜晓迪一开始还听得挺认真,慢慢就有些倦了。冯啸辰说的这些道理,其实都挺直白的,杜晓迪有生活阅历,并不难理解这些观念。至于更深层次的一些意义,就不是杜晓迪有兴趣关心的内容了,她本质上只是一个痴迷于技术的年轻女工而已。
“好了,别说了,你以为是在单位做报告呢!”杜晓迪白了冯啸辰一眼,然后说道:“对了,啸辰,我其实是想跟你说另一件事情的,被你一打岔,差点忘了。”
“什么事情?”
“你不觉得陈姐的个人问题也该解决一下了吗?”
“个人问题?”冯啸辰一愣,随即脸上就有了一些愁容,“这件事我也想过啊,可陈姐自己都不上心,我有什么办法?”
杜晓迪嗔道:“你就知道自己到处追漂亮姑娘,陈姐对你那么好,你都不知道帮她物色个合适的人,亏你还好意思说陈姐就是你的亲姐姐。”
“晓迪,咱不带这样夸自己的好不好?”冯啸辰笑着纠正着杜晓迪的话。杜晓迪也真是个实诚人,光顾着批评冯啸辰,却忘了她说的“漂亮姑娘”就是指她自己,虽然她的确在通原锅炉厂就有“厂花”的盛名,至少属于并列前几名的美女,但这种话怎么能自己说出来呢?
杜晓迪自知失言,一下子就红了脸。不过,两个人的关系毕竟已经发展到可以说这种私房话的程度了,她压低声音说道:“你敢说你不是到处追漂亮姑娘?你以为我不知道在大营那次你非要跟我一起守车的目的……”
“嗯嗯,我虚伪,我口是心非!”冯啸辰赶紧做着自我批评,然后又说道:“咱们还是说陈姐吧,我倒也想过给她物色合适的人,可你也知道,陈姐因为一些事情,个人问题拖到现在,有点麻烦了。她今年32岁了,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恐怕就不容易了。真给她找个半大老头,总觉得太委屈她了。”
杜晓迪道:“谁说要给她找半大老头了,眼前不就有一个合适的吗?岁数和陈姐差不多,能力也强,长得也挺英俊的。”
“谁啊?”冯啸辰一时有些懵,不知道杜晓迪所指。
“就是杨总,杨海帆啊!”杜晓迪道。
“海帆?”冯啸辰愕然了,“你怎么会想到他呢?”
杜晓迪道:“怎么,我记得你不是说过杨总也是单身吗?有哪不合适吗?”
冯啸辰摸着脑袋,好半天才冒出一句:“我不是说他们俩有哪不合适,而是他们俩实在是太合适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杜晓迪笑了起来,说道:“这就是我师傅经常说的,叫作灯下黑。我刚才和陈姐聊天的时候,总听她说起杨海帆,好像他们俩挺熟的样子呢。不过,估计连陈姐自己也没往那方面想,就是把杨海帆当成一个好朋友而已了。”
“看我这个脑子!”冯啸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恨恨地说道:“不行,我得马上跟海帆说,陈姐这么好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万一被别人抢了先,杨海帆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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