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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儿哈赤闻言,两眼开阖几下,怒道:“你做的很对!”
章京嗑头致谢,努儿哈赤没再理他,转头道:“传库尔缠来!”
片刻之后,库尔缠骑马赶到,努儿哈赤见他要下马行礼,挥手道:“不必多礼了,我说,你记,立刻颁发下去给各处。”
“是,大汗。”
库尔缠答应着,赶紧从马腹一侧拿出纸笔,磨化了墨砖,舔了笔,等着努儿哈赤开声。
“前曾谕令诸申人,汉人,同居一屯,粮则共食,共以草料喂养牧畜,诸申人不得欺压汉人,然今各屯汉人常有逃亡事,又以毒杀我诸申,今后谕令诸申人不得随意食汉人食物,需防备汉人在水井各处下毒,一旦发觉汉人有投毒事,并其家人尽诛之。”
库尔缠走笔如飞写完,仰脸看看大汗,见没有继续的话,便是封好,请管事大臣用印,然后派塘马分别去传令。
努儿哈赤说完之后,不再理会别的事,策马继续向前,所有的随行人员也赶紧跟随上去。
皇太极心中感觉有些不妥,此前,诸申与汉人同居一处共食,虽然不免有欺压的事,也有不少地方有明国东江细作和本地汉人投毒,但总体上各处还算安静,汉人最不甘心的就是剃头,在刚打下各处时,心志坚决的汉人第一时间就走了,剩下的多半是想过安稳日子的普通人,结果剃发令下之后,又是走了一大批,就算有些人被迫剃发了,离开的决心也变得十分坚决。
剃发之事,皇太极并不感觉有什么错,后金高层认为当年大金最大的错误就是和辽国一样,也包括蒙古人,他们都保留了汉人的衣冠礼仪,这样这些异族和汉人在一起就算生活百年,仍然象油不溶于水,彼此水火不容,难以长治久安,形成合力。
剃发之后,就是改汉人衣冠,礼仪,这一层绝不会更改,也绝不能有半点妥协。
倒是治理之事,皇太极认为需要徐徐图之,用分化,拉拢等怀柔手段,配合杀戮,时间久了,才可以收效。
现在面对一些挫折,父汗就如此下令,只会使诸申和汉人更加对立,住在屯庄,不食汉人粮食,不再同耕同食,只会彼此越发对立,敌意无法消解,而女真人势必会掠夺汉人的财富来供养自己,局面会因此而更加败坏下去。
怀着重重隐忧,皇太极跟随队伍前行,半个时辰不到,大队就抵达了汤池。
这是后金贵族来消闲享乐的去处,外间天寒地冻,房子里却有相当多的温泉泉眼,每间屋子都冒着沽沽向上的热泉水,房间里热气沸腾,十分温暖。
努儿哈赤脱了衣袍,他的房中只有阿济格和多尔衮,多铎这三兄弟俩,努儿哈赤一生有十几个儿子,最为宠爱的只有眼前这三人,可以说是因为这三兄弟的生母现在最得宠信,也可以说是老人疼爱幼子,人的青壮时总是忙于事业,有了儿子也很难珍视,特别是老奴这种枭雄人物更是如此。现在努儿哈赤已经年过花甲,由于戎马一生导致暗疾缠身,他时常感觉自己的精神和体力下降的厉害,每当这种时候努儿哈赤就会变得特别残暴易怒,只有眼前这三个幼子陪在他身边时,努儿哈赤的心情会变好,人也会变得平静下来。
阿济格其实已经不小,按女真人的标准来说已经快接近成年,他已经受封贝子,按努儿哈赤的计划,两三年后再封多尔衮,五六年后封多铎,他的两黄旗六十个牛录也均分给这三个孩子,而未来的大汗,如果他能再活十年八年,就在多铎和多尔衮这两个孩子中选一个。
待看到老汗泡在温汤里,三个小阿哥在一边嬉戏,诸贝勒和大臣们均是退下。
莽古尔泰看着皇太极,冷哼道:“老八,今天你得了大彩头啊。”
皇太极满脸是笑的道:“我想五哥还不曾把这几十头牛放在眼里,不过我这做弟弟的不能不敬兄长,那五十头牛,回头叫人送一半给五哥。”
莽古尔泰就是气不顺,倒不是对皇太极真有什么意见,他的奴才丢了脸,老八却得了彩头,两相比较,自然心气不顺。
皇太极一脸笑容的这么一闹,莽古尔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当下摆手道:“算了,我还能真的收你的牛不成。”
“一定要给。”皇太极十分坚决的道:“我最敬重五哥,你我兄弟何必分的这么清楚。”
“好吧,那我就收下。”五十头牛只值几百银子,不过现在后金地方破坏的厉害,以前他们的牛马来源是参加抚顺关的互市贸易,拿东珠人参换大明的抚赏银,还有粮食和牛,和蒙古人换马,现在战马还有来源,牛的来源却断了,加上连年战乱,汉人大量逃亡,牧畜损失不小,莽古尔泰的正蓝旗有很多官庄需要牧畜,就算数量不多,也是不无小补。
莽古尔泰算是承了皇太极这个情,面色转善,这时人们多半散去,各自往规定的房舍里去泡温泉,后金这边这几十年来一直在打仗,原本在抚顺关外也没处寻这等地方,现在陪老汗出来享受,当然不能无谓耽搁时光。
莽古尔泰和皇太极兄弟二人一起到温泉里泡着,两人脸上都是一脸的惬意,代善自己独自一屋,阿敏并不在辽阳,这两个大贝勒原本也是有资格各自拥有一间屋子,不过皇太极为了表示亲近,故意到莽古尔泰这里一起泡。
“五哥,泡汤时吃点这白萝卜,嘴里干苦要少很多。”
两人泡了半个时辰起身,身上都是感觉软绵绵的,躺在榻上,皇太极叫自己的包衣端来茶水和切好的萝卜,两人一起吃起来。
“老八,”莽古尔泰吃了几片后,看着皇太极道:“你有什么事要我帮手?”
“粮道的事。”皇太极面色沉郁的道:“五哥能想到吗?”
莽古尔泰眼神闪烁了一下,思忖道:“你是说蒙古人总是骚扰我们的粮道?”
“那只是小患。”皇太极道:“父汗留兵在广宁和锦州一带,围困着十三山,但又只有几千人,十三山上有十万以上的明国人,听说旦夕练兵,时常与我驻山上和山下的诸申交战,从去年秋到如今,诸申战死者也有数十人了,正月这一个月就战死十余人,我怕以后死伤会更重。”
莽古尔泰也有些不满的道:“父汗要是觉得十三山不要紧,不妨把兵马撤回,要是觉得要紧,当初该多派兵马,将山上的明国兵马一举荡平,取回百姓才是。”
皇太极点头道:“五哥说的正是,有十三山在,我们的粮道经过科尔沁往辽东时总会有被袭扰之忧,这才是最要命的。”
莽古尔泰闻言更加不满了,他道:“老八你和那张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一边和咱们贸易,一边又帮着明国朝廷援助十三山?”
皇太极苦笑道:“父汗都没有为这事质问过,五哥想不明白吗?张瀚再怎样也是明国的武官和商人,他和咱们做买卖只是为了赚钱,他的朝廷有事,不论是明国朝廷逼迫,或是他自愿,帮着明国也会得到莫大好处,他怎么会不做呢?”
“瞎,”莽古尔泰一脸无所谓,拍腿道:“我懒得想这么多,老八你也不要绕弯子,有事就直说吧。”
皇太极道:“父汗此前派了抚顺额附去设法联络山上的豪强,与其中招降一二,然后里外配合可破十三山,然而至今数月未有进展,我看此法无用。为了粮道安全,十三山非破不可,我想,干脆由我率白旗兵马前往广宁,破十三山。”
莽古尔泰有些震惊,半响后才道:“十三山上的明国兵马听说已经过万,此山易守难攻,老八又何必如此?再说,明国派了孙承宗为经略,辽西已经十分稳固,这半年来这孙老头在辽西练兵,组建炮营,车营,水营,练兵十几万,我们要防备辽西,进取蒙古,恐怕老八你要出兵,父汗真的最多允你带本旗兵马,如果有挫折,怕是你就真当不成大汗了。”
努儿哈赤治理八旗,向来赏罚分明,做错事的哪怕是贝勒和八旗都堂也是会受到惩罚,只是对八旗的中下层,动辄用斩刑和鞭刑,或是罚没身家,对贝勒和都堂们多半是以训斥为主,然而皇太极是现在竟争未来大汗之位的最有力的竟争者,别的人都落后他半步,如果强自出兵,按八旗体制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果没有完成任务,或是折损过大,那肯定会影响到皇太极在努儿哈过和八旗全体贵族心里的评价,对他继承汗位的影响可就大了。
皇太极的实力是一旗之主,正白旗的实力也不弱,加上皇太极很受老汗看重,在女真崛起的过程中立功不小,为人谦虚和气,擅长与人交结,不象莽古尔泰性格暴虐莽撞,根本得不到除了正蓝旗外其余各旗贵族的支持,至于四大贝勒中的阿敏,他不是努儿哈赤的儿子,只是侄子,所领的是当年舒儿哈齐死后留下的势力为主,因为这重身份,阿敏不可能得到全旗上下的支持,根本不是汗位的竟争者。
皇太极最大的敌人就是代善,在去年,他和莽古尔泰等人合力阴了代善一把,他们向努儿哈赤告状,说代善与大汗关系暧昧,恐怕有通奸之事,而代善确实和大妃经常来往,关系不错,这其实是代善刻意经营与父汗后宫的关系,然而在诬陷之下,平时来往的痕迹却成了明显的证据。
努儿哈赤因为此事震怒,对代善失去信任,屡次斥责,对一个大贝勒来说这是很伤威信的一件事,代善因此从领先者退后了一步,被皇太极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