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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瀚又道:“道理就是这样,现在说这话并不是要敲打你们,只是叫各人明白,我给你们的你们要记得是我给的,弄到斗米恩,升米仇,这就不好了。地,是分下去的,有司也在大量雇佣人手前来,还要规划集镇,大的仓储区等等,非一朝一夕之功。军司做这些事,只是要你们把田皮拿出来,签订十年或二十年的租约,拿这租约当股本,入股新成立的公司。这个事,没得商量,就是这样定下来了。”
张瀚说完喝茶,军官们已经齐声答应下来,声调整齐划一,不仅无人怨恨,反而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各人坐下后,一时气氛松泛起来。
刚刚张瀚等人调理商会的人,各军官们听着也是有些不安,毕竟从和裕升单干到成立商会,再到现在改为公司,整个局面都是一变,各军官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心里当然都是七上八下的不安,此时才明白过来张瀚和军司的方案毕竟还是向着军队,各人心里都是无比舒畅,被张瀚训斥几句原本就不算什么,眼前的军官出身不是脚夫就是喇虎,要么就是矿工,平民,甚至是乞丐,都是张瀚一手带出来的人,就算有少数生性凉薄的,在大环境和严密的监督制度下也做不了什么恶。
李大用见状,对一旁仔细看着公司章程的马化先道:“到底军队才是张大人的嫡脉,我等要拿出真金白银来才能入股,他们就是张大人拿出地来分,然后用田皮来入股,张大人把一切都做好了,他们等着公司分红就行。”
张瀚的方案,确实是对军人十分照顾了。
公司成立,旧有的商会和所有的财富都融入公司之内,军人们分得的土地是一片蛮荒,由公司帮着打理一切,只需拿出田皮来就算入股,日后公司每年的收益都有这些军官一份,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马化先淡淡的道:“张大人真是天人,我们拿出财富入股,日后在地方上只怕要更替他出力,军人们有股份,打下的地方越多,分得的地就越多,虽然是交给公司经营,但分得的花红也就越多,日后种上棉花,工场积成布来卖,利润比单纯的种田强多了,有这种前景在,谁打仗时不等于替自己打,军队的战力自然会越来越高,日常的管理,训练,当然也是更加卖力气了。”
“原来还有这种妙用!”李大用恍然大悟。
李大用接着道:“这些章程我看了看,看来张大人其志非小,日后不仅要吸纳我等大商人,对身家不丰的小商人,甚至是稍有资财的百姓,也是要吸纳其中了。”
张瀚的公司制度是和现在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不同,不论是荷兰还是英国的东印度公司,都是持牌股东不多,英国东印度公司一成立就有强烈的官方背景,有不少英国官方人士加入其中,持牌股东只有一百多人,其中有相当多的官员和贵族,股本是七万多英磅,等于数十万两白银,对一个刚成立的公司来说股本已经十分雄厚,接着就是买船,设船长,雇佣水手,抢占殖民地,设立管理体系,因为距离本土太远,东印度公司也产生了很多问题,内部僵化,贪污盛行,最终失去了其正面作用,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张瀚的公司则打算放开股权,一股的金额只是十两白银,每一股都有一张票,每个股东哪怕只有几股,也可以说自己是股东,可以参加股东大会,选出理事和评事会的成员,这样的话,大股东也要讨好小股东,最少要经得起舆论的考验,一旦行事被众人鄙视,那是怎么也选不上理事了。
这也算是一种内部的平衡机制,哪怕是对张瀚本人也有一定的约束,规则一旦确立,连张瀚也不宜轻易破坏,否则会严重影响形象,除非他彻底放弃公司制度,以和裕升单打独斗,自己包打天下。
从股权分配到定期的股东会议,选举理事和评事,设立公司各个部门,章程上都是写的十分清楚,李大用等人潜心看完,也并没有用时太久。
“真是用心良苦,文心周纳。”马超人长叹一声,他终于放下文书,站起身来,抱拳正色道:“大人,在下愿意加入新的公司。”
“在下也愿加入。”
李大用犹豫了一小会儿,眼看更多的人站起来,他最后一点不甘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是和马化先一并站起来,两人一起抱拳,表示愿意加入。
这一下气氛立刻热烈起来,最高兴的除了军人团体外,就是原本和裕升体系中人,原本他们在各地和商会还是彼此合作的关系,有时候为了拉拢商会,还得把和裕升的利益出让一些出去,现在废弃商会,成立公司,大家彼此一体,和裕升定然是最大的股东,在新的公司体系内也定然会占据最有利的位置,这笔买卖,当然是赚了。
至于工场人员,也是毫无变化,成立公司,工场也是从军政司体系内折算到公司内部,除了这个变化外,工场还是归军政司管理,只是军政司都算公司的一部份而已。
会场内外,喜气洋溢,这一次人们真的放开了,开始喝茶抽烟,会场内立刻变得烟气弥漫起来。
孔敏行和李慎明等人都不抽烟,他们忍耐不得屋中的气味,几人一起往外走,张瀚倒一时离开不得,众多东主涌上前来,争先恐后的同他说话,各人都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见张瀚一次并不容易,心中还有疑问的,也是抓住机会,赶紧发问。
“文澜了不起啊。”出门之后,孔敏行感慨道:“此番北上,我也在考虑打下这么大的地盘之后该怎么处理这错踪复杂的一切,现在想来,毕竟我只是个寻常文人,格局比文澜差远了。”
孙敬亭笑道:“文澜向来强调做事要各人都出力,而不是依赖他一个人,但此次大变局,前前后后几乎都是他一个人的手笔,我和遵路兄在他身边久了,以为凡事都可以帮上手了,不料竟还真是追不上他。”
李慎明笑着拿脚逗一条不知哪儿过来的小狗,先没有说话,待两人说完了,才笑着接话道:“底下还有大动作呢。”
孔敏行不太清楚,看着孙敬亭,笑道:“看来是机密,弟能与闻否?”
“马上要宣布了,倒算不得大机密。”孙敬亭笑道:“就是军队也要改编了。自此之后,军队要彻底抛弃各地的团练名义,毕竟遭忌,以后就统称为商团兵,各司,局,旗队,这些名目能取消的就取消,从把总到队官这些官职,也是能改则改了。新发之伍,留在内地训练的,冠以卫所军的名义,这样的话,最少在表面上,我们大人收缩了不少的实力,练的兵也是朝廷的经制之军,最少可以少被人议论,也少生事非。”
孔敏行微笑点头,示意明白。
自王心一弹劾之后,这里去除朝廷痕迹就是必然之事了,商行和商会的改革固然是一定要统合力量,军队的改革可能是需要宜于指挥,但更多的还是把所有和大明体制有关的东西,一律取消。
恐怕自此之后,只有张瀚还有大明武官的职份,以卫所名义训练新兵时,有一些军官可能要挂武官头衔,除此之外,这支军队和大明边军或是卫所军,乃至团练,都是毫无关系了。
孔敏行心中感慨,不过面上并无显露出什么表情,仍然是一片淡然。
屋中却是时不时的传来开怀的笑声,最少在眼前,并无人觉得改变的一切有什么不妥。
到了晚间,炊兵们就在露天支起烤架,开始烤制全羊,一只只宰好的肥羊被架在铁叉制成的烤架上,升火没有多久,到处都弥漫着烤肉的香气,因为有众多商会和和裕升的人在此,张瀚开禁允许喝酒,酒香肉香混在一起,更是刺激了人们的情绪,对众人来说,商会的东主们解除了心头的疑惑,虽然和张瀚绑的更紧,但所有人都对张瀚有极强的信任,他们的心境反而变得很好,军人们则更加兴奋,授给他们的土地不再是井中月,境中花,而是变成了实打实的好处,除了正常的薪饷外,他们原本也有一部份人有花红可领,但那是张瀚私人的补贴,这银子拿着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而且也不是长久之计,现在事情很明显了,打下的地方越多,他们获得的授田就越多,然后获得的好处就越多!
李守信和张春牛,卢大富几人混在一起,他们找到了杨泗孙这个主管,拼命灌了一轮酒,杨泗孙来者不拒,酒杯到了便是仰脖子干了,然后又还敬回去,军人都是用大杯饮酒,李守信几个此前就喝了不少,此时两轮下来,个个都是两眼发直。
“哈哈,想灌我的酒。”杨泗孙大为得意,狂笑道:“老子以前在新平堡的喇虎队里就号称千杯不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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