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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在京城内城南,贾府在京城内城西。贾环坐马车回去,一般只要半个小时左右。
翰林院是五点中散衙(下班),晚秋的傍晚,至此夕阳依旧是斜斜欲坠,只留小半红云在天边。
此时瑰丽的大观园中,园林间的光线渐渐的暗下来。夜色如同薄雾般朦胧在假山、水榭、台阁之间。好一幅秋景晚风图。
蘅芜苑中,秋风徐过。藤蔓满墙。轻烟迷曲径,冷翠滴回廊。
湘云穿着红底白点绣花精美的长裙,从外头进正厅来,身量高挑,探头四处一打量,笑道:“宝姐姐,香菱呢?”如若春风袭来。
宝钗正在窗前看着石景,微微沉吟。蘅芜苑外全是奇石异草,没有花木。她一身雪青色的长裙,肌骨莹润,娴静明丽。
这时,见湘云进来,收起愁绪,娴雅的笑道:“你们两个整天一起嘀咕还不够?我都快给你们吵死。这一会不见就找起来。我派她去望月居看看。”
湘云禁不住掩嘴娇笑,手背掩着嘴,道:“宝姐姐要是挂念着你家相公,何不回望月居住几晚?咯咯。”这是打趣宝钗了。她又不是不认识贾环。
宝钗心中涌起微微的甜蜜感,脑海中浮起贾环的脸庞,笑嗔道:“你也是订婚的姑娘。可别光顾着打趣我。”
和湘云说笑了几句,宝钗携着湘云的手,到一旁坐下,莺儿过来倒茶。湘云两只手抱着茶杯,笑吟吟的看着宝钗。
宝钗用葱嫩洁白的食指捋着额前被微风抚乱的秀,轻声道:“外头的事,我不懂。我担心着,他反而要关心我。既如此,我还不如住在蘅芜苑。好不让他分心。”
他,自是指得贾环。
京城中的变故,宝钗怎么可能一无所知?贾府不是普通的人家,来往的都是公侯世家。她作为贾府的儿媳妇,是可以出面陪客的。比珠大嫂李纨还要名正言顺。因为,贾环是官身。
宝钗很清楚,以她和贾环的感情,她若是表现出担忧的情绪的话,贾环肯定会分心安慰她。这不是她臆想,而是她的丈夫确实这样在乎她的感受、情绪,宠爱着她。
湘云眼眸滴溜溜的一转,娇笑道:“宝姐姐果然是贤妻。”说着话,放下茶杯就要逃。
屋内丫鬟们都笑起来。
…
…
贾环回到望月居,他如今执掌贾府,贾政不在家,内外客人比较多,但是贾环一般都懒的去贾府前院里会客。
贾府相关的,不是贾琏帮他料理,就是贾蓉帮着处理。若是官面上相关的,由贾蔷和刘国山帮忙招呼。真有要事,帖子自然会下到望月居来。
贾环在庭院里和元伯、黄总旗打过招呼,回到后院里。如意和彩霞两人都在。
“呀,三爷回来了。”
两个俏丽的美丫鬟清脆的声音如同鸟啼,一起过来帮贾环解下青色官服,一左一右。贾环近来也是腐朽了,张开手,等着丫鬟帮他换衣服。两名少女身上的清香萦绕在鼻端。
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啊!
“晴雯呢?”
“鸳鸯姐姐叫她去了。大约想谢三爷你呢。三爷,你今天心情很不错?”如意给贾环换了浅蓝色的外袍,在贾环面前弯腰,细心、妥帖的给贾环系着腰带,这时抬头问道。
她最早跟着贾环,对贾环很熟悉,一听贾环的语调,就知道他的心情如何。
贾环莞尔一笑,捏了下如意清秀的小脸,道:“就你这小妮子细心啊。”如意柔美的娇笑,得意的仰着小脸。一旁的彩霞跟着高兴的笑起来。
贾环确实心情很不错。
太子被废,乃是意料之中。然而,在京城这繁杂的局势之中。他带着贾府如何破局,利益最大化,却是很难有一个固定的方案。他近来每晚都在不断的推敲,制定预案、计划。殚精竭虑。
好在,天子令王子腾查太子,让这盘棋突然的活过来。
当然,以他的看法,王子腾拿到这么重要的差事,未必没有活动。简在帝心,嘿,天子的心腹又不是只有王二舅一个。王子腾必然是有所动作,在这段时间内,加深了天子对他的印象。
贾府的策略很明确。第一阶段,旁观。第二阶段,下场站队。这场极大的政治风暴,第一阶段是,太子借贷白银一百万两,化解天子的不满,但却被晋王和锦衣卫指挥使毛鲲联手反转。拉太子下马的,据说是自甄家抄出来的账本。
第二阶段,就是现在。贾元春在宫中不话,王子腾代表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站队。站在了最强的一方,雍治天子这边。这真是一手好牌。而他,要怎么做呢?
他只是在和王子腾谈利益交换时,坚决的推了王子腾一把:顺应上意,顺便捞一把。
这场政治风暴,对贾府来说,基本盘是,安全过关。利好有三种。最好是贾环升官。其次是元春固宠,再其次是王子腾升官。现在便是王子腾获利。这于贾府来说,算是利好。
固然,贾环和王子腾貌合神离,各打各的牌。但于整个贾府来说,王子腾是四大家族的旗标人物,贾政的内兄。在贾元春未封妃之前,王子腾是贾府的权力支柱。
简单的说,王子腾获利,贾环或许分不到什么好处。但贾政、王夫人、贾宝玉是可以分润到的。因而,这是三种利好当中最差的一种。但,于贾府而言,算利好。
当然,现在贾环和贾府,真的可以切分的开么?他是贾府的执掌者!
贾府这艘船此时安然的驶过汹涌的暗流,漩涡。
所以,贾环现在的心情如何能不好?
刚才周慎行不就想和他改善关系,和他结交吗?
…
…
贾环刚换好衣服,和如意、彩霞说了没几句话,就见香菱穿着褐色的披风进来。眉心一点红痣,俏丽的脸蛋上有着秋风的寒气。
“嗳,香菱,快进来暖和暖和。”彩霞招呼着。香菱,谁会不喜欢呢?模样标致,性情又好。
贾环的屋里烧着铜炉,铜炉子上冒着热气,正暖和着。
香菱和彩霞一起进来,一边解开披风,一边柔声说道:“三爷,奶奶让我回来看看。”揭开披风,香菱外面是一件暗红色的漂亮长裙,里头是白色的里衣。
进屋子里来,她的美眸紧紧的落在贾环身上,一道秋波自然的从眼眸传出来。十六岁的少女,明净如花。
贾环正站着喝茶,他在翰林院坐了一整天。他又不傻,自然知道香菱的眼神所蕴含的爱慕、柔情。对香菱点一点头,让她到他面前来,神韵难画的温柔少女,容貌越的精致。他心中升起怜惜的情绪。
贾环温声问道:“香菱,宝姐姐在哪里?吃过晚饭没?”
香菱答道:“在蘅芜苑。还没吃。”
贾环就笑,“那正好啊。我们一起去园子里吃吧。”大观园里的各处距离贾母上房处有段距离,早就单独开灶。如意,彩霞应着。准备出门的斗篷。
贾环问香菱,“墨学诗学的怎么样了?我看宝姐姐写来的信笺,说你有志于学诗。”
说起这事,香菱顿时兴致高涨,展颜轻笑,温柔安静,说道:“三爷,我正在向云姑娘请教呢。每晚都听她讲杜工部之沉郁、韦苏州之淡雅。等我学了一个基础,再请三爷教我。”在香菱的心中,她家的三爷是诗词大家,她要做学徒,暂时还不够资格。
贾环莞尔一笑,道:“嚯。怪不得宝姐姐说:呆香菱之心苦,疯湘云之话多。你们大晚上的谈诗,不睡觉么?”如意和彩霞两人都是咯咯娇笑。
贾环又道:“我的诗风,宝姐姐的诗风,云妹妹的诗风都不适合你。上次莺儿给我说你羡慕云妹妹会作诗,我说回头让林妹妹教你,她给你说过没?”
香菱点头,苦恼的道:“说过。可我什么都不懂,怕贸然的去向林姑娘请教,她不肯教我。”她很敬佩、亲近林姑娘,但林姑娘的性子,阖府谁不知道?
呆香菱啊!
贾环笑道:“我等会带你去颦儿那里。我给颦儿说。请她收你为徒。倒是香菱,你打算怎么谢我?”这话就有些轻浮了。不过,贾环心情正好,又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对着的是美丽、安静的香菱,倒属于正常。她是红楼第一美妾。
香菱俏脸微红的低下头。她十六岁了呢。
香菱红着脸低头,到让贾环不好继续逗弄她。这个画风,感觉像在“调戏”花季少女一样。接下来,要是轻浮一点,可以用手指挑起香菱的下巴。温柔一点,可以抱着她。宠溺一点,可以来个摸头杀。
一个少女,当你逗她时,她只低头,却不离开,这就说明很多问题。
这场面,如意和彩霞在屋子里,偷偷的笑。
这时,外面一个小丫头来回,“三爷,太太请你过去说话。”
王夫人喊人来传,贾环应下来,先打一个小丫鬟去大观园里给宝钗说一起吃饭,然后带着香菱、如意、彩霞换了斗篷,一起出门。
傍晚风寒,贾环四人打着伞挡风。如意和彩霞一把伞,贾环和香菱共用一把伞。贾环举着伞,搂着香菱纤细的柔腰,行走在秋风中,抵达东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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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跨院里扫着炉子,温度如春。王夫人和薛姨妈两人在厅中,旁边丫鬟、媳妇们侍候着。
等贾环见过礼,王夫人笑着问道:“环哥儿,适才听外府的内眷说起舅老爷的事。说是外头都在传舅老爷要升大学士,这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