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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超走出屋门,在冬季的清晨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张家沟。
他和张老爹一伙是昨晚上回到的张家沟,因此除了记得他们一直在爬坡之外,其余的就没什么印象了。昨天走了几十里路又冷又饿,因此到了家里随便吃了点干粮之后他就困倦的睡下了。
早上醒来时,张超才发现原来他昨晚居住的不是房子,而是一孔窑洞。窖洞是土窖洞,只有一间,外面带了个小院子,十分简陋。
张老爹一早就已经起来了,在外面劈柴。张超的床头放着一套布衣,麻料的夹袄,上面还打着补丁,但看着还很干净,估计是张老爹自己的衣服。
张超换上后倒蛮合适,幸好这是短衣而不是那种长袍。不过衣服太单薄,张超便把自己的那套短袖牛仔裤也穿在里面,最后拿了块布包了头,总算是好了许多。
出了屋门,他本来想帮忙劈材,可老爹却说他细皮嫩肉的手上没一个茧子,肯定干不了这活。张超站那里帮忙垒了会劈好的柴,便在村子里逛了起来。
他已经知道这个村子叫做张家沟,居住这里的多数人却不姓张,反正大乱之后,百姓重新安定下来。
村子名沟,也与村里的地形有关。
张家沟离大唐的都城长安很近,只有三十里路。张家沟所在的这片地方也很有名,叫做灞上,旁边不远就是灞水。
“这不就是后世的白鹿原吗。”
在不大的村子绕了一圈后,综合老爹跟他说的信息,张超已经知道张家沟的位置了。长安东南的那片台塬,白鹿原。
具体点,应当是在后世的狄寨塬与炮里塬之间的那片沟地。站在村子往南边望去,那片谷沟,好像应当就是后世的鲸鱼沟吧。
昨天一同回来的黑脸汉子挑着一担水桶走来,朝张超露出笑容。张超昨天跟他一路回来,已经知道这个黑脸汉子很擅使弓,也是个好猎手。也是这村的,但不姓张,而是姓柯,叫柯五。听张老爹说,柯五祖上是陇右的羌人,后来迁到了这里,原本他们姓柯跋,后来改成了柯姓。
不过张超看柯五除了长的粗野一些,言谈举止倒也与一般的汉人没什么区别。
“柯五叔,那条河就什么名字啊?”
张超笑着问他。
“叫啥河啊,那就是一条沟,洗澡沟。”
用柯五的话说,到了夏季的时候,天热,大家每到傍晚便一起去那沟里洗澡。久而久之,这条沟便被大家称为洗澡沟了。
洗澡沟其实是一条小河,流经后世的蓝田、长安、灞桥。灞上由两片紧靠一起的台塬组成,张家沟正是分割这两片台原的沟界。
而整个灞上,东邻灞水,西临产水,南岭秦岭,整个属于大唐京兆府的宁民县。隔着条灞水相邻的东面,则是玉山县,南面秦岭山下那带则是蓝田县。
事实上,在后世,这三个县都差不多是蓝田县境内。
在唐以前,宁民县也叫白鹿县,因为白鹿原有大量柯五这样的迁移安置的羌民,因此后来改为宁民县,县名本意是甘肃宁州移民而得名。
洗澡沟,果然就是后世的鲸鱼沟,不过此时的洗澡沟确实有点小,这里还没有经过后世的修建水库,因此蓄水不多。
总算确定了自己现在的所处的位置,张超心情有些大好。
张超跟着柯五一起去打水,边走边聊。柯五虽是羌人,但他们祖上自十六国时期就移民过来,据他说,那时朝廷一次性移了五千户羌民到这里。因此整个宁民县,其实羌人数量很多,不过经过了这么多年,都几百年过去了,因此这些羌人实际上也跟汉人无异。
穿越前,张超其实来过白鹿原几次,他以前家住西安,距离这里并不远,好几次和骑友骑车过来,尤其是这洗澡沟,后世时可灞桥区和长安区的交界,鲸鱼沟的水量可比现在大的多,沟内风光秀丽,一年四季景象各异,阳春山花遍野,而夏日又凉意袭来。还有不少的清泉与瀑布,算是相当难得了。
柯五算是张家沟的原住民了,反倒是张老爹实际上是外来落户的。
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里,有二十个多府兵,编在同一个军府,不过分成了几班。与张超想象中有些不同的是,这些府兵平时跟普通百姓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们不是军户而是民户,不打仗的时候也是归地方官府管辖的。
他们也不住军府营地,而是就跟普通的百姓杂居。只是他们比普通百姓不同的是,他们种的田是不用交纳租庸的,租庸也就是税。
“我们府兵无战事不征行时,还要分班番上宿卫。平时,也会轮流到军府参加集训。”
柯五打满两桶水,挑在肩上往回走,还未融化的雪地里,他去健步如飞。
大唐的府兵基本上都集中布置在关中和河东地区,以府兵制为主的大唐,平时还要轮流抽调各地的府军入京宿卫。
按不同的距离远近,规定轮班时间。比如五百里内五番,就是距京五百里内上番的军府,士兵就分为五班,一班一年要轮值两个多月。最远的为十二番,每班只需要轮值一个月时间。不过他们在路上耗费的时间更长。
番上之外,每年农闲时也还要集训,此外军府常年要保持四分之一的府兵在军府操练镇守,这也都是要轮流来的。
其实府兵的负担也不算轻,但一般人想当府兵还当不了,得是小地主或者自耕农,不但家里得有钱,还得是家里兄弟多的。家里有财产,这样才能置办的起铠甲军械骡马,家里兄弟多。
当府兵负担虽不轻,可却也是普通寒门子弟得以凭军功入仕的难得机会,因此依然有许多人争着想当府兵。
柯五家里就还算不错,兄弟也多。而张老爹虽是老光棍一个,但他是个老军,经验丰富,打了半辈子仗的。
“五叔,朝廷给你们分了多少田啊?”
“我家分了十八亩。”柯五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显对十八亩地很满意。
但这个结果却让张超大为惊讶,他记得好像唐朝的均田制是每丁一百亩田,其中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口分田什么的吧。怎么轮到府兵了,却反而只有十八亩。
柯五听了张超的疑问,只是呵呵一笑。
“每丁均田一顷,你说的那是宽乡均田。那些地方公田多人口少,因此官府能够按照一丁百亩的均田上限足额授田。但我们这里可是京畿,十足的狭乡,人多地少,哪里有那么多田可授。能授十八亩,都已经非常不错了。”
一人一百亩,说的只是最高上限。如张家沟这地方,本来就靠近京师,再加上这里还人多,而张家沟偏偏又是白鹿两块台原的中界,这里有许多沟谷,因此地是比较少的。加之不少地还都是有主的,因此公地更少。
柯五家以前也是有些地的,因此均田的时候,这里的百姓均田是均田,但均的是这里的公田。均下来的数字后,最后分下去时,还要减去那些地主们手里已经有的私田。
柯五手里原来还有十二亩地,因为本来府兵是有优待的,每人有三十亩地,因为他已经有了十二亩,因此最后只分到了十八亩。
而张老爹本来就是没地,因此他倒是如数分到了三十亩。
三十亩地,听起来不少,不过张家沟的地比其它庄子的地都要差些,而且这个时代的农业技术也不发达,广种簿收。
尤其是张老爹还经常要上番宿卫和出征打战,时常耽误农时。
“今年打败了王世充和窦建德,眼看着终于要天下太平了,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起来的。”柯五很乐观,觉得日子在一天天变好,起码比早些年隋末乱世时要好的多。当上了府兵,一年抽出几个月时间上番宿卫和训练镇守,可免除了租庸啊。
张超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脑子里想着许多东西。
很明显,张家沟虽然是住在皇城脚下的京郊百姓,但很明显日子过的并不好啊。张老爹都年过五十了,瞎了一只眼,身上很多伤疤,可依然还要上战场打仗。大唐给了他三十亩地,却是收获微薄,家里只有一孔土窖洞,屋里连个婆娘都没有。
起码得再盖一间窖洞吧,要不然他以后总不能一直再跟老爹挤一个床上啊。新窖洞一时半会不急,但张超觉得有一样东西一定得马上建。
那就是火炕。
冰天雪地的住在破窑洞里还四处漏风,一晚上能冻醒好几回。
住窑洞,一定得盘火炕,要不然这个冬天没法过了,张超一面向那间破窑洞走去,一面心里坚定的对自己道。
唐朝人好像还不会垒火炕,张超突然心神一动,这岂不是说自己找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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