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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大将军,这里来!”
耿炳文军中左副将军李坚眼见耿老将军伏鞍狂奔,张玉挥舞一杆大枪紧追不舍,急忙拍马迎了上去,让过耿炳文,率本部亲军与张玉的追兵战在一起,夏浔此时骑着一匹马也晃到了左近,他的穿着此刻与明军无异,这要是被燕军胡乱撞上一刀杀了岂不冤枉?所以一直混在明军队伍中追着燕王的大旗,只有到了这熟人面前,燕军才能识得他的身份。
奈何燕王朱棣亲率四千铁骑,马踏明军连营,万马千军连环大营之中,冲势只要一停,骑兵的优势就消失了,因此燕王的四千铁骑是一刻不停,仿佛一阵风儿早冲得不见人影了,只留下身后一锅粥似的混乱局面,夏浔正自寻找,忽见耿字大旗招摇而来,后边一杆大旗就在不远处,却是一个张字,晓得是张玉追到了,便向他这边挤过来。
夏浔到了近前,正见一员猛将手舞长槊,悍不可当,一连将几名燕军猛士挑落马下,燕军虽然骁勇,一时竟无人能冲进他身前五步之内,张玉使一杆长枪,急急地想要上前与他决战,却被十几名明军的刀盾手缠住,一时无法脱身。
夏浔一见,脱手将手中钢刀掷去。那刀呜地一声,幻化成一团光轮,呼啸着直奔李坚的后心,只是夏浔并不曾练过飞刀,更不曾练过这么大的一柄飞刀,刀掷得很准,却是刀柄先到。“铿”地一声,李坚的后心被刀柄重重地砸了一下,亏得他身穿皮甲,要不然后脊梁就得被砸得乌青一块。
后边竟是自己人,怎么会遇袭?
李坚微微一怔,只这一分心,坏了,正面有一名燕军骑卒,姓薛名六,眼见自己许多袍泽兄弟被对面这名使槊的明将杀死,心中激忿不已,他大叫一声,血贯瞳仁,豁出了一死,挺矛向李坚笔直地冲来,正值李坚一怔的当口儿,说时迟那时快,李坚既来不及刺杀薛六与槊下,也来不及提马避开了,李坚大叫一声,便被薛六一矛刺中胸口,仰面跌下马来。
“不好,驸马受伤了,大名驸马受伤了!”
李坚一倒,左右明军登时哗然,薛六恶狠狠提马上前,正要再加一矛把这员明将活活刺死,忽地听见明军叫喊,忙又硬生生止住了长矛,在他左右有几名燕军的刀盾手早已知机扑上前去,毫不犹豫地拖起李坚的脚,把他拽进了自己的阵营。
原来,这李坚不只是讨逆军左副将军,同时还是一位驸马,他是朱元璋第七女大名公主的丈夫,当今皇帝的姑夫,燕王朱棣的妹夫。薛六也未想到自己一名小小骑卒竟能拿下一位驸马,这可是大功一件,燕王向来赏罚分明的,断不会少了他的好处,一呆之后不由惊喜若狂。
李坚胸口中矛,伤了肺腑,口中都溢出血沫儿,他仍凶悍不已,暴怒咆哮着吼道:“是谁暗箭伤人?是谁暗箭伤人!出来!出来!与某大战三百回合!”
“来人,把大名驸马扶下去,让军医好生照料!”
张玉一生令下,就有几名燕军抬着怒骂不已的李坚向后跑去,张玉横枪抬头,就见夏浔站在不远处,正向他招着手,肋下空空,只有一具刀鞘,张玉不由微微一笑……滹沱河一战,明军防线先被张保、夏浔自内部打开一道缺口,然后燕王朱棣亲自率领燕山三护卫中精选的四千铁骑马踏连营,搅得一团糟,紧接着张玉朱能等人挥军猛攻,明军彻底大乱,完全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局面,耿炳文精心打造的防御阵线变成了一团散沙,尤其这一团散沙还是处在且战且退之中,更是上下不知闻,兵将无所从,一败涂地、一战涂地。
靠着仅存的几座坚固的大桥,明军66续续逃回南岸,驸马都尉李坚重伤被俘、右副将军宁忠、都指挥使刘遂等高级将领也6续被燕军生擒活捉,践踏至死者不计其数,弃甲归降者逾两万人。要知道这场战争与异族人做战不同,与异族为敌,战士们除了本能的抵触,以及以往积累的深仇大恨,还要考虑到投降之后身陷异族,永远低人一等,为奴为婢的后果。
可是投降燕王,不过是换一个旗号,仍然当他的兵罢了,其他的方面并没有什么改变。在一些读书人眼中,燕王是大逆不道的,而在这些士兵们眼中,这不过是皇室叔侄间的个人恩怨,仔细算起来,还是皇上先不厚道的,再者皇上登基以来,轻鄙武人的做法也寒了将士们的心,种种因素,造成了明军战意不坚,一败即降,与他们同异族胡虏做战时的勇猛作风大不相同。
耿炳文在亲军护卫们的舍命保护下狼狈地逃回南岸,伫马回头,眼见自己麾下大军狼狈不堪,滞留在北岸的将士们仍在苦战,蜂涌过河的士卒们不断有人挤落河中,被咆哮如雷的河水卷走,不由得老泪纵横……※※※※※※※※※※※※※※※※※※※※※※※※※※此一战,燕王以战养兵,越战越强,耿炳文却是士气低迷,一蹶不振,只得挥师返回真定。燕王马不停蹄,渡过滹沱河,兵临真定城下,建造种种攻城器械,强攻真定城,耿炳文一边坚守真定,一边修奏表上奏朝廷,详述战败前后经过情形,自请处分,并请朝廷催促安6侯吴杰、江阴侯吴高的两路人马加快行程,尽快赶至,会兵一处后,再拟反攻计划。
当耿炳文的战败奏表送至金陵的时候,朱允炆还在与方孝孺论周礼。方孝孺的井田之制刚一提出来,就遭到了许多文武官员包括本来与他同一阵线的大部分文官的强烈反对,他们觉得这位大儒的想法简直是不合时宜、匪夷所思之至,但是方孝孺这位理想主义者对此却不以为然,与群臣辩论时也一改平时的谦谦君子之风,有时声色俱厉,怒气勃勃,简直与他平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在方孝孺心中,恢复周礼、恢复井田之制,是解决天下一切矛盾,恢复上古传说中那种圣明之治的唯一手段,为了他悍卫的最高理想,他是不惜一切的。奈何,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反对者太多了,聊堪自慰的是,皇上对他的看法却是非常赞同的,两君臣经常在一起谈论上古之制,陶醉在恬淡宁静的上古田园风情中。
眼下朝廷第一要务是削藩,朱允炆在政治上虽然同方孝孺一样是一只天真的菜鸟,却也知道此时是不宜对朝廷做出翻天覆地的大变革的,但他仍然向方孝孺孜孜不倦地学习着,他打算除掉燕王、削掉所有藩王,将权力全部集中到自己手中之后,再一步步按照孝直先生的设想去实施、贯彻、推进,最终做到天下大治,圣君无为。
对燕王朱棣,朱允炆是从心底里感到畏惧的,但是他对自己所掌握的武力又是盲目自信的,他始终相信在自己的“卧龙凤雏”这两位先生的精心策划下,在自己授命于天、正统天子的大义号召之下,燕王之流是必败无疑的,所以当初他下旨让谢贵等人逮捕燕王的时候,是信心十足的,这一次让耿炳文率讨逆大军北伐,他同样是信心十足的。
可是一连两次,他都预测失误了,耿炳文十万火急给他送来的不是大捷的战报,而是请罪的奏章,朱允炆从上古圣君的美梦幻想中苏醒过来,勃然大怒,拍案骂道:“耿炳文昏庸无能,将士们贪生怕死,真是深负朕望、深负朕望。”
匆匆闻讯赶来的一众近臣们面面相觑,耿炳文败得太快了,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以前他们对战事都很乐观,一致认为朝廷大军一到,剿灭燕王指曰可待,现在他们终于意识到,削藩削到了刺头儿,这个朱老四不是好捏的柿子。
齐泰安慰道:“陛下勿须烦恼,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战并不能定下全局,如今吴杰、吴高两位侯爷的大军正在北上,耿老将军国朝老将,只是一时大意,中了燕逆的诡计,这才痛失先手,陛下可予严辞训责,再令其戴罪立功,相信长兴侯可以……”
齐泰还没有说完,朱允炆便拂然道:“耿炳文昏匮无能,不堪大用!朕岂能再用他?当换一员将领,统率讨逆大军,为朕诛灭叛逆。”
齐泰变色道:“陛下万万不可,临阵换将本是军中大忌,何况,耿老将军身经百战、足智多谋,陛下岂可因一时得失而弃之不用,放眼朝野,堪与耿老将军匹敌之名将还有何人?”
黄子澄道:“谁道我朝便无名将?皇上,臣保举一人,可为陛下分忧。”
朱允炆忙问:“先生举荐何人?”、黄子澄道:“曹国公李景隆。”
齐泰忙道:“曹国公只曾为朝廷练兵,何曾为国征战?曹国公出马,只怕不是燕逆这等久在北疆征战沙场的人物对手,若是皇上定要换帅,臣以为,魏国公徐辉祖可以继任讨逆元帅之职。一则,徐辉祖年轻时曾随父出征,亲历战场,有战事经验。再则,徐达大将军乃我大明军中第一帅,现在军中还有许多徐大将军旧部,若徐辉祖挂帅出征,军心士气,必然大振。”
黄子澄道:“擅练兵者自然能征善战,齐大人身为兵部尚书,难道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至于徐辉祖,虽说魏国公忠于王事,并不曾助纣为虐,但他的胞姐毕竟是燕王正妃,如果战场上魏国公心有不忍,稍纵敌势,岂不被燕王所乘?曹国公李景隆乃大将李文忠嫡子,深通谋略,堪称帅才,是故,臣保举曹国公李景隆挂帅出征。”
朱允炆心道:“九江乃是朕的表兄,自然比徐辉祖更加可靠,还是先生知道朕的心意,九江挂帅,确是不二人选!”便一锤定音道:“就依先生,拜曹国公李景隆为讨逆大将军!”
朱允炆“砰”地一拳捶在御案上,狠狠地道:“吴杰、吴高两路兵马,再加上真定城中的朝廷大军,合计有二十五万大军,朕此番再予曹国公二十五万兵,五十万大军啊,燕逆不败,天理何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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