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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宴辛直接将来电挂断。

屏幕一瞬间暗下去,然而很快又再次亮了起来,来电显示还是同一个人。

他蹙眉垂眸瞥一眼,片刻后接起来。

“眠眠,你跟着梁宴辛走了?怎么昨晚都不跟我说一声,今早阿周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的。”刚一接通,电话那头的人就忙不迭开口说了一大串。

他挑眉,略一停顿后淡淡道:“她还在睡。”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了。

“谁啊……”怀里的人忽然含糊地嘟囔一声。

耳边蓦地传来挂断的忙音,梁宴辛放下手机,安抚似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耳朵。

温书瑜被低低的说话声弄得迷迷糊糊醒过来,又因为耳朵上舒服的触感昏昏欲睡,几乎要再次沉进梦乡。

忽然,脑子里的某根神经紧了紧,让她稍稍清醒。

她耳朵上的那只手……是谁的?

温书瑜茫然地微微睁眼,思绪回溯到昨晚,下一秒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刚睡醒的放松与惬意立刻无影无踪。

她浑身情不自禁变得僵硬。

“醒了?”搭在她耳朵上的那只手微微抬起。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应声表示自己醒了,最后还是紧闭着眼没吭声。

温热的手指蹭了蹭她耳廓,接着指尖抵住她眼睫轻轻一挑,温书瑜眼珠立刻控制不住动了动,眼睫也颤巍巍地眨了几下。

这下彻底露馅了。

头顶传来几声笑。

温书瑜羞恼地又往他怀里埋了埋,“是你把我吵醒的。”

“那我哄你再睡一觉?”男人低头凑到她耳边,嗓音隐隐带笑,诱哄道。

“睡不着了。”她埋在他胸口说话,声音闷闷的。

“那起来?”

“你先起。”

男人又笑,“你抱我抱得这么紧,我怎么起来?”

闻言,温书瑜才发现自己一只手竟然紧紧地抱住了梁宴辛的腰,手指还无意识地揪住了他背后的衣服。

她手一缩,扯着被子就要往旁边滚,结果被对方一把重新紧紧抱了回去。

“早上手别到处乱摸。”一只手无意中抵住腰.腹,梁宴辛身上一紧,抬手就握住了那只冒冒失失的手。

又软又痒,让他早上好不容易平息的念头又被这小小一点火星点燃。

“我才没乱摸,明明是你突然抱我。”

他没说话,听着她窝在自己怀里嘟嘟囔囔,心里忽然涌现和清晨睁眼时一样强烈的满足感。

能在睁眼的第一瞬间就看到心爱的人,能真切感受到对方在自己怀里絮语撒娇,这种满足胜过他所拥有的一切。

他已经开始贪婪地盼望每一个和她一起睡去、再一起醒来的日夜。

温书瑜刚扯着被角嘀咕完,额角就忽然印下温热。

“眠眠,”他语气沉静几分,声音低得像是叹息着感慨,“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过了。”

她一怔,安静了下来,半晌,靠在他胸口低声道:“昨晚,我也睡得很好。”

以为会不习惯、会总是记挂一些有的没的,可是最后却一觉沉沉睡到了天亮。

“真想带你走,想未来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你。”男人嗓音淡淡的,没有半点逗弄的意味,认真得让温书瑜有点不习惯。

她心脏的某一块像被一阵风刮过似的力道轻轻戳了一下。喜欢他和被他喜欢是两种感受,和他在一起后的每一天,她都觉得梁宴辛比想象中的要更在意自己。

或者说……是更离不开自己。

可是听见他这么说,她却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一年才能正式毕业回国。不管他怎么抽时间过来,两个人注定还是只能聚少离多。

还要等一年啊……甚至连公开告诉家里人也还要再过段日子。

温书瑜忽然觉得时间好漫长,眼下的时光也变得更宝贵。

她躺在男人的臂弯里没动,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明明用的是同样的浴液,可是他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就和她的一点也不一样。

“再睡一会?”他低声问。

她这回没忍心拒绝,“嗯”了一声后手悄悄抬起来抱住他的腰。

梁宴辛轻.抚着她肩膀的手一顿,接着无声地微微收紧手,隔着衣料加重力道摩.挲她的肩头。

温书瑜唇角弯了弯,默不作声地闭上眼。

本来她只准备再躺一小会,可是大概是气氛太温馨,抚着肩的那只手又带着安抚与轻哄的意味,于是渐渐又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身侧的位置只隐约残留着一点温度。

温书瑜睁着眼缓了缓,慢慢回过神,一想到自己和梁宴辛一起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直到天亮,就忍不住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滚。

还好她睡相很好,最多只会把他当被子抱住而已……

等大脑冷静了,她才慢悠悠坐起身,正准备掀开被子下床时却忽然想起手机忘了拿,于是又转身拿起枕边的手机。

手指轻轻触碰后屏幕亮起,她无意中瞥一眼,看见新消息的浮窗提醒后顺手点了进去。

是宋葭柠发来的,一句话配了一个流着泪笑得阴测测的兔子表情。

【眠眠,你起床以后再给我回电话】

再?

温书瑜看着这个流着眼泪的兔子,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忙去翻通话记录。

半个多小时前显示有两通来电,一通没接,还有一次接通了,但通话时间却只有短短的几秒。

可是她今天早上根本没接宋葭柠的电话啊!除非,除非……

她一下子联想到早上被吵醒时隐约听到的动静,当时梁宴辛好像简短地说了一句什么。

这里根本没有别人,那就只可能是他接了宋葭柠的电话。

想到这,她抱着手机往后重新栽倒在床上。

梁宴辛这么一接,不就等于直接告诉葭柠他们两个昨晚睡在一起……

温书瑜生无可恋地看着聊天界面上那个不停地流着眼泪的粉白兔子,硬着头皮回了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那边却很安静。

“葭柠?”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对方这才松了口气似地,顿时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道:“这回终于是你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上一回是梁宴辛接的,所以刚才接起来之后我都不敢说话!”

温书瑜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你还笑!”宋葭柠一副恨不得冲到她面前握住肩膀狠狠摇晃的语气,“说吧,你们什么情况,这么快就……?!”

“什么啊!当然不是!只是一起睡觉而已!”

“真的?”宋葭柠狐疑道。

“我骗你干什么,”温书瑜扯起被子蒙住头,“怎么可能这么快……”

“其实吧,我就是有点震惊,”宋葭柠轻咳一声,话锋一转,“这都是你自己的私事,到时候记得戴小雨伞就好。”

小雨伞……

温书瑜一窘,脸热了热,手指攥紧被角绕了两圈。

“话说回来,你准备一直住在他那里了?”

“等他回国,我应该会住回来吧。”

“不行,到时候还是住阿周那里我们才能放心。”

“可是……”

“你想说路荆迟?”宋葭柠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肯定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的,“估计这两天他们的事情解决之后就会回国了。”

“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温书瑜迟疑道,“我总觉得,路荆迟不像阿周之前说的那样只是随便试试。”

“今早上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没听出什么不对劲,等见面了再好好谈谈吧,或者等她愿意告诉我们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

“好,那就先等等吧。”

宋葭柠“嗯”一声,忽然没好气道:“你们一个个的现在都不让人放心。”

“那你也给我们一个不放心你的机会呀。”电话那头的人笑嘻嘻随口答。

她神色一顿,若无其事地哼了声,“算了吧,我还是比较适合当老妈子操心你们两个。”

脑海里浮现出某道身影,被她很快摒除掉了。

早就认为是保持距离比较好的人,还是别再多想比较好。现在她只希望两个朋友的感情都能顺顺利利,各自有个好结果。

又随便聊了几句后两人挂了电话。

宋葭柠放下手机,看着自己发给温书瑜的那个流泪兔头,忍不住无奈地捂脸笑了笑。

一通电话过去结果接的人却是梁宴辛,她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过,她也能听得出梁宴辛回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显然是不想吵醒身边的人,而书瑜那声睡意朦胧的回应明显也是安心且依赖的。

她笑了笑,放下手机继续做手上的事。

……

温书瑜洗漱完刚放好毛巾,一抬头就从镜子里看见男人走进了浴室。

虽然他身上还穿着家居服,但原本略有点凌乱的头发已经变得整齐,显然是已经洗漱过了。

她压下微微翘起的嘴角,转过身想出去,梁宴辛却已经走到她身后,正好面对面地把她圈在了自己和盥洗台之间。

“你……”她仰起脸,‘干什么’三个字还没问出口,他就俯.身埋头在她唇上亲了亲,将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唇分开时带出浅浅的让人脸红的动静。

亲完了之后梁宴辛抬起手,从壁柜上取下剃须刀,因为要往脸上涂泡沫,只能放开手,但却迈开一条腿继续把她困住。

“你干嘛呀。”温书瑜捂着唇轻轻推他一下,“让我出去。”

语调很轻,带一点早上刚起床的软,像撒娇一样。

他目光低下来瞥她一眼,没理。然后继续抹完泡沫,这下左手又腾出空来,漫不经心地撑在她身侧的盥洗台边缘,重新将她围住。

似笑非笑的,一副有几分痞气的模样。

两个人贴得很近,男人已经开始刮胡子了,温书瑜怕乱动划伤他,只能乖乖站在原地任他霸道地圈着自己。

她慢吞吞放下手,微微仰头,看男人盯着镜子里专心致志的刮胡子。

这个角度和高度,仰起头正好能看到他时不时抬起下颌,露出利落俊朗的线条,方便各处胡茬都能刮干净。喉结嵌在脖颈线条上,轻轻地上下滑动着。

他原本正侧抬着下颌刮去剃须膏,察觉到她的目光,眼珠动了动,目光从镜子里挪开,转而落到她脸上。

因为抬着下颌,所以垂眸时眉梢眼角都带了点散漫轻佻的意味,看着有种冷淡的坏。

温书瑜心跳漏了一拍,她从没想过男人刮胡子的模样也能这么迷人。

鬼使神差的,她稍微踮脚,一下子亲在他刚刮掉泡沫的地方。

梁宴辛握着剃须刀的手一顿,轻轻抽了口气,眯着眼睛斜睨下来。

面前仰着脸的小姑娘一脸绷不住的笑意,脸还红红的,黑白分明的杏眼里缀满盈盈光亮。

他啧了一声,把剃须刀往盥洗台上一扔,低头朝她脸上凑过去,狠狠地蹭了几下,含糊着念叨几句,“皮痒了?”

男人脸上剩下的泡沫弄得她脸上也到处都是,没刮干净的胡茬还蹭得脸颊一阵阵发痒。她一边笑一边扭着脸躲来躲去,“你……你泡沫弄到我脸上了!”

最后实在躲不过,温书瑜灵机一动,耍赖似地一头钻进男人怀里,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双手牢牢环着他的腰。

“不来了不来了!”

因为埋在他怀里,所以说话声音闷闷的。

梁宴辛随手抓起毛巾擦了擦下颌,边擦边盯着镜子里。

看着纤细娇小的身影黏糊糊地抱着自己,他心里被勾得发痒,说不出来什么滋味,满足又不满足。

他咬牙轻轻哼笑一声,抬手发泄似地捏了捏她的腰,看着她因为痒一边求饶一边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

“你明知道我怕痒还每次都用这一招!”温书瑜躲来躲去也躲不过那只“作恶多端”的手,只能忍着笑控诉。

“谁让你不老实。”梁宴辛把怀里的人捞起来,轻笑,“来,检查看看胡子刮干净没有。”

说完就低头用下颌去蹭她脸颊和脖颈。

温书瑜被痒得小小尖叫一声,边慌乱地躲边控制不住笑着求饶:“不要,好痒啊!”

温热皮肤相触本就会掀起痒意,更何况他刚才胡子只刮了大半,还剩零星的浅浅胡茬,蹭到细嫩的脖颈一侧时痒得她只想躲。

“还敢不敢乱亲?”

“不,不敢了……”温书瑜拼命摇头。

梁宴辛挑眉,得意地一勾唇,启唇轻轻咬一口她下唇才停下,懒洋洋道:“想亲也行啊,来,现在给你亲,想怎么亲都随你。”

痒意终于停下,温书瑜喘着气倒在男人胸口,闻言愤愤地拒绝:“不亲。”

“那就轮到我了。”他托住她的脸,先吻了吻她笑得泛红的眼睛和脸颊,然后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住唇,唇.舌轻而易举攻破齿关,贪婪地围追堵截。

上午阳光正好,光线却没能铺陈进充斥着急促呼吸声的浴室,只有冷色调的灯挂在天花板与镜前,照亮亲吻时每一根颤抖的眼睫,每一根掐紧腰.肢的长指。

……

这一次梁宴辛在英国待了五天,温书瑜除了忙碌社团活动和开学初的课业外都和他待在一起。

五天时间转眼而过,得知梁宴辛是中午十一点的航班后,温书瑜看了好几回课表确认自己没课,于是定下起床闹钟打算跟着一起去机场。

“万一闹钟没响或者我没醒,你一定要记得叫我。”她晃了晃手机。

虽然竭力做出一副平常的样子,但眉眼间仍旧控制不住流露出点恹恹的神色。

梁宴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际却显露无疑的不舍看在眼里,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低头吻了吻她。

“嗯,睡吧。”

原本该高兴的,因为知道她舍不得自己,但却没想到越发觉得喘不过气。

他甚至希望她更没心没肺一点最好,这样就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而影响心情,却还要强颜欢笑。

这几天两人都是分房睡,然而最后一晚了,温书瑜却舍不得再分开了。

她踌躇地停在房门口,欲言又止地望着几步外的人。

对方起初面色还算平静,然而和她四目相对后,目光便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变得晦暗不明。

温书瑜反而被他看得心慌了,正要打退堂鼓,男人却抬脚逼近,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彻底踏入还没来得及开灯的昏暗房间。

高大的身影紧随而入,“咔嗒”一声,门关上了。

下一秒,她被对方紧紧抱入怀中,炙热的吻凌乱急促地落了下来。

分别前夜,男人格外缠人而强势,她也忍不住放松防备纵容。

黑暗与不舍助长热烈情.愫,虽然他遵守承诺依然没碰底线、没太过火,但也近乎回到她穿“兔尾百褶裙”的那一晚。

良久,他克制着停了下来,平复之后沉默地替她把衣服穿好。

温书瑜本想自己来,结果发现梁宴辛竟然格外坚持,只能红着脸闭着眼,把自己当成不能自理的小孩任他帮忙。

衣物归位,她乖乖躺进他臂弯。

“睡吧。”他哑声道。

她点头,轻轻“嗯”一声。闭眼之前没忍住又轻声提醒:“记得一定要叫我起来呀。”

黑暗中,轻软的声线像无形的丝线,一点点将他心脏束紧。

梁宴辛呼吸一滞,片刻后低声应“好”。

怀里的人似乎安下心来,调整成某个更舒适的姿势后默默抬手抱住他,“……晚安。”

“晚安。”他吻了吻她的发顶。

……

心里装着事,温书瑜这一晚睡得并不算太好,天亮后不久就蓦地惊醒了过来。

她急急忙忙伸手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时间还远不到原本定好的起床时间时才松了口气。

放下手机,她重新躺了回去。

不对。她呼吸忽然停了停,脑子里的弦跟着绷紧。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床单上也没了残留的体温,可见身侧的男人已经起来有一段时间了。

温书瑜心里莫名有点慌,她坐起身环顾四周,最后掀开被子穿鞋跑出房间。楼下的佣人听见动静,停下手上的事对她说“早上好”。

“梁宴辛呢?”她一边问一边扶着围栏朝一楼打量。

佣人没说话,她一愣,慢慢看过去,心顿时凉了。

“……他该不会……?”

“先生已经走了,”佣人硬着头皮道,“特意提醒我们不要吵醒您。”

走了?

怎么会走了呢?他不是十一点的航班吗?

温书瑜转身冲进房间,扑到床上拿起手机打过去,心跳急促而有力,一下一下撞击着胸口。

很快,电话通了,并没有提示关机的冰冷女声,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下一秒那头的人接通,话未出口先极轻地叹了口气。

“醒了?”他语气有些无奈。

莫名的,温书瑜眼眶一下就热了。

没等到回应,他又叫她:“眠眠?”

“你走了?”她轻轻吸了口气。

“已经登机了。”

她攥紧手,勉强平稳地问:“你不是十一点的航班吗?”

梁宴辛在电话那头叹道:“我怎么能让你来送我?”

“为什么不能?”她抬高音量,声音里那丝颤巍巍的哽咽立刻泄露出来。

“眠眠,”他的嗓音前所未有的温和,轻得像在哄她,也像在无可奈何地自白,“我怕你来送我,我就走不掉了。”

一瞬间,温书瑜含在眼眶里的眼泪断了线似地往下掉,声音里再也藏不住哽咽,“你这个骗子……我明明让你一定要叫醒我的!”

梁宴辛握紧手机,指节泛了白。

少见的,他竟然说不出一个字,像被一只手扼住咽喉,连呼吸都艰难。

“我想去送你。”温书瑜一头倒在蓬松的被子上,一边抽噎一边说,眼泪浸湿了柔软光滑的布料。

清晨醒来后的不安与最终预感成真的失落吞噬了她,那种没能好好道别的不舍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上一次是因为我们一起回国,”他闭着眼,“这一次不是,所以,我怎么可能让你来?”

分别时她一滴眼泪都能让他丢盔卸甲,而现在仅仅是在电话里听见她的哭声都能要了他的命。

温书瑜忍着抽噎,抬手捂住脸。

她不想这样哭,可是真的忍不住。

梁宴辛心底又酸又涩,每听见她一声抽泣,他心里的疼就多一分。

“眠眠,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你把我看得没那么重要。”

温书瑜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连平静地应一声“嗯”都做不到。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不是一辈子再也不能见了,明明不久就会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但她却难过得不行。

“别哭了,小粘人精。”梁宴辛竭力克制着立刻下飞机折返的冲动,敛去语气中的艰涩,闭了闭眼换上半开玩笑的语气,“放我走吧。”

她的哭声和埋怨对他来说,和枷锁没什么区别。

这个早晨温书瑜趴在床上哭得一塌糊涂,男人在电话那头极尽温柔地哄,直到航班起飞不得不挂断电话。

挂断之前,她咬了咬唇稳住声线,忍着泪意小声说:“我会想你的。”

而回应她的,是男人情绪复杂深沉的两个字。

“等我。”

……

那天之后温书瑜从梁宴辛的住处搬回了曲芸周的公寓,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宋葭柠和曲芸周用尽各种方法不动声色地哄她开心,她很快察觉到了,于是自己也开始默默调整这种糟糕的状态。

好在调整的成效显著,不久她的生活和状态又慢慢恢复到正轨。虽然还是会思念,但是不再像梁宴辛走的那天那么失控了。

后来她想起那天早上自己控制不住抽泣的场景还会觉得有点羞耻、有点丢脸。两个人打电话时梁宴辛没少用这个逗弄她,最后都会被她恼羞成怒地反驳。

在忙碌的课业中接近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日历上的数字朝着两个人见面的日子不断迈进。

曲芸周和宋葭柠把她之前低沉的样子看在眼里,又眼睁睁见证她随着“约定”临近而日益雀跃,最终不约而同意识到自己的好姐妹是真的一头栽了进去。

不过一想到栽进来的另一个人是梁宴辛,还是会忍不住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距离梁宴辛来英国的日子只剩一周的时候,温书瑜几乎是在盯着日期数字过日子。每天睡觉前都兴奋于再一睁眼就能近一天,每次清晨被闹钟叫醒时都会因此而瞬间活力满满。

“真羡慕你,一天下来连一秒都不困。”曲芸周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温书瑜哼着不知名的曲子,闻言随口笑嘻嘻道:“那你也恋爱呀!”

“算了。”曲芸周眼底一闪而过复杂的神色,最后笑着摆摆手,“敬谢不敏。”

终于,在温书瑜急不可耐的心情之下,时间终于抵达约定日期的前一晚。

她兴奋到失眠,在男人勒令她“立刻睡觉”的电话后跳下床在衣柜里挑来挑去,好不容易选出一套满意的,又去选鞋子香水和口红。

第二天一早和曲芸周出发去上课时,她打扮得连头发丝都是完美的。

“好看吗?”她满眼期待地看向曲芸周。

后者挑眉,赞叹地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一百分。”

一节课温书瑜如坐针毡,等下课铃响后立刻抓起包,走之前急匆匆对身边的曲芸周道:“阿周我先走啦!明天见!”

说完就像重获自由的鸟儿一样迫不及待地小跑出教室,和往日不同的精心打扮与神采飞扬的眉眼令一路上的人频频侧目。

她心跳得飞快,路上不停拿出镜子打量自己,最后走到校门口时反而情怯了。

梁宴辛说好下了飞机就到校门口来接她……如果飞机没有晚点,那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

她甚至都没打个电话问一问他,而对方也一直毫无音迅。

明明是一场约定,却因为两个人的举动变成了一场谜底未知的惊喜。

温书瑜深呼吸几次,攥紧手指尽量面色如常地走出校门。

刚踏出校门,远远的,她立刻就注意到了那道高大的身影。

对方穿着黑色的长大衣,内里是考究的西装革履。身形挺拔,气质斐然,在往来的行人中格外醒目。

他也几乎立刻看到了她,眉眼深邃,目光沉沉。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略一停顿。

下一秒,所有的按捺与克制都烟消云散,雀跃与惊喜冲淡久别重逢的羞怯,温书瑜抬脚朝男人小跑过去,一颗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男人也朝她大步走来。大衣下摆被步幅与风掀动,不断轻轻拍打着笔挺的裤腿。

一段路明明很短,温书瑜却觉得这跑过去的几秒漫长得不可思议。

可是再回过神时,她已经扑进了对方的怀里,同时被男人结实的手臂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她伸手探进他大衣的衣襟抱住他的腰,熟悉的冷冽木质香顿时将她包围,一并包围住她的,还有结实温热的胸膛与臂弯。

两人外形出挑,走向彼此后相拥的画面格外引人注目,周围不少人纷纷驻足,露出友善的笑意。

只除了一个人——那个刚从车上下来站在路边,一手还搭在车门上的男人。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震惊与难以置信一点一点从眼底浮现。

*

一小时前,国内。

“宴辛又出差到国外去了?”赵棠如笑问,抬手端起桌上的花茶。

余音容原本正细细品着花香,闻言嘴里顿时没了滋味,不过却垂眸很快将异样的神色掩盖了过去。

“是啊,”她笑笑,“他就是这样,现在眼里只有生意。”

自从她定居在莛城后,和温家人见面打交道的次数就多了不少,跟赵棠如聚会聊天的次数更是多得数不清。如果是以前或者聊点别的也还好,可是现在……

每次聊到这些事,她就忍不住心虚。

就拿去国外出差这事来说,她虽然不插手梁氏的生意,但偶尔也会出于关心问一问,所以也就知道了梁氏与秦氏合作的事情。

本来普普通通的一桩合作,却因为秦栩负责与欧洲公司对接的提议被拒绝而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于是余音容多留了点心眼,果不其然,没几天就听说了自己儿子要去国外出差的消息,好巧不巧正是英国。

不仅那一次是英国,后来几次出差也都是英国。

先不说这个合作项目需不需要他一个梁氏掌权人亲自奔波——既然要亲自与合作方往来,为什么只去英国,而把和其他国家的企业对接的事交给别人去做?

她当然知道书瑜就在英国留学,于是有了猜测之后立刻去求证,他也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余音容只觉得头疼。

不仅拐走了别人的掌上明珠,还一次次跑到英国和小姑娘搞地下恋,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能做出来的事?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交代?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因此这段日子每次听温家人提起“出差”二字,余音容就忍不住心虚,觉得自己活到这把年纪还得被儿子拖累名声可太丢人了。

“也是好事啊。”赵棠如失笑,“从前你埋怨他随心所欲,只对感兴趣的生意上心,现在梁氏在他手里越来越好了,你怎么还反倒忧心忡忡的。”

“……我就是怕他太忙,累坏了身体,像出差还得倒时差,还是长途飞行,多了也吃不消。”

“那倒是。不过朗逸和治尔还羡慕着呢,他们一个二个都想去英国看眠眠,但苦于有公事走不开,都希望能有个像宴辛一样假公济私的机会。”

“假公济私”四个字顿时让余音容后背凉了凉,却又忍不住因为赵棠如那句“苦于有公事走不开”而庆幸。

如果温家两个儿子能一天到晚往英国跑……那些也太危险了。

“这都十月底了,再忍一段日子又能有小长假可以见面。”她安慰道。

“是啊,我也是这么跟朗逸说的,不过他这两天正好能去英国一趟,所以怎么也不肯浪费机会。”

“这两天?”余音容笑容一僵。

赵棠如点头,“是啊,治尔还气的不轻,这两兄弟都这个年纪了,也就在眠眠的事上还这么幼稚。”

“兄妹感情好,多少人羡慕还来不及呢。”余音容先神情自若地附和一句,接着装作不经意似地问,“说起来,朗逸打算什么时候去?要是时间合适估计能和宴辛聚一聚吧?”

“他啊,”赵棠如笑着放下杯子,坐直身子笑道,“应该早就到了吧,他打算直接去学校接人。”

……

与此同时,英国。

飞机落地,出了机场后温朗逸没回住处,而是直接让司机开车去了自家妹妹所在的学校。

他有这学期的课表,这会赶过去正好是下课时间,能把人接出来一起吃顿饭。

“需要提前和小姐说一声吗?”司机问。

温朗逸摇头,“不用。”

他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司机应声之后,温朗逸重新看向手里的文件,思绪却忍不住微微飘远。

这回来英国他当然有私心——不仅是为了探望妹妹,还有别的、更私人的原因。这两个理由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支持他千里迢迢跑一趟。

不过不着急,一件一件解决。

半小时后,车停在大学门外的路边。

秋风吹拂,落叶缓缓从枝梢坠落,道路两旁不时经过三三两两的行人。

温朗逸随手收起文件,瞥一眼车窗外,心蓦地静了下来。

“你在这等着。”他开口吩咐司机,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打算打个电话第一时间亲自接到人。

刚在车外站定,他一手拿起手机,一手还搭在车门上没收回来,目光却在抬眸望向校门时忽然定住。

温朗逸眯了眯眼,第一反应是自己看错了。

否则梁宴辛怎么会在这儿?

正要走过去,蓦地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走出校门,略一停顿后,立刻朝几米外的梁宴辛飞奔过去。

长发和裙摆一起划出迫不及待的雀跃弧度,他的妹妹像过去无数次扑进自己怀里那样,扑进了别的男人怀里。

不巧这个男人他还认识。

温朗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年轻女人亲昵地依偎在男人怀里,后者抱着她,像进行过千百次那样熟练地低头亲吻。

旁若无人,那落在额头上的一吻眼见着就有往下落到嘴唇上的趋势——像无数纵情男女或恋人。

小姑娘乖乖仰着头,看样子精心打扮过,而此时正红着脸等待面前男人的亲吻。

温朗逸终于回过神,怒火蓦地窜了起来,一瞬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想也没想就抬脚大步走了过去,短短十几米远的距离,每往前多走一步,两个人拥抱亲吻的画面就愈发清晰。

梁宴辛,他怎么敢!

走到一半,不远处正和怀中女人亲昵的男人似有若觉地抬起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目光一顿。

接着,对方微微直起身,神色淡然,揽着小姑娘后腰的那只手也没松开。

温朗逸脸色铁青。

等温书瑜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她原本整个人扑在男人怀中,被满溢的幸福、雀跃和羞怯冲昏了头脑,只知道仰起脸接受对方的亲吻。

忽然,男人动作顿了顿,然后退开。

“……怎么了?”她隐约察觉到梁宴辛身上的气场有点不对劲,就好像从急促与温情中突然抽离出去,蓦地变得严肃。

温书瑜有点忐忑地抬头看他,却发现面前的男人正看着自己身后的方向,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她下意识想转身看向身后,可刚转了一半,梁宴辛就忽然将她轻轻推开。

一句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下一秒凌厉拳风忽然而至。

“砰”一声骨肉碰撞的闷响,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闪至眼前,握拳抬手狠狠砸了下来。

温书瑜吓了一跳,整个人顿时一懵。

“住手!”紧接着,她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想把人拉开,与此同时不忘扬声朝路人求助道,“这里有人打人了!”

这一拳砸到脸侧,梁宴辛身形晃了晃,顿时朝一侧偏过头去。

眼看着来人还想再打,温书瑜直接抱住了对方的手臂大声喊道:“你住手!”

来人动作一顿,停下了。

惊魂未定中,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被她抱住手臂的人却慢慢转了过来。

温书瑜呼吸一滞,刚才慌乱之中没办法留意,可是现在看到对方的侧脸后,她瞬间就认了出来。

对方侧脸看过来的动作对她来说就像慢镜头,每一帧后她都忍不住更用力地睁大眼,同时紧紧咬住嘴唇。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冲她的震惊。

温书瑜一颗心瞬间凉透了。

“怎么,还打算把你哥我送到警察局?”温朗逸冷笑一声,从她两只手里将手臂毫不留情地抽了出去。

大概是抽开手的力道大了点,温书瑜毫无防备被带了个趔趄,一只手顿时稳稳扶住了她的肩。

她转头茫然地看过去,梁宴辛垂眸平静地望着她,淡淡开口:“别怕。”

他少许额发微微散落,唇角带着点血迹和愈发显眼的红肿,然而却丝毫不显得狼狈。

话音刚落,一只手顿时横空出现,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她肩上的手挥开。

“别怕?”温朗逸抬手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嗤笑,“这是我妹妹,用得着你护着她?我们两个之中如果有人会伤害她,那个人也绝不会是我。”

“你吓着她了。”

“不劳费心。”

温书瑜彻底傻眼了,被动地站到自家大哥身后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

空白之余,脑子里只艰难浮现出两个字:完了。

完了……

怎么会?温朗逸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她提前不知道一点他要来英国的消息?!

完蛋了,竟然被看到了,竟然被看到了!

“哥,你……”她本来想问‘你怎么在这’,可是余光瞥见梁宴辛带着血渍的唇角后一颗心顿时高悬。

刚才那一声拳头落下的声响,略一回忆都让人牙酸。

竟然出血了……

温书瑜情不自禁上前几步,后者正抬手随意用指腹抹去唇角的血渍,见状却几不可察地朝她摇了摇头。

她步子一顿。

“眠眠,”温朗逸嗓音僵硬,“回去。”

一句“可是”都到了嘴边又被她硬生生憋回肚子里,温书瑜不知所措又忧心忡忡地看着几步外的男人,只能默默退回温朗逸身后。

这个时候不能太向着梁宴辛,这一点她还是懂的。

“请问……”突然,身边有路过的人一脸探究与狐疑地靠近,礼貌地开口问道,“我刚才似乎听见有人在寻求帮助,请问是谁?”

闻言,温书瑜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刚才没认出大哥就不说了,竟然还把他当成突然上前袭击的歹徒,甚至想求路人帮助将他“制服”并“绳之以法”。

现在想想,如果真的是“歹徒”,梁宴辛怎么可能不还手。

想到这她又忽然想到梁宴辛不还手的原因——只可能是因为自己,他是因为自己才挨下这一拳的,如果不是她及时喊停,谁也不知道温朗逸会冲动动手到什么程度。

“私事。”温朗逸面无表情地回道。

路人张了张嘴,最终将信将疑地走了。

想了想,温书瑜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喊道:“哥……”

“什么时候的事?”温朗逸却恍若未闻,径直问。

她正要回答,却发现他似乎不是问的自己。

两个高大的男人相对而立,一个面无表情脸色难看到极点,一个神情平静,目光沉稳。

“八月份。”梁宴辛淡淡道。

温书瑜睁大眼,原本正想示意他不要把时间说得那么早,可还没来得及传达出这个意思对方就已经回答了。

八月。

温朗逸咬着牙,又惊又怒,末了轻轻冷笑一声,重复,“八月。”

竟然从那么早之前就开始了。

无数疑点和细枝末节开始串联,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好兄弟”,问道:“眠眠假期突然回英国,是不是因为你?”

温书瑜急忙反驳:“不是!那是我真的——”

“没问你,我在问他。”温朗逸毫不留情地打断。

梁宴辛面色不变,“是因为我。”

“你这几次出差,都是为了到英国来见面?”

“嗯。”

“你是什么时候对眠眠有的心思。”

“六月。”梁宴辛冷静得像是在谈判,“她回国后。”

温书瑜听得心惊胆战,不敢想象大哥知道自己五年前就喜欢上梁宴辛之后是什么反应。

温朗逸咬紧牙。

那么早就开始了,他却还一次次劝对方回莛城,甚至还在对方飞英国见自己妹妹的时候说这机会正好能够“假公济私”。

现在看来,倒也真的假公济私了,只不过济的是别人的私。

“梁宴辛,你怎么敢。”他握紧拳头,强忍着才没狠狠一拳挥过去,“你知不知道自己比眠眠年长多少?!你竟然还敢引诱她,引诱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温书瑜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辩驳:“根本不是他引诱我!是我先喜欢他的!”

话音刚落,梁宴辛目光落在她身上,满眼都写着不赞同,示意她改口,“年长十岁,不是二十岁三十岁,有什么问题。”

三人之间陷入死寂。

片刻后,温朗逸侧身望着她,尽力压制着怒火后神色复杂地问:“你先喜欢他的?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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