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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让他来试试啊。”

女人声音轻柔,夹杂着一点不以为意的骄纵。

甲板上都是低低的谈笑声,然而这句话却径直钻入他耳中。

梁宴辛正低头整理着袖扣,闻言眼珠动了动,抬眸望过去。

雪白脊背小半光.裸,肩胛骨与脊柱沟阴影分明,漂亮得晃眼。

温书瑜一只手托着脸,说完之后却没人回应,她奇怪地一掀眼打量,勾勒过的眼尾上翘着。

坐在对面的喻楚神色僵硬,飞快地朝她眨了眨眼。

温书瑜一怔,心里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她不自觉微微坐直身子,托着脸的手也放下了,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身后忽然传来殷勤的“梁少”二字。

梁少……在莛城被这么恭敬谄媚地称呼为“梁少”的,还会有谁?

“嗯。”并不陌生的嗓音低缓磁性,一个字应得懒散倨傲。

温书瑜脊背微僵,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回头,可男人已经抬脚从她身侧经过,顺带在听旁人说话时淡淡垂眸瞥了她一眼。

像不耐烦听对方说话因此移开目光不经意四处打量,可她却总觉得他眸光带着些说不清的意味……

温书瑜呼吸一顿,尴尬地攥紧手指。

她刚才也是头脑一热随口一说,怎么正好就被当事人听见了,这也太倒霉了吧。

等人走远,喻楚才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天,今天运气怎么这么背,刚好我们一说话人就出现了。”

“是啊,”其他人苦着脸附和,“书瑜,你刚才说的那么快,都不给我们拦住你的机会。”

“你们这么后怕干什么,说那句话的人是我吧?”温书瑜握住酒杯,轻咳一声神色如常地抬眸,“不过也没什么,本来就是玩笑话,难不成一个大男人还当真吗。”

“你两个哥哥跟他关系好当然不怕啦。”

“不过我记得,书瑜你不是和梁少一起跳过一支舞吗?”

“真的?什么时候?”

“几年前温叔叔的生日宴呀!书瑜,就是你出国之前的那次。”

“哦,那次啊,”温书瑜恍然似地点头,“我记得。”

她眼底与唇角的笑意淡了淡。

怎么可能不记得。

“还没听说过梁少在宴会上和谁跳过舞,”喻楚感慨,“早知道我也在还是小孩儿的时候去试试看能不能行。”

其他同伴笑嘻嘻接话:“那恐怕你得先有两个那么厉害的哥哥才行得通。”

温书瑜心里有点烦闷。

即便同伴们说这些只是无心,但却精准地一次次戳在她过去的痛处上——不管是那些不好的记忆,还是因为被提醒因为有两个哥哥,他才对自己好、让自己能够自作多情。

神色如常地又聊了几句,她就找了借口站起身走向船舱,半路却被又结束了一支舞的宋葭柠拦下。

“眠眠!”

手臂忽然被拉住,温书瑜一愣,转身笑问:“葭柠?你不跳舞了?”

“有点累了,休息一会。”宋葭柠含糊答完,凑近了话锋一转,压低嗓音道,“刚才我看见了,梁宴辛也来了?”

温书瑜抿唇“嗯”了一声。

“我还看见他从你刚才的位置旁边经过,”宋葭柠略一回忆,“感觉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说着她笑起来,意有所指地道:“诶,眠眠,我记得你说你现在喜欢稳重内敛的男人来着……”

剩下半句话没说话,却更显得意味深长。

“是呀,所以,”温书瑜皮笑肉不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宋葭柠的腰,“你想表达什么?”

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她还栽过大跟头。

温书瑜恨不得能用自己的言行举止,百分百表达出“我非常后悔过去喜欢你并做了蠢事,以及现在也完全放下了”的意思。

虽然当初就看轻她感情的男人可能并不在意这些,但她必须要表现出这种意思,不然总觉得落于下风,显得被动和没长进。

宋葭柠怕痒,被这么一戳立刻笑着求饶:“我就是随口一提,不说了不说了!”

两人招来侍应生让他倒两杯酒,最后侍者取来了两支香槟,“温小姐,宋小姐,这是温少吩咐的,他说喝香槟不容易醉,但也最好不要喝太多。”

不容易醉……

宋葭柠轻咳一声,面色如常地朝托盘伸出手。

……

施晴站在甲板角落,隔着游泳池与甲板上交错的身影,远远地看着两道靠着围栏谈笑的身影。

那笑容还和五年前一样,刺眼得厉害。

这里的人谁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温书瑜却因为家族是个中翘楚,所以理所当然在方方面面压她一头。

而她自己,即便得知了对方的弱点与小把柄,也因为威胁而不能声张。

施晴厌恶地别开脸,视野中却忽然出现一道身影,她双目一亮,眼底渐渐浮现出痴慕。

梁家太子爷……

如果能得到他的青睐就好了。一想到温书瑜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心里就一阵快意。

想起父母的吩咐,她犹豫片刻,鼓起勇气抬脚往那边走。

大家都因为畏惧和害怕难堪而不敢轻易接近梁宴辛,可万一她能做成功的那一个呢?

身高腿长的男人身边不缺谄媚面孔,好不容易等到没人在周围,施晴忙加快步子靠近。

男人垂着眼,指间把玩着烟盒,漠然得像根本没注意到身边有人,连眼尾余光都懒得施舍。

“梁少。”她按捺着悸动与紧张,尽力自若地一撩鬓发,露出红色礼服半包裹着的肩头与丰满线条。

男人虽然没回应,可是也没拒绝或离开,施晴壮着胆子又靠近一步,“梁少,上回应酬时我和父亲一起去,然而却没和您说几句话,一直觉得很可惜,还好今天——”

蓦地,男人轻轻一声嗤笑,她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上回?”面前的男人手腕一动,漫不经心把烟盒往桌上一扔,掀起眼漠然道,“你谁?”

施晴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已经径直从她面前毫不留情地走开。

周围有人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见状幸灾乐祸地窃笑起来。她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那些窃笑和目光更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耻辱与难堪让她脸色涨红微微扭曲,最后变成嫉恨成倍转嫁在另外的人身上。

施晴嫉愤当头,转身看向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年轻女人,对方一个人端着香槟杯走在甲板上,身侧泳池的波光投映在她后背。

对方出现时总是光鲜且众星捧月,不像她现在,被拒绝被嘲笑,屈辱到了低如尘埃的境地。

……

“温小姐,”侍者走近,“温二少让您去里面二楼坐一坐。”

温书瑜点头,“好,如果葭柠她跳完这支舞问起,你记得跟她说一声。”

“温小姐放心,我明白。”

叮嘱完之后,温书瑜转身打算往船舱的方向走,然而转身时一个没留神就和身后的人迎面撞上。

对方立刻一声惊呼,端着红酒杯的手僵在半空。温书瑜反应飞快地侧身避开,避免酒液泼洒一身的惨剧。

然而还没来得及站稳,混乱中斜后方忽然有什么撞了她一下,温书瑜重心顿失,身子一歪就朝着一旁的泳池倒去——

原本波光粼粼、赏心悦目的清澈池水,一瞬间让她睁大眼,心凉了个彻底。

眼看着就要栽倒进去,温书瑜紧张地下意识闭上眼。

下一秒,腰间蓦地一紧。

下坠的惯性被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强行终止,铺满视野的水波急速后退。

温书瑜上半身被对方力道带着翻转,背朝泳池的那一刻她本能地伸出一只手抓握,另一只手抵住对方铺陈着结.实肌肉的胸.膛。

因为惯性,她扑进了对方怀里。原本拿在手里被遗忘了的香槟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倾斜了杯口,里面的液体洒了个彻底,杯子则摔在了地上。

温书瑜肩膀与锁骨冰凉一片。

与此同时,侍者手里的托盘被碰翻,几个杯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周围人此起彼伏地惊叫出声。

男人揽着她转身,避开了飞溅的碎片。

而温书瑜则茫然地睁着眼,双目因惊魂未定而微微失焦。

心跳飞快,她微张着唇呼吸有些急促,等紧接着看清抱住自己的人后,立刻整个人一懵。

……梁宴辛?!

他垂眸看着她,神色毫无波动,浅棕色的眼瞳里浮动着泳池倒映的光晕。

明明看着让人觉得冷,但目光又因为池水波光显得暧.昧不清。

波光同时勾勒着近距离下他那张轮廓深刻的脸。他们靠得很近,近到视野中只容纳得下彼此的脸,上身大半也紧紧相贴。

从五年前到现在,这是最最亲密的一次举止。

温书瑜一瞬间有点恍惚,心跳忽然快了一拍,又下意识因为紧.贴着对方的身.躯而脸热。

某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像是发芽穿透土层的小小绿植,发软地往上轻轻一碰。

他手腕忽然动了动,正好硌在她后腰布料镂空处的腕表在肌.肤上刮过,又冷又有点疼。

冰凉的坚硬触感,像极了他现在的样子。

温书瑜一下清醒了。

懊恼的同时意识到自己正抓着对方的领带,她立刻收了力道松开五指。可刚一松手却发现对方暗色的西装外套上湿漉漉的一片。

显然,香槟也洒在了他的身上。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有点懊恼。

暗色领带绕着女人纤细的手臂,最后从她指间滑落。梁宴辛目光动了动,视线淡淡掠过女人的手与领带。

他想到的是那天在机场,她臂上指间缠着的那根墨绿领带,看上去将缚未缚,惹人蠢蠢欲动。

他又一垂眸,瞥向她肩膀。

上面布着湿淋淋的水痕,此刻正蜿蜒向下,最终汇入凹陷的锁骨线条内,折射着四周光亮,莹莹的一小滩。

“梁……先生,”温书瑜到底没在众目睽睽下喊出那个称呼,她咬着牙,手落在男人胸口肩膀也不是,收回也不是,进退两难,“你可以放开我了。”

说完,她微微抬起下颌,不愿在气势上落于下风。

男人轻轻挑眉,目光从她脸上逡巡一圈,姿态漫不经心到让她觉得挑衅。

温书瑜有点恼,身形也越发僵硬,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她心跳莫名有点快。

靠得太近了,男人那条手臂的力气也不容挣脱与反抗。

很快,他放开了她,松手时唇角极为细微地动了动,弧度小到她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他后退一步。

侍者迅速上前递来纸巾,温书瑜目光还迟疑地定在梁宴辛身上,分心将纸巾接过。

她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呆怔的人群中忽然冲出来一道身影。

是宋葭柠。

她径直快步走到施晴面前,抬手端起旁边托盘里的红酒,劈头盖脸地泼了过去。

红酒泼洒而出浇了施晴一脸,接着颜色浓重的液体又淅淅沥沥往下流淌,流到她的胸口和礼服上。

她尖叫一声,双手胡乱挥舞着,一副惊吓又难受却不敢用手直接去擦脸的模样,周围人顿时四散躲避开。

“宋葭柠!你干什么!”终于,施晴勉强睁开眼,面色因为愤怒而涨红扭曲。

“干什么?”宋葭柠冷冷笑一声,“你那只脏手做了什么,以为趁乱就不会有人看见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书瑜已经明白了过来——刚才倒向泳池之前,她是清清楚楚感觉到有人推了自己一把的。

再一看施晴脸上的表情,刚才的事显然有鬼。

她心里蓦地窜起怒火。

施晴立刻反驳:“我做了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怎么,刚才伸手想把书瑜推下水,现在又不敢承认了?”宋葭柠语调更冷了。

“推书瑜下水?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施晴满脸难以置信,“就算真的有点碰撞,那也是人多混乱,不小心的。”

虽然表面还勉强镇定,其实她心里越来越慌,越来越后悔。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咬死不承认,她如果说自己是不小心的,温书瑜难道还能逼她承认是故意吗?

都怪她刚才头脑一热失去了理智,想也没想就伸了手。梁宴辛会突然出现也是她完全没想到的,他会不会看见了什么?

可是她刚才找的角度还算隐蔽,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温书瑜微抬下颌,眉眼间掠过嘲讽,“不小心?要不要一起看看监控录像?甲板上这么多监控,你要是真的什么也没做,总能澄清自己。”

说话时,她拿着侍者递来的纸巾,不紧不慢地擦拭着身上的酒渍。

话音刚落,周围顿时安静,气氛格外紧绷僵滞。

施晴脑子一懵,手心顿时出了一层冷汗——她怎么把监控给忘记了?!今晚宾客非富即贵,为了保证安全,船上的监控设备只会多不会少。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围观的人群中渐渐响起议论。

“我好像看见施晴主动靠上去,然后手臂动了动。”忽然,有人开口,“不过,再细致的动作就没看清了。”

“好像?凭一句好像就可以说出来误导人污蔑我吗?”施晴气急,“我靠近之后的动作都是为了拿侍者托盘里的酒,谁知道她会忽然倒过来?”

说着,她转头重新看向温书瑜。

“书瑜,大家都认识,一个误会何必闹得这么难看。而且现在你不是没事吗?你这么做,不就像审查犯人一样对待我了吗?”

温书瑜微微一笑,“我还没说什么,你倒自己先认为是‘犯人’,对号入座了。”

“你!”施晴下不来台,目光不自觉头向一旁的高大身影,“梁少……”

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垂着眸旁若无人地拨弄着打火机,面色冷淡到近乎不耐。

听见施晴喊这一声,他漠然地掀起眼,浅棕色的眼珠嵌在深邃的眼窝里,背着光看人时显得目光沉沉,令人不寒而栗。

后半截话,施晴瑟缩地咽回了肚子里。

“让我处理,只会更难堪。”他指向不明,挑眉轻轻低嗤。

施晴脸色“唰”地惨白,“梁、梁少……”

众人彻底噤声。

梁宴辛往一旁瞥一眼,两名侍者立刻上前,微微俯身颔了颔首,可说的话却远没有动作来的客气。

“施小姐,请跟我们去监控室休息。”

周围有人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去监控室休息?这话到底有多不给施晴面子,所有人都听得出来。

施晴脸色青红交替,人却像木头一样钉在甲板上。

温书瑜有点意外于梁宴辛的态度。他现在这样,那之前被他从车里扶下来的人就不可能是施晴了。

“不愿意去吗?”她眨了眨眼,看向施晴,“还是说你就想在这里处理?”

“施小姐?”侍者紧跟着催促了一声。

施晴咬紧牙,下意识抬眼往平时交好的那几个朋友看去,然而几人不是视若无睹地迅速别开眼,就是勉强朝她露出一抹敷衍的笑。

她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孤立无援,头发脸上沾着红酒,却没有一个人递来哪怕一张纸巾。

“这是怎么了?”忽然,船舱方向传来走动的动静与问话声。

众人回头,发现是秦父从船舱的方向走了过来,身侧跟着几道身影。

温书瑜和温朗逸视线对上,下一秒就见自家大哥拧眉,“怎么回事?”

施晴见这几人过来,彻底慌了。温家人有多宝贝温书瑜她是清楚的……

再闹下去,根本无法收场。

“秦总的晚宴,还是不要因为这种小事闹得不愉快了。”强自镇定地说完,施晴勉强笑着转身迅速朝船舱走去,浑身充斥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侍者紧跟在她身后。

秦父看一眼施晴离开的方向,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可大致也能知道是把温家千金给招惹了。

他心里暗骂,表面上却只能先对温朗逸客气赔笑,然后不悦地问一旁的侍者:“到底怎么回事?”

侍者立刻一五一十交代了情况,温朗逸和温治尔两个人也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越听脸色越难看。

周围的宾客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猜测如果不是因为游轮没靠岸,施晴恐怕会被立刻请离。

几米外,宋葭柠走回温书瑜身边,不情愿地问:“你就这么放过她了?”

“当然不了,”温书瑜扬了扬下巴,像翘着尾羽的得胜鸟儿,“我还要告状去。”

还没来得及朝温朗逸和温治尔那边走,秦栩倒一脸担忧地先走了过来,“书瑜,你没伤着哪里吧?”

“没有,就是身上弄脏了点。”

“船上有备用的衣服,是全新的,你可以用来先将就一下。”

温书瑜虽然心里不太愿意,但也清楚现在没别的办法,只好点头,“好。”

离开之前,秦栩不经意似地看向一边的男人。

对方淡淡抬眸。

四目相对,秦栩目光并不热切,甚至说得上有些刻意的冷淡。他静静看一眼梁宴辛,不论是神色,还是朝温书瑜伸出手的动作,都透露出一点排斥与戒备。

梁宴辛眯了眯眼。

“小栩,”身后秦父忽然道,“带宴辛和书瑜去整理一下污渍吧。”

秦栩皱了皱眉,目光下落到男人衣襟上。

“似乎不太起眼,”他笑了笑,说,“梁少大概也穿不惯备用衣物,看来不用去更衣室了,我找人送您去盥洗室?”

梁宴辛脸上散漫淡漠的神色不变,闻言眼珠动了动,目光变得难测起来。

忽然,他极短地笑一声,“这是秦家的待客之道?”

对视间,气氛莫名变得微妙。

秦栩脸色一僵,片刻后笑着开口:“抱歉,是我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他之所以后悔刚才自己一时冲动那么说,只是因为怕温书瑜听见以后会多想。

毕竟五年之前……

想到那场未竟的、被梁宴辛打断的告白,他就很难没有敌意。

起初他并不知道坐在车里的那人是梁宴辛,温书瑜说是她哥他也没怀疑,可后来知道对方真实身份后,他也不是没有猜测过那时温书瑜到底为什么要撒谎。

以及,那时他们为什么会认识。

更何况刚才救了书瑜的是梁宴辛而不是自己,想到这里秦栩有点后悔,他应该坚持跟在温书瑜身边的。

“书瑜,走吧。”他平复心情后开口道。

“……噢。”温书瑜回头看了看宋葭柠,然后迟疑地跟了上去,经过两个哥哥的时候报备道,“我去处理一下污迹,一会再回来找你们。”

温朗逸压下怒气,笑了笑,“去吧。”

宋葭柠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几人走远,面前视野骤然开阔,猝不及防地就和某个高大的男人四目相对。

她脊背一僵,接着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再慢吞吞走远了。

……

“梁少,温小姐,这边请。”侍者脸上的笑堆出了一万分的小心。

温书瑜点了点头,继续跟在侍者身后。

在她斜后方,紧跟着一声又一声脚步声,男人鞋底踩在地毯上发出掺杂着沙沙声的闷响。

明明他一直落后在同样的距离,可给她的感觉却总像是在步步逼近。

温书瑜蹙眉,片刻后又松开眉头,一边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一边腹诽秦栩离开得太不是时候了。

很快,侍者把他们带到了更衣室。

左右两侧两扇门,门侧分别标识着“男女”,温书瑜抬脚就走到右侧那扇门前,正要进去,忽然转过身。

她看着身后的男人,盈盈一笑,“刚才的事,谢谢梁叔叔了。”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进了更衣室,反手关上了门。

侍者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梁宴辛一眼,结果被对方冷冷的一瞥给看得背后发毛。

“梁少,”他迅速调整表情,心惊胆战地笑了笑,“这边请。”

关上门的温书瑜得意地弯了弯唇,转身走到落地衣架前。正要抬手取下一件看的过眼的,手上动作却忽然一顿。

她看中的这件背部布料挡得严实,只有后腰那一段镂空。

温书瑜一下就想到了刚才泳池边的场景。

男人那块冰冷的手表带来的触感挥之不去,她下意识摸了摸后腰,不知道是不是蹭红了,指尖碰上去有一点疼。

她撇了撇嘴,放弃了原本选好的那件晚礼服,转而去选另外的。

抬眸接着挑选时,刚才的画面又接连浮现在脑海中。

男人的眼、鼻梁与薄唇,还有紧紧扣住她的那条手臂……

停停停!温书瑜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梁宴辛不就是长得好看,怎么能因为这么点原因就昏了头呢!

想到这,她从衣架上取下一套蒙着防尘袋的礼服,快步走进换衣间。

用湿润的纸巾擦拭干净酒渍后,温书瑜拉上落地帘,褪去身上原本的裙子挂在一边。

正要伸手去拿干净的裙子,视野蓦地一黑。

温书瑜一愣,茫然地转了转身子,又举起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

伸手不见五指,她一瞬间都分辨不出是灯忽然灭了还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好像隐隐约约是能看见一点的……停电了?

更衣室的隔音非常好,因此她根本听不见一点外面的动静。寂静加上彻底的黑暗,温书瑜一瞬间紧张起来,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任何一点微末的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她正准备出声问问有没有人在外面,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换好衣服,于是匆忙抬起手摸索。

指尖碰到一点光滑布料,她赶紧又往前一步,却忘了脚边还摆着刚脱下来的高跟鞋。

脚下猝不及防一绊,温书瑜重心顿失,正尽力想站稳,混乱中却又踩到一只鞋。

她身子一歪跌在地上,下意识低低惊叫一声。

不过还好大半空间的地面上都铺着厚实的地毯,不至于摔得太疼。

她正准备撑着手臂站起身,敲门声蓦地在一片安静中响起。来人叩了三下,能感觉出敲门的人加重了点力道。

温书瑜吓了一跳,“谁?”

片刻后,男人磁性低缓的嗓音隔着门板溢入黑暗,“是我。”

温书瑜莫名更慌了,若无其事地回应:“是……停电了吗?”

“电力系统出了问题,”他没多说,只是淡淡道,“换好衣服,我带你出去。”

“……知道了。”她赶紧伸手摸索着把裙子取下来,结果却碰倒了一边的落地灯。

灯座倒在大理石地面上,撞出一阵叮铃咣啷的响声,声音大且刺耳。

温书瑜条件反射一把捂住耳朵,苦着脸满脸的懊恼。

“怎么了?”门外的人又敲了两下门,有点诧异。

“没什么,不小心碰倒了点东西。”她竭力让声音听上去波澜不惊、格外从容,“我马上就好。”

说完手上动作飞快,摸索着把裙子穿上。

越着急的时候就越容易出错,她先是弄错了正反,接着又半天拉不上拉链。

“怎么电力还不恢复啊……”她心里嘀咕。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啊?

想到这,温书瑜动作一顿,低头穿好高跟鞋,又理了理裙摆和鬓角,然后才小心摸索着墙壁挪到门口。

迟疑片刻,她打开门锁,按下门把手将门往里拉开,入目同样是一片黑暗。

不过门外……没人?

怎么回事?

温书瑜张了张嘴,然而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梁叔叔”三个字好像变得难以启齿了。

她有点恼了,那人这是走了吗?如果走了刚才为什么还说要带她出去?逗自己玩吗?

她抬脚打算走出去再找一找,没想到高跟鞋鞋尖勾出两块地毯拼接的边缘,整个人蓦地就往前扑。

不是吧!今天为什么这么倒霉!

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她就稳稳当当扑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对方怀抱结实有力,身上是她熟悉的味道——温朗逸常用的淡香水。

“哥!”温书瑜顿时露出笑脸,高高兴兴地抱住对方,然后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啊,刚才吓死我了——”

话音未落,灯光骤然亮起。

温书瑜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闭上眼,本能地把脸埋到自家大哥的手臂上。

等了几秒,她眨了眨眼缓过劲儿来,却突然觉得哪儿不对。

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她蓦地抬起头,下一秒震惊地睁圆了眼。

伸手稳稳托住她的男人,正低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唇角的弧度隐隐透露出一点熟悉的、难驯的痞气。

就像正好整以暇,等着看她的笑话。

“第二次了,又认错了人。”他挑眉,用散漫的语调,慢条斯理又添上恶劣的三个字,“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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