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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人民
“继伟啊,这案子你跟不跟?跟的话我就先走了,不跟那就赶紧走人。”
离开所长办公室下了楼,王言找到了在那跟李大为一起吹牛逼的赵继伟。
“跟,这是我碰到的的。
干工作就这样,有没有功劳重要,但不出错更重要。人民群众看不看的到不重要,领导看的到那才是重中之重。
就好像他之前跟好信儿的大爷大娘们说的,给刘桂珍送锦旗,必须得所长亲自出马,必须得沟通分局,找来媒体做做文章,再写两个工作报告送上去。
当然他们给群众送锦旗是好事儿,不能同其他的事儿类比。毕竟这是人民群众看的到,领导也看的到的,一举两得的大好事儿……
结束了又一天的走访,王言吃过了晚饭,七点多的时候,开着小车车回到了八里河派出所。提着八件套,晃晃悠悠的,一路笑呵呵的跟人打着招呼,径直进到了楼内。
先把保温杯里的茶叶倒了,重新泡上一袋龙井,这才坐到了他的工位上开始办公。
不出意外的,桌子上的文件袋又多了两个。这是今天发生的案子,要做图像增强抓人,办案的老警察已经给他发了消息过来。
“回来啦。”伏案写材料的夏洁放松的长出一口气,跟王言打招呼。
程所手里也有不少案子被王言图像增强给拿下了,不让夏洁出去参与危险行动,可不是不让写材料,那也是相当不轻松的。
王言含笑点头:“李大为赵继伟他们呢?案子怎么样了?”
“上午你走了之后,所长把案子交给陈哥了,立刻突审,掌握了情况之后开展调查,现在都出去抓人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你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夏洁叹着气。
“其实你也不需要对抗所里的安排,不管怎么说,能安安稳稳的把钱挣了,又从事着喜欢的工作,是好事。你在这里坐着埋头写材料,就是发挥了价值。不是非得去参与什么抓捕行动,那才叫警察。要不然我这做社区的,还有咱们所里的内勤,户籍,我们的工作算什么?岂不是都没了意义?
而且即便抓人,其实也没什么意思。都是小偷小摸的,而这些人真的细究起来,都是可恨又可怜的,多多少少都得有点儿心酸故事。换个方向想,你那么一瞬间的荣誉感、使命感,是建立在别人悲惨生活走岔路的基础上,同样也是一件悲哀的事。
你之前体恤组织卖啊淫的贼首,因为他看起来可怜。反正想着在那些看起来凶恶一些的小贼身上,展示你的正义感,这是很矛盾的。
你父亲的遗志,是让你当一个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不是非得亲身上阵抓贼,打击罪犯,成为一个罪恶克星,才叫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
夏洁鼓着嘴,摇了摇头,有些不服气:“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摆平你那个作妖的亲妈呀,我天天出去走访,不在所里呆着,都听说了你妈的事儿。没事儿就给所里打电话,甚至还给宋局打电话,这像话吗?
烈士家属,不是只有你们娘俩。我知道你不容易,你有觉悟,可你妈的觉悟实在太低。该给的荣誉也给了,该给的帮助也帮助了,该照顾照顾到了。无论怎么说,我们公安系统没有辜负你父亲的牺牲。
我听说自从你父亲牺牲以后,你妈就不工作了,整天守着你,看着你。你们娘俩吃什么喝什么?不是你父亲的抚恤金,以及后续的对于遗孀的各种补助吗?现在你长大成人,你妈就这么在家呆了十多年,国家做的不到位吗?
受了刺激想不开可以理解,对情绪影响大,影响精神,这都是正常的。但是那么多的军警烈士遗孀,谁一直这么闹?总是拿着你父亲说事儿,总是利用咱们所里这些人,对你父亲的愧疚,不断的要挟,耍浑。你自己说说,这像话吗?这不是对咱们所里这些人,还有宋局的不尊重,而是亵渎你父亲的英灵。”
“哎……”
夏洁一声长叹,也没心思工作了,就看着王言在那摆弄图像,对比指纹,絮絮叨叨的讲着她从小到大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儿,全是心酸泪……
“就这样的,王言,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王言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夏洁整整叨叨了两个小时,可见她平时的怨念有多大,积郁有多深。
笑了笑,王言说道:“那我肯定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外人肯定是没办法。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啊,如果有办法,那就得是给你妈做一个精神鉴定,我觉得她肯定是有一些执念的,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偏执。或者跟管孩子似的,打一顿?说点儿狠话,刺激刺激?但显然这两种办法,你肯定都不同意,只能靠你自己去沟通。
但你的为难我也懂,你跟她没道理讲,一说就要死要活的,还把你爸搬出来,是吧?但这何尝不是一种绑架呢?我不是教你不认亲妈,但如果你和你妈的状态一直维持在现在这种水平。这么说吧,你这辈子都没好。不只是你警察干不好,你的生活也一样过不好,我想这一点你自己也是有预见的。
我跟你说这么多,是想让你好受一些,而不是在这里带着苦闷做工作。说实话,你的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消耗在了这种对抗之中,这不是一件好事。”
夏洁一脸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谢谢你啊,又是说我妈是精神病,又是要打孩子似的揍一顿,听你说完,我没感觉好受,反而更糟糕了。”
“以毒攻毒吗,重病必须下猛药。我不是攻击你妈,我是在跟你阐述事实。对你妈来说,我个人是很尊重的。毕竟她这么多年一个人把你拉扯大,虽然她也没干什么活,但她自己肯定也是在对抗的,也不容易。
你以为她不知道把你逼的太狠?不知道这么做不对吗?她都知道。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这就是执念,就是她的病。一种看起来很打着为你好的幌子管天管地,实则全是自私的病。”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呼喝声,王言站起身拍了拍夏洁的脑袋,“走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肯定抓了不少人。走了,咱们去帮帮忙。”
“别摸我头,容易摸傻你不知道啊?”夏洁没好气的给了王言一巴掌。
“堂堂警校毕业的大学生,还信这套啊?再说,你以为你很聪明么?”
王言挑了挑眉,然后就颠颠的小跑着离开。夏洁赶紧着在后边跟上,追上来蹦高摸了一下王言的脑袋,这才算是有了结束。
很显然,王言说的话不合适,交浅言深么,十分简单的道理。但更显然的是,王言不在乎,他一脸认真的阐述一个客观的事实,夏洁就算不高兴,可也不会怪罪他。另一方面来说,夏洁还在他家住着套房呢。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占人便宜说两句实话,容忍程度自然是更高的……
后院,一堆的闪着警灯的警车,不过年不过节,没有领导视察,绝对看不着这么多警察。警灯闪耀着,晃的周边全是红蓝之色。
王守一也蹬蹬蹬的跑了下来,这老小子自从腰背肩颈的病情缓解之后,动作都灵活了不少。
“**啊,你们这是抓了多少人回来啊?王言,夏洁,赶紧着搭把手,屋里的都出来了。”
“十九个。”
“好家伙,真是个大团伙啊。全抓着了?”
“一个没漏,王言呢?所长,这小子真厉害啊,一扯就是一片,一抓就是一群。要我说,他也不用跟着我干什么治安,天天出去走访群众就行了。你看看咱们这一阵忙活的,都是他搞出来的。”
王守一哈哈笑:“还真有点儿他们年轻人说的柯南的意思啊。”
**调笑道:“哎吆,所长行啊,柯南都知道了?”
“去,你小子,以为我这要下岗的老头子落伍了?我比你懂的多呀。赶紧着干活。”王守一感觉被小瞧了,一巴掌拍在**的肩上,催着快点行动。
一通忙活,将十九个人全都送进地下室关起来,马不停蹄的,两组刑警,四组派出所,一共六组人,讯问室、候问室全部占满,连夜审讯。
甚至李大为、杨树、赵继伟,包括夏洁都拉过去参与审讯了,所里的警力一下就用去一半,剩下的那些警察则是留着应对警情出警,已经九点多了,外面的巡逻执勤也要开始,甚至人手有些不够用。
八里河派出所实际上已经忙的抽不开身,但不去地下室,根本感受不到,见不到也听不到。比如正在后院摇曳着三角梅的花坛边抽烟的所长王守一,以及见习民警王言同志,寻常人看到,或许还会认为派出所真他妈闲呐。
“真是没想到啊,卖个保健品诈骗的案子,硬是搞成了大案。我刚才跟高所还说呢,你这个臭小子还真有点儿柯南的意思了。”
“这不是骂我呢吗?所长。这就是我火眼金睛,能够发现藏在群众里的坏人。今天这个事儿,那就是我群众工作做的好,人民群众乐于配合我们警察的行动。要不然这种事儿,一般而言,都是任这些骗子说破大天,老太太也是只拿鸡蛋,死活不买就算了,回头跟身边人念叨念叨,哪会想着报警?
还得是我这一阵子天天走访,顺便做了一些这方面的宣传工作,这才有了效果。而且你不知道所长,听说我们结案以后要给这一次的刘桂珍大娘送锦旗,写表扬信,今天我走访的时候,村里的那些大爷大娘,一个个的可都是热情高涨啊。
这种忽悠老年人的可是不少,我听村里的大爷大妈们念叨,他们经常能遇到这样的。你就好吧,最近这一阵,肯定还有类似的案子。哦对了,所长,表扬信还有锦旗这一块,你可一定要做到位。榜样的力量,那可是无穷的。”
“还用你说?这次案子涉案金额不小,还有多家生产假冒伪劣产品的工厂,这一条线全给端了也是个大案子。等结案了我跟宋局说一说,搞仕途的就好这一套,他比咱们上心多了。”
王言哈哈笑:“我估计宋局这辈子后悔的事儿,可能就是认你当师父了。”
“臭小子,你啊……”王守一也不恼,笑的还挺开心呢,“那没办法,谁让他这小子能爬呢。你别看我没事儿就烦他,可也帮着他呢。哪次咱们光明区开大会,那我都是,你干实事,分工明确。而且在这个走访过程中,你的能力,咱们实话实说,确实是要比咱们都强。能发现问题,更能解决问题。既然你愿意走,愿意深入群众,那就去吧,我支持你。”
王守一脸上都是欣慰,很有种老父亲看儿子的感觉。愿意脚踏实地的年轻人不多,脚踏实地又有能力,而不是眼高于顶的年轻人,更少,王言正是这样的人。
活了好到千年的老王八,当然不在意别人看儿子的欣慰目光。因为现在他是‘年轻人’嘛,这反而还成了领导的肯定,虽然确实挺那啥的……
王言笑呵呵的点头:“不过所长,有一点你得注意,张哥功劳可不能少了。曹建军那样的选手都二杠一了,张哥可不差他啥。哎,你别这么看我啊,所长,我不是背后说人坏话啊。我知道你挺看重他的,可你说我才来几天呐?那些功劳都是我自己在外面发现的吧?没抢他功劳吧?怎么看我就不顺眼呢?
好像我欠他钱似的,怎么着,有他在,我还不能立功了?从我来所里至今,我俩可是一句话没说过。心眼儿小的跟什么似的,一点儿老爷们的样都没有。你看他那红脸大鼻子,一看就没少喝酒。
现在不是喝酒办事儿的年代了,还喝呢?就算还是喝酒办事儿,他给谁办事儿了?办了什么事儿?是不是违纪了?还有他那个执法方式,我就不说了,说不过来。
所长,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啊,保不准什么时候我就得骂骂他。”
“你敢,浑小子。“王守一瞪着眼,不过看王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还真没招,只得叹气说道,“这个曹建军啊,他也不容易,家里……”
“所长,你不用多说,真不是我破坏集体啊。现在是你拉偏架,这不行。他不容易,我容易?我可是父母双亡啊,自己一个人挣命,是有钱了点儿,可是那也遭人惦记啊。我知道你顾及集体,但我是不是集体的一份子?我这没亲没故的,又是才来的小同志,是不是应该受到组织关怀?
所里人都知道我父母双亡,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他曹建军不知道?我怎么就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温暖呢?别人对我都照顾,你看我之前那么说话,大家也没谁真跟我较劲。曹建军比我岁数大,是前辈,是老党员,老同志,这点儿觉悟都没有?
况且我又没得罪他,一句话都没说过,还给他破了好几个压着的案子,不感谢我就算了,还能出来恩怨了?”
王守一没电了,本能的张着嘴想说话,就是说不出来。他很清楚的知道王言在这耍无赖呢,但王言说的也确实是事实,连父母双亡都搬出来了,让他咋说吧……
“所长,不用愁,你愁啥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看开点儿。再说我肯定也是为他好,他不团结我,我得团结他呀。他要这么干下去,就他那小心眼儿还爱得瑟的缺点,在酒精的作用下一放大,早晚出事儿。我也是想帮他,不想看他误入歧途。”
王言笑了笑,在花坛里熄了烟头,“我还挺多指纹没比出来呢,这可都是群众满意度啊。说起这个,别的不说,目前来看,要是咱们局里评分的电话打到东宁村,那肯定家家都是一百。我干活去了啊,所长,你早点儿回吧。”
王守一呆呆的张着嘴,看着王言晃晃悠悠的背影,直到消失半晌,他才一声长叹,又摇头苦笑:“这个臭小子啊……”
一通输出,还不让他说话了,还让他看开点儿?先把要犯错了提前预告,让他看开?都要骂人家了,还恬不知耻的说是为人家好?
王所长心中有苦无人说,如果他拍短视频,家人们,谁懂啊……
王言懂,但显然王言不会关心那么多。他继续坐在那做着指纹比对,为八里河派出所的破案率、群众满意度的考核指标做着贡献。
至于将他的工作换成以社区工作为主,他确实没什么意见,就如王守一所说,他自己都嚷嚷着要走访完辖区内的全部近十三万群众,那主力干社区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而且还不用应付上级各种任务,其实日常生活还是跟现在一样,没什么影响,更不会耽误他破案。
而且他不是为了破案,到现在为止,他参与审讯的,也就是一开始抓的两个小贼。剩下的那些,他都是开个头就交给别人了。他走访群众,其实还是深入群众,了解矛盾,解决矛盾,从而降低案发率,让辖区内的生活比较和谐。
要说完全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就好像之前的董年丰,那他妈不是欺负老实人呢么。受了委屈,法律也确实不会惩戒奸夫淫妇,因为这是道德问题而不是法律问题。如此越想越不通达,积郁深久,可不就是匹夫一怒谁都别活,就为那一口气……
这是全国大会的事儿,是两千多代表的事儿,不是他这个小警察的事儿。
小警察兢兢业业的工作,每天照旧走访群众,在东宁村,他看到的基本都是笑脸,因为不管各家有什么困难,但对于‘小王’这个真给办事儿的警察,村里人看到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