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章 疑神又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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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疆军这的骑兵和卡车陆续进入了丰店北门，大冢康介并没有马上关闭城门，他的本意是要等野村少佐的中队一并撤回，然后再关城，静候支那军的到来。然而，率部到达城下的野村，却通过步话机表示：暂时先不进城，就在城下摆开阵势，准备再与支那军一决高下。大冢明白他的心思和情绪，又想到有自己在城头支援，量不会有什么大碍，于是就答应下来。不料，他们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支那军的露头。

野村这时方才想起，刚才，他们退过公路的一个转弯地带之后，就再也没有受到支那军的紧逼。由于只顾收缩队伍回撤，少佐一时没有细想其中是什么缘故，还以为已经摆脱了对手的纠缠。难道，支那军不打算跟过来了！？

城墙上的大冢也感到莫名其妙。野村还在公路上交战时，就曾经报告支那军的攻势十分猛烈。为此，他一度还比较担心野村这个中队能否在到达城池之前、全面拉开与支那军的距离——那事关野村的部队能否安全顺利进城的关键。

可是现在，不仅这一担心是多余的，他们甚至看不到支那军的存在。野村刚才吃了不小的亏，终于站稳脚之后，本来还打算着借助城头炮火的掩护，返身狠狠教训一下跟踪而至的支那军，给自己出一口恶气。

城上城下的两个日军军官，一时间都感到了疑惑。大冢康介由于站在城头，视野比较开阔，所以，当他用望远镜确认了正前方的公路尽头、长时间没有支那军的身影时，这个日军的联队长猛然意识到，刚才与野村少佐激作的支那军队，显然是主动脱离了战斗。换而言之，他们很有可能不打算兵临丰店城下了。

这一判断顿时让大冢康介感到了沮丧和恼怒。他向城下看了一眼，野村那个家伙，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真是个缺乏头脑的武夫啊！可是，难道就这么放走了支那军吗？

等到城外的野村少佐终于也意识到不大对头的时候，大冢康介已经断定，支那军不会主动来袭了。紧绷着的神经忽然松动，日军的联队长先是感到失落和惆怅，继而便有了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愤怒开始涌上他的心头，而这愤怒的矛头，首当其冲地指向了、在战场上再次上演临阵脱逃丑剧的蒙疆军骑兵。

他把骑兵团长杜东强直接喊上了城头，当着手下一众官兵的面，啪啪抽了对方两个清脆的耳光。蒙疆军骑兵团长吓得腿肚子发软，双眼低垂，目光直直地落在日军联队长的腰部，唯恐大佐盛怒之下拔出军刀或手枪，将他格毙。

“杜，你的听好！现在给你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马上带领你的骑兵出北城，找到刚才的那伙支那军。一旦发现立即缠住对方，向我报告。如果你们胆敢再次戏耍皇军，我发誓，今天一定砍掉你们二十个人的脑袋，挂到城墙上示众！”大冢康介的咆哮声，回荡在城门楼内外。杜东强则逃也似的跑下了城墙的街阶梯，集合队伍去了。

发现蒙疆军的骑兵从城门鱼贯而出，弄清了原委的野村少佐，急急地用步话机向联队长申辩，意思是不应该再派这群蒙古骑兵草包去丢人现眼了。仍然气头上的大冢康介，并没有搭理对方，此时此刻，大冢想要收拾的第二个目标，恰恰就是这位稀里糊涂吃了败仗的大队长野村。而之所以选择无能的蒙疆军骑兵再次出战，一来是要惩戒他们，二来，日军的联队长现在基本认定，那伙支那军已经撤走了，杜东强他们与之遭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现在困扰着大冢康介的唯一问题，就是这股神秘的穿着便衣的支那军究竟出自何方？文城的旅团长少将之前明确判断，今晨遭到炮击的君陵县城一带，一向没有支那军的主力活动。但令人抓狂的是，这股多达几百人的部队千真万确地出现了，作战凶猛且携带有重武器。他们既然游弋到了丰店附近，想必今后也不可能凭空消失。这么一支敌军从天而降，对小榆树山慰安妇密营的威胁，是不言而喻的。

如果再往更深的方向分析，这股支那军接下来就近流窜进入小榆树山的可能性，也并非不存在。想到这些，大冢康介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当即又致电文城，向萩原旅团长做了汇报。

文城旅团部的萩原晃，内心最禁忌的一点被触动了：小榆树山！这伙支那军的目标，难道真的是小榆树山！？萩原晃感到后脊梁骨一阵发凉。此前，宋家沟慰安妇密营的宪兵队长，以及工兵中队的中队长向他汇报，目前已经将宋家沟车站方圆三里左右的地域，都做了封堵，除了利用山势，还人工拉起了不少铁丝网以及堆砌的石头屏障。但是，这种人工加天然的防御屏障，只能对付一般的山民或普通武装；一旦遇上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将很快遭到突破。因此，最可靠的保密手段，仍然是主动肃清周边一切可能存在的武装威胁。

萩原晃这时尤其回忆起了在小榆树山内发生的旧事：早在大冢联队首次从君陵出动进攻丰店的时候，由师团直属的骑兵联队配置给大冢的一个骑兵中队，就是在丰店以西的小榆树山山内，遭到八路军林师一部的伏击，损失惨重；至今包括高松准尉在内的多名官兵仍旧下落不明。事后证明，袭击岩田骑兵中队的八路军后来流窜到了关门山脚下。那么，此时又出现的这股支那军，会不会步八路军的后尘，窜犯进入小榆树山呢？！

如果仅仅属于窜犯，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支彪悍的支那军就是瞄着小榆树山宋家沟密营而去的。对此，宁可错判，也绝对不可掉以轻心、心存侥幸。旅团长少将马上把上述观点通报给了丰店县城的大冢康介，要他务必查清这股敌军的动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立即派出搜索兵力，重点方向是小榆树山其它几处没有皇军兵力设防的山口。

接到命令后，大冢康介立即加派了留在县城内的蒙疆军骑兵第二营出城，向县城以西的另外两处小榆树山山口搜索前进。同时，出于对野村少佐作战失利的惩戒，他命令野村带领此刻列在城外的那个步兵中队，徒步赶往刚才的交战地点，共同执行搜索任务。当然，卡车和九二步兵炮，就不再配给他们了。

就在文城的日酋为了突然出现的神秘支那军坐立不宁的时候，萩原旅团部所在的东关大街上，一家绸缎庄正悄然地装饰着店面。

东关大街是文城比较繁华的一条主要街道，今天的萩原旅团部在日军占领之前，乃是一家私立银行，很富丽堂皇的一栋法式小洋楼。此外，文城唯一的一家天主教堂，也在这条大街上；沿着天主教堂向北面的方向走，还坐落着赫赫有名的宝元酒楼。而正在装饰店面的这家绸缎庄，就位于天主教堂与萩原旅团部之间。

绸缎庄的店面，原来是一家买卖文玩字画的古董行，战乱一起，古董行的老板就席卷了所有的货品，逃离文城了。店面几经转手，如今变成了绸缎庄。绸缎庄掌柜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面皮黝黑，体格敦实，一副忠厚老实的相貌，穿着一身儿光鲜的棉袍，很是精神。看着他那满脸喜兴的表情，没有人会猜得到他那棉袍下面，此刻便掖着一支毛瑟*。这名掌柜的真实身份，是八路军林师二营敌工队副队长，陈栓柱。

在陈栓柱的张罗指挥下，里里外外六七个工人忙个不停。终于，一面镌刻着“成瑞祥绸缎庄”的黑地金字匾额，搭配着一条红花绸子，悬挂到了店面大门的正上方。为了不过分引人耳目，包括悬挂匾额在内的开业仪式一律免掉了，也没有像通常店面开业时那样燃放爆竹。打发走了装修店面的工人，此刻留在店铺内的，就清一色是林师二营敌工队的人了。

敌工队队长肖俊平，此刻亲自坐镇在店面中。由于他在晋军独立十二旅服役的时候，在文城驻扎了一段时间，出于谨慎考虑，抛头露面的绸缎庄的掌柜，由副队长陈栓柱担当，肖俊平只在幕后谋划。而一同参与店铺筹备事宜的，还有林师二营另外一位重量级人物，骑兵连连长夏连山。

夏连山的老家家族，正是常年经营布匹绸缎的世袭商家，在晋南平泉县一带开有多家商号，商号的名称，便是成瑞祥。如今为了在日军的心脏文城开展地下情报工作，夏连山就自作主张、自告奋勇地将家族的商号，开到了文城城内。眼下，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夏连山已经准备返回关门山脚下。

“夏连长，归途多加小心，”肖俊平用力握着亲密战友的手叮嘱着：“刚才，我的人从街上得来消息，日本人加强了北城城门和火车站一带的兵力，城内游荡的骑兵和特务也明显增多了，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北城和火车站？会不会是同蒲铁路的君陵那边有事发生？”夏连山的脑子里浮现着这一带的地图。

“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情报，”肖俊平沉吟地答道：“我们初来乍到，还不能马上开展有效的工作，我会尽快将文城的情报网建立起来的，请你转告吴副营长，让他放心！”

夏连山嘴角咧开了笑纹：“这个我信，有你亲自在文城主持，咱们林师二营就等于在日本人的心尖上，插了一把钢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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