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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雁是二排最后一名越过终点的新兵。
营部参谋拿着秒表喊了一句:“23分48秒!”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新兵营六个排的新兵全都到了终点。
戴德汉一直站在营部几个军官的身边,踮着脚,盯着别人的秒表,注意着其他排的成绩。
当最后一个出发的排到达时,负责监督考核的许参谋宣布:“九连一排24分05秒!最好成绩是八连二排,23分48秒!”
也就是说,二排在这次五公里越野比赛项目里拿到了三分。
冠军,已经是囊中之物。
阿戴绷紧的脸终于松弛了下来,花儿一样的笑容在脸上绽放。
走到自己的队伍前面,这个全营,不,是全团最牛逼的排级干部朝自己手下的兵们得意地竖起大拇指。
“我们,第一!”
“哇!第一!”
“我们是第一!”
全排的新兵高兴得一蹦老高!谁都知道免于夜晚体能训练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能特批一天的假期又意味着什么。
新兵最最珍贵的就是休息时间,没有什么比放一天的假更值得庆贺的奖赏。
在欢呼雷动的场景中,唯有张雁沉默着,一言不发。
他的衣服几乎湿透,脸色发青。
“排长,我想上厕所。”他说。
戴德汉刚想开口,却听到营长忽然下达了集合命令:“前三名的排全部到操场集合!许参谋,去检查各排的装具!”
黑瘦高个的许参谋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本,敬了个礼道:“是!”
“八连一排、八连二排、九连二排!全部都有了!马上到大操场集合!点验装备!”
戴德汉对张雁说:“先集合,很快点验完毕,到时候再去。”
张雁的的脸,更青了。
在大操场上集合后,所有新兵按照口令前后距离一米排开,等待值班人员检查装具。
戴德汉沉醉在胜利的欢悦里,三个班长也算露了脸,得意洋洋;新兵们想到特批的假期,雀跃的心情,难掩目光中的喜悦。
许参谋带着四个老兵走到了队伍前。
“听口令了!”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高声道:“置枪!脱背包!将其他装具全部放在脚尖前左侧!”
队伍里开始叮铃当啷作响。
庄严一边把枪放在右脚外侧前,趁着弯腰卸下装具的机会向边上的严肃抱怨道:“都下雨了,怎么还这么啰嗦……”
严肃低声道:“检验嘛,正常的,怕人作弊……”
庄严现在心花怒放,他居然和徐兴国一样,跑出了个全排并列第一。
现在,他可不想有什么事情影响自己得瑟的心情。
老兵开始逐一检查新兵们的枪支、弹夹、手榴弹、防毒面具、挎包和水壶,很仔细,包括拧开水壶的盖子看看是否满水。
一名老兵在张雁跟前停住脚步,开始弯腰仔细检查地上的每一件装备。
忽然,他伸手拿起水壶的一刹那,手停在了半空。
放下水壶,他回到徐参谋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队伍里的庄严眉头皱了起来。
“搞什么?搞什么?我还等着回去洗澡美美睡上一觉呢!明天可以外出去城区里面玩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严肃。
“老严,等明天到了城里,我请你大吃一顿!你想吃啥吃啥!”
严肃仿佛没听见庄严的提议,他的脸色凝重,脸像石头一样毫无表情,口气变得紧张起来:“出事了……”
庄严不解道:“出啥事了?”
严肃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摇头道:“不知道,待会儿就知道了。”
“全部新兵都有了!”徐参谋听完老兵的耳语,脸色黑了下来,“取水壶!”
庄严和所有人一样,都一头懵逼地拿起了自己的水壶。
“开水盖!”
所有人依照命令,拧开了87式军用水壶的盖子。
站在操场一隅的戴德汉将情况看在眼里,脸色骤然一变。
“倒!”
徐参谋高声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立即将水壶翻转。
几十道水柱,从水壶里倾泻而出。
凉开水从水壶口里泄出,哗哗地朝砸向地面。
戴德汉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张雁的水壶像前列腺病人一样,只有滴滴答答地几滴水珠滑落……
徐参谋转身,跑步到营长面前,立正,敬礼:“报告营长,检查完毕,八连二排一名新兵水壶没水,手榴弹只有两枚,其他排没发现问题,请指示。”
营长神色一沉:“入列!”
之后,他走到队伍的面前,转向一排的方向:“戴德汉!怎么回事?”
戴德汉头低了一下,没吱声。
之前,张雁一直站在庄严身后。
由于在队列里不能随便转身,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严肃显然猜对了。
出事了。
而且是出大事了!
水壶没水……
外加没了两颗手榴弹……
这……
岂不是等同作弊?!
他还是忍不住了,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转头朝张雁的方向望去。
却发现,原来几乎全排的新兵都在做同样的事情。
张雁低着头,站在雨里,看不到他的脸。
庄严却很清楚。
张雁这回麻烦大了。
老兵们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营长腾文冀绷着一张脸,沉默了片刻,不高兴说道:“各排带回吧,二排的成绩作废,回去检讨一下。弄虚作假,不是个东西!”
等营长带着人走了,其他排也立即解散。
最后,整个大操场上行,只剩下了二排所有人依旧站在雨中。
戴德汉慢慢走到队伍前,又跺起了他那招牌的小方步……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戴德汉的步子在跳动,每一步,仿佛都踩在每一个新兵的心坎上。
戴德汉终于停住了脚步。
雨水顺着他的迷彩帽淅淅沥沥滴在肩膀的那个红牌学员肩章上。
站了很久,他才低声说:“张雁!去把丢掉的手榴弹拣回来!那是装备!”
又对尹显聪道:“去,跟着他把手榴弹捡回来,什么时候捡回来,才来这里向我报道。”
张雁耷拉着脑袋出了列,带着尹显聪消失五公里越野的公路上。
依旧没人敢动。
戴德汉仿佛也像一尊雕塑,就这么站在那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雨水太凉,又或者别的原因,每个人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最后彻底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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