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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枫林,秋日雨。

雨滴砸在挂着青苔的石头上,头戴枫叶斗笠的白毛剑仙,斗笠遮住双眼,以小树枝做剑,指向两尺之外,“叽叽叽……”,声音肃穆低沉,当是在说:

“从根舔海旗,鸟鸟同内嗯断意绝……”

淡金色的小乌龟,趴在雨幕中,乌龟壳上扣着个枫叶斗笠,岿然不动,让雨幕中的枫叶林,平添了几分萧索肃杀。

不远处。

左凌泉直入云霄后,从僻静处折返,回到了山峦之间的枫叶林,重新撑起了手中的油纸伞。

背着琵琶的圆脸小姑娘,远比问剑龙龟的团子要激动,满眼全是小星星,一见左凌泉,就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冲到跟前叽叽喳喳:

“霸气!左公子我不行了,我感觉我要死了……”

汤静煣走在背后,听见这言语,不知联想到了哪里,脸儿一红:

“秋桃,你说什么呢~”

“我说真的,左公子,你刚才实在太霸气了,惊吓……不对,惊喜一个接一个,我都看蒙了……”

圆脸小姑娘语无伦次,光说依旧发泄不了心底的热血沸腾,甚至踮起脚尖,勾住了白袍剑仙的肩膀,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风轻云淡的左凌泉,被姑娘的小胳膊勾住肩膀,明显能感受到姑娘衣襟处的绵软,他微微一愣,低头看向激动不能自持的桃桃:

“桃儿,你这是想作甚?”

谢秋桃没想作甚,就是本姑娘高兴!

因为个子不高,勾着左凌泉的肩膀很吃力,谢秋桃又换成了抓住他的袖袍,满眼与有荣焉地道:

“我高兴呀!都激动坏了,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豪横的场面。特别是你最后那个‘我有一剑,练成之后,未曾示人’,霸气侧漏!装的我都信了,看把啸山老祖吓得,恨不得当场跪下……”

左凌泉不好搂住谢姑娘的腰,便也没有太多动作,只是微笑道:

“我说真的。”

“嗯?”

谢秋桃表情一凝,抬眼瞄了左凌泉一下,然后又用小拳拳锤了下左凌泉的胸口:

“哎呀!都出来了,你别唬人了,又没人听见……”

“呵。”

左凌泉含笑不语,看向了还在酝酿气势的团团剑仙。

“……”

谢秋桃眨了眨大眼睛,笑容又凝固下来,半信半疑道:

“左公子,你别吓我,你……那什么……都拔不出来……”

左凌泉确实拔不出剑,但在神火洞天闭关一年多,总不可能原地踏步一点新感悟都没有——当然,也就加了点花活,算不得‘剑三分之一’,只能算不一样的一剑。

方才虚张声势,只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打起来,即便打不过,绝境之下有所突破,真憋出来点新东西也说不准。

这些已经揭过去的事儿,左凌泉没有多提,来到静煣跟前,稍显得意地在媳妇香软甜腻肉嘟嘟的臀儿上偷捏了一把:

“相公帅不帅?”

汤静煣是外行,能看清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只晓得打赢了。她悄悄把左凌泉的贼手打开:

“相公好厉害,满意了吧?我可没奖励给你,这几天婆娘忙着……”

这话显然是怂了,怕又被按着拾掇几天,连床铺都下不了。

不过认怂又如何?

该舔哭你还是舔哭你……

左凌泉会心一笑,目光转向了远山秋雨。

云雨如幕,暑苣、寒知两峰立在视野尽头,已经探入云层,从这里看不到全貌。

过来观战的数万修士,相继离开山门,除开些许修士御风而去,大部分人都是徒步前往附近的渡口。

意气风发的师兄弟、甜美活泼的小仙子,叽叽喳喳的从八角牌坊下鱼贯而出,一个带着斗笠的孤身剑客混在其中,默默无言并不起眼,只是目光时而扫下周边,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修士要在远处和人打招呼,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盯着对方看。

左凌泉直视对方不过转瞬,斗笠剑侠就有所察觉,目光转向了这边,左凌泉回身隐如了枫叶林。

簌簌——

片刻之中,飞剑掠过山野,撞破秋雨的同时掀起了地面的红枫叶,一道人影由远及近,落在了枫叶林外。

“左兄,你今天……唉……”

赵无邪内心的波澜已经隐去,带着爽朗笑意,提剑走到红枫林内,目光先看向了石头上的团团剑仙:

“哎呦,这肥鸟长这么大了,远看还以为是只鸡。”

“叽?!”

还在酝酿剑势的团子,跳着转了个身,一副‘你敢不敢和鸟鸟比划比划!’的恼火模样。

在青云城外,赵无邪见过左凌泉、静煣乃至程九江,可以说是老熟人。

汤静煣把不礼貌的团子抱起来,欠身一礼:

“赵公子,久违了。”

“汤仙子,你这礼我可受不起……”

赵无邪来到跟前,望向旁边的圆脸小姑娘,稍微疑惑了下:

“这位姑娘是?”

谢秋桃瞧见了赵无邪被瞬秒的场面,虽然比她的左公子差远了,但也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很客气拱手行了个江湖礼:

“我叫谢秋桃,是左公子的朋友,彼此结伴游历,见过赵剑仙。”

赵无邪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显然还没弄懂这个姑娘是出生入死的朋友,还是‘出堂入房’的朋友。

左凌泉来到跟前,含笑道:“别误会,正经朋友,赵兄怎么来了这里?”

“唉,说来话长,荒山那边出事儿的时候,师父把我带来了这边,直接一扔就不管了;我四处兜兜转转,前两月到了雷霆崖,听说落剑山口气那么狂,就过来看看……”

赵无邪随口聊上两句,望向左凌泉,又摇头笑了下: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三五年没见,感觉真和隔了千儿八百年一样,左兄的变化实在让人没料到。”

笑的有点唏嘘。

左凌泉在台上搏杀之时,发现了赵无邪的异样,如果看的没错,是剑心受创了,眉宇间都没了起初的锐气。

左凌泉斟酌了下,笑道:“都是拼出来的,赵兄光看我风光无限,没瞧见我这几年吃了多少苦,那是被骑在脸上欺负。”

??

汤静煣双眸微微瞪大了下,暗道:你不软硬兼施逼着,谁敢往你脸上骑?谁欺负谁你自己没数吗?

不过汤静煣不好插话,只是柔声附和:

“是啊,小左这两年吃了不少苦。”

左凌泉打量赵无邪一眼:“要说变化,赵兄的变化可不比我小。记得当年开始练剑,从练剑到学会我那一剑,用了十四年,赵兄的悟性真不比我低。我比当年相见之时,也只是往前走出了一步而已。”

赵无邪半信半疑:“那左兄这一步,迈的有点大,没扯到……咳。此言当真?”

“赵兄信就是真,不信就是假的。”

“……”

赵无邪琢磨了下,觉得也有道理,心里面那股望尘莫及的绝望之感,消减了不少。

左凌泉刚在修行道入门,甚至没踏上通往山巅的玉质台阶,不好贸然给人梳理心境,说到此处也就点到为止了,转而道:

“赵兄还是一个人?”

“是啊,我那师父神出鬼没,想起来了能看看我这么个徒弟,想不了一年见不着都正常。对了,程老哥怎么不见了,不会没了吧?”

赵无邪左右寻找。

左凌泉琢磨了下——以老程的道行,去西边战场杀妖王魔头,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大抵上已经开始满岁抓阄了。

“唉,老程和几个朋友去了婆娑洲,也不知近况如何。赵兄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赵无邪看了眼北方,稍作迟疑,摇头叹了声:

“本来准备去千秋乐府凑热闹,今天算是被打击惨了,我也去婆娑洲转转再练个几年吧,争取不拉低南荒剑仙的平均水准……”

谢秋桃听到这个,眼神一动,想要开口,但最终没有说什么。

赵无邪稍微聊了几句,多年不见的生疏消减了些,转而玩笑道:

“左兄不去千秋乐府转转?听说各宗有名的仙子、夫人、寡妇仙子都会到场,华钧洲百花榜上半数会过去……”

左凌泉听说过百花榜,无非散修闲汉私下编排的美人榜,当不得真,他摇了摇头:

“罢了,此行不走哪里,我也不好这口。”

汤静煣和谢秋桃都是眨了眨眼睛,眼底的意思是——小左,你这么瞎扯,会生心结的。

赵无邪倒是没怀疑这话,毕竟左凌泉上次身边跟着汤静煣,如今身边还是跟着汤静煣,用情确实专一。他拍了下脑门,抱歉道:

“是我庸俗了,左兄心里有了汤仙子,又岂会对别的庸脂俗粉感兴趣。不过左兄的风采,连男人看了都把持不住,若是去了千秋乐府,我都不敢想那些如狼似虎的寡居仙子,会干出什么事儿……”

左凌泉负手而立,尽量做出不食人间烟火之色。

几人开了片刻玩笑,因为各自都有修行路要走,并未过多客套寒暄。

赵无邪叙完旧后,提起佩剑拱了拱手:

“就目前这状况,和左兄结伴游历,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此别过。下次再会,希望能见识一下左兄未出鞘的那一剑。”

左凌泉同样拱手:“再会之日,赵兄的剑恐怕已经练成,孰高孰低,我也想看看。”

赵无邪点了点头,又略微叹了口气,转为走向枫林外,临行前最后说道:

“雷霆崖坤元街里有家老茶肆,里面的茶不错,对剑客心境有益。左兄不忙,可以去逛逛,我估计你能十息之内回神,把那目高于顶的掌柜子惊掉下巴。”

说完后,御剑而去,眨眼已至天际。

左凌泉站在枫叶林中目送,待赵无邪声音消失在秋雨中后,略微回想——没听老祖、灵烨说起过茶铺的事儿,路线图上也没有,难不成是没听说过的隐世高人……

左凌泉稍微琢磨,正想和两个姑娘商量,要不要回雷霆崖看看,但转眼之时,却发现谢秋桃目光望着北方,有点出神。

“秋桃?”

“嗯?哦……”

谢秋桃连忙收回眼神,露出甜甜的笑容:

“走吧走吧。”

左凌泉这几天提防着落剑山报复,无心考虑其他,此时才发现谢秋桃好像有点心事儿,他歪头望了下谢秋桃的表情:

“有心事吗?”

“没……没什么啦……”

汤静煣摇了摇头:“唉,都看出来了,你不说我和小左肯定一直想,都一起走这么久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不能说……”

谢秋桃有点犹豫,因为本来就不是很大的事情,见左凌泉和汤静煣围在面前,眼神担忧,想了想叹了口气,走在左凌泉的雨伞下,说道:

“前些天在渡船上,我听散修闲聊,说千秋月府的中秋会,有琴道大家献曲,用的琴是‘青霄鹤泣’。”

左凌泉不明所以,撑伞护着两个姑娘,轻声询问:

“这琴有说法?”

“说法大了,就和剑一样,琴也有仙品,从古至今有名有姓的屈指可数。青霄鹤泣的来历,相传是上古时期,有一只仙鹤得道飞升,但飞升失败,残魂散于天地,一部分落在琴上,让琴有了灵智……”

谢秋桃说了传说中的来历后,继续道:

“我们玄武台谢氏,善音律,和千秋乐府差不多。听我娘说,当年鼎盛之时,藏有诸多仙品乐器,仙品古琴就有三张,但后来家道中落,被不肖子孙卖了,让我这辈子有机会的话,把这些东西赎回来……”

左凌泉听闻此言,眼底自然出现难色——如果说被人抢了,抢回来理所当然,被祖上不肖子孙卖了,再去抢显然不占理。

谢秋桃眼底很不是滋味,叹了口气:

“我在华钧洲行走,也曾打听过下落。唯一知道确切下落的,只有三张琴中的‘枯木龙吟’,在阳神东方烛手里……”

“此人是谁?”

“能被尊称为‘某某神’的人,世上只有十仙君,华钧洲就三个,剑神黄潮老祖、阳神东方烛照、武神紫霄城主。阳神是映阳仙宫老祖宗,琴在他老人家手上,基本上别想拿回来了。”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人段位确实有点太高了,转而问道:

“其他两张呢?”

“‘海月清晖’据说在几千年前,被玉瑶洲一个仙子买走了,后来不知所踪,我在九宗打听良久,也没听说过,估计遗失了吧。剩下的‘青霄鹤泣’,前几天才听说在栗河屈家手里,借给了琴道大家三竹先生,会在中秋会上露面,唉……”

左凌泉此行的路线,不经过千秋乐府,但瞧见谢秋桃有点失落,稍微斟酌还是道:

“过去看看情况吧,反正也就是绕点儿路,全当游历了。”

谢秋桃听见这话,脸蛋儿顿时转忧为喜,还“嘻~”的笑了下:

“走走走……”

拉着左凌泉的袖子就跑。

左凌泉感觉被桃桃套路了,看起来更像是她想去凑热闹。

但话都说出去了,他总不能当场改注意,摇头一笑,带着静煣跟了上去……

几日后。

徐徐海风吹拂着雷霆崖,港口上船起船落,一艘悬挂望海楼徽记的巨型渡船,缓缓停靠在了海崖下。

远道而来的剑侠、仙子鱼贯而出,散入集市人海,四个穿着各异的貌美佳人,也走到了百丈崖壁上,朝着繁华集市遥遥眺望了一眼。

为首的冷艳佳人,轻声感叹了一句:

“这就是雷霆崖呀……不过如此嘛……”

“这还不过如此?”

“单纯规模大、人多罢了,论起富饶,天下没有地方富得过九宗,九宗没人富的过师尊,本宝宝是师尊的接班人……”

“呸~不害臊,还宝宝……九洲第一富婆又如何?赞再多也是嫁妆,婆婆让我管账……”

“你先把上次过年打牌欠的神仙钱还我……”

“我男人帮我还了,你还好意思要?”

“你男人都还欠本宫一屁股债,怎么帮你还?”

“唉,别吵了,出门在外的,让高人听见非得笑话死……”

“哼!”

四个装束各异的佳人,相伴走入集市……

……

崖壁上的百里集市依旧繁华如织,不过相较于半月前的宁静祥和,还是有了些许变化。

几乎所有修士聚集的地方,都在七嘴八舌讨论着刚出锅还烫手的‘落剑山之争’。

专门靠这行挣钱的仙家书楼更是红火,说书先生十二个时辰不停嘴,一遍又一遍给修士讲述那场千百年难见一回的争锋,以及各方仙家高人给出的点评。

能带起这种热度,除开左大剑仙实在豪横,也和落剑山的千年余威有关。

再日落西山,落剑山祖上也是能和绝剑崖争锋的豪门,聊起华钧洲的仙家,肯定少不了落剑山,上任老祖虽然死得滑稽,但也是敢和老剑神叫板的人物。

如今被小辈踢馆直接踢穿,算是就此正式退居二线,此情此景,着实让看着落剑山一步步跌落谷底的山巅道友唏嘘,当然,暗爽的也有不少,谁让落剑山的门风就是嘴比剑硬。

唯一可惜的是,落剑山‘问剑’太过频繁,往日每天都有,两年下来热度衰减厉害,当天没有高人在场,用法器把场面记录下来。

以前遇上这种情况,靠这行吃饭的仙家名嘴,足以用言语复述出当时的场面,但这次却出了意外——因为仙家书楼的人也不在场。

没亲眼瞧见,只能听道友口述,吹得再天花乱坠,他们作为有名望的先生,也不敢照着说‘剑一在这一剑之前,也黯然失色’这类违反常识的混账话,说出去得被人笑话死,只能尽量按照最高标准吹。

这么吹的结果,就是当天没到场的人,都觉得吹得太离谱,一剑秒韩松,还衣不沾血,这不是开玩笑吗?

而当天在场的人,又觉得太保守,低估了人家左剑仙,人家别说衣不沾血,连怎么拔剑都人没看清,两边都不满意。

出现这种情况,其实也怪不得仙家名嘴,说书也得贴合实际、有理有据,瞎吹看客会骂娘;而现实从不讲逻辑,只有你不敢想的情况,没有不能出现的情况。

除开热热闹闹的仙家铺子,乾元街的多宝潭,也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东家沈万宁,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个不善搏杀的仙家商贾,有朝一日能在雷霆崖以惊人战力出名——因为他正面接了左大剑仙一剑,毫发无伤!

当时看起来不算什么,但后来仙尊韩松一剑躺,这前后一对比,沈万宁原地起飞。

沈万宁在散修嘴里,直接成了‘大隐隐于市’的仙家巨擘,暗地里时常和老剑神下棋唠嗑那种。

当然,沈万宁也有自知之明,韩松的侄子死了,不敢报复左大剑仙,收拾他个商贾,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些日子怂的和孙子一样,面都不敢露。

雷霆崖的仙家高人,因为落剑山距离很近,自然也都在讨论着这次风波。

偏僻巷弄,小茶铺里。

黑崖剑鬼楚毅坐在躺椅上,手里拿着紫砂壶,若有所思说道:

“‘未入红尘已入圣,资胜天人却近妖’,老剑神这评价,很耐人寻味……”

跨海渡船来回一趟几个月,不会当天来、当天走,千星岛黄寂也坐在茶桌旁,认真琢磨:

“足足十四字,评价之高前所未有,比评价你当年那句好多了……话说老剑神评价你‘什么鬼东西’,你剑心没崩,也算厉害……”

修士的称号有两种,一种是‘荒山尊主’‘啸山老祖’之类的尊称,本身没有特殊意思,只是不方便直呼其名,才根据驻地、姓名、喜好等等称呼,让人明白说的是谁。

还有一种就是荣誉称号,‘剑神’‘武神’‘雷公’等等,都含有褒奖之意,属于独一无二的荣誉。

前一种可以自封,而后一种则不然,脸皮再厚的修士,也不可能自称‘本剑神、本武神’,都是道上人给的。

就比如楚毅,‘剑鬼’称号的来历,就是当年在绝剑崖显摆剑术,老剑神说了句‘什么鬼东西’。

老剑神名望辈分自不用说,他的点评,没有人不认,楚毅也因此受封‘剑鬼’,被九洲修士所熟知。

按理说这是个‘贬称’,但楚毅听见黄寂调侃,眼中尽显傲色:

“你懂什么,世间剑修千千万,能让老剑神开口骂一句的有几个?”

“倒也是,唉,说起来还挺羡慕楚兄,我南来北往跑半辈子,也没混出个像样的名号,认识的来一声‘黄岛主’,不认识就‘千星岛黄寂’;我寻思着我道行也不低,常年在海上跑,封神封圣当不起,封个‘海王黄寂’啥的,也不算过誉……”

“做你的春秋大梦,你能混个‘龟仙人’就该偷着乐了,‘海王’二字的分量,你受得起?”

“唉,龟仙人难听……”

黄寂正说着些白日做梦的话语,忽然心念一动,看向了铺子外。

楚毅也抬眼望向布帘——几道声音从外面传来:

“到这儿来作甚?”

“这个茶铺子看起来好旧,还不如汤家酒肆……”

“出门在外,说话注意些。这铺子里的人可不一般,受封‘剑鬼’,剑术名震九洲,荒山尊主过来,都得叫他一声小楚……”

“……”

楚毅听见这口气,就知道来的是东洲豪门的人物,放下了手中紫砂壶,安静等待。

很快,茶铺的布帘挑开,一个穿着华美裙装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背后还跟着三个姑娘,装束都有所不同,稍显拘谨,能看出年龄不大,最后一个是个甜美可人的怂包丫鬟。

楚毅略微打量,并不认识,开口询问:

“道友第一次来雷霆崖?”

为首的女子,举止雍容大气,并无盛气凌人的意思,但眼神、面相看起来天生有点居高临下,明显身居高位多年。

女子到了茶铺内,颔首一礼:

“上官灵烨,见过两位前辈。”

?!

黄寂和楚毅听见这名字,下意识坐直了几分,风轻云淡的强者气度,也同时收敛。

此举并非‘上官灵烨’这个名字有多可怕,而是‘上官’两个字太可怕。

东洲姓‘上官’的山巅豪门,就只有一家。

在修行道的山巅,只要提到‘上官’这个姓,所有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个九洲强者永远没法忽视的梦魇。

东洲女武神,战力是否强于其他仙君没人知道,但要论谁最不能招惹,无人能出其右。

自从东洲女武神现世之日起,留给世人的印象就是‘有进无退’。

只要她老人家认准的事情,管你是仙尊老祖、妖王魔头,都只有妥协的份儿,不想妥协那就打到妥协,你骨头硬一寸,她拳头就能硬一丈。

所有人都不怀疑,如果有一天,其他九位正邪仙君的观念,和东洲女武神相驳,那唯一会出现的情况,是东洲女武神一挑九。

哪怕打不过战死,也休想让东洲女武神妥协从众,至于忌惮害怕?人家这辈子就没忌惮过谁一回。

两强争锋相对,不想同归于尽,那总有先怂的一个。

在所有人都知道怂的会是自己的情况下,能做的选择自然是能不招惹,尽量别招惹。

哪怕是在九宗,其他尊主看到东洲女武神上门,都感觉和看到阎王上门似的,其他利益不相干修士自不用说。

黄寂和楚毅能听到名字就收敛强者气度,便是心底里怕节外生枝,因为态度不善,不小心招惹了这尊人间太岁、山上阎王。

顺带说句题外话,世间女修都会被冠以‘仙子’名号讨论美貌,东洲女武神姿容冠绝九洲,从古至今却从未有过‘某某仙子’之类的说法,甚至没一个人敢讨论其容貌,就足可见威慑力有多大。

楚毅听见‘上官灵烨’的名字,表情便再无见其他人时的随意,微微抬手:

“请坐,阁下是东洲女武神的嫡传?”

上官灵烨此行是让华钧洲仙家认识她,为以后接班铁簇府做准备,自然不会隐姓埋名。她在茶桌旁坐下,平静道:

“没错,楚前辈听说过我?”

楚毅自然听说过,八十年前对于修行道来说,和前两年区别不大。

而且上官灵烨出名那会儿的动静,传得比现在的青魁远得多,因为当时是两个冷艳动人的豪门仙子抢老大的位置,打的是你死我活。

女人打架,可比男人打架有意思的多,楚毅记得那会儿,雷霆崖天天在讨论两名东洲仙子的动向,两人在外面碰上互怼一句,都能传到这边来,甚至还有些年轻气盛的小修士,为了各自的支持者打群架。

不过‘上官灵烨’这个名字,楚毅确实有点陌生了,自从她被无情老祖贬入凡世,让无数修士肝肠寸断后,就再无半点风声,从未出过东洲,到现在估计没几个人记得了。

楚毅略微打量,看不出对方道行,询问道:

“上官仙子是闭关了八十年?老夫记得,当年‘小上官’的名号,连华钧洲都如雷贯耳,忽然销声匿迹这么久,挺让人意外。”

“在俗世磨砺,算是刚出山不久。”

楚毅轻轻点头,琢磨了下:

“老剑神那外孙女,如今道行今非昔比,记得你们两位,曾经是宿敌,这次过来……”

上官灵烨略微抬起下巴,少有地展现出了以前那股‘苍生如蚁,惟我独仙’的孤傲:

“当年是她死缠烂打想争第一,我从未把她当过对手,又何来宿敌的说法?”

此言也不算吹,上官灵烨曾经太傲气,可以说只把上官老祖当人看,其他都是垃圾。

楚毅对铁簇府的说话风格司空见惯,对此半点不意外,轻轻笑了下。

黄寂自然听说过女武神的几个徒弟,他开口道:

“千星岛黄寂,在楚兄这里做客,没想到能撞见女武神的高徒,实在荣幸。”

上官灵烨方才不认识黄寂,听到名号后,又颔首一礼:

“原来是黄前辈,久仰。”

“不敢当,看仙子气象,道行恐怖不比黄某低。按师长辈分算,你我还是平辈,不嫌弃,叫一声黄师兄就行了。”

黄寂随口客气两句后,才询问道:

“前几日雷霆崖这边出了件大事儿,有个姓左的剑仙,在多宝潭起了冲突后,一脚踢穿落剑山,风采到今天还在外面传唱。黄某听说女武神新收了一名弟子……”

楚毅也想起来了这茬,不过并不相信,因为‘左大剑仙’展现的剑术,和东洲女武神的武道没有半点渊源。

修行道师承重于天,没人会乱整,没有传道受业之实的情况下,按规矩就不算师承,不然拜了师,宗门不交东西光把你当劳力,你还不能改换门庭,岂不没处说理了。

没有看到铁簇府武学的影子,现在就算左大剑仙承认是东洲女武神的徒弟,估计也没几个人相信。

不过,东洲就一个仙君,左大剑仙太惊才绝艳,除了十仙君,楚毅也想不出还有谁能教出这么个怪胎,还是有点好奇。

上官灵烨路上就听说了相公的嚣张事迹,对此摇头道:

“师尊没收弟子,至于前两年那个左凌泉,是掌门招揽的好苗子,没到幽篁,还在铁簇洞天闭关。我铁簇府要是有这样的弟子,直接改剑宗了,还让我出来行走作甚?”

黄寂点了点头,并未怀疑。

楚毅问道:“据左剑仙所言,他出自东洲,女武神乃东洲魁首,可知道这位剑仙是谁的弟子?”

上官灵烨蹙眉思索了下:“我在路上的时候,此人才横空出世,不甚了解。能教出这种弟子的人,估计也只有东洲剑圣了,师尊会‘剑一’,但只是闲时随便练练,不精通,和那个左剑仙也是天差地别。”

随便练练……

不精通……

楚毅张了张嘴,想了想觉得也是——剑道是武道的一个支脉,能封‘武神’的人,练不出剑一才真有鬼。

楚毅也不多问,转而抬手,在桌上放了四杯茶水。

上官灵烨过来就是为了喝茶,不过她道行太高,神魂强横喝了没用,只把茶水给了姜怡等人。

姜怡和吴清婉知道屋里都是山巅高人,一直默不作声,此时才端起茶杯埋头喝茶,然后……

“……”

上官灵烨回头看着,见三个小妹妹都望着茶碗出神儿,有些无语,回过头来继续聊道:

“华钧洲的仙家,对那位左剑仙评价如何?”

说到这个,楚毅来了兴致,笑道:

“远的没瞧见,对传闻半信半疑。老剑神肯定瞧见了,给了十四字评价,‘未入红尘已入圣、资胜天人却近妖’,这么长的评价,着实罕见。”

“未入红尘……”

上官灵烨斟酌片刻,不解道:“是褒奖之语,但听起来有点惋惜之意……”

“老剑神向来如此,评价老夫,还是‘什么鬼东西’,这评价已经足够高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剑妖’之名,就能传遍天下。”

“剑妖?”

上官灵烨微微蹙眉:“为什么叫剑妖?”

黄寂对这个倒是了解,解释道:

“十四字评价,能当称号的就三个,‘剑圣、剑人、剑妖’。‘圣’字分量过重,有东洲剑圣在前,左剑仙受不起;剩下两个,上官仙子说会是哪个?”

“……”

东洲剑人……

上官灵烨眼神显出些许怪异,迟疑了下:

“其实‘剑尘’……哦,是陆十三的名字。嗯……剑妖听起来邪魅,那位左剑仙恐怕不会太满意……”

楚毅爽朗一笑:“这都是闲人的叫法,和左大剑仙又无关,看不上不搭理即可。令师尊被称作‘女武神’,不同样没当回事儿,如果真在意,以令师尊的脾气,紫霄城主恐怕要让位,变成‘男武神’了。”

“也是……”

……

(81/405)

9200字,生产队的驴要累死了,后面正常更新了,养精蓄锐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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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长子

大唐第一长子

西关钛金
新书《李佑的大唐》贞观九年,唐朝的开国皇帝李渊崩于垂拱殿。而在临死前,李渊说出一个天大的秘密。也是贞观九年,一位现代驴友李战在蓝田县天顺山游玩,被一道闪电劈到了大唐。一个神奇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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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早就无敌了

原来我早就无敌了

昨夜剑神
某棋圣:今日与叶先生下棋下了十三手,老夫感觉快要找到飞升的契机了。 某剑圣:如果叶前辈再赠我一幅书法,明日老夫便可剑开天门。 …… …… 叶长青很无奈,自己就是一介凡人,怎么天天都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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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们都是我徒弟

原来他们都是我徒弟

大火力小铳
云千俞,“他们说,捣碎了天庭灵山的某只妖猴;带领龙族重现辉煌的龙女;称霸地府的鬼帝;以魔入道的魔佛,等等这些搅乱诸天的家伙,都是我徒弟?我一开始以为他们是在胡说八道,后来发现,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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