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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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顾青云听到扑通一声,很轻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岸边的石子不小心落水,但夜晚安静,一点点动静就放得很大。|
他一皱眉,转身看着江面,只见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因为有几盏风灯,水面上的涟漪荡漾开来都看得清清楚楚。
难道是石子?顾青云暗忖,又转身回来,准备睡觉。
“扑通”、“扑通”、“扑通”,连续三道声音再次传来,顾青云背部一僵,立马就加快脚步走进舱房,又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不是石头意外落水,应该也不是有什么妖魔鬼怪,虽然他现在有点迷信,但想看到水鬼还是觉得不靠谱。
应该是人,而顾青云最害怕的就是人。
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旅途中,顾青云见识到太多的人和事物。不说其他,在这时代要出门,除要带路上换洗的衣服外,雨伞和药品更是必不可少的。雨伞就不说了,作用大家都知道,而药也是非常重要的。
在路上,最害怕的就是生病无人照顾或没有药医治,尤其是在偏僻之地。简家有走长途经验,这次上京就让他们备了不少药丸和药材,比如治疗斑疹的紫雪,治疗痰证的小半夏汤、枳实丸,治疗霍乱的丸方及大豉汤,治疗腰痛的药棋子,治疗妇人疾病的万安丸,以及治疗耳、口、牙齿等病的赴筵散、细辛散,等等。
种类多样,顾青云当初看到简薇准备这些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太夸张了。没想到事实一点也不夸张,起码这些药材就治好了路上遇到的一些旅客和顾三元。
也是他和简薇的身体好,两人又注意休息,从不喝生水,自己煮东西吃,这才没有生什么病。这种种准备手段,都让顾青云感叹古代出行的不便,难怪他临走之前,家里还为他烧香拜神,保佑他平平安安。
他知道,在旅途中,如果是走陆地,那餐风露宿是很正常的事。整个国家那么大,各地语言不通、习俗不一,很容易产生矛盾。而且不是每个地方的民风都好,万一倒霉碰到那种地痞流氓、豪强恶霸,他们柿子挑软的捏,最容易欺负外乡人,那即使你告到官府,地方官员也不一定会帮你……这一切都使得旅途困难重重。
据他所知,从湖南到京城,走陆地的话,一般要半年时间,期间会遇到多少事,不言而喻,所以才有这么多倒霉的举子在赶考时客死他乡。
在客栈的时候,他总会遇到一些读书人和商人,和他们交谈的时候,可以得到很多信息。比如有书生学子赶考落第,回来的时候很容易产生颓唐甚至绝望的心理,甚至有人会因此生病,接下来运气好的可以病愈,运气不好就直接病逝了;还有的人因为涉世不深,旅途经验少,容易被骗子、娼女之类的人诱惑、敲榨勒索,最后失去钱物,从而使自己陷入窘境;还有的人困为各种意外错过饭馆客栈或遭风雨之苦。
顾青云在听到这类事情时,都会暗暗几下,回来都会把它们写进自己的日记里。偶尔回头翻看一下,不得不感慨旅途的艰险。
之前他在家也不想去远的地方,现在他有功名在身,才敢在各地稍稍逗留。这次去京城,也是选择价格更高的船,就是怕惹来麻烦。
但乘船同样如此,也不是非常安全,偶尔倒霉的时候,也有遇到风浪和触礁的危险,万一倒霉,就会遇到船翻人亡的不幸事故。顾青云在路途中就碰到有人乘舟触礁,船上的十来人全部落水,幸亏他们的大船正好在后面,可以帮忙施救,就是这样,也依然死了四个人。
除此之外,就是盗贼,或者说是水贼。
现在顾青云听到这不同寻常的动静,当然会小心和害怕。他没有大喊大叫,那样的话,船上的人即使被喊醒了,迫于水贼的淫威,也会躲在房里不敢说声,而他这个出声的人就会被人杀鸡儆猴。
世态炎凉,这一个月,他已经看过太多次了。人在旅途,大多数的人都是明哲保身,不敢轻易惹上麻烦。
他雇来的保镖李三住在他们底下的下等房里,但他也只有一个人,顾青云当初雇他来,主要是他们和当地人打交道的经验少,让他帮忙看着点,现在真遇到水贼了,他还不一定肯拼命。
毕竟银子再重要,总不会有命重要。
顾青云曾经听路过的旅客说过,夜晚在一些偏僻点的码头停靠时,有时候会遇到水贼,那样一船的人都会被杀害。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当时他见那旅客风尘仆仆、精明沉稳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没有说谎。
可现在他们在扬州城啊!扬州城那么繁华,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大胆的水贼才对,船主也说扬州码头很安全。
可不是水贼,那现在那些下水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他自己吓自己?
顾青云不解,心跳如雷,他没有叫醒简薇,自己把放在床底下的弓箭摸出来,悄悄地来到窗户,偷偷地往外看。
外面只有一些亮光,江面上依然有波纹不断扩散。
里面有东西!
顾青云紧张起来,做好随时把弓拉开姿势,眼睛则紧紧地盯着江面。
慢慢的,水纹变成了水花,水面下有东西在剧烈翻滚,偶尔露出的人头让顾青云知道他窗外的江面下的确有人,是有人在水中搏斗!
他们从水中打到船舷边,顾青云仔细看了又看,是四个人,还是一对三。
应该是追杀之类的,不是水贼。
顾青云觉得这应该不关自己的事,就准备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他们谁胜谁负,只要他们不丧心病狂地想杀害船上的人即可。
想到这里,顾青云就把弓箭放下,端太久了手臂也会不舒服。
他静静地观看,发现那势单力薄之人身手很厉害,其他三个黑衣人都奈何不了他,可渐渐地,他的动作逐渐放缓,似乎力气没有之前那么充足了。
顾青云很奇怪,为何他们在这边打得这么厉害,水声不断响起,但他们却没有大喊大叫,都是在沉默打斗,似乎不想惊动其他人一样,而他们这艘船甚至都没有人起来看个究竟,周围还是那么安静,难道大家都没有被吵醒?
其实他以为很长,但时间其实很短,等顾青云借着船上的风灯看清被围攻的人的面容时,他就再也镇定不了了。
郁闷,竟然是他前几天在苏州街道遇到的那个身穿玄色衣裳的骑马人,如果是其他一面之缘的人,顾青云可能还认不出,但那人给他留的印象非常深刻,毕竟是脸上有疤的人,也是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这么有气势的人。
尤其是在如今昏暗的灯光下,那人正在厮杀,更让他脸上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
看到是刀疤男,顾青云就犹豫了,他的身份很好猜,是军中之人,而且有官职,毕竟有气势又有煞气,还能有一匹宝马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如果他今晚死在这里,自己不知道有没有麻烦是一回事,但他上过战场,杀过敌人,而且不可否认的是,他的随从回来给老农补偿金的举动让他心生好感。
到底要不要惹这个麻烦呢?顾青云左右为难。
正在为难的时候,他们这艘船的一楼正走出一男人,只见他脚步踉跄,走得东倒西歪的,他走到船舷处,开始解开裤腰带,估计是想方便。
可惜,他的运气太不好了,他们的船只吃水深,舱底放的都是货物,所以甲板上的这层离水面很近,那起夜的男人,很倒霉地到了厮杀现场,被那三个黑衣人中的一个拉进水里。
那人落了谁,终于清醒过来,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啊!”声音不大。
可惜,他的叫声没有换来生机,顾青云只看到把他拖下水的黑衣人捂住他的嘴,手举了起来,手中的匕首寒光闪闪,刀起刀落。
刀疤男见状,扑了过去,制止了那人补上第二刀的举动,几人又缠斗在一起。
那些人不是善茬!罢了,还是得帮忙,就当日行一善好了。
想到这里,顾青云就拉开弓箭,从箭筒拿出箭支,调整角度,凝神静气。
“咻”的一声,他射出一箭,箭支精准地射中捂住男人嘴巴的黑衣人身上,那人闷哼一声,顾青云没看结果,再快速拿起一支箭,见下面的几人好像还没发现自己,又非常迅速地射出一箭!
这一箭,终于让水下的人发现有人在偷袭,其中仅剩的黑衣人不管不顾,仍旧在和刀疤男厮杀,另外两名黑衣人似乎被顾青云射中了要害,在水中不断挣扎,最后,慢慢地沉下水底。
掉进水里的倒霉鬼还算机灵,挣扎黑衣人的辖制,正在剧烈地咳嗽。
顾青云射了第三箭,前后夹击之下,最后一名黑衣人同样沉在水底。
“有鬼啊!救命啊!”那倒霉鬼终于缓过神来,大叫道。
刀疤男顿了顿,就钻进水里,顾青云看到他往岸边那里游了。
倒霉鬼的叫声似乎并没有惊醒其他人,但顾青云发现,其实已经有人被吵醒了,但大家都没有打开门观看。
“嗯……”身后的床铺上,传来了简薇的声音。
顾青云一惊,赶紧把自己的弓箭和箭支收进行囊里,自己则快步走到床边,安慰般地拍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简薇,低声道:“不要出声,下面是个醉鬼,他掉进水里了。”却发现自己的气息不稳,声音都有点颤抖。
简薇迷蒙地看着他,打了个哈欠,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我去看看。”
顾青云又去窗边观看。
“着火了!救命啊!”那人似乎体力不支,不断地在水中扑腾。
顾青云估计他是泡在水里久了,又受伤,体力流失造成的,而且水性不是很好。
活生生看到一个人被淹死,顾青云做不到,其他人又没动静,于是就推门出去,叫道:“你是谁?大半夜在叫什么?”
那水里扑腾的人看到顾青云,眼泪都流出来了,叫道:“救,救命!”又沉下去喝了一口水。
“你等等,我马上下去!”顾青云说着就跑到一层,直接把里衣脱掉,动动手脚,就跳了下去,一番努力之下,终于把那人托在船边。
身为一个怕死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掌握游泳技能?更别提他前世就会,这世七八岁就开始在河边练游泳了。
那人紧紧地巴在顾青云身上,不过这时候,人们已经被吵醒,见顾青云带头,终于有大胆的人出来,大家一见有落水的人,这才七手八脚地帮忙拉人起来。
顾青云装作体力不支,就沉下水去。
水底有尸体!本来他没想到要去捡回来的,毕竟他的箭支是非常普通的竹箭,是他爷爷帮他做的,用的竹子质地很坚硬,箭头很尖,平时他都可以用来射兔子之类的。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箭支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应该不会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沉下水,水底很黑。一想到里面有三具尸体,他就心里发毛,最终还是忍耐住,想下去搜索,结果一时半会搜不到,又怕上面的人看出什么来,顾青云就赶紧浮上来。
“夫君!”简薇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头探出船舷,挥手大声喊道,“快上来!”
顾青云想了想,还是没有再下去,就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攀上船,只见简薇正拿着他的衣服在等着,一见他,就赶紧把衣服给他披上,埋怨地叫了一声:“夫君,你可吓坏我了!”自从过了杭州后,简薇就不叫他“相公”,改叫“夫君”了。
好像是过了长江后,这边的人都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夫君”。
顾青云见她身披大衣,头发凌乱,知道是自己突然跑出来了,她才跟着出来的。
“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水性不错的,你赶紧回去。”顾青云护着她,这时候慧香和迎香也跑出来了,两人赶紧簇拥着简薇回房。
简薇不断地回头看他。
“先回去,待会再和你说。”顾青云摆摆手,这时候一堆人围着他呢。
“公子,你没事吧?”李三跑了过来,身后跟着衣衫不整的顾三元。
顾青云摇摇头,打了个寒颤,道:“没事,被人吵醒了,下水救了个醉鬼。”
那倒霉的男人正躺在地上捂着肩膀喊痛,船主此时也出来了,准备送他到岸上去治疗。
“兄弟,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名为谢长亭,等我这边料理好了,再向你道谢。”谢长亭从围观的人群中找到顾青云,忙叫道。
顾青云摆摆手,推开人群,在李三和顾三元的簇拥下回到房间。
身后还传来了谢长亭的声音:“真倒霉,下水竟然被什么东西刺到我的肩膀了,好疼,都出血了!”
顾青云一愣,脚步仍旧不变,慢慢走回自己的舱房。
“你们先回去吧,我没事。”见他们两人欲言又止的样子,顾青云没时间和他们说话,他得赶紧换衣服。
“那阿叔,你好好休息,我先用五更鸡给你煮姜汤。”顾三元忙道。
顾青云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等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简薇已经把衣服都准备好了。
顾青云擦干头发和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见简薇就要扑进自己的怀里,就忙道:“别,我身上脏,明天要到客栈洗澡才行。”在船上基本上是不能洗澡的,只能从船家那里用钱买点热水擦擦身子。
见顾青云拒绝他,简薇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哭道:“我不怕脏,刚才你吓死我了,呜呜……你逞什么能?我不管别人,我只想你没有危险。”
顾青云见状,也顾不得什么了,忙安慰她一通,并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些冒险的事了。
今晚实在是兵荒马乱,为了防止他得风寒,顾青云先喝了一碗姜汤,不久又喝了慧香和迎香做的预防风寒的汤药,直到天亮,确定他没有一丝得风寒的可能,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天亮了,似乎因为发生昨晚的事,大家开始匆匆忙忙下船,但暗地里,众人对昨晚的事偷偷议论,对外却讳莫如深,都不敢多说。
顾青云等人也是如此,忙把行李搬下去。
离开码头的时候,江面上如云团一般的烟雾冉冉升起,笼罩了整个江面,江水带着一点浑浊,非常平静,就好像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顾青云深深地看了一眼江面,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家找了当地一家中等客栈住下,等顾青云洗完澡出来,他们三个男的才聚在一起议论昨晚的事。
顾三元昨晚睡得死死的,直到有人叫“救命”才醒来,据说慧香和迎香也是如此,旅途多疲惫,她们睡得很香,只有李三知道点动静,不过他没有出来。
“有人在厮杀,估计是当地的仇杀,他们有意不惊动其他人,那谢长亭估计是太倒霉了,晚上自个喝醉酒,正好碰到了这场祸事,被人捅了一刀,不过他命大,没被斩草除根。”李三低声说道,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昨晚以为他是不小心落水才去救他的,那要紧吗?会惹上麻烦吗?”顾青云假意问道。
“应该不会,公子什么都不知道,周围还有这么多人作证。”李三皱皱眉。
“那你们马上去买船票,有最近到京城的船就买,我们马上就走,免得麻烦。”顾青云吩咐道。
顾三元和李三答应了,觉得昨晚出了这样的事,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
很幸运的,他们买到了第二天早上的票。
当天晚上,顾青云和简薇在房里各自忙活着。
顾青云在写日记,简薇在收拾行李,过了一会,她突然问道:“相公,你的弓呢?怎么不见了?”因为他们的房间较大,所以自己贴身的行李都会放在他们的房间,包括顾青云的书和衣裳之类的,都是简薇在整理,所以她很容易就发现了。
看了她一眼,顾青云见墨水没有了,就再次磨墨,笑道:“你忘了?我没说吗?昨天夜里,我不小心把弓箭掉进水里了。”
简薇一愣,就走近顾青云旁边,低声道:“这样也好,我听说那个叫谢长亭的伤口是刀伤,咱们身上还是不带弓箭才好。”反正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自己带了弓箭,连下人都不知道,因为这是放在顾青云的书箱里的,都是他在亲自收拾。
“嗯,等到了京城,我再买一把就是了。”顾青云其实今天一天都是心不在焉的,他担心这件事的后续发展,生怕牵连到自己。可让他意外的是,大家都猜测是谢长亭倒霉。这消息只在小范围传播,没有人想过要去官府举报。
而尸体还在水下,暂时没有浮起来。
在惴惴不安中,顾青云很是懊悔自己多管闲事,可是不管,又觉得过不去。在这种状态下,他还得装着若无其事。
所幸,第二天,他们顺利离开了扬州。
接下来,顾青云等人见时间差不多了,也不想再转悠了,就抓紧时间赶路。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京城。
(诸位,最近作者菌的睡眠质量不好,半夜十二点影响到大家的休息,我也会忍不住修改错别字、看评论,要很晚才睡,所以就打算从下一章起把更新挪到早上七点钟,先持续一段时间再说。)
(以下是正文部分,有6000字,是收点数的,24小时内会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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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正十年,越阳郡,林山县,林溪村。
三月的林溪村阳光明媚,草长莺飞,绿水淙淙,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村外的农田里村民们正在辛勤劳作,村子里此时炊烟袅袅,鸡犬之声不绝,一派恬淡平和的农家景象。
村尾的顾季山家,庭院内的一名幼童突然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名幼童,小名栓子,大名顾青云,他看着庭院内的桃树和李子树盛开的花儿再次吐出一口气,身边半大的小黑狗也汪汪叫了一声。
顾青云看了小黑一眼,不理会它甩得飞快的尾巴,坐在小凳子上再次出神。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四年了,他是传说中的“胎穿”,早产儿,才7个多月就出生了,以古代的生活条件,可想而知,他能长这么大是多么不容易了,要不是他有成年的芯子,估计真的活不过去了。
以他现代的标准来看,他生长的顾家真的是太穷了!
最重要的是,他这一世是男的!男的!男的!
因为事情很重要,所以要说三遍。
前世她父母在她三岁的时候离异,作为拖油瓶的她跟在外婆身边,离异的理由是她身为一个女娃,不能传宗接代。她父母都是当地市里单位的人,当时计划生育政策抓得严,在不能生二胎,又舍不得工作的前提下,最后牺牲的只有她了。
爷爷奶奶不喜欢她,爸妈也不想带她,影响找第二春,最终也不知道怎么协商的,她妈为了一笔抚养费才答应接手,离婚协议书一签,她就从市里被送到村里的外婆家。
外婆对她还不错,毕竟她只有妈妈这么一个女儿,现在独自一个人居住,有个外孙女在一起也有个寄托。可以说,活到二十几岁,她只在外婆身上感受到什么才叫亲情。
就这样慢慢长大,和父母每月的联系只有那一张卡里打入的数字,等她到市里读高中的时候,才第一次踏入爸妈的新家。
她爸妈离婚后很快各自再婚,这次两人还是生了女儿,这个消息当时令小小的她非常高兴,她还以为他们还会再折腾呢,可惜这次不知为何,两个家庭都继续地生活下去,没有分开。
年幼的她曾经很不解,现在想来,大概是有感情吧,没感情的话什么都是借口。而她,身为没感情的产物,两家人都很不待见她,妹妹们也没有把她当成姐姐。
大家相处得很不愉快,她没有受虐的倾向,之后再也没上过门。
父母给她提供的抚养费只到十八岁,她学习很努力,高考考上本地一所重点大学,大学办理了助学贷款,生活费可以靠自己打工得来,勉强可以完成学业。外婆那里虽然要给她钱,可是她哪里忍心要,她年纪大了,每个月只有几百块钱的养老金。
磕磕绊绊完成学业后,一毕业就考上了当地乡镇上的政府公务员,当时想着可以离家近照顾外婆,没想到好日子才过了两年,外婆摔了一跤突然离世,她办完丧事后,伤心过度,昏睡过去后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幸亏她在那个时空没什么牵挂,助学贷款也还完了,攒的钱也给外婆办了丧事,没给其他人占便宜。
没办法,如果她死后还留下一大笔遗产,那她肯定会死不瞑目的,她可不想把东西便宜那些所谓的“亲人”。
在这边出生后,身子骨弱,她全身都疼,特别是脑袋,当时她还残余着一些前世的记忆,所以吃起东西来特别乖巧,无论是奶还是药都照吞不误,只偶尔弱弱地哭几声,装一下婴幼儿的行为。
就这样,她长到了四岁。
重新学习语言后,顾青云还是没有摸清现在是哪个朝代哪个地方,只留心大爷爷顾伯山曾经说过现在是洪正十年,这里是越阳郡林山县林溪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林溪村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村子里只有三十几户人家,二百多人,这里的地域偏僻,应该是在南边,具体的以后才能慢慢打听。
林溪村不是同姓居住,是由顾、苗、李三家大姓混合而居的,都是从外地迁来的。
十几年前,江南遇到百年难遇的洪水,良田被吞噬,房屋倒塌无数,百姓和牲畜被淹,大灾过后有大疫,活下来的人就更少了,当时可以说得上是十室九空,大家都逃荒去了。
这场大水直接把一个朝代给葬送了,新建的皇朝才十年,现在才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
当时朝廷鼓励百姓在林山县开荒定居,还有优惠条件,三年免税,第四、五年半税,之后才正常交税。据爷爷说当时他们的家乡已经被洪水和泥石流淹没了,干脆就响应朝廷的号召,直接在新成立的林溪村安定下来。
爷爷的哥哥顾伯山是童生,直接被任命为村长,这也是顾家没有喊着要回乡的理由之一。
于是,在本地安居下来后,顾家经过一系列的建房、开荒、买田,家资所剩无几,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幸亏本朝新立,现在是鼓励农桑,轻徭役薄赋税,大家日子还勉强过得去。
顾青云刚开始变成男的还觉得生不如死,虽然前世不懂事的时候还恨过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但她也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变成男孩!
不过自从有一次她见到本村的一个小女孩被家人卖给人牙子,她的父母在一边笑着数钱后,顾青云就不寒而栗。
幸亏自己是男孩,一般而言,男孩总不会被卖的,要卖也不会是第一个。
他暗自庆幸。
在这个和古代类似的朝代,顾青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本来还有一个大他一岁的哥哥的,因为一场风寒就去了,他母亲因为伤心走路不注意,摔了一跤后早产了,大夫说以后也很难再生育了,幸亏他是男孩,要不然这个家指定不成样子。
他家现在是三代同住,户主是爷爷顾季山,现年47岁,农夫兼职木匠,偶尔有一定的外快收入。
奶奶老陈氏,46岁,泼辣能干,在家里除了爷爷,其余人等都要听她安排。
老两口生有三子一女,小儿子还没成家就因为瘟疫去世了,女儿嫁人后因为逃荒现在也不知所踪,还没联系上。
现在只有两个儿子在身边,大儿子是顾青云他爹顾大河,今年26岁,娶妻小陈氏,生有二女一子。
二儿子顾二河,今年20岁,娶妻李氏,生有一女,现在李氏正在怀孕中,已经三个月了。
所以在孙子一辈,顾青云就是唯一的男孩,他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绝对是爷爷奶奶和爹娘的宝贝疙瘩。
其实,顾青云早产下来后,因为身子骨不好,花了不少钱,几度发烧都差点丧命——即使他一直很努力保重身体,可家境就摆在这里,药都差点吃不起了,幸亏大爷爷顾伯山借钱给他看病,中间顾青云差点被爷爷奶奶放弃了。
因为他一岁的时候,二叔生了个比他健康许多的儿子,当时爷爷奶奶的重心就转到堂弟那里了,花在他这里的银钱就少了。幸亏他还有一个好爹娘,幸亏他娘不能生了,对于家里唯一的一根独苗,顾大河夫妇看的跟眼珠子似的,顾大河一有空就到镇上打短工,小陈氏拼命地在家织布,赚来的银钱都给他买药吃。
家里本来赚的银钱要交公的,但对于顾大河夫妇俩的行为,爷爷顾季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话,家里就不再提。
顾青山非常珍惜自己的小命,即使这个朝代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他都想好好活下去,难得有这样的机缘可以重生,能在三岁的时候全部记起前世的记忆,他一定要好好珍惜,保重自己的小命。
特别是他的小堂弟在一年前去外婆家,一不小心染病,回来还是不治而亡后,他就深刻地领悟了一个道理:管他是男是女,活得久才能拥有一切。
“哎哟,爷爷的小乖孙哦,怎么坐在这外边,吹风了怎么办?”正在沉思呢,就听到了爷爷熟悉的声音传来,自己的小身子也被举高起来投入一个满是汗味的怀抱。
“爷爷,你回来了?”顾青云惊喜地叫出声,吧唧一下亲在他爷爷满是皱纹的脸上,奶声奶气地说道,“爷爷,栓子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爷爷去田里除草啊,栓子今天做了什么呀?”顾季山一边抱着他,一边往堂屋走。
“喂鸡,吃饭。”顾青云回答道,见后面还有一群人,就一一打招呼,“奶奶,爹,娘,二叔,二婶,你们回来了。”
被叫到的人都露出了笑容。
到了堂屋后,顾青云被放下,还被逗着说话,其他人就到院子的水井那里洗干净身上的泥土了。
“一身的汗味泥土,你就敢抱我的小乖孙,赶紧去洗干净。”奶奶老陈氏一把把顾季山推开,自己则蹲下来柔声问道,“栓子,今天早上起来你大姐给你蛋羹吃的没?”
“吃了,都吃光了。”顾青云郑重地点点头,这是他补充营养的主要来源呢,当然要吃完了。
第2章打算
“好好好,能吃就好,咱们栓子是个有福的。”奶奶老陈氏摸摸他的脑袋,满脸慈和。
顾青云故作懵懂地点点头。
家里只有他每天早上能吃一碗鸡蛋羹,这是给他补充营养的。
“爷,奶,吃饭了。”就在这时,九岁的大丫清脆的声音传来,她相貌清秀,面色微微发黄。其实不止是她,村里人都是这样,面黄肌瘦的。
顾青云来这里后才发现以前看的电视,里面的人很多都是穿着长衫或长裙的,可他现在见到的都是穿着裤子和短褐的老百姓,要不是衣服样式不同,他都觉得和现代的差不多了,女子的衣裙也没有拖曳在地,只刚刚盖住鞋面,走路的时候还会露出鞋子的样式。
在他看来,老百姓要经常下地干活,穿着宽大的衣袍很不方便,所以这种短、窄的衣衫应该是劳动人民专属的,而且都是麻布织成。
在顾家,织布也是家庭的重要收入之一。麻布的优点是强度极高、吸湿、导热、透气性甚佳,缺点则是穿著不甚舒适,外观较为粗糙,生硬。
大人们都是穿麻衣,只有小孩,特别是顾青云可以穿更加柔软的棉布,三位姐姐都是只有内里穿棉布,外裙还是麻布做成的。
村里唯一穿长衫的就是大爷爷顾伯山了。
大家洗好手脚后就围着一张长桌坐着,每个人面前都有两个大碗,一个准备用来装菜,一个是装饭的。
这时,小陈氏和大丫就抱了三个有脸盆那么大的盆子出来,这里面就是红薯饭、青菜和野菜混合,水煮黄鳝。
老陈氏轻咳一声,拿起勺子开始分饭菜。
是的,顾家就是分餐制,用老陈氏的话说,大家一起吃的话都会一窝蜂地夹肉菜,你争我抢的,显得很没有教养。
分好了饭菜后,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在顾青云看来,他奶奶应该是享受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听话的就给多点,不听话的就给少点。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爷爷、爹、二叔三个主要劳动力饭菜是最多最好的,女眷就少很多,特别是三个姐姐就更少了,只刚够吃饱。
分完饭菜后,大家开始慢慢吃了,这时候,顾青云碗里就会有爹娘夹过来的黄鳝肉。
“爹爹,娘亲,自己吃,你们辛苦,我不辛苦。”顾青云摇摇脑袋,用小手挡住碗口。其实,他的小碗里也是黄鳝居多,几乎没有多少青菜。这是他奶对他的偏爱。
“我喜欢吃青菜,给我青菜就可以了。”现在是三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青菜还没长好,村里人都是和野菜一起混合吃的,有蕨菜和荠菜,野菜虽然做得口感不好,但营养很丰富。
大家一副“这小孩怎么那么懂事啊”的欣慰神情。
顾青云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接受爷爷奶奶和爹娘的馈赠,实在是他们干的活多,万一吃不饱干活累出病了,他怎么办?在这个家里,在他还没长大之前,他能靠的就是他们了。
至于三位姐姐偶尔投过来的羡慕眼光,顾青云就无视了。
吃完饭后,老陈氏就宣布二婶李氏下午不用去田里干活了,留在家里做饭就行。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毕竟李氏已经怀胎三月了,这次怀像不是很好,今天拔草弯腰的时候就不舒服了。
刚刚吃饱饭,干了半天的活,大家都会回自己的房里歇一会。
林溪村是七山一水两分田,水田少,山多,荒地多,那些荒地都被些石子、野草覆盖着,所以大家分的宅基地也大,村子里现在人口又少,所以每家每户的占地面积都挺大的。
顾家也不例外。
整个农家小院是坐北朝南,分有前后院,都是用篱笆围成的,还围着种了一圈的枸杞树、金银花树,还有当地的一种荆棘树,荆棘树上的叶子和树皮都是刺,可以有效地抵挡牲畜,后院因为靠近山,就多围了一圈的木制栅栏,又种了一圈当地的绿竹。
小院门口对着的正房有三间,左边是爷爷奶奶住的地方,还隔了一个小房做仓库,中间是堂屋,是待客和吃饭的地方,右边是厨房。
左右厢房就是顾大河和顾二河住的地方,都是三间小房子。
房子都是泥瓦房,本来屋顶是茅草的,自从一年前顾青云的身体不再需要吃药后,家里就存钱把茅草屋顶改成了瓦片,这样一来下雨就不会老是漏水了,整座农家小院看起来也规整了不少。
据顾青云估计,整座院子占地面积有七八百平方米。
顾家人很是勤快能干,后院是茅房、粪坑、猪圈、鸡笼、菜地,前院就种了葡萄、柿子树、桃树、李子树、枣树等各种能结果的果树,都是从山上移植下来的,多年来,要想吃水果就只能指望院子里的果树争气了。
现在果树都长大了,每年还可以拿到镇上卖,多多少少有点收入。
住的地方没有矛盾,离得比较远,所以大家可以说些悄悄话。
此时,顾青云还和父母睡在一起,他的大姐大丫和二姐二丫住在隔壁。
“哼,娘就是偏心弟妹,我怀栓子的时候还一直下地干活呢,大丫差点就生在田埂上了,现在才三个月还没显怀了,就说干不得活了,真那么娇贵的话,嫁给我们家干嘛?不会嫁到镇里?”小陈氏回房后就开始愤愤不平。
二婶李氏是隔壁村的,娘家有四兄弟,唯独她一个女儿,是四年前进门的,因为有娘家有嫁妆,刚开始还和小陈氏互别苗头。小陈氏是老陈氏的远房侄女,关系也不是很亲近,但小陈氏嫁过来后,当时只有她一个儿媳妇,还是过了一段婆媳相好的日子,可自从李氏进门后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在顾青云大哥夭折,顾青云身体不好的时候,即使老陈氏表面上是一碗水端平,但小陈氏还是觉得爹娘更偏向二房。
小陈氏和老陈氏的娘家都不在本地,当时逃荒的时候也失散了,现在还没能联系上。
“娘这也是为了孙子。”顾大河把正在房里绕圈圈的儿子抓住,准备把他放在小床里睡觉。
顾青云郁闷,他明明正在饭后散步好不好。
“孙子?孙子,哼,谁知道一定能生孙子?要不是弟妹那年回娘家非要带儿子回去,还染病不治,你瞧吧,现在的顾家哪有我们这一房站的地?我一想到那年冬天栓子和二娃子同时发烧,娘和弟妹坚持要大夫先给二娃子看病我就心寒,明明我们栓子比二娃子病得还要严重。哼,不就是看我们栓子身子骨弱吗?结果最后活下来的还是栓子。”二娃子就是二房夭折的儿子。
“好了,你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顾大河看见眼睛亮晶晶的儿子就头疼,忙叮嘱道,“儿子,你娘说的话不要说出去。”
顾青云猛地点头,小手捂住嘴巴小声道:“我谁也不说,爷奶也不说,我知道爹娘是最疼我的。”
“我儿子就是聪明。”小陈氏很是欣慰,搂着他道,“在外面你就和你爷爷奶奶亲近点,但不要什么都说出去。”
顾青云点点头。
“你弟弟看起来是憨厚老实,可最后不也没意见的,大夫还说了,要不是他来早一点,栓子就救不回来了,当时大夫还是你去背回来的呢。”小陈氏下结论,“反正,我就希望弟妹这次最好生个女儿。”
顾大河叹了口气,这又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栓子他爹,我想了想,为了栓子以后过得好一点,还是得用点手段。”小陈氏突然小声道,见顾青云已经躺在小床上闭上眼睛了,就给他盖上小被子,现在还是三月份,天气还有些寒冷。
“什么手段?”
“你觉得我们栓子怎么样?他很聪明的,你教他写自己的名字,多久了他都没忘记,平时学数数也很快,大丫都没他记得快。”
顾家在前朝是个小地主,有两百亩地,当时为了供养顾伯山读书就卖了一百亩,为了最大限度占便宜,当时顾伯山在学堂里学了后就回来教给弟弟,所以顾季山是懂一点字的,他生了儿子后也把自己记得的字教给两个儿子了。
所以顾大河也会写几十个常用字,在顾青云有意识的诱导下,也把自己会的字教给他了。
现在小陈氏一说,顾大河就记起来了,忙点头道:“是啊,我们栓子聪明,我教他写的字他都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