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立国称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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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渝的眼里,雍正实行的摊丁入亩政策虽然是好政策,可是毕竟会受到内部的制衡,无法一步迈到官绅一体当差纳粮的程度,这其实是大为影响了该政策的效果。
因为在摊丁入亩这张大网面前,还存在一个漏洞,那就是士绅优免差徭,是一种朝廷对功名者免除赋役的特权,当然这个特权也不是从清朝才有的,而是延续了数千年,所谓刑不上大夫,这赋税同样是不会找上士大夫的。
在如今这个时代,只要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基本上就可以享受到这样的特权,像秀才可免除本人赋役,举人除自身外可带免两人,进士可带免四到六人,除了读书人以外,官员同样有优免特权,以官阶高低而论,像一品官员或有爵位者最多可以带免二十四人,而且等到官员致仕了成为了乡绅后,优免特权依然有效。
正因为士绅有了这样的优待特权,因此很多人会带着田产投寄士绅,这样就可以避免被朝廷征税。因此发展到后来,哪怕是一个刚刚考上举人的读书人,都会有人来投寄,这就很可怕了,意味着朝廷大量的赋税都被士绅集团给吞吃了。
严格来说,满清入关之后,对于前明的积弊是经过了反思的,然而在这一点上,却做的比前明还要恶劣,那就是当时的八旗贵族带头收取大量的投充,八旗王公和内务府等将投充地亩设置纳银庄,将带投土地多者为庄头,另外一些没有带来土地的投充者,他们可以为主人分得绳地,并成为内务府皇庄和八旗王公庄园的劳动力。
虽然历朝历代都有投充之举,特别是在乱世中,常常有平民为度过灾荒或躲避各种迫害,从而投充官贵族之家的现象,,但历朝之投充规模均不及清初大,实在是因为当时的清朝统治者,是有意实行大规模圈地之举的。
因此宁渝可以肯定一点的是,在这种环境下,雍正想要一步到位,在内部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即便眼下的清廷就好比一个刚刚受了重伤的病人,病情还没有彻底稳固下来,若是一味施加猛药,崩溃的几率是极大的,以雍正之智是不会看不到这一点的。
可是复汉军不一样啊,他本身就是新起的势力,内部的利益关系还没有发展到那么盘根错节的地步,真要是动起来,所触及的面也不会那么大,真要是有人不服,大军讨平也就是了,正好可以再砍一批人头下来。
“给楚王府行文,将此番雍正的相关政策源源本本写上去,还有把官绅一体当差纳粮也写上去.....咱们得先简单透个底才行.....”
李绂很快便在桌子上铺开了宣纸,用铜镇纸压着,随后取了一支狼毫笔,开始写了起来。由于这一番的前前后后都已经在他的心里,再加上跟宁渝的这一番沟通,他已经对于这里面的利害关系都看的清清楚楚,写起来行云流水一般。
李绂每写满一张白纸,一旁的吏员便将白纸挂了起来,等待着晾干,以防止墨水粘黏,稍过了片刻,李绂便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一摞白纸。
“穆堂公不愧是陆王派传人,行文直达肝膈,无所缘饰,尽得江西诸先正之裘治......”
宁渝将白纸上的文字尽数读了一遍,只觉得酣畅淋漓,不由得高声赞叹道,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写出那般字字珠玑的文字来。
李绂收了笔,便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发出长长一声满足的叹息,这一篇文字,想必在武昌也是无可指摘的吧。
宁渝拿起最后一张看了起来,细细读了一番,只是觉得有些东西还是没有表达的透彻,当下便看向了李绂。
“完了?”
“完了”
二人相识一愣,却是哑口无言,宁渝有些哭笑不得,他又细细读了一番,还是觉得有些没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若只是如此,或许还有些不够,还请先生执笔,最后再加一段吧。”
“........川省州县,多属以粮载丁。绅衿贡监等、尽皆优免差徭。请将优免之名永行禁革,与民一例当差……绅士原无丁银无庸优免,每私立儒户宦户名色,或借绅衿贡监之名,包免巧脱,情弊多端,其子孙族户滥冒,及私立儒户宦户、包揽诡寄者,查出治罪。”
李绂知道自家大都督是个杀伐决断之人,说掀桌子也就掀了,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低声道:“如今乃大争之世,若是大都督一味辣手,将那些士绅都逼到了清廷那边去了.......是不是先稳一稳再说?”
“穆堂公,如今固然是大争之世,可是也更应该快刀斩乱麻,这件事情做的越早,将来的隐患也就越少,只有从根本上控制住,做到利出一孔,才能在根本上废除这一弊政。”
宁渝心里微微叹气,李馥说到底终究是士绅群体的一员,无论再怎么忠心,都会下意识抵制这种有损士绅利益的政策,这与人的时代局限无关,仅仅是跟他的立场有关罢了。
看来将来反完清以后,还要对付内部的这些士绅才行!
“此些目前还不会立马施行,将来会在新的田赋制度里体现出来,也会成为我父登基后颁布的第一批法令!”
宁渝的这一番话当中,却是透露出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复汉军终于要立国称制了!
李绂对这里面的一些事情了解的并不多,不过在得知的时候,也不由得有些兴奋!
建国称制,不光是意味着他宁家一跃成为皇族,就连其他的开国功臣们,也将会封公封侯,大家伙出来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打天下,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当然这个时候,宁渝提出把田亩制度改革放在登基后,实际上也是在跟复汉军内部的有功士绅做了一次交换,那就是给你们封赏高官厚禄,但是你们得保证一点,那就是新朝的田亩制度得以顺利进行!
新的田亩制度能够顺利进行,对于宁渝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因为这关系到占比九成九的农民,能否在新朝的体制下稳定下来,他们稳定了下来,则复汉军立下的这一国根基,也就稳定了下来,可以说事关千秋社稷。
宁渝不奢求让所有的农民都能发自内心的追随复汉军,因为宁渝拿不出来足够的利益笼络他们,只要能够将他们稳定下来,对于宁渝来说就是一个胜利。
说白了,这个时代是个比烂的时代,只要复汉军比清廷、白莲教和朱一贵强上一些,就足够保证人心在手。至于万民拥戴的事情,那只能等到日后,从其他地方掠夺来足够的利益,才能考虑这一点。
崇祯九十五年的冬天显得尤其寒冷了许多,自从宁忠源自立为王后,便宣布使用崇祯纪元,因此康熙六十一年,也就成为了崇祯九十五年。
到了十一月底时,复汉军已经彻底拿下了浙江全境,其中第五师驻守淮北一线,防备山东的清军南下,而第六师则驻守安徽河南交界处,避免河南的清军东进。而第一师、第三师、第四师和第七师,在程铭和宇治景等人的率领下,开始朝着福建的方向全速前进。
当然名义上的大元帅自然还是宁渝,不过宁渝却没有跟着部队去打福建,他还要留在江宁,为来年父亲在江宁登基一事进行筹划,这个时候江宁的大小事务,都需要宁渝来处理,因此也是忙得分不开身。
在登基的问题上,宁渝跟武昌的沟通其实已经很多次了,主要的问题还是体现在一点上,那就是到底是在武昌登基,还是在江宁登基,分成了两波人争吵不休。
像宁家、程家和郑家的一些老人,主要是以程远芝和宁忠景为首的一派人,认为在武昌登基更加稳妥,毕竟这里是复汉军起家的地方,忠诚度能够得到保证,而且武昌已经久未经过战事,没有被怎么破坏,因此用来登基比较合适。
但是以宁渝为首的年轻一派人都以为,江宁不仅作为六朝古都,而且还是当年大明的首都,拥有非常深远的寓意,毕竟复汉军一向是以朱元璋为标杆,以驱逐鞑虏兴复汉家江山为目标,若是能够建都江宁,到时候改成应天府,想必会有相当大的奇效。
复汉军虽然不会真正的重建大明,可若是通过这种惠而不费的方式,来收纳一部分故明之士的人心,想来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特别是在宁渝心里,还有一个另外的想法,那就是新朝建立之初,正应当大刀阔斧实行改革,若是还在武昌,难免会受到复汉军内部保守势力的制衡,这一点对于宁渝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把首都放在江宁,也能削弱这些势力。
十二月上旬,复汉军的兵锋已经推进到了邵武府、建宁府和福宁府一带,而满保带领的清军残军已经不敢守在福州,开始朝着漳州退却,然而在这个时候,金门岛的朱一贵军也屡屡出击,在泉州一带与清军交手多次,均取得了一定的优势。
福建的陷落已经成为了定局,可是对于复汉军来说,即将遇到的朱一贵大明军,就成了一个问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彼此都是盟友,可是眼下清军在南方的彻底败退已经是可以预想到的事情,复汉军和大明军之间,便少了这么一层缓冲,直面碰撞已经是再所难免了。
在进军福建之前,宁渝其实已经预留到了这样的局面,他给到程铭和宇治景以及其他师长的命令很简单,南方诸省将来都会是复汉军的地盘,若是大明军有所动作,照打不误,不必手下留情。
在宁渝看来,将来等到复汉军称帝之后,跟朱一贵和白莲教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会出现很大的变化,从盟友变成敌人也不过是片刻功夫,因此遇到了也不必在留手。
当然,由于离过年已经没多长时间了,复汉军暂时已经停住了步伐,而宁渝也在急匆匆地赶回武昌,这一次在武昌将会召开目前复汉军规模最大的一次会议,其目的自然是为了来年登基一事,而这将会成为复汉军目前最为关键之事。
长江上,十余艘大船行于江山,从天空中飘下来的雪花,将这一片天地染成一片白茫茫,任谁也分不清这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只觉得眼前所见皆是美景。
宁渝穿着一身厚厚的大氅,站在了船头上,欣赏着江景。
一旁的陈采薇则是偷偷瞄着他的脸庞,越看却是越是喜欢这张脸,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特别是整个人的气质显得十分文质彬彬,看着怎么也不像是挥斥方遒的大将军大都督,只是看着看着却有些脸红了。
宁渝在想着将来要筹谋的大事,却是没看到那副脸红的模样,倒有几分可惜。
“夫君,这一次回武昌......见到姐姐,我该如何......”陈采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由得有些紧张,说起来她自从跟宁渝成亲后,却是没能回武昌,这一次还是第一回去武昌,到时候要见的人一大堆,其中特别是宁渝的另一个夫人崔姒。
陈采薇是知道崔姒的,复汉军政事堂左参议之女,更是宁渝的师妹,其地位绝非她这个所谓的白莲圣女能相提并论的,实际上在目前的复汉军内,几乎没有人会把白莲教放在眼里,因为实在是太弱了,而且行事也太肆无忌惮了,再加上她父亲陈道显,如今说起来形同被囚禁,也至于她这个圣女更是一文不值了。
宁渝伸手握住了陈采薇的小手,却感受到了几分冰凉,便下意识放在嘴边然后轻轻哈了一口气,笑道:“没事的,姒儿性子恬淡,见到你想必也是极为喜欢......手太冰冷了些,你还是回舱里吧。”
“不......”陈采薇没有丝毫抽走自己小手的意思,反倒是依偎在宁渝的身旁,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眼睛却已经弯成了一道月牙。
“夫君,要是这景色能够一直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