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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日子,整个朝堂上热闹非凡。那些平日里被闲置着无所事事的御史们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的热血沸腾。先是有御史参南宫怀教女无方,然后又有人参皇长孙行事荒诞,勾引良家少女。再过了一日长平公主亲自入宫面圣,参林家散播谣言败坏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妇名声。当天楚国公南宫怀也在朝堂上参了自己的亲家一本,更是引得满朝轰动。可怜了林家老爷子这辈子第一次平平无奇,头一回在朝堂上出风头,竟然就是因为被长平公主和自己的亲家楚国公同时给弹劾了,当场险些没有晕过去。皇帝陛下不好为了这点私事处置自己最疼爱的皇长孙,也不好处置楚国公,于是林大人就成了出气筒,当成被狠狠斥责了一番,本就不高的官职更是被一撸到底,被人抬着回去。

就是这样也还没完,朝堂上很快就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该赐婚给南宫姝和越郡王,将这件事尽快的压下去,顾全皇室名誉。而另一派的清流则坚持认为皇长孙举止荒诞,当废除越郡王爵位,南宫家的二小姐淫荡无耻,当立即处死以儆效尤。于是不仅是南宫怀,太子殿下的脸也跟着黑了。

于是,满朝文武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用做,精力都用来吵架了。甚至当着皇帝的面儿险些就在朝堂上打起来,最后皇帝陛下雷霆大怒,当场下了旨意:越郡王罚俸两年,跪太庙思过三天。南宫姝赐婚越郡王,但是只能以庶妃之礼进门。这圣旨一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庶妃…是个神马鬼?郡王不比太子,太子宫中太子妃以下还设有良娣,宝林,才人等位分。而郡王妃以下除了侧妃全部都是侍妾。所以…陛下的这个庶妃到底是个什么鬼?是口误么?口误么?

看着皇帝陛下拂袖而去,所有人都纷纷看向南宫怀和鄂国公元春以及面色不善的皇太子萧敬。毕竟,这几位才是当事人呢。

“这…庶妃不知是个什么分位?婚礼又要怎么办?”有人终于忍不住问道。

皇太子被儿子这些风流韵事弄得灰头土脸,心情正不好呢,冷哼一声道:“庶妃自然就是比侧妃底一等的!”说完,也学着父皇的模样拂袖而去。

所以,还是侍妾么?所有人同情地看向南宫怀。好好地一个姑娘家,虽然算不得正经嫡女却也勉强算是半个嫡女吧?居然沦落到要进郡王府当侍妾了……

鄂国公这些天火气也不小,此时方才斜了南宫怀一眼,不阴不阳地道:“既然陛下已经下了旨,越郡王妃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等哪日有空了就请楚国公将令爱送过府去吧。”侍妾是没有资格办婚礼的,直接一顶小轿就过去了。甚至都不用等身为长姐的南宫墨婚礼之后,毕竟,沦落为侍妾的南宫姝已经算不得楚国公府的正经姑娘家了,用不着等什么长幼有序。

南宫怀脸色铁青,恨不得一拳将鄂国公的笑脸打扁,又恨不得立刻回去一把捏死南宫姝那个不孝女。

寄畅园里,南宫墨独自一人靠在书房的窗前对着棋盘自娱自乐。知书匆匆进来低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南宫墨抬起头来美丽的容颜上绽出几分愉悦地笑意,“当真?”

知书掩唇笑道:“可不是么?老爷刚刚回来听说就冲进祠堂里,将郑夫人和二小姐又狠狠地骂了一顿。只怕如今,老爷只后悔当初没有快点将二小姐送到寺庙里去呢。”之所以老爷一直耗着,不过是认为越郡王和太子不可能让楚国公府的女儿做侍妾罢了。至少也该有个侧妃的名分,谁知道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甚至惊动了陛下,如今圣旨一下,南宫姝哪怕是死了也得将牌位送到越郡王府去。

南宫墨抿唇浅笑,抬手从旁边的多宝阁里取出一块玉佩放进一个锦囊里,递给鸣琴道:“帮我送去给卫世子,就说…我谢他。”鸣琴小心地接过转身出去了。知书接替了鸣琴地位置,上前一边替她打扇,一边道:“还是陛下厉害,一句话竟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了。”

南宫墨把玩着棋子微笑道:“所以…才说九五之尊,一言九鼎么。有陛下亲自赐婚,也算是给足了南宫姝面子。”

知书笑道:“这个面子,还不如不要得好。”从此以后,所有人一看到南宫姝就会想起她是陛下赐给越郡王的侍妾。甚至,陛下不说给她提升位分,只要是陛下有生之年南宫姝就只能在侍妾的位置上待着了。但是,陛下日理万机,会去记得一个皇孙侍妾的分位这种事情么?想也知道不可能了。鄂国公府和楚国公府同是开国功臣,但是这次的事情确实是楚国公府做得不对,陛下要安抚鄂国公,就只能狠狠地削楚国公。最后陛下说的是庶妃而不是侍妾两个字,就已经算是给南宫怀面子了。否则依着陛下的性子,只怕直接就处死南宫姝了。只是这样一来,鄂国公府和楚国公府也就真的成了世仇了。虽然陛下不喜欢朝臣们结党,但是两个位高权重的开国功臣斗得跟乌眼鸡似得也不是陛下想要的结果。

南宫墨淡淡道:“陛下不想给做臣子的就不能去要。但是…陛下想给的时候做臣子的也绝不能不要。莫说陛下只是让南宫姝给越郡王做侍妾,哪怕就是要南宫姝去做丫头,父亲也只能将南宫姝送过去。一步错…步步错啊。”

知书放下扇子,回身倒了杯茶送到南宫墨面前,道:“只可惜…漏了高义伯府!”这次参与这些事情的人,上到太子殿下下到弹劾的御史,一个不落的都倒了霉,只可惜另一个暗中动手的高义伯府却给逃过了一劫。高义伯虽然有伯爵的爵位,可惜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职位,根本就没有资格上朝,就是想要折腾出一点什么也不可得。也因此逃过了皇帝陛下的狂怒。

南宫墨淡然地落下了一子,截断了黑子的退路,道:“漏网之鱼么…不妨事,早晚还会遇到的。”她也有些好奇,朱家到底想要干什么。

“妹妹!你们让开,我要见妹妹……”门外传来一个有些尖锐的女声,南宫墨不由得皱了皱眉。知书连忙道:“奴婢去看看。”南宫墨摆摆手道:“是大少夫人,请她进来吧。”

“是。”

不一会儿林氏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道:“妹妹,我错了,求你饶了林家吧。”南宫墨挑眉,看着一脸慌乱的林氏道:“大嫂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怎么会不明白?!”林氏咬牙,“父亲刚刚被陛下贬为庶人…”而且还是永世不得录用,林家子弟三代不得在朝为官。就是后面这一条,就足够林家的人恨死她了。南宫墨弹指,淡笑道:“参了林老爷的是父亲,大嫂你就算要求人也该去求父亲才是,你找我这么一个什么都不会的闺中女子,又有什么用处?”

如果求南宫怀能有用,她又何必来求南宫墨?

“不,妹妹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林家吧。”林氏哀求道。

南宫墨偏着头,仔细打量着满脸悲伤哀求的林氏,轻声问道:“知道错了?大嫂…此时在我面前低头是为了林家还是为了自己?”林氏猛然抬头,怔怔地望着南宫墨。南宫墨道:“大嫂是真心觉得错了么?只怕是形势逼人不得不如此吧?若是有机会,大嫂肯定是很高兴将我踩在脚下的。至于林家…大嫂是担心林家没落了之后大嫂没有了依仗么?其实…你多虑了。对于楚国公府来说,林家还真算不上什么依仗,所以,嫂子你就安安心心的当你的楚国公府少夫人吧。”她是不知道南宫绪想要做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不过既然南宫绪这么说了,她也不介意卖自己这个大哥一个面子。

看着林氏满脸震惊的神色,南宫墨微微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是我不对。一开始,我就不该对大嫂太客气了。才让你觉得,我是可以让你随便招惹的人。现在,可记住了?”

“你…你不肯放过林家?”林氏有些畏惧地望着南宫墨。

南宫墨淡淡道:“我什么都没做,谈不上放不放过。难不成,大嫂以为我有本事改变陛下的旨意?”

林氏心中一沉,是了,陛下已经下了旨意无论是谁都改变不了了。君无戏言,绝不是说着玩儿的。但是,若不是因为南宫墨…若不是因为她!

看着她眼底闪过的恨意,南宫墨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到了这个地步还将错误怪罪到别人身上,这个林氏的性情当真是让人失望。

林氏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想要出去,身后南宫墨淡然道:“嫂子,我很快就要出嫁了,所以,这段日子大家最好还是保持相安无事的好。你应该庆幸,我跟大哥的关系并不亲近,否则…你这样的嫂子,是不该存在的。”林氏打了个寒战,猛地回头看向身后坐在椅子里神色平淡的少女。不知为什么想到了那天在书房里南宫绪那张冷漠无情的面容。心中一颤,林氏转过身飞快地朝门外冲去。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南宫墨微微勾唇一笑重新拈起了棋子。

“什么?!做庶妃?!”楚国公府的花厅里,刚刚从祠堂里出来的南宫姝尖叫的声音让旁边坐着的人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南宫姝脸色苍白的拉着南宫怀的衣袖道:“爹,不要,姝儿不要做庶妃。你跟皇长孙说啊,我不要做庶妃。”南宫怀皱眉,今天在外面受了半天的嘲弄和挤兑,此时哪儿还有心情顾及南宫姝的心情?一挥袖将南宫姝挥开冷笑道:“不想做庶妃?!你倒是有本事!陛下还专门替你想了一个庶妃的名头,这下子我楚国公府也跟着名扬天下了。”

“爹……”南宫姝惊慌失措。如果说做侧妃她还只是觉得有点委屈的话,做庶妃简直就已经是将她踩入尘埃了。

“老爷。”郑氏也急得不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坐在旁边的南宫墨放下茶杯,抿唇淡淡笑道:“婉夫人,这是陛下的旨意你们何必为难父亲?说起来…若不是这次的事情闹得整个金陵风风雨雨,陛下又怎么会插手一个皇孙纳妾的事情?真不知道那些想要闹事的人是怎么想的。”郑氏闻言,险些当场吐出一口血来。难道…难道是她害了女儿?她放出南宫墨的消息只是为了分散在姝儿身上的注意力啊,谁知道那些御史会揪着不放,甚至连长平公主都牵扯进来了?不,不是这样的,是她胡说八道!

“你胡说!”

南宫墨撇撇嘴不再开口,横竖她也没费着什么劲儿就有这么一出免费的好戏可看。稍微牺牲一点名誉也是值得的。何况,陛下刚刚下旨削了林家的官职,其中理由就是散播谣言败坏别人的名声,呵呵…现在京城里的人应该都知道了她南宫墨是无辜的,真正品行败坏的是跟她有过节就唆使娘家污蔑小姑子名声的林氏。

林氏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南宫绪依然不许她出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家从京城里一个三流的人家变成如今不入流的落魄人家。此时也只是脸色苍白的坐在一边不敢说话,她还没有忘记南宫怀还没有找她算账呢。

“够了!”南宫怀怒道,扫了疯狂的郑氏一眼道:“蠢货!”

郑氏的叫声立刻被憋了回去,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扑过去搂着已经有些失神的南宫姝痛哭起来。一直沉默坐在一边没有说话的南宫绪这时方才抬起头来,问道:“父亲,这事该如何是好?”南宫怀没好气地道:“什么如何是好?陛下已经开了金口了,难不成咱们还能抗旨?”

郑氏抹着眼泪,道:“老爷,你真的要将姝儿送去越郡王府做什么庶妃?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或者,你喜欢她现在就去死?”既然陛下开了口,哪怕南宫姝自己现在愿意落发出家也不可能了。何况,南宫怀还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的,南宫姝根本就吃不了那个苦。

郑氏顿时哑口无言,南宫姝靠在郑氏怀中呜咽无语。

南宫绪垂眸,平淡地问道:“越郡王府是怎么安排的?”南宫姝是以庶妃的身份进入越郡王府的,楚国公府连越郡王府的亲家都算不上,在这门亲事上南宫姝处于绝对的劣势。不,这根本就算不得是一门亲事。南宫怀轻哼一声道:“回头去通知一声越郡王府,选个日子将她送过去就是了。最好是在六月底。”南宫墨和卫君陌的婚事是在九月初,这样一来中间还隔着两个多月的时间,也能让金陵城的人们将这件丢脸的事情忘掉一些。然后再风风光光的送南宫墨出阁,楚国公府的颜面也能挽回来几成。虽然原本南宫怀并不是十分满意靖江郡王府这门婚事,但是现在跟南宫姝比起来简直太让人满意了。

郑氏也明白事情已经无可转圜,只得有些忐忑地道:“可是,姝儿得嫁妆只怕来不及准备。”

南宫怀冷笑一声道:“她需要准备什么嫁妆?你随便打点十六抬嫁妆到时候连人一起送过去就是了。”南宫怀这是连萧千夜一起恨上了,自然也不会再拿着自己的财产给萧千夜做面子。萧千夜是太子的儿子?太子也不是只有萧千夜一个儿子,只要他南宫怀愿意支持,无论是太子的哪个儿子都会高高兴兴的对他客客气气。

“什么?”郑氏忍不住叫道。权贵人家的女儿家出嫁,六十四抬嫁妆为一副,一百三十二抬为两副,三十二台为半副,南宫姝这样的十六抬,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他们这样人家的女儿嫁妆中。哪怕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也绝不会如此微薄。南宫怀不以为意,“你以为她进了门这些嫁妆还能留到她手里么?我就没听说过那个侍妾能自己有嫁妆的。既然如此,又何必便宜了外人?”

“这…我苦命的女儿啊。”郑氏搂着南宫姝嚎啕大哭起来。

南宫怀扫了一眼坐在一边的林氏,道:“姝儿的嫁妆交给你打理,不要出了什么纰漏。”

林氏正心虚着,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得应道:“是,父亲。儿媳领命。”

看着郑氏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南宫怀只觉得心中烦躁,一拂袖道:“下去!”

郑氏扶着南宫姝,幽怨地忘了南宫怀一眼转身下去了。

回到凝霜阁里,南宫姝当场就扑到在床上痛哭起来,“娘,女儿该怎么办?呜呜…女儿该怎么办啊。”郑氏轻抚着女儿的发丝,柔声道:“别怕,别怕…天无绝人之路,有娘再,谁也不敢欺负你。”

南宫姝委屈地道:“可是,难道我真的要去越郡王府做侍妾?”侍妾不同于侧妃,侧妃虽然也是妾,但是比起王妃却也只是略差一些,侧妃的娘家与王爷也算得上是姻亲关系,侧妃生的孩子也能自己养。但侍妾却完全就是半个下人了,所以才有那个侍字。她是爱皇长孙没错,却还没有爱到能跑去做侍妾的地步。原本以为以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会有个侧妃的位分,谁能想到……

郑氏叹息道:“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让南宫墨嫁过去!”南宫姝咬牙道。

郑氏心中一惊,连忙捂住南宫姝的嘴,看了看四周方才放下心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觉得你爹会答应这么荒唐的事情么?这可是欺君!”上一次,圣旨到底没指名道姓只是说南宫家嫡女,但是这一次却是指明了南宫姝的,谁还敢再做什么?更何况,若是南宫墨进了皇长孙府,靖江郡王府又要怎么办?以南宫姝现在这个名声,敢顶替南宫墨嫁进郡王府,郑氏可不敢保证长平公主不会当场打死她。

南宫姝当然也知道自己说的是胡话,只是委屈哭泣道:“那女儿要怎么办?”

郑氏叹了口气,柔声的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暂时忍了。姝儿,你爹爹是楚国公,就算现在在气头上,将来皇长孙需要仰仗他的地方还多得是。只要你握住了皇长孙的心,再生下个子嗣,将来未必不能再升到侧妃的位置上去。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姝儿,以后去了越郡王府就不能再像家里一样任性了。到了别人家里,又是那个身份就要服侍当家主母,娘…也护不住你了。”

她虽然也是以妾的身份入门的,但是却一天都没有服侍过当家主母。她固然是不愿意服侍孟氏,当时的情况却是孟氏更加不待见她。仿佛喝一杯她送的水都觉得脏一般,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这样算来,她的命算是不错了,只可惜,南宫姝只怕却遇不到那样一个高高在上连跟做妾计较都不屑的当家主母。

一听说自己还要服侍元氏,南宫姝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拉着郑氏道:“娘,你去跟爹说,我不要做侍妾!”

“姝儿!”郑氏突然高声叫道。南宫姝被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郑氏。郑氏深吸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不要说那些傻话了。好好听着娘说,你从小在家中娇生惯养,如今该学的也要立刻学起来了,不然到了越郡王府你的日子更加过不下去。姝儿,你记得,无论如何一定要让皇长孙的心在你身上。否则,无论如何你也是斗不过元氏的。”

南宫姝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脑海里一片空白。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就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就要去给人做妾了?

不同于凝霜阁的愁云惨淡,南宫墨这几天的心情却是一片阳光惨啦。郑氏忙着教导南宫姝没空让她心烦,林氏也跟着安分下来了。外面关于她的流言也渐渐平息了下来,更有不少人自发自动的为她洗清。什么南宫大小姐自幼被继母压迫被遗弃乡间,什么南宫家少夫人和继母勾结,败坏南宫大小姐名声等等,适时又传出了南宫墨暗中无偿捐赠银两给谢家书院的事情,一时间在金陵皇城的百姓眼中,南宫大小姐俨然就是那纯白无瑕却饱受欺凌的白莲花。坐在茶楼的厢房里,听着外面传来的谈论,南宫墨只乐得打跌。

“看你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就知道这些日子金陵城里的流言半点也没有影响到你?”谢佩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南宫墨悠然地趴在软榻里捂着肚子狂笑。南宫墨抬起头来看向笑吟吟的谢佩环,还有跟在她身后的一个清秀少女,正是前些日子在寄畅园见过一面的孙妍。

连忙坐起身来,南宫墨笑道:“没想到你还会跟人出门逛街?孙小姐,有礼了。”

孙妍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浅笑道:“南宫小姐有礼。”

谢佩环回首对孙妍笑道:“你别理她,别看她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骨子里可真不是个好人。”

南宫墨有些无奈,“咱们好歹也算是初结交的朋友,一下子把日子过到老夫老妻的境界真的好么?”

“不知羞!”谢佩环没好气地伸手捏她。南宫墨的身手哪儿能让她捏到,往旁边一靠,就转身坐到了另一边的椅子扶手上,“孙小姐,请坐。”能让谢佩环如此相待,这位孙小姐想必也是个有趣的好姑娘,南宫墨对她的印象也不错,便热情的相邀道。

“多谢。”

三人坐下来,南宫墨亲自为两人倒了茶,方才道:“这些日子我府上事情多,都没空跟你相见了,倒是没想到你又结交了一个新朋友。果真是喜新厌旧。”

谢佩环举杯道:“南宫大小姐一回金陵就名动四方,谢三佩服得紧。如何?楚国公府里现在没被你闹得鸡飞狗跳吧?”南宫墨耸耸肩,无辜地道:“怎么是我闹得鸡飞狗跳?谁不知道我寄畅园是最安静的地儿。分明是郑夫人和我那妹妹闹得鸡飞狗跳才是。”

谢佩环扬眉,显然是不相信这里面没有南宫大小姐的手笔,“只是可怜了…南宫姝心比天高,如今却落得个做侍妾的下场。”堂堂楚国公千金,做什么不好呢偏要上赶着做人家的侍妾,南宫姝这辈子也别想洗刷掉自甘堕落的骂名了。

南宫墨悠悠道:“有多大的本事就吃多少饭,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不是还有那句话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谢佩环也只得叹气,南宫姝遇到萧千夜,也不知是谁更不幸一点。

南宫墨撑着下巴道:“说起来,咱们楚国公府这次也算是帮了你的忙吧?”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萧千夜是绝对不可能再去骚扰谢佩环了。谢佩环淡淡瞥了她一眼,“请你吃饭?”

“哦?那就不客气了,今天这些…就你付银两吧。”

谢佩环气闷,“你说你钱多得能砸死人,还算计我这点儿小钱。”

南宫墨笑眯眯道:“这个么你不懂…别人的吃着就是比自己的想。”

孙妍坐在一边含笑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一边往场外的街道上张望。她生性文静,朋友也不多,家里管得严很少出来走动,更没有见过南宫墨和谢佩环两个这样相处起来十分有趣的千金,不说话也听得津津有味。

“咦?”端起茶水来正要喝,孙妍不由得楞了一下,飞快的看向南宫墨。南宫墨挑眉,孙妍犹豫了一下道:“那…似乎是卫世子和朱家大小姐?”

卫君陌在金陵城里的名声自然是极为响亮的,哪怕他身世有些不美,但是却是名副其实的金陵第一美男子。孙妍曾经远远地见过他自然也不会忘记。至于朱初喻,虽然在如谢佩环,南宫墨这样的名门千金面前没什么底气,但是再往下说名声其实还是颇为响亮的。虽然朱家是商人,但是人家好歹还有个高义伯的爵位在。那些名门权贵可以不将朱家当回事儿,但是寻常人家和官员却也不能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何况,朱初喻容貌美丽,举止端凝,才情能力都属上乘,往日里孙妍看到这样的女子也不免有几分自卑。

谢佩环和南宫墨也跟着起身往外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街角上卫君陌和朱初喻正站着说话。谢佩环笑眯眯地看着南宫墨笑道:“哎呀,墨儿。你的头顶是不是要绿了?”

南宫墨翻了个白眼道:“本姑娘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头顶蓝天白云?想绿我…找死!”

谢佩环耸耸肩,表示拭目以待。

卫君陌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紫色的眼眸中隐含着一丝不耐烦。

朱初喻落落大方的站在卫君陌面前,含笑道:“初喻多谢卫世子的救命之恩。”卫君陌皱眉,良久才问道:“姑娘认错人了。我没救过你。”说完,便转身想要离开。

“卫世子!”朱初喻一愣,连忙叫道。

卫君陌回头,剑眉微锁,淡漠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朱初喻有些无奈,苦笑道:“从丹阳回来的路上,初喻不慎落水,多谢世子的援手之恩。”卫君陌这才点了点头道:“不必。”

“救命之恩怎能不报?朱家在前面有一家茶楼,世子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过去坐坐如何?”

卫君陌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实在是有些心烦,他从来不擅长跟女子相处,更没有想过要去跟哪个女子相处,当然无瑕除外。

“不必了,一点小事朱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男女有别,姑娘还是谨慎一些的好。”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走去。身后,朱初喻望着毫不留念地离去的人影,眼底闪过一丝决然。卫君陌果然如传言一般的冷漠无情,面对一个柔弱女子,竟然连眼波都没有丝毫的起伏。这样的人…她真的有能力去征服和掌控么?

“让开让开!马惊了,快让开!”一个惊慌地声音传来,然后是一阵狂乱的马蹄声。只见一匹套着车的骏马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姑娘,快让开!”见朱初喻还站在街边,马夫惊呼道。

卫君陌皱眉,刚要回头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君陌。”

“无瑕…让开。”毫不犹豫地,卫君陌一跃而起落到南宫墨身边,然后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到了街道边上的屋檐下,同时,马车从两人身边狂奔而过。再看身后,朱初喻脸色苍白的站在街边上,旁边还站着一个侍卫模样的中年男子,显然方才就是此人救了她。只是到底还是有些晚了,朱初喻手臂上一抹血红染透了雪白的衣衫。

看了一眼被卫君陌护在怀中的美丽少女,朱初喻神色有些复杂的咬了咬牙垂下了眼眸。

“怎么在这里?”卫君陌低头看向南宫墨,轻声问道。

南宫墨抬手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茶楼道:“我跟谢三在这里喝茶,刚好看到你就下来打声招呼。”卫君陌抬眼看了一眼已经开着的窗口露出谢三的一张似笑非笑的容颜,在回头看了一眼朱初喻站立的地方,若有所思。南宫墨笑道:“那位朱小姐…好像受伤了。”

卫君陌点点头,“看起来伤得不重。”

朱初喻捂着手臂上前来,勉力一笑道:“南宫小姐,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南宫墨微笑道:“我是无恙,不过…朱小姐看上去可不太好。”

朱初喻淡笑道:“无妨,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没想到南宫小姐会出现在这里,幸好你没事。”

南宫墨怎会听不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如果不是南宫墨突然出现,卫君陌可能就会救了朱初喻,她也就不会受伤了。

南宫墨笑容更加真诚,“哎呀,刚刚看到君陌一时高兴没注意到么。真是不好意思啊,朱小姐还是快去看看伤势吧,可别落下了什么病根。”

“多谢南宫小姐提醒。”朱初喻咬牙,忍着疼痛微笑道。南宫墨笑道:“应该的,我们也还有事情要走了。告辞。”

“不送。”

卫君陌前着南宫墨的手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无瑕找我有事?”

南宫墨道:“哦,方才谢三说我头上的簪子有点绿。我想起来我不喜欢绿色,正打算去换了。”

卫君陌冷漠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我知道了。”

走在卫君陌身边,南宫墨回头便看到朱初喻还站在路边望着他们,脸上的神色有些莫名。南宫墨挑了挑眉,朝她展颜一笑。这个女人…果然想要跟她抢人啊。只可惜,她来晚了,她南宫墨手里的无论是人还是物,可不是谁想要抢就能够抢得到的。

“小姐,你受伤了,还是赶快去医馆看看吧。”身后,侍卫有些担忧地道。

“南、宫、墨!”朱初喻低声叫道。好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道:“这条路走不通,还要另想办法,回去吧。”

南宫墨远比她以为的狡猾敏锐,而卫君陌也远比她以为的要冷漠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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