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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金大量的披甲兵形成了一座座移动的银色山峦,手中的武器则如山上的灌木杂草,这座山如此庞大,不愧也是东亚在这个时代冷兵器军队的巅峰,相同数量的倭军,朝鲜军,东南亚的那些小国的军队,完全都不是对手。

从其后百年间的战事结果来看,布里亚特蒙古人,吉尔吉斯人,外喀尔喀蒙古人,卫拉特蒙古人,俱都不是其对手。

只有在组织更强,战术,战略,兵器都超过了清军一个时代的哥萨克人手里,清军始终未能讨得便宜。

张瀚心潮澎湃,大量的铁骑兵在冲阵过时发出叫喊声,这是向在大旗下的统帅致敬,枪骑兵们奋勇向前,在旗帜之下他们形成了一个个连纵队,一个纵队接一个纵队如潮水般的奋勇向前,他们阵列齐整,几乎如刀切出来一般的队列使骑士们紧密相连,他们矛矟高举,在迎敌的一瞬间会奋力刺向敌人。

控制好纵向和横向的距离,握好矛矟,看准一个敌人,在战马飞驰腾空的那一瞬间,把手中的矛矟刺过去。

接下来不必回顾,拔出马刀,与身边的伙伴继续向前!

每个枪骑兵连队都分为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冲锋往复,队列整齐划一,装备精良。每人身上都是几十斤重的铁甲,这样的铁骑兵已经超过了时代很远,如果不是张瀚一直在压制自己一方,并不急于夺取天下,不想在天下人流光鲜血的情形下建立新的王朝,那么光是凭两个师的铁骑兵,早就能把大明九边给打穿了!

现在,山河动摇,前锋的铁骑兵已经冲入敌阵了。

离的老远,都可以听到噼里啪啦的炸响,大量的如密林般的矛矟被放平了,然后与敌人的兵器和战甲相交!

所有人都发出了骇人的怒吼,一边是纵横辽东多年,战场经验无比丰富,单打独斗实力定然在枪骑兵之上的女真勇士,一边则是配合无比默契,以骑战阵列之法破敌的欧式的枪骑兵,双方在接触之初,便是火花迸射!

张瀚作弊了,以二百年后的近代骑兵之法训练出来的铁骑兵,终于用在了它最该存在的战场之上。

几乎就是一瞬之间的相峙,大量的披甲兵,白甲,拔什库,牛录额真,在枪骑兵厚实的军阵冲击之下,瞬间被打穿了一个庞大的裂口,整个八旗骑阵第一瞬间就经受了重创,开始大量失血。

与此同时,商团军左翼的猎骑兵开始近驰轮射,连发的火枪威力并不会比清弓强多少,论射速,准头,劲力,清弓也并不差,这也是满洲人后来排斥和蔑视火枪的理由所在。

但过万猎骑兵在近程轮射,如暴风骤雨般的火器输出时,八旗兵却很难在飞驰的骑阵中进行有效的还击。

骑弓,马上驰射,火枪完全压制住了弓箭骑兵。

这也是欧洲有猎骑兵这个兵种出现的原因所在,高效,高输出,高机动性!

左右翼夹击时,一部分龙骑兵在右翼战场完成了迂回动作,在布阵前行的同时,一部份隔断了明军与商团军之间的攻击距离。

看的出来,明军已经没有战意了。

就算眼前海边这两万明军尚有一战之力,也有战斗的意志,他们在一万多商团军步兵面前也找不到任何机会,还有几千人的商团军在沿着渤海边前压了,明军要么投降,要么就得接受被屠杀的结果了。

已经开始有明军将士慢慢放下手中的武器,将领也没有人阻止,很多明军将领都看着远方的战场,那里旗帜飘扬,骑兵们在有限的战场上对冲,箭矢真的如雨般落下,长枪打放不停,步兵开始进逼,压迫骑兵的发挥空间,商团军的龙骑兵开始组建横阵和空心方阵,一个个方阵角如梅花一般盛开着,在北翼城,旗丁和汉军包衣和蒙古人还在攻击着两万多明军,只是看到商团军打的坚决,有力,八旗兵已经陷入不利局面时,降附明军的战斗力和士气又是一起回来了,北翼城再次打成了焦灼状态。

“这仗多半赢了。”孙敬亭策马在张瀚身边,一副心满意足的轻松表情。

他看看神色严肃的张瀚,说道:“女真兵确实凶悍,到现在来说还没有打崩,要比蒙古人厉害的多。不过我还是不太理解,文澜你为什么一直视他们为大敌。从现在来看,他们有八万多人,我们五万人,可是还是我们能轻松取胜啊?”

“你不明白……”张瀚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在他的记忆之中,同样的战场,同样是一片石,同样是汉人的新兴王朝的百战之师,同样是在和关宁兵激战的战场上,顺军已经眼看就要击败关宁兵,在吴三桂投降后,十余万清军从关门入关,三万骑兵从侧翼居高临下,攻入在一片石的顺军战场之内,顺军惨败,此后不可收拾,华夏文明再次沦亡。

这一次是赢了,而且会是不折不扣的歼灭战,八旗军进来了就别想走,但张瀚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太开心,这一次他是一个穿越客,用着几百年后的知识建立了一个超前的体系,但如果没有他呢?以华夏自己来说,真的没有救治自己的能力吗?

就算是几百年后,也一样是西风刮过来了,大量的仁人志士从西学里汲取了营养,这才推翻满清,并建立了强大的中国。

如果是秦时在明末呢?

唐呢?

宋?

两汉?

可能会有不一样的表现罢?

张瀚微微苦笑着,也是觉着自己太矫情了一些。

……

火炮在不停的延伸着向前,炮弹如雨般的落下来,大量的包衣在惨叫声中四处躲避着,可是他们无处可逃。

骑兵移速很快,且两军短兵相接,商团军的炮火早就对准了大量步骑夹杂的旗丁和包衣们。

皇太极挟着自己的大弓,但他没能直接冲到阵前,这一次毕竟和萨尔浒时不同,他已经不是一路统帅和一旗之主,而是整个八旗之主,女真人的大汗。

在两军短兵相接时,皇太极听到了矛矟相接时的炸响。

他看到了无数铁甲骑兵冲入自己一方军阵时的情形。

原本装甲厚实,兵强马壮的女真精锐,遇到的却是一柄厚实的铁锤。

在对方厚重的铁甲骑阵面前,八旗兵的前锋很快落败,相比对方厚实的骑阵,女真一方的骑阵就相当的稀薄,几乎是接触后不久,处于骑阵最右的阿济格的两白旗骑阵就被迅速打跨了,皇太极凭借丰富的战场经验立刻明白过来,敌骑打算冲跨右翼,冲到北翼城方向,从角山一面侧击返回,再冲回来时,女真骑兵不仅要小心这些铁甲骑兵的冲锋,还要面对正面正列阵过来的两万人左右的步兵方阵。

皇太极眼光焦虑,他看向远方时,发觉左侧翼有张瀚的大旗,正面是数千人的步阵,在阵后似乎是大量的车阵和一万多人的辅兵。

辅兵并没有直接上战场,但此时也结成了阵列,似乎是商团军身后的城防,炮兵阵地在车阵前,依托在步兵之后,在辎兵之前,他们距离右翼的女真骑兵较远,所以皇太极发觉炮阵延伸的炮火主要是针对旗丁,蒙古人,汉军组成的步骑夹杂的大股部队。

炮声不停,焰火不停,烟柱不断腾起,到处是人惊慌的叫喊和跑动声,普通的军官已经快弹压不住,这些步骑原本是要从右侧击往商团军的侧翼,威胁到张瀚的大旗所在,然后左右钳住商团军,迫使其后退,如果不退就推向渤海,将几万人推进海中,大加杀戮。

当然皇太极没有幻想过商团军在不利条件下会死战不退,商团军有更强的实力,更好的局面,没必要在这里死拼,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三万多精锐骑兵冲过来时,商团军却能迅速调整好步骑阵列,似乎是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当两军相接之后,和记没有丝毫混乱,相反却是迅速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以骑制骑,发挥炮火的效力,打断女真人迅速进逼的步伐,逼退明军,步阵调整迎敌,在并不大的战场上,皇太极几乎发现和记每一步的调整和步伐,到现在为止,他相当绝望的发现,商团军没有丝毫错误和疏漏,以现在的地形,战场发展,兵力配给,火力输出,弓矢对火枪还有一搏之力,而这些凶猛的铁骑兵,侧翼游走扰乱女真步骑阵列的红袍轻骑,还有那些厚实如山的商团军步阵,他们正迈着整齐的步伐,犹如魔鬼一般的蜂拥而来。

商团军步阵的步伐太整齐了,导致一起走动时发出阵阵震动和响动,这是一种独特的韵律,在战场这种地方,这样的阳刚之美,整齐的步伐,整齐的军装,随着步伐跳动上下涌动的刺刀枪林,还有那些舞动的军旗,激昂而整齐的规点声,这一切都象是如重锤一般击打在皇太极的胸口。

回首看看,尚有一些步骑在几里外的欢喜岭高坡上,那里也落了一些炮弹,所以岭上岭下一片混乱。

北翼城一带还在混战中,皇太极当然不会知道,历史上他的兄弟睿亲王刚一入关,明军唐通等部就立刻投降了。

现在杨国柱和黑云龙等人还在浴血奋战,明军的精气神完全不同了。

事实上一片石之战时,唐通的一万人战斗力不弱,是蓟镇宣大的精华,吴三桂有八万多人,真正可堪三战的才三万人,比起袁崇焕时期的六万精锐还下降了一半。

而且这三万人也是老兵油子为主,据当时人的记录来看,吴军短兵相接,多半犹豫不决,意志并不坚定,总是希望用步弓和火铳将敌人阻退,吴军和顺军激战两天,逐渐不支,吴三桂由是阵前剃发,请清军入关。

清军自水门等多处入,一部份步骑沿欢喜岭到北翼城,三万骑兵摆成一个个阵列,类似鱼鳞,时大风刮起,飞沙走石,顺军未能及时发觉异变,待三万清兵顺势而下时,顺军完全不能抵敌。

历史的过往皇太极并不知道,但摆在他眼前的局面也是很明显的万分险恶。他又看了看远方的大旗,事前皇太极看过地图,知道那里是小岗阜,张瀚就在那里,在其身后是车营阵列,左侧前方是炮兵,似乎商团军炮兵也在调整距离,有不少火炮被推离炮位,往着更前方而来。驼马和炮手拉动和手推着火炮飞速向前,皇太极看到有炮手将小旗不停挥展,然后炮位也是不断的前移挪动着。

空气中弥漫着浓密的血腥味,想到火炮推近轰击的后果,皇太极这样久历战阵,心如铁石的蛮夷酋长,也是忍不住战栗起来。

后金一方也有少量缴获的火炮,皇太极往侧后看了一眼,二十多门火炮被分散放列着,半响未打放一发,并且射程很近,汉军炮手担心射中自家阵列,所以迟迟不敢击发。

炮兵已经不做指望,就在皇太极观望的这一点时间里,更多的女真阵列被铁骑兵摧跨击毁,开始有不少马甲试图绕过商团军的铁骑阵列,但在山海关前的这狭小的战场上,他们几乎是找不到任何的机会,这种举动反而冲乱了自家阵列,人和马混杂在一起,象是一副被污染了的图画。

皇太极所处地方地势较高,他可以俯瞰整个战场,越是这样,他越是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和虚弱。

一骑骑塘马在各个阵列中飞驰着,不停的传来满语和蒙古语的叫喊声,皇太极将目光投向汉军阵列,汉军有两万余人,大半散布在欢喜岭到北翼城之间,很多汉军到现在阵列尚未,可能是看到了女真人在前方打的并不顺利,汉军摆开的动作相当迟缓,甚至就是在故意拖延。

只有少量汉军被旗丁裹挟着,和蒙古人一起在攻击北翼城方向的明军,现在北翼城上的白杆兵和少量蓟镇兵已经停止抵抗,而两股明军也没有继续攻打,他们只能在战场转身迎敌,如果不是商团军打的很顺,相信这两股明军已经投降了。

“老八!”风尘仆仆的代善策马飞驰而来,老远就吼叫道:“这样打下去不行,我诸申顶不住多久了。”

现在女真人已经遭遇了惨重的死伤,但在多年的胜利之后,这些女真人形成了对汉人作战时的固定的心理优势,这使得他们能多撑一会儿,另外就是后金残酷的军法,加上背水一战的惨烈,使后金兵能忍受头顶呼啸而过的炮弹和碾压式的重骑兵冲锋。

而不管是代善还是莽古尔泰等人,或是那些小贝勒和固山额真们,他们都是明白,这样打下去女真人已经毫无机会了。

这是有代差的战争游戏,双方相差百年以上距离,现在的这支商团军当然还打不过二百年后的欧洲列强,但此时的西班牙方阵,还有百年之间的俄罗斯人的军队,北欧强国瑞典,英军,荷军,都肯定不是商团军的对手了。

在交手之前,女真人和商团军一方都对对方的实力有误判,商团军是在张瀚的影响下高看了女真人一眼,而女真人则因为明军的孱弱表现,始终对汉人军队有心理优势。

在双方接触半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彼此的评价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商团军一方看来,女真人强硬,彪悍,凶猛,骑射俱佳,骑阵冲击坚决,骑射、精准凶狠,比蒙古人强的多。

但也就是如此了,也就是强化版本的蒙古人罢了。

这时在女真右翼的猎骑兵突破了前方多道圆阵防御,在跑动的间隙猎骑兵们熟练的装填好子弹,又是新一轮的洗涮,灵活机动,火力强劲,这时皇太极和代善眼光复杂的看向那些红色的魔鬼,这些猎骑兵用现实教育了这些顽固的只会骑射和冷兵器战术的蛮夷,在有训练和合格的火器之后,冷兵器被淘汰就是历史的必然,强悍如八旗兵,还有他们手中的清弓,也是完全没有办法,毫无反抗的能力。

张献忠在猎骑兵阵中,李贵在其身后的龙骑兵战阵之中,前者狂暴,后者稳重,不少后金兵的圆阵或方阵被猎骑兵打崩了四角,阵列中相当混乱。

张世雄在猎骑兵正中,大旗之下,如风卷残云般的追歼着敌军。

在他身后是王一魁率领的近卫第一师的官兵们。

任敬,李从业,分别率部列阵向前,在激昂的鼓点声中,步步逼近。

在风暴一般的猎骑兵们面前女真人赖以为傲的步阵并没有多少神奇之处,无非就是披甲劲兵在前排,游兵死兵扰敌阵脚,旗丁善射者于后掩射,有经验的军官在阵中督促和冲杀在前,两翼以骑兵游走抛射配合,战法上毫无什么突出的地方。在猎骑兵凶猛狂暴的突击下,多个步阵都有相当不稳的迹象,皇太极不得不抽调出一部份葛布什贤,配合马甲冲到左翼,试图驱走猎骑兵。

大股的骑兵在不大的战场上开始互相射击,游走,女真人投掷出骨朵,阔刀,投枪,不停的射箭,战场上似乎被乌云覆盖,人类的呐喊声,投掷兵器时的声响,射箭的崩崩声,箭矢的飞掠嗡嗡声,还有人的惨叫声,呻吟声,垂死声,马的叫声,强烈的血腥味道,还有似乎从天际远方传来的火炮的轰鸣声,整个战场极少,迂回和闪躲的空间并不大,在很短时间内,几乎就成了人间地狱。

“老八,老八!”代善怒吼着,指向自己一方的左翼,那里的大量的铁甲骑兵如墙而进,女真人已经开始闪躲规避,越是这样,说明将士信心已经严重不足,距离溃败已经不远了。

在铁骑兵身后是一般齐整的方阵,枪刺高耸,火铳的威力现在皇太极和代善等人已经意识到了,步兵铳的威力在弓箭之上,齐射威力远大于弓箭,正面对抗女真毫无胜算,特别是被铁甲骑兵来回冲涮之后,士气跌落到谷底不说,连列阵也变得十分困难了。

“现在只有最后的机会。”皇太极道:“精骑在左死顶敌骑,我手中还有五百葛布什贤,再调一千白甲,汉军有三千披甲,他们在左侧顶不住,但可以调过去突袭!再调一千到两千蒙古披甲,以六千精骑突向敌阵,破开敌步阵防御,直插张瀚大旗所在地方!”

代善眯着眼看了一会,眼中毫无生气的看向皇太极,说道:“张瀚本人若不在大旗下呢?”

“只要破阵砍旗,在不在都一样。哪怕敌阵不溃败,我军尚能进入关城休整,再找寻机会会战。”

皇太极这话已经是自欺欺人,今天商团军才五万余人,且在与明军交战时女真兵突然入关,尚不能胜,就算满桂和赵率教能认可祖大寿投降之事,与八旗兵合流,两股残破之兵能不能力敌这五万人的商团军尚在两可之间,何况张瀚还可以源源不断的调来生力部队。

“就这样办!”

代善已经无法,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刚刚他看到硕托被枪骑兵碾压而死,他心痛如刀绞,尽管代善在辽南屠杀了无数汉民百姓,杀害了不知道多少老弱妇孺,但当他的亲人倒下之时,他还是有遏止不住的心疼。

“不知道我们能活下来几个人。”代善策马离开时,对着皇太极说道:“大汗要保重,如果事情尚有可为,千万要带族人逃离,不要全死于此。”

“我们会赢,二哥。”皇太极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代善不语,打马离去,苍白的小辫在后空飘舞着。

皇太极派出索尼和鳌拜等人传令,很快在后金阵后方集结了六千余人的精锐骑队。

更多的旗丁,包衣也在往右翼集结,那里的铁骑兵压力太大,皇太极派这些炮灰去堵住那些来回冲刺的铁衣骑士。

多尔衮,多铎,塔拜等人俱在骑队之中,皇太极思忖再三,决定派阿巴泰为这支骑队的首领,后金兵要胜,或是打平,这是最后的机会。

商团军的右翼与炮阵看起来是较为空虚的地方,只有十几个拉的很开的刺刀阵,皇太极并不认得那是步兵空心方阵,但他潜意识里能感觉到危险。

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大量的炮灰被拉到前方填上空缺,争取到的时间和空间都有限,女真人被迫步步后撤,枪骑兵扯开的裂缝越大,猎骑兵们的机会也越大,步阵就越是容易向前保持阵列的推进。

商团军们配合的相当好,这里全是老兵的天下,他们经历了多少次实战,无数次训练,现在终于走到对女真人的战场之上,没有畏惧,只有急于见血的兴奋,事实上军官不是在鼓励部下前行,而是约束部下不要过于兴奋。

在皇太极眼前已经满是血色,他全身都在颤抖着,在阿巴泰发出怒吼之后,六千多骑兵蜂拥向前,冲向小岗阜张瀚的大旗所在地方,进行最后殊死一搏。

……

多尔衮身边只有少量几个白甲了,大量的白甲被抽调出去编在一起作战,哪怕多尔衮这样的顶级亲贵也无有多少人保护。

在奉命冲击敌阵时,多尔衮感觉害怕,惶恐,身上都在颤抖,可是他不能也不敢拒绝,只要说一声不,皇太极会下令把他立刻斩首,还没有人替他说情。

多尔衮怕的要死,他的年龄其实还没有成丁,但在这种举族生死存亡的时候,未成丁已经不是什么借口,能骑射射箭的女真男子全部被带上了,没有任何一人例外。

多尔衮只能将信的过的汉军精锐调在身边,他看到曹振彦和他的部下们都聚集在一起,披甲策马而行,心中安定不少。

在策马冲向前方的时候,多尔衮对曹振彦道:“小曹,一定不要冲的太凶,在我身边不要走远。”

“我等执弓带箭之武人,就是为了在此时卫护主上。”曹振彦一脸庄严的回复,他的话令多尔衮安稳了不少。

在轰隆隆的炮声中,数千铁骑顺势而下,冲向小岗阜的大旗之处,他们要在那里斩杀张瀚,斩帅夺旗!

……

不远处大量的汉军包衣和蒙古人混杂在一起,他们不断的被撵来撵去,最新的军令是摆开之后往左翼去。

佟养性骑在马上,看着皇太极纛旗之处,那里已经空空荡荡,皇太极放了胜负手出去,所有的葛布什贤和白甲都冲了出去。

石廷柱,马光远,王世选等人俱在,各人身边都簇拥着一些骑马的甲士。

适才已经有大量汉军精骑被调走,各人身边可用的披甲兵不到千人了。

“造出声势就行了。”曹世选带着数十人赶过来,大声道:“时机到了,若再犹豫,不要说富贵,想活命也不可得!”

“战场情形明摆着的。”石廷柱也道:“李永芳都跟着冲阵去了,他是死定了的人,咱们又是何苦?我们又未做什么恶事,只是如蝼蚁般贪生罢了。”

“只要战场反正,既往不咎,这是和记军情司的人说的,和记张大人,最讲信誉。”

马光远等人目露凶光,看向佟养性,此人是昂邦章京,汉军总管,若是他不同意,只好先杀此人。

佟养性看的出来,当下急道:“我家世代汉军,假托女真人而已,难道还真的替鞑子效力?”

“好,杀过去!”

“杀奴酋!”

皇太极终于听到了身后的呐喊声,他霍然扭转身体,看向身后,先是千余人左右的汉军在将领的带领下冲杀过来,然后更多的汉军和包衣加入队伍,在他们身后的黑云龙和杨国柱部都是目瞪口呆,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两部明军开始与反正的汉军混在一起,分别冲击着八旗兵的身后左右翼两侧,而佟养性等人则率精骑,直接冲向皇太极纛旗所在地方。

“卑劣小人……”皇太极嘀咕了一声,接着胖大的身躯扭过来,在少量的护卫保护下,迎着汉军们冲过来的方向杀过去。

这个时候,后方过万汉军反叛,败局已定,但皇太极在最后冲锋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阿巴泰和多尔衮等人,是不是能真的冲到张瀚的大旗之下?

……

在后阵汉军反乱时,多尔衮吓的全身哆嗦起来,这时他看到铁骑兵已经荡平了左翼,正在阵后休整,准备新一轮的冲击。

猎骑兵从远方冲回来了,在接应着反乱的汉军和投附明军。

只有少量的骑兵冲向那些叛乱的汉军,更多的女真人无所适从,已经是相当的混乱。

在正面,更多的龙骑兵方阵在持续不断的推进,杀死那些落后跑散的女真人。

战场上局势相当明显,就算是多尔衮也知道败了,惨败,毫无悬念毫无机会的失败。

多尔衮陷入沉思之中,他在考虑,是继续前冲,还是逃往后阵,或是干脆躲在一旁,在敌军过来时就投降?

投降可能免死,他毕竟还小,按汉人传统不杀未成丁的男孩……

就在思忖之时,他听到耳边有人暴吼起来。

“杀奴!”

曹振彦在叫喊着。

不远处李明礼在叫喊着。

赵贵在叫喊着。

塔布囊在叫喊着。

被征调的汉军披甲和蒙古左右翼的披甲人均是在叫喊着。

阿巴泰在第一时间被一群蒙古人围住射杀,他身边少量的白甲完全不能保护他的安全。

多尔衮终于反应过来时,曹振彦已经挥刀向他斩杀过来。

“小曹,我是你主子啊!”多尔衮不敢相信,他身边一向恭谨听话的好奴才,居然会向自己挥刀!

“我就是不愿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替你当奴才!”曹振彦并未激动,心中还略有遗憾和愧疚,但挥刀之后,就再无收刀的可能。

少年的首级和辫子被斩向半空,一蓬血雨落地。

数百蒙古兵和过千汉军突然在冲阵时反乱,女真人最终的反扑在半途中就失败了。

皇太极陷在阵中,岳托战死,代善被杀,萨哈廉被杀,莽古尔泰被杀,德格类被杀。

至晚上天黑后,商团军举火夜战,轻骑剿杀追逃,山海关附近还是有持续不停的喊杀和枪炮声。

天明之后,满桂,赵率教等人在海边率部请降,祖大寿自杀身亡,张瀚策马入关,登天下第一关的城头。

当他趴在城堞上时,终于相信,曾经的一片石之战的结果,被自己只手扭转了!

……

骑着白马的张瀚从东便门进入京师,跪伏在城门口的崇祯皇帝面色苍白,犹如死人一般。

不远处国舅周奎跪在道旁,过千名大明的文武官员也伏跪在道路两侧。

曹化淳等太监也在人群之中跪伏着,他们抢先打开城门,并且表示愿意带和记的人接掌官室,在太监们看来,新主入京,鼎定天下,然后优先考虑的还是肃清和掌握后宫,对他们这些原本的太监,总会挑一些可靠的加以任用。

中国不能没有皇帝,有了皇帝,便有太监。

然而和记并未接受曹化淳等人的投附,而是令太监与文武官员一起在外迎候,并且在和记军情司的指挥下,大量的潜伏的行动组员带着商团军人直接进入大内,他们将宫中嫔妃迁入南苑,只准少量宫女随行,所有太监宦官被迁出宫室之外,在京师的各个寺庙道观之中分别被关押看守着。

曹化淳到此时才知道新朝之主不要太监,不是不要他或是王承恩,或是王德化,而是一个太监也不需要。

残人肢体侍奉君主,原本就是天下最残酷之事。

可能会有一些穷苦人家的孩童获得了活下去的机会,他们可以不被饿死,飞黄腾达之后还能回馈家族。

但不论如何,这是一种最为残酷和野蛮的制度,多少五六岁大的孩子死在阉割手术台上,对人身体和精神的伤害也是极大,张瀚的新朝当然不会用太监,如果他建立的新王朝还需要用太监侍奉宫廷就太失败了。

和殉葬制度一样,总要有人来结束它,张瀚愿意当这个人。

曹化淳知道自己完了,不仅是自己,而是身边跪伏着的所有人。

那些文官还在伸着头偷偷看着张瀚,希望能得到机会在新朝效力,曹化淳却是隐隐有所感悟,这个新朝不仅不会用太监,对这些大臣们,怕也是会一扫而空了。

这时他注意到了四周未跪的和记中人,军人们沿着东便门到崇文门,再到东安门,一路抵端门,午门,张瀚将在今天进入宫室之中,军队已经肃清了宫室,并且在内外城驻扎。

一路上全是和记的人,不管是军人还是吏员,都有一股子曹化淳从来没见过的精气神。

甚至就算是穿着普通的衣袍,仅是从精气神和行为作派上也能叫人看的出来这些人是和记的人。

精神,利落,干脆,自信,好象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眼前却出现一个高大的汉子,三十来岁,没有和记的人那种明显的特征,有着生意人的精明气息,身边却是站满了商团军人,而且明显是听从这汉子的指挥。

曹化淳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嘴巴微微张了张。

“曹公公,你可是一直在拼了命的想要抓着我,砍我的脑袋啊。”高大汉子蹲下来,笑眯眯的道:“你我其实见过几次面,不过显然你是贵人多忘事。”

“王掌柜……”曹化淳低了低头,说道:“当时各为其主……”

“无事了。”王发祥拍拍手,说道:“其实你们不必来跪伏,自去寺庙安身,最近个把月我们会把你们看管起来,也会查抄你们的大半资产。一个月后,我们会陆续分流遣散所有宦官,留一些活命的资财给你们,这事就完了。”

“就这样完事了?”

“你们刚上台一年不到,”王发祥笑道:“能做多少恶事不成?再说你们一直在吃亏,我们可是没有什么损失,抄没家产,逐出宫廷,这就是惩罚了。”

王发祥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摆摊算卦的道士,这时那道士也是站着瞧热闹,见王发祥看过来,道士轻轻一点头。王发祥笑道:“看吧,这是范永斗范先生,我们张大人起家时就是斗跨了他,和记才开始真正的崛起。现在他也无事了,在十方从林里优游渡日,没有人为难他,曹公公你也放心,安心养好身子,安度晚年吧。”

曹化淳欲哭无泪,他才三十来岁,已经是“晚年”了?

但转念一想,自己等人,包括眼前的那些跪着的大学士,尚书,侍郎,给事中,御史们,他们也是过时的人物了,从此之后,不复有什么现实的意义了。

这时范永斗也是看过了张瀚进城时的情形,看着皇帝,太监,勋贵,大臣们跪伏在道旁迎接,川流不息的商团军人一路进来,接掌城防,城中却是一片平静,因为和记已经宣布开始放粮,粮价开始直线下跌,城中人心稳定,京营兵未做什么抵抗就投降,和记也完全没有屠城的必要和打算,城中人心相当安稳。

范永斗摇头苦笑,他此前在城郊一个小道观守着,一直在等候和记围城和进城,当几百上千门的火炮围在广渠门到东便门一带时,他也深受震撼,知道京师完了,几天之内京营兵就会投降,但他没有想到京师陷落的这么快,而且这么安稳,平静。

似乎就是完全没有任何事发生,百姓们各安其业,人心安定,只有在城门这里发生的事情才可以充份的确定,大明完了,结结实实的完了,皇帝都跪在城门,这个驱走暴元,太祖皇帝以淮右布衣身份,提三尺剑平定的天下,已经拱手让人,从这一天开始,大明成了历史,而新的一页,即将揭开。

范永斗并不难过,他早就放下不甘和仇恨,相反在此之前他就略有一点自得和骄傲。

不管怎样,新朝之基是打跨了自己才奠定起来,将来青史之中,怕也是真的要留名了吧?

带着一点自嘲,一些怅然,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范永斗收起卦摊,京城这里无甚可看的了,他要再度南下,这次往南京,可能往台湾,或是吕宋。

和记的舰队已经打败了西班牙人,确定了在吕宋的统治,开放移民,这些消息已经流传开来,范永斗对经商是没有兴趣了,但他很喜欢游历四方,可能在新朝治下,张瀚会开辟一个又一个的新的领地,由得他范某人去观光,游历?

这算不算是被伤害了之后的补偿?

范永斗一念及此,忍不住长声而笑,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中,这个中年道士挑着担子,潇洒南去。

……

张瀚在城门口接受了崇祯的跪拜,这个皇帝并没有如历史上一般的上吊自杀,张瀚许诺留朱明宗庙,择地迁移,并且给崇祯王爵,令其奉祀宗庙,可能十七岁的少年还没有那么累,也没有那么绝望,崇祯选择白衣出降,跪伏迎接新王朝的主人。

“站起来吧,你毕竟是前朝天子。”张瀚跳落下马,亲手将崇祯扶起来。

看着面色苍白的崇祯皇帝,张瀚徐徐道:“大明太祖逐走暴元,恢复燕云,于中国有大功。是以,封尔为凤阳王,从此你可以不再担负这个国家和民族的责任和气运,过的轻松一些,写写字,写写诗,我知道你的字不错,你的诗也会写的不错。”

看着迷茫的崇祯,张瀚微微一笑,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他策马向前,身后是无敌的商团军人组成的卫队,军队之中,尚有皇太极等满洲亲贵的首级,张瀚下令将这些首级传首至漠南漠北各部,传至西北各羌部,传至奴尔干各部,以为来者之戒!

九边就不必传了,将外夷的首级传给外夷看,这样才是传首示众的最佳做法。

现在他策马向着宫禁而去了,传奇的故事可以结束了,亦可以说是刚刚开始,这个新帝国将如张瀚设想的那样,庞大而充满新生的活力,扩张而具有文明,未来的可能性很多,张瀚希望,未来的结果,将会是他设想过的最好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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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一万多字,任性一下,不分三章了。

下午敲完最后一个字,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头晕,很疲惫。这是我写的最长的一本书了。

有不少话想说,一时又说不出来,有空写个后续感言吧。

只想说一句,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遗憾,这仍然是使我进步,领悟,还有最认真写的一本书。

希望下本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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