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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问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奔波数千里方才找到一只体形较小的黄毛鼠辈。凝神等待,仔细揣摩,在阿九写到“莫”字时响雷。尺度,分寸,时机,无不需要仔细拿捏,历尽艰难方才将消息传入了禁锢。
欣喜之余莫问也暗自后怕,幸亏阿九心思聪慧,明白了雷声的含义,不然他费尽心机发出的雷声就毫无用处。
阿九起初是喜极而泣,片刻过后情绪失控热泪滂沱,她的大哭并不是看到了生机的欢喜,而是想到莫问寻到此处是何等的艰难。在与莫问完婚之前她曾经翻看过清羽集成,知道禁锢有五十多处,莫问在三个月内找遍了分散于华夏各地的五十多处禁锢,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不问可知莫问在她被困之初就开始了寻找,她能想象到莫问这三个月里是何等辛苦,心中满是心疼和感动。
莫问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并没有走到屏障外与阿九说话,因为他知道阿九听不到也看不到。
他此时心中满是怜爱和悲痛,想要走到屏障外与阿九对头痛哭,但他强行用理智克制住了,短暂的喘息之后将绵衣被褥留于雷击缝隙,背了包袱转身向南掠去,没有不舍,没有犹豫,走的非常果断,哪怕阿九此时正在禁锢内伤心痛哭。
决定一个男人是优秀还是失败有很多原因,居首位的不是聪明与否,也不是品德好坏,而是此人是否具有强大的自制力,一个管不住自己或者不想管住自己的男人注定是个祸害,不但祸害自己,还会害了身边的人。人有兽性的一面,多吃食物,抢占配偶,欺软怕硬,这些都是人内心深处残留的兽性,倘若没有强大的自制力进行约束,一味的跟着感觉走,其结果就是退化为自私的动物。
受了委屈宣泄情绪也是本性之一,莫问咬牙克制的就是这种本性,他也想留下,但他知道不能留下,一分一毫都不能耽搁,甚至连哭的时间都没有,倘若在阵外与阿九儿女情长痛哭倾诉,会浪费掉寻找地乳的时间,最终结果就是害死阿九。
一个起落之后莫问就自悲痛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迅速恢复理智,斟酌前往何处寻找地乳。
地乳这种东西虽然稀有,却并不是非常宝贵,天仙以上不会吃这种食物,地仙也是仙人,但他们只能食用气息和香火,无法进食实体,真正视地乳为宝贝的通常是紫气或者紫气以下的修行中人。
莫问首先想到了拓跋什翼犍,石真,刘少卿,周贵人。他们都是有权势的人,去找他们或许可以通过朝廷查找到地乳的线索。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排除了,原因有二,一是时间不够,三四天的时间根本不足以到处乱跑。二是各地道观并不一定都在朝廷司徒府备录。
雪山上呼吸不畅,头脑思考问题很是迟缓,莫问下山之后寻到一处避风场所拿出酒囊,饮酒的同时快速思考前往何处寻找地乳。
先前在搜寻禁锢之时,他跑遍了大部分中原地区,对山势河流多有了解,哪座山林有道观,哪处山峰有洞府,他基本上了然于胸,他首先将无法在三日内往返的区域剔除,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了北方的这片区域。
盲目前往各处道观自是不成,一来时间不够,二来他名声太坏,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倘若贸然前往道观会引起误会,遭受攻击和阻拦。
愁闷之中莫问并没有失去分寸,而是强迫自己稳定心神,世人普遍犯的一个毛病就是没有想好就胡乱开始,由此导致耗时费力却一事无成。真要做一件事情,动手之前必须有充足的准备,有周密的计划,没有计划就是蛮干,别人蛮干大不了浪费时间和钱财,他若蛮干,阿九就会死。
莫问收起酒囊换上了一双鞋子,盘膝打坐平心静气,一个时辰之后直身站起,向南掠去。
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他已经想好了去处,地乳还有一个名字,叫龙髓,一般出现在龙脉上,华夏龙脉发自昆仑,昆仑山一定会有地乳,但是昆仑山地广人稀,找到地乳的可能性很小。
除了主龙脉,还有很多由主龙脉衍生的支脉,在支脉上也会产有地乳,他先前曾经四处搜寻,知道何处有龙脉的支脉。但大部分的支脉都是荒山,并无道观存在。这些没有道观的支脉也不能去,时间紧迫,没时间挖掘,只能寻找那些已经被道人发现并守护的地乳。
龙脉上有多处道观,符合这一条件的地方只有一个,太乙山。
太乙山是倒数十五处禁锢的所在,他先前曾经潜入其中,太乙山阳麓有一座很大的道观,山阴处还有几处小的洞府,那里想必有地乳存在,而且地乳被道人发现并占据的可能性也最大。
确定了目的地,莫问连夜南下,先前赵灵妃跟到了木里雪山,赵灵妃回去之后应该会向玉清派如实讲述他的行踪,眼下玉清派的人要么放弃了追捕,要么正在组织人马一同前往木里雪山,总之不会在中原胡乱搜寻,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前往太乙山。
三天时间只够往返太乙山,倘若太乙山的地乳没有被道人发现并开凿,他就没有时间再前往其他地方寻找了,故此能否自太乙山中获得地乳,直接决定了阿九的生死。
飞掠之时莫问再度自脑海里仔细回忆太乙山的走势,确定太乙山为龙脉分支,随后开始斟酌地乳的所在,按照常理,地乳通常产自龙头龙颈部位,太乙山一共有五处道观洞府,阳麓的道观最大,但道观位于山脚偏西,不在龙头部位,产有地乳的可能性很小。山阴后的四处道观洞府都不大,位于头龙头颈所在的百里之内,都有可能出产地乳。
次日清晨横穿凉国,一路南下,中午时分来到了太乙山外围。
莫问自太乙山西侧停了下来,他在斟酌去到洞府之后如何行事,求是求不到的,地乳对于修行中人大有裨益,人家不会无缘无故的赠予。思前想后,只能动抢。
到得此时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打定主意之后自山中寻了一处隐秘之处打坐调息,未时过后自林下前往后山。
前行四十里,到得第一处道观,说是道观,实则只是依山搭建的三间草屋,一个年幼的道童正蹲在屋旁的鸡舍边看着鸡舍内蹲窝的母鸡。
由于房门紧闭,莫问便没有急于动手,片刻之后那母鸡产蛋离窝,道童捡了鸡蛋欢喜的跑进了草屋。
短暂的沉吟之后,莫问自藏身之处现身出来,迈步走到草舍前稽首开口,“福生无量天尊。”
“咳咳,无量天尊,门外是哪一派的道长?”屋内传出的苍老声音夹杂着剧烈的咳嗽。
莫问尚未答话,那小道童已经拉开了房门,仰头打量他,“你找谁?”
那道童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身上的道袍很是破旧,能够看出裁剪缩小的痕迹,当是他的师父将自己的衣服改小了给他穿的。
“贫道天枢子,路过此地,冒昧拜访。”莫问出言回答,其实到了此时他已经知道此处没有地乳,因为那房中老道生病了,若有地乳食用,哪怕是普通人也不会有病痛出现。
“贫道马不平,身乏体虚不得起身,咳……无法出门相迎,还望……咳咳。”
莫问不待对方说完便迈步进屋。这处草屋虽然依山而建,却并没有内洞,房中的摆设很是简陋,东侧的木床上一个虚弱的老道正在挣扎起身。
三清座下道人不下十万余,只有极少数道人学有法术,这个老道明显不属于此类。
“马道长,无需起身。”莫问迈步走向木床。
“你要干嘛?”那小道童跑过来张开双臂挡在了莫问面前。
“为你师父诊脉瞧病。”莫问笑道。
那小道童闻言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老道,老道冲其摆了摆手,“还不给真人倒水去。”
小道童听得师父言语,这才跑向灶间提水。
莫问也不多话,迈步走到床前抬手抓过老道的左手,中食二指搭于寸关尺,根据老道脉搏诊出了他的病因,这处房舍位于太乙山的阴面,冬日里寒风直冲房屋,这老道没有灵气修为,感染了风寒,加上其年老体衰中气不足,寒气侵入了肺经,心肺相通,此时已经有冲心征兆。
这等疾病无需再诊右脉莫问就可确诊,确诊之后并未松手,而是延出灵气侵入那道人经络,取手太阴肺脏行少阴心经,他虽然已经与阿九同房,蒙天厚赐此时仍然是纯阳之身,纯阳灵气正是那阴寒之气的克星。灵气所至,那老道立刻感觉周身舒泰,连咳两口浓痰之后面色转为红润。
“无量天尊,真人慈悲救治,老道拜谢大恩。”莫问松手之后,老道已经可以翻身下地。
“举手之劳,无需多礼。”莫问摆了摆手,古语有云学无先后,达者为师,道家也遵循此理,道行高深的道人很受礼遇。
那道童见老道忽然之间起身下地,欢喜的跑了过来拉着老道的手冲他道谢,“多谢真人。”
见他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莫问很是喜欢,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转而自怀中取出一些碎银塞到了他的手里,“些许身外之物,与你们买些粮米。”
那老道和道童自然不受,莫问三送方才送下,转而拱手告辞,他是来抢东西的,不是来当大夫的。
“不知真人前来太乙山所为何事?”老道喊住了莫问。
莫问闻声转身,“实不相瞒,贫道友人急需龙髓地乳,贫道无处寻觅,想来此处撞撞机缘,不知道长可知道哪处宝观生有地乳?”
“贫道自此处避世已有五十多年,从未听说过太乙山有地乳出现。”老道出言说道。
莫问闻言黯然皱眉,这老道神情不似说谎,难道太乙山真的没有地乳?
“多谢道长,贫道告辞。”莫问稽首道别,这老道没什么修为,想必其他的道人也看他不起,就算其他道观有地乳存在,他可能也不知道。
“真人请留步,不知真人求那地乳有何用处?”老道快步跟了上来。
“贫道友人无法食用寻常食物,只有地乳可以果腹活命。”莫问想了想如实回答。
老道闻言缓缓点头,莫问转身出门。
“真人,这个给你。”那小道童跟了出来,将一物塞到他的手里。
“你叫什么名字?”莫问蹲下身,将那鸡蛋递还给了小道童。
“我叫无名。”小道童虽然年幼,眼神之中却有灵悟慧芒。
莫问点了点头,无名出自道德经三十二章,道本无名,亦无常形。
“好好照顾你师父。”莫问直身站起。
“真人,慢些走。”那老道自房中出来再度挽留。
莫问闻言转头看向那老道,后者走到近前出言说道,“真人所需地乳此处当真没有,不过据贫道所知,这山中有一物比那地乳还要神异三分。”
“何物?”莫问侧目问道。
“此物名为仙人泪,乃太乙阴石感应天地阳精所化,十年方得一滴,凡人若是食之,一年无需进食,百年不生病患。”老道出言说道。
“此物何处可寻?”莫问急切追问。
“东方八十里外的绝壁上有一山洞,仙人泪就出自那里。”老道说到此处面露难色,“那处洞府为琼瑶道姑所有,此人法术高强,性情古怪,真人若是前去,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多谢道长提醒,此事贫道定不外传。”莫问冲老道稽首道谢,转身向东急掠。
那老道所说仙人泪他之前从未听说过,当是太乙山特有之物,若是此物真能辟谷一年,那就比地乳要合用的多,只是此物十年才有一滴,不知那琼瑶道姑会不会留存。
心中焦急,行的就快,八十里片刻就到,那老道所说的洞府位于太乙山阴麓最高处,离地近百丈,到得近前莫问提气拔高,纵身跃上山洞外的石台。
峭壁上的山洞只有一间房舍大小,内宽外窄,站在洞外可以看到山洞内有一女子正坐在梳妆桌前,对着铜镜描眉画眼。
那女子听到异动转头看向洞外,莫问得以看清了她的模样,此人年纪当在四十到五十之间,膀大腰粗,面如烧饼,狮口牛鼻,龟眼猪耳,好生吓人。
难看的女子并不少见,但如此难看的女子却真的不多,莫问见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琼瑶本指美玉,眼前这坤道可无半点美意,当真是奇丑无比。
见到莫问,那女子瞬时目瞪口呆,口落涎水,仿佛恶狼见到血肉,又似酒鬼闻到酒香。
“福……”
“大胆霪贼,竟敢擅闯本姑娘闺房,今日定不放你走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