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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谨,我,我早上坐在海棠树下赏花,那时我就猜到会是女儿了,我名字都想好了……女儿叫棠棠,好听吗?”
“不好听,等你好了再多想几个。”楚行憋回眼泪,大手也帮她擦掉刚落的泪,哽咽着求她,“阿暖,我答应过你,等你生完孩子就带你去郊外跑马,你别胡思乱想,快点好起来。”
陆明玉好累,她想不起来他何时说过要带她去骑马了,视线模糊,闭上眼睛前,她最后嘱咐他,“棠棠,照顾好棠棠……”
她没了声音,楚行埋到她耳边泣不成声,手捧着她脸求她醒过来。萧氏哭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求产婆们快点想办法。两个产婆,一个镇定地坚持按揉陆明玉小腹之下,一个蹲在那里检查伤势,眼里渐渐爆发出狂喜的光彩,“管用了,管用了,夫人还有救!”
楚行猛地回头。
萧氏已经赶了过去,亲眼看见女儿血势渐渐止住,她一手捂嘴,边哭边朝女婿点点头。她就知道,她的女儿福大命大,老天爷既然让女儿重生,就绝不会狠心再收走女儿的命。
得了岳母肯定,楚行低头,看着妻子安睡般的脸庞,他重新埋到她颈窝。
他在笑,陆明玉肩头却……渐渐湿了一大块儿。
第159章
“啾啾……”
春暖花开,天亮地早了,鸟雀起得也早了,扑棱着翅膀落到墙头,两只麻雀都肥乎乎的,互相啄着对方脖颈的软毛,忽然听到挑门帘的声音,麻雀立即受惊飞走了,只有啁啾的鸟叫余音绕梁,清脆好听。
而惊走麻雀的人,正是萧氏。
女儿生的危险,她与丈夫放心不下,晚上在国公府留的宿,早上醒来,也马上过来探望女儿。樊嬷嬷、两个产婆都在次间歇着,或坐或躺,随时准备伺候里面的主子,采桑、揽月已经醒了,瞧见娘家夫人,采桑瞅瞅内室门帘,悄悄道:“三夫人,国公爷还在里面呢。”
“夫人夜里醒过吗?”萧氏轻声问。
采桑摇摇头,笑道:“睡得可踏实了。”
休息地好恢复地才快,萧氏放松下来,悄步走到内室门口,挑起一丝帘子,借着昏暗晨光,看到里面女婿坐着椅子趴在床边,大手握着女儿小手,女儿小小的,被女婿挡着,看不见脸了。
萧氏默默地看着,心里无限感慨。丈夫跟她说了,昨晚孩子抱出去,楚行看都没看先进屋关心女儿,可见是把女儿放在第一位的,后来女儿命危,楚行更是闷声痛哭,这样的深情,反正萧氏这辈子只在女婿身上看到了。
放下帘子,萧氏再去旁边的耳房看外孙女。
她才走不久,屋里陆明玉就醒了,一连睡了几个时辰,陆明玉脸庞依然憔悴,眼里却比昨晚恢复了些精气神。底下明显地不适,陆明玉谨慎地保持身体静止,只有脑袋偏向了一旁。
楚行背朝她趴在床上,脑袋枕着左手臂,右手握着她的手。
一睁眼就看到丈夫,陆明玉心里特别踏实,知道他也辛苦了一晚,陆明玉挺心疼的,只是她很饿,好想吃东西。
她试着动了动手。
楚行立即坐了起来,一扭头,对上妻子宁静恬淡的注视,楚行本能地握紧她手,凤眼复杂。
才睡醒的男人,目光犀利,掺杂着一丝丝危险,陆明玉不懂了,笑他:“怎么这么看我?”不是该哄她的吗?
她还敢笑,吓得他快丢了魂,她竟然还能没事人一样笑出来?楚行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毫无预兆地压下来,动作快如雄鹰猎兔,只是嘴唇落在她唇上时,却风一样轻柔。陆明玉确实被他的气势吓到了,心才提起来,旋即又被他如待珍宝的呵护安抚。她笑着偏头,脸颊终于泛起淡淡的红,闭着眼睛嗫嚅:“还没漱口呢。”
楚行别过她脸,继续亲。
陆明玉没法躲,也不想躲,乖乖地受着,只牙关紧闭,不让他再进一步。
楚行顾忌她身体,亲一会儿,暂且解了无法诉说的担惊害怕与渴望想念,才虚虚地贴着她,与她耳鬓厮磨,声音轻的像梦呓,“阿暖,以后别再说那种话。我说过要与你白头到老,你若狠心丢下我,我会活着,活着照顾咱们女儿,但我告诉你,没有你,我多活一日便会多苦一日,生不如死。”
他一字一句的,陆明玉都听见了,听得清清楚楚。左手被他握着,她抬起右手抱住他宽阔肩膀,轻轻地拍他,柔柔道:“好,我不说了,我陪你一起照顾女儿,我不丢下你,你也别丢下我。”
楚行点头,嘴唇印在她温润的侧脸上,刚想再亲亲,忽闻一阵明显的咕噜声。楚行意外地抬起头,陆明玉脸早红了,小声朝他撒娇,“我饿了,你快给我端饭去。”
楚行一刻都舍不得离开她,直接喊外面的丫鬟伺候。
主子醒了,次间产婆等人都醒了过来,采桑去厨房传饭,樊嬷嬷带着一个产婆走进来,确定陆明玉身体暂无异样,这才先去洗漱用饭。采桑很快端了郎中开的补汤来,楚行坐在床边,亲手喂妻子。
“你也吃点吧。”连续喝了几口,陆明玉看眼采桑为丈夫准备的包子,笑着劝道,“你吃,我歇会儿。”
楚行见她喝完汤气色红润不少,略微放心,夹起一个肉馅儿包子,一边看着她一边吃,那眼神,好像她是下饭的小菜一样。陆明玉故意逗他,“我也想吃包子,你给我咬一口。”
楚行咽了嘴里的,哄孩子似的道:“不行,你现在不能吃这个。”
说完放下吃了一半的包子,端起汤碗继续喂她。
陆明玉喝了两口,再让他吃。
楚行特意加快速度,平时用饭举止高雅的国公爷,这会儿为了早点照顾妻子,一口包子咬得特别大,嚼的时候腮帮子鼓鼓。陆明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楚行,看得津津有味,他人长得好,再粗鄙的动作放在他身上,也别有味道。
楚行吃了一个就不用了,一心伺候她。
陆明玉吃饱了,人有了力气,着急看女儿,那边萧氏得知女儿用完饭了,马上抱着外孙女过来看娘亲。她一进门,陆明玉所有心思就都飞到了母亲怀里的襁褓上,昨晚她都没能见女儿一面。
妻子脱离了危险,楚行也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起身让开位置。
他身上还穿着官服,萧氏柔声劝女婿先去换身衣裳。岳母开口,楚行自然从命,与妻子对个眼色,这就朝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忽然顿住,慢慢转过身,凤眼看向襁褓。
萧氏恍然大悟,忙喊女婿回来,“世谨还没见过棠棠呢,快来抱抱,小丫头长得像你。”
楚行盼得就是这句话,故作从容地走向岳母,眼里却难掩紧张。昨晚只担心妻子出事,女儿都顾不得看,现在妻子平安,楚行总算记起自己当父亲了,想起妻子为他生了一个女儿。
“娘,先给我看!”
眼看楚行就要靠近母亲,陆明玉不高兴了,她辛辛苦苦生的女儿,当然得她先看,而且陆明玉根本不信女儿会像楚行。家里弟弟们像父亲,她容貌随母,在陆明玉心里,生女儿肯定像她。
女儿爱撒娇,萧氏用眼神询问女婿。
“先给阿暖看吧。”楚行完全让着妻子。
萧氏笑了,稳稳地把外孙女交给女儿,再让女婿坐下来,“你们俩一起看。”
楚行低头看妻子。
陆明玉脑袋垫高了,正抱着女儿瞧,全神贯注的,眼里哪还有丈夫?
楚行则被妻女吸引,忘了岳母,屏气凝神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陆明玉眼睛瞧着女儿,手臂自然而然地往他那边偏,轻声嘀咕道:“眉眼是有点像你,别的地方都像我,是不是?”
楚行凑过去,第一次看他的女儿。
襁褓里面,过来前刚刚吃过奶的小丫头精神不错,眼睛睁着,眼珠乌溜溜地对着爹爹,像是在看爹爹一样。楚行一瞬间心软似水,情不自禁伸出一根手指头,慢慢接近女儿嫩嫩的小脸蛋。
小丫头忽然张嘴,大大地打哈欠。
楚行眼里一慌,飞快收回手。
陆明玉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轻声鼓励道:“摸吧,没事的。”
楚行没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脑袋好像还没有他手掌大,再想到自己曾经被妻子嫌弃的指腹茧子,他手心忽然冒汗,站起来道:“昨天直接从宫里出来,手不太干净,我先去洗漱,一会儿再过来看你。”
言罢同岳母点头致意,快速离去。
陆明玉望着他背影笑。
什么手不干净,楚行分明是胆怯了,一本正经的,糊弄谁呢。
第160章
在妻子身边守了一天一晚,骤然松懈下来,楚行心里轻松,身体却比连续行军三日还要疲惫。回到前院,楚行命魏腾准备浴桶热水,他仰面躺在床上,舒服地想睡觉,又兴奋地睡不着。
脑海里全是妻子抱着女儿的温柔模样,他有女儿了,妻子也陪在他身边。
“国公爷,水备好了。”
门口魏腾平静回禀道,楚行笑了笑,起身去沐浴。
今日告了半晌假,沐浴结束,楚行换上一身她特意命人给他做的浅色家常袍子,准备再去后院看妻子,不料从堂屋出来,就见太夫人带着妹妹来了,太夫人另一侧,是京城德高望重的名医,乔老。
昨晚妻子止血后,乔老为妻子诊过脉,说是只要夜里不再出血,应该不会再有性命之忧,现在过来,应该是再确诊一番。关系到妻子的身体安康,楚行大步朝三人走去,朗声朝乔老道谢,语气十分敬重。
“国公爷客气了,此乃老夫分内之事。”乔老谦逊地笑道。
四人一同往后院走去,楚行想与乔老并肩而行,见太夫人回头看他,仿佛有话要说,楚行同乔老告声罪,上前几步,走在太夫人左侧,低头做出聆听状。太夫人仰头瞧了长孙一眼,笑着问道:“抱小丫头了吗?”
陆明玉给女儿起名棠棠,最开始只有楚行、萧氏知道,夜里萧氏同丈夫说了,太夫人等人还不知情。
提到女儿,楚行不自觉地笑,嗯了声,“祖母,我们想好了,叫棠棠。”
春暖海棠开,娘俩的小名又好听又相得益彰。
太夫人见长孙似乎很满意得了个女儿,想来更多还是因为太宠爱陆氏,再记起昨晚长孙泛红的眼圈,领兵打仗不畏生死的大男人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哭,太夫人心里不太高兴,敷衍地夸下那乳名,却轻声替陆明玉说话,“先开花再结果,阿暖还小,以后不愁生儿子,你别着急。”
楚行失笑,诚心解释道:“祖母多虑了,儿女我都喜欢,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心急。”他不用妻子生儿子,他只要她平安。
太夫人笑着点点头,看着前面道:“就知道你心疼阿暖。”
楚行视线已经投向了产房,妻子不宜挪动,暂且还没搬到上房。
产房里面,棠棠睡着了,静静地躺在娘亲身边,萧氏刚用温热的巾子帮女儿擦完手脸,娘俩正轻声细语聊孩子。得知太夫人来了,萧氏笑着出门相迎。寒暄过后,太夫人看眼乔老,对萧氏解释道:“阿暖昨夜太惊险,我放心不下,请乔老再瞧瞧吧。”
这是为女儿好,萧氏没有多想,请众人进屋。
陆明玉虚弱地躺在床头,最先看向丈夫,对上楚行关切的凤眼,心安了,才转向太夫人,轻轻地唤声祖母。看着笑容恬淡,其实陆明玉有点心虚,忐忑地暗暗观察太夫人,怕太夫人不满她头胎生的是女儿。
没等到曾孙,太夫人确实不满,连带着现在看陆明玉也不如之前顺眼,但她都六十多岁了,不至于连这点城府走藏不住,走到床前,慈爱地询问长孙媳妇身体恢复地如何。
聊过家常,乔老上前帮陆明玉诊脉。
陆明玉紧张地看着乔老,上辈子死过一次,昨晚也在鬼门关转悠了一圈,如今她父母双全有夫有女,陆明玉惜命地很,怕自己出事。
乔老这一脉号地时间比较长,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慢慢松开手,目光落到陆明玉脸上,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同情,很隐晦,若非陆明玉一直盯着他,可能都会错过。
“乔老,我怎么了?”陆明玉白着脸问。
太夫人、萧氏同时皱眉,楚行更是从两位长辈身后绕过来,站在床头,目光沉重地看向乔老。
乔老面容已经恢复平和,安抚地对陆明玉道:“夫人切莫担心,您现在已无性命之险,只是昨夜难产,致使身子太虚,半个月内最好躺着静养,不宜起身挪动,月子的话,谨慎起见,夫人还是六月过完再出屋吧。”
一般妇人坐三十日的月子就够了,陆明玉伤的太重,休息两个月比较稳妥。
陆明玉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大问题。
“阿暖快好好休息吧,祖母后半晌再来看你。”太夫人一脸心疼地道。
“祖母慢走。”陆明玉轻声回道。
太夫人点点头,请乔老出门,萧氏送到堂屋外就折回去陪女儿了,楚行还想再多问几句妻子的身体情况,决定多送几步。来到前院,太夫人看看长孙,示意两个丫鬟退远点,再低声问乔老,“乔老,阿暖头胎生的这么困难,是否会影响她以后……”
乔老神色微变,先看楚行。
楚行心头一沉,正色道:“乔老尽管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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