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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郦忽觉双肩一股大力袭来,没等她彻底睁开双眸,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

橘黄微弱的烛光轻摇,裴钰安的要她的动作却很凶狠,就像是头发怒的狮子。

云郦眼尾冒出莹润水珠,她抖着手,抓着他的胳膊让他轻些。

“你……裴钰安……呜。”

“我是谁?”裴钰安眼睛里带着红,沉声问。

云郦不想回答,她别过脸去。

他伸手将她脸扭过来,直直对着他,问:“郦郦,我是谁?”

除了极少数时候,裴钰安做那事都颇顾及云郦感受,就算云郦心里不愿意,身体上的欢愉骗不了人。

他这样卡着她不上不上,云郦咬住唇,想忍住身体里的空虚和酥麻。

他见状重重动了下,云郦忍不住发出破碎的声音,哭着说:“世子,你是世子。”

“世子是谁?”他不满足这个答案。

云郦抽泣道:“裴钰安,裴钰安!”

他满意了,嘴唇贴在她绯红的耳侧,哑着嗓子提醒她:“记住了,我是裴钰安。”

“你的男人。”他掷地有声地说,仿佛想将这些字砸入云郦心里。

云郦不知道裴钰安是什么时候停下动作的,她全身酸痛地睁开眼,盯着纱帐愣了半晌,扭过头,便看见坐在床头盯着她的的男人。

云郦沉默了瞬,又闭上眼睛。

这时裴钰安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过几日就是你母亲的祭日,我陪你回赵家村,顺便带阿原给她老人家看看。”

自云郦得知她怀了孩子后,一年都没回过赵家村,起初是因为她会离开裴钰安,大着肚子回去将来不好解释,后来就真的是大着肚子不好回去了。

云郦闭着眼睛说:“我自己回去就成。”她嗓子干哑哑的,是昨夜他逼的太狠的后遗症。

裴钰安拳头紧握,忍不住冷声说:“为什么不要我和阿原陪你回去。”

云郦继续闭着眼睛,不想搭理他。

他绷紧青筋,脊背不由自主地拉直:“你莫不是怕陈宣知道你有夫有子了?”

云郦忽地睁开双眼。

裴钰安平日都是温和带笑的模样,今日唇角一丝笑意都没有,嘴唇紧抿,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

若是前些日子,云郦想她就该立马解释,今日她只是闭上眼,不想回答的模样。

这幅样子激怒裴钰安,他冷冷一笑,突然报上几个人名:“陈嬷嬷,阿英…”

听到他们的名字,云郦心头一跳,再看向裴钰安时,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云郦深吸口气,坐直身体解释道:“我不是顾忌陈宣,只是世子太忙了,我不想浪费世子的时间。”

裴钰安眼神没暖下来。

云郦握住他的大手,柔柔地道:“世子陪我去好不好?”

几日后,是云郦母亲的祭日,天刚明,云郦就和裴钰安出了府,但他们没带阿原,阿原太小了,这几日风又大,怕他受寒。不过裴钰安倒也承诺,等他大些便带他去看外祖母和二姨。

两人抵达赵家村的时候刚午时,今日风大,刮的衣袂烈烈作响。云郦给她娘和二姐上香磕头,磕头的时候裴钰安也跪下了,云郦抿了抿唇,继续蹲在他们坟墓前烧纸。

两人回赵家村的动静不算大,可村里来外人的时候不多,何况还驾着那样一辆低奢华美的马车,好奇之下,便跟过来,然后就发现马车里出来的是秀秀。

云郦烧完纸后,和过分热情的几村民寒暄两句,不想多留,便问裴钰安回去吗。

她目光清正,没有不舍,亦没有害怕。

裴钰安松口气,握住她的手:“走吧。”

云郦母亲下葬的地方是在山脚,马车停在几十步开外的地方,云郦跟着裴钰安往前走几步,忽然有熟悉的声音在侧方匆匆响起:“秀秀。”

云郦身形一顿,下意识扭过头,然后就看见得知云郦回来的消息急匆匆赶来的陈宣。

一年没见陈宣,他身上的少年气少上许多,肩背宽阔,已是一个成熟的男子。

云郦手腕一疼,她骤然回神,便见裴钰安脸色不快。

陈宣根本没注意裴钰安,他疾步上前,在距离云郦两四五步在的地方站定:“秀秀,你这一年过得可好?”

握住她手腕的男人又轻轻用力,云郦看着陈宣说:“我过的很好,宣哥哥,你呢?”

陈宣忙道:“我也过得很好。”

云郦下意识冲他笑了下。

陈宣还想再说话,一道冷沉的声音打断两人叙旧,裴钰安低声说:“郦郦,该走了,阿原怕是想娘了。”

云郦一怔,看向裴钰安,现在裴钰安看的她眼神异常温柔,仿佛两人是极其相爱的夫妻。

裴钰安说完这话,又温和地对陈宣道:“陈公子,我和我家夫人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陈宣顿时僵在原地。

云郦垂下眼眸,跟着裴钰安上了马车,陈宣立在原地,没走,裴钰安掀开车看他眼,吩咐扁余:“驾车。”

扁余应诺,车轮缓缓转动起来。

裴钰安目光落在坐在他身侧的云郦,声音微寒:“郦郦,你刚刚对陈宣笑了。”

他语气着实不好,带着股毫不隐藏的气愤,云郦眉心跳了跳,她眼神真诚地说:“我也对别人笑了。”

围在她母亲坟头数十步的赵家村村民,她看着他们时也会带点点笑的,陈宣不过是一视同仁。

裴钰安听了这话,眸光一暗,掐住云郦的腰将人抱他大腿上去,云郦一惊,下意识揪住裴钰安胸口衣裳,就听他语气复杂地说:“你笑的不一样。”

“你都没对我那样笑过。”

裴钰安绷的紧紧的,呼吸粗重,就像是困在笼中的猛兽,急需破笼而出,可找不到办法。

云郦好脾气似早就被锻炼出来了:“没什么不一样。”

裴钰安眸光泛红,直直盯着她,仿佛要看透她话里的真假,最后他重重一口咬在她肩上。

云郦呼疼。

裴钰安停下嘴,手却往她衣襟伸去。

云郦一惊,忙按住他作乱的手:“裴钰安,你要干什么,这是马车!”

他轻而易举把她的手拿开,贴在她的耳边说:“郦郦,我想要你。”

见他的手越来越下,云郦愣了瞬,而后压低声音恳求:“回去好不好,回去再做好不好?”

裴钰安却没同意,他看着云郦对马车外的人吩咐退到百米外,云郦愕然地看着发布这条命令的他,他这一说,岂不是侍卫们都知道她们要做什么?

云郦想拒绝,却只能死死地捂着唇,不让声音从口里溢出来,可总有一两丝控制不住,华美庄严的马车偶尔发出些咯吱声,四周有翠鸟鸣叫,似乎遮盖住了些声音,又似乎没遮盖住。

不过侍卫们离得太远,倒是一丁点声音都没听到。

两人本来能在黄昏时回到国公府,因这一出,到达国公府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裴钰安抱着腰酸腿软的云郦下车,侍卫们恭敬地立在两侧,云郦头也没抬,裴钰安抱着她回到房间,将人搁在床上,云郦扯过被褥立刻捂住自己的脸。

裴钰安又去阿原房间,抱着还没睡觉的阿原过来,云郦也没起床,裴钰安知道云郦是生气,没强迫她起来。

只没想到是,他以为云郦生气,明后天就消,但好几天过去,云郦看见他就避开。

比如现在,她坐在阿原的摇床前,手里拿着个拨浪鼓,阿原便伸出小小的手去够,眼瞧阿原手指要碰到拨浪鼓,云郦坏心眼地挪开,如是几次,阿原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是娘在陪他玩,愈发兴致勃勃。

裴钰安看到母子俩如此,心情好上不少,他唇角带笑走进去。

云郦听见脚步声,手里拿着拨浪鼓起身,及至看到人,她弯起的唇角渐渐拉平,冷淡地叫了声世子。

裴钰安脚步一凝,而后笑着说:“郦郦,过几日我带你去香山走走可好?”已是秋日,再过几日日,秋色一深,香山枫叶似火,烈目灼灼,煞是好看。

云郦将拨浪鼓放到阿原的手边,对裴钰安说:“不必了。”

裴钰安脸色微僵。

不过他到底没计较,且过几日,依旧带着云郦去了香山,香山满山红枫,似乎将天穹也染上了红,秀美壮丽,不外如是。

但从早晨出门,到傍晚坐在马车内归来,云郦都没对裴钰安笑一下,眉色淡漠,仿佛他只是带了个躯壳般出来。

裴钰安性子里对云郦特别霸道,尤其是见她每日和别人都有说有笑,到他跟前,就冷眉冷眼。他压制住心口那股酸涩,柔声道:“郦郦,你若是不喜欢枫叶,我下此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他好脾气地握住她柔弱无骨的手,语气温柔:“你想去哪儿?”

云郦闻言,抬眸看着裴钰安,忽然轻轻地笑了下,那个笑不是她敷衍他的笑,而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时,她站在国公府的花园里,毫不设防地对她的小姐妹笑,两只眼睛都弯起来,温婉里带上几丝明艳。

裴钰安心猛地跳了跳。

“我有想去的地方。”云郦说。

“哪儿?”

云郦唇角的笑意加深,她看着裴钰安,一字一词道:“就是没有你的地方。”

这几个字清晰的穿进裴钰安的耳膜里,他握住云郦手的力气不由自主加深,双眸带着血似地瞧着她,语气冰冷:“你说什么,郦郦?”

裴钰安是刑部的人,表现出来的性子温和,可常年和穷凶极恶的人交道,浑身上下自有几分隐藏的戾气,此时毫不遮掩,仿佛云郦下句话不能让他满意,他就能咬死了他。

这样的裴钰安云郦有些害怕。

她双腿发软,但脸色没改半分,直视着他的目光:“我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钰安捂住了嘴,下一瞬,男子贴在她的肩头,命令道:“郦郦,说你喜欢我,永远不会离开我。”

云郦眼睛眨了眨,发软的双腿渐渐恢复力气,也恢复了理智。

裴钰安见她没说,重重地咬了口她纤白的脖颈,提醒她说:“郦郦,你是我的。”

云郦闭上双眸,似不愿继续搭理他。

裴钰安见她如此,心里涌现出一股恐惧,就好像云郦是他手里紧紧攥着的细沙,尽管他攥的再紧,她还是会流出去。可让他放手……她只会跑的更快。

思及此,裴钰安抬起她的下颌,强迫她睁开眼。

“郦郦,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否则……”他血管的颜色浓烈起来。

云郦哂笑一声:“否则你就又要找陈嬷嬷,阿英的麻烦吗?”

裴钰安心口一震。

云郦盯着他说:“你想去就去,只他们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云郦是很柔弱温婉的长相,她的性子平日里也是软绵绵的,这句话的力也不大,甚至轻飘飘的,可就是轻飘飘的语气,落在他身上,如有千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马车缓缓停下。

云郦看他眼,拎起裙摆自顾自下了马车。

双脚刚落在地面上,车厢内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檀木做的结实马车抖了几下,垂眸立在一旁的扁余不由得朝云郦看了眼。

云郦脚步微顿,但片刻后,头也没回地抬脚回了后院。

自那次云郦离开被裴钰安弄了回来,这几个月,除非不在京城,若是在家,每日定要是和云郦同床共枕的,今夜是头次没去云郦的房间。

夜色渐深,云郦剪掉半截灯芯,上床入睡。

睡了片刻,微微发冷的云郦睁开眼,她捏了捏被褥厚度,沉默半晌,起身去柜子里再拿了条棉被。

翌日一早,她起床洗漱后,抱着阿原玩了会儿,婢女叫她用早膳,云郦将阿原递给奶娘,去了膳厅,裴钰安倒是早就坐在位置上,云郦目不斜视,径直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早膳结束,两人一言没发,而等用完早膳,裴钰安便起身去官署,晚上才归。那时,阿原都已经睡下,云郦也洗漱完毕,穿着柔软贴身的棉衣,坐在南窗前看书。不知何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听见守在门口的婢女叫了声世子。

云郦放下书抬起头,裴钰安还穿着绯红的官服,肩宽腰窄,云郦低下头继续看书,裴钰安紧握的拳头张开,一边解腰带一遍道:“郦郦,给我拿身衣服过来。”

语气平稳的好似两人并没有经历昨日的争执。

云郦顿了片刻,方才起身去床榻侧面的黄花梨浮百绘的竖柜前给裴钰安寻了身家常衣服,递给他。

这之后,云郦似乎累了,也懒得看书,自己放下床幔,去床上睡觉。

裴钰安手里拿着云郦给他的衣裳,往垂下的葛纱帐看了眼,动身去浴间洗漱。两刻钟后,他吹了几盏烛光,只留两盏距离床榻稍远的烛,以至于他会看不清她的表情。

裴钰安翻身上床,然后就把背对着他,睡在最里侧的女人搂过来。

云郦唇微动,没等她发出声,男人就用嘴捂住她的唇。

裴钰安深知云郦床上所有的弱点,没多久,云郦就全身泛软,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伸出床幔,很快又被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捉回去。

等一切都结束,云郦只觉得热,裴钰安见她额头冒汗,看着多余的那床被褥,直接踢出榻外。

两人日子似乎恢复了以往,白日里裴钰安若是在府中,除了必要的事情处理,都喜欢缠着她,哪怕在书房看书,也要云郦和他待在同间屋子。

这日云郦站在书桌前,刚写了张字,裴钰安拿过那张字,蘸红墨的细毫圈出几个字,靠着她指点道:“郦郦,你这几个字,写的不好。”

他握住她拿笔的手:“这几个字都有捺,捺起初要用力,最后一点要收力。”

他带着她写了好几笔捺,然后问了懂了吗。

云郦轻轻地嗯了声。

裴钰安怜爱地亲了亲她的眉,笑着说:“那你自己再写写。”

云郦重新抽出一张洁白的宣纸,裴钰安立在她身边,看她练字,气愤难得温馨,这时候,门口传来翠屏的声音:“世子。”

裴钰安皱眉看去,翠屏低声说:“扁余说他有事要禀。”

若无急事,扁余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裴钰安只好出去,片刻后,他回到书房,对着还在继续练字的云郦道:“郦郦,官署有事,我得去刑部一趟。”

云郦提笔写下个永字,头也不抬地说:“我知道了。”

裴钰安看她两眼,才抬脚离开书房,等脚步声越来越远,云郦写完安字的最后一笔,盯它良久,忽然抬起眸,书房里空荡荡的,她静立须臾,方才继续练字。

到了夜间,裴钰安也没归来,云郦洗漱后便要上床,婢女看着她,小声翼翼地问:“姨娘,你不等等世子吗?”

云郦掀开床幔的动作没停,轻声说:“不等了。”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云郦看过去,其中个婢女道:“姨娘,奴婢去看看。”

等云郦嗯了声,婢女立马跑了出去,片刻后,婢女脸色惨白地跑回来:“姨娘,不好了不好了,世子受伤了!”

云郦猛地抬起头,下一瞬,她恢复平静道:“伤的重吗?”

婢女手脚冰凉:“奴婢不知道。”说着她看着云郦道:“姨娘,你不过去看看世子吗?”

云郦没回答,也没动作,继续靠在南窗下,闭目眼神,直到半刻钟后,翠屏在外头道:“夫人让姨娘抱着小公子过去。”

云郦眼睛忽地睁开。

阿原已经睡着很久,陡然被叫醒,他扁着嘴哭了几声,尤其是闻到满屋子的血腥气时,哭声越来越嘹亮,云郦哄他几声,阿原的声音才小下去。

昌泰郡主抱过阿原,坐在裴钰安床头道:“临嘉,你可不能有事,阿原还这么小,你得抗住知道吗?”

裴钰安看了看襁褓里的阿原,咳嗽两声道:“母亲放心。”

云郦则盯着裴钰安直插入胸口匕首,呼吸快上几瞬,她握紧手,看向裴钰安的惨白的脸,刚好就对上裴钰安看着她的眼神。

然后云郦立马平静地挪开眼,见她如此,裴钰安倒不觉得伤口疼,反而是里面剜心钻肺的刺疼,他有生命危险,她都能无动于衷。

裴钰安深吸口气,示意太医准备拔刀。

心里越疼越下了狠,他必须得活着,不爱他,人也必须是他的,一辈子都别想跑。

拔刀后裴钰安昏迷了两日,不过第二日高热降了下来,太医说好好修养,不会再有生命危险,这才让国公府上下松口气。

裴钰安醒来时头脑昏沉,双眸睁开,他下反应偏头往床边看了眼,翠屏见他醒了,脸色一喜,问道:“世子,你可有哪儿不舒服?”

裴钰安没回答她,他视线越过她,往其他地方看去,南窗的软榻,方桌前的圈椅,碧纱橱外的外间,都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裴钰安声音微哑,带着股受伤后显而易见的脆弱:“云郦呢?”

翠屏低下头,裴钰安嘴唇微干,气色不佳,眉头紧拧,她是个聪明的人,低声道:“云姨娘在陪小公子。”

裴钰安目光灼灼地看她半晌,启唇道:“去……去把她叫来。”

翠屏应是,赶紧去把云郦叫了过来,裴钰安看着她,云郦穿粉色交领襦裙,眉眼柔和,气质温柔,脸色白皙,无一丝不妥。

而翠屏比她康健,可眼下仍带有乌青色。

裴钰安遮住眼底的晦色,看着她说:“郦郦,过来。”

云郦走了过去,按照裴钰安的吩咐,乖乖地坐在他床边,裴钰安一眨不眨盯着她,这时候,他正要说什么。

翠屏捧着一碗药过来,裴钰安看了看那碗药,没动,目光落在云郦身上。

翠屏轻轻地叫了声云姨娘。

云郦凝了那翡翠玉碗半晌,方才伸手接过,她拿勺子搅几下,里面热气散开不少,才舀了一勺子递到裴钰安嘴边。裴钰安没张嘴,两人僵持半晌,云郦落在裴钰安胸口缠着的纱布上,轻叹口气说:“世子,喝药。”

裴钰安眸子一喜,乖乖张开了嘴。

云郦将空药碗递给翠屏,裴钰安见她要起身,忙按住她的手,云郦垂眸看他,裴钰安语气难得不是威胁,而是带了点脆弱:“郦郦,你……你……”

云郦垂眸看着他。

裴钰安看着她平静的眼神,那句话没问出来,他牵了牵唇角道:“郦郦,我饿了。”

他整整两日没进食,现在会饿毫不奇怪,云郦沉默片刻,吩咐翠屏道:“让厨房给世子送些食物过来。”

裴钰安听着她这句话,悬在半空中的心落下去。

厨房一直备着适合世子食用的清淡可口汤粥,翠屏话传过去,不到片刻,厨房便送来熬煮得香甜的米粥。

裴钰安依旧望着云郦。

云郦脸上虽没笑模样,但仍然接过瓷白的粥碗,服侍裴钰安用完了粥。

这之后,裴钰安但凡是醒了就要云郦守在身边,裴钰安身子骨强壮,虽伤到心脉,可养上十来日,便可让云郦扶着在屋子里散步。

及至新年,虽还未彻底康复,但已不影响正常行动,这日除夕,昌泰郡主国公爷去皇宫赴宴,裴钰安伤势未好,不曾进宫,便陪着云郦阿远守岁。

阿原才七个月大,人小,兴致勃勃地陪父母玩到子时,终究抵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只阿原刚睡着,外面忽然响起霹雳啪嗒的声音,云郦朝敞开的窗牖看去,京城半边天穹都被璀璨的烟火映照的五彩斑斓。

裴钰安取过她的披风,柔声问:“要出去看看吗?”

云郦没拒绝。

国公府本就在皇宫不远的地方,而这间院子位置也好,抬起头就能看见大片大片的烟花,它们噗的一下窜上天穹,爆开一朵瑰丽烂漫的花束,停留瞬息,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倒也来不及惋惜,因为下一朵立马爆开,瞬间吸引住你的目光。

云郦抬头看着天,裴钰安侧着头,看看烟花的她。

一刻钟后,京城上空的烟花止住,云郦裹紧披风要进门,裴钰安看着她,嗓音温和:“郦郦,我明日让人去买些烟花,给你放好不好?”

云郦脚步微顿,她摇摇头说;“不必了。”

裴钰安安静片刻,忽地又柔声问:“那上元节时,我带你出去看灯会好不好?”

云郦手揣在袖子里,虽只出来短暂的一刻钟,裴钰安还是将袖炉递给了她,云郦眼神落在裴钰安身上,裴钰安状似忐忑地打量她的表情,云郦眼睫颤了颤,轻声说:“好。”

似是没想到云郦会同意,裴钰安愣了片刻,而后赶紧跟着云郦进门。

一晃眼便到了花灯节的那日,京城城南张灯结彩,四处火树银花,锣鼓喧天,裴钰安人聪敏,猜起灯谜来轻而易举,没多时,云郦手里就多了好几盏精美异常的花灯。

她手里拎不下,便全都交给婢女们,裴钰安见她一盏都没留,眼神恰到好处地暗了暗,笑着问:“郦郦,你看看这条街你喜欢你哪盏灯?”

“我都挺喜欢的。”云郦迎着他带笑的眼神,淡淡地说。

裴钰安喉头一哽,他放柔声音问:“那你饿了吗?我们也出来逛了一个时辰。”

云郦摇头,表示不饿,裴钰安只好带着云郦一起往前逛,只走了片刻,裴钰安注意到云郦眼神在侧前方花灯架顶端多停留了两瞬。

那是一盏栩栩如生的走马灯,灯面绘制十二生肖,每一个都活灵活现,随着夜风晃动,栩栩如生。

“你喜欢它吗?”裴钰安立刻问,不等云郦回答,他牵住她的手往花灯摊前走去,“我们去看看。”

最高处的走马灯是老板的灯王,老板说,需要猜出所有的灯谜,也就是一百九十九个,才能得到它。

裴钰安本就个中好手,一口气猜到了一百九十八个。

老板拍手称赞:“公子厉害,只剩最后一盏灯谜。”

最后一盏灯谜说是谜,其实是副对联,上联是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裴钰安难得地皱了皱眉头。

见裴钰安之前不过瞬息就给出了答案,老板提醒道:“公子,在下这幅上联必须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对出来,否则视为失败。”

老板其实心里还蛮想裴钰安对出来,那扇走马灯挑战难度太大,以至于三年都没卖出去。

想着,就见裴钰安眉头越来越拧,而距离一炷香的时间越来越近。

老板叹口气,估摸这盏走马灯还要继续砸在手里。

这时候,裴钰安看了看她身边的云郦,云郦目光落在远处即将要烧完的香上头,裴钰安低声说说:“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老板一愣,云郦也一愣,她以为裴钰安对不上来,裴钰安捏了捏她的手,心情略好对老板说:“那花灯……”

话还没说完,裴钰安耳朵轻动,然后脸色瞬间不太好,他拉紧云郦的手抬起头,这老板是花灯街上的大户,他的花灯架子也堆叠的高,约莫十米,粗壮结实的木头相互横架依存,而这时,却有断裂声从中间传来。

大家听到声音,也不约而同往架子看去,然后见高耸入天的灯架从中间倾倒,众人立马慌成一锅粥,四散逃窜。

裴钰安只是一愣,然后迅速搂住云郦往外走,只他功夫虽好,这时密密麻麻的人群乱窜,挡住各方去路,很难挤出。

才往侧方走了几步,这时候裴钰安听到横梁砸下的声音,他下意识将云郦完全遮在身下,眼嘲一截断裂的横梁朝他落来,裴钰安飞快地闪过个念头,他眼神微眯,护着云郦养旁边只躲了半寸,横梁朝落在他的胳膊上,他似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闷哼来。

云郦听见闷哼声,整个人似一懵,她想抬起头。

裴钰安按住她的头,换左手搂住云郦的腰出人群,之后才松开云郦,仔细打量云郦。

云郦目光则落在在他僵硬垂下的右臂上,她似是下意识握紧裙摆。

“我无事。”确定云郦没受伤,裴钰安仿佛已彻底轻松,他低声道了句。

云郦看着他,他脸色有些发青,因掉下来的横梁上还有盏花灯,溅出的火苗将衣裳烫出几个黑乎乎的洞。

这时候,他的侍卫们也赶来,见裴钰安受伤,俱都面色一变,裴钰安只让翠屏驾车回府,其他人留在此地,帮京兆尹的人救助百姓。

灯会附近有巡逻卫兵,但这么大的伤情,定没在预料之内,必会缺人手。但倒下的灯架伤的人,其实没有在逃跑中被误伤踩踏的人多。

说完,裴钰安便立马回国公府。

只他虽说他的伤不碍事,等脱了衣裳,露出的上臂大片乌青,大夫手按上去,裴钰安好像疼到眼眶充血,大夫叹气道:“公子,你胳膊里面的骨头伤了,得先正骨。”

“而且就算养好了,以后说不准也会有后遗症。”

云郦难得没平静,她瞬间抬起头,微愕地问:“后遗症,什么后遗症。”

裴钰安见状,目光下意识看向云郦。

“一些精细的活做不了,比如画画,当然寻常的画的画是画的了的,就是特别精细的不成。”大夫是国公府的经常用的大夫,从小给裴钰安看病,自然知道裴钰安虽是刑部官员,但遗传了他父亲的天赋,能画的一首好画。

他道了句可惜。

云郦想起那一幕,那只手是为了护住她的后背才打上去的,她看向裴钰安,裴钰安垂下眼眸,声音低脆易折:“以后……不作画也无妨。”

大夫正骨打了木板提醒裴钰安半个月内不要乱动,又给他胸口裂开的伤换了药,这才离开。

大夫的声音一消失,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云郦抬起头,又对上裴钰安复杂的眼,云郦低低地说了句去厨房看看药,便要离开。

刚走一步,背后响起裴钰安有些颓败的声音:“郦郦,你真的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云郦脚步一顿。

下一瞬,裴钰安似乎站了起来,察觉到他向她走近,云郦停驻的脚步又要迈开,裴钰安先一步用左手按住她的肩:“郦郦,别动。”

“我知道我骗了你,郦郦……”裴钰安实在不想继续这样下去,是的,他不想了,他不满足了,从前他想只要云郦留在他身边就好,不管是什么办法,不管她愿不愿意。可现在除了她留在他身边,他想她对他笑,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笑意,而不是敷衍了事的笑。

他还想她关心他,在乎他,不是被他逼的,而是她自愿的。

这一切都让他想的发疯,心里生疼。

裴钰安克制住心里想将她永远绑在床上的念头,只能有他的念头,他低声说:“郦郦,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云郦低垂着眼,闻言轻轻抬起头,她看着裴钰安许久,久到裴钰安以为云郦不会回应,她突然冷淡地说了句:“夫人最近准备给世子说亲娶妻。”

裴钰安似想都不想地道;“我不会娶别人,郦郦,我只娶你。”

云郦忽地一僵,似是被这话惊住了,她往后退了退。

见她退后,又有离开,裴钰安脸色猛地一暗,他紧紧抓住云郦的手:“郦郦,不准走。”

云郦吃疼,下意识道:“你没听见阿原哭了吗?”

云郦这么一提醒,裴钰安才陡然反应过来,西屋里的确传来阿原的抽泣声。

见云郦要走,裴钰安立刻道:“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他。”

云郦瞥他胳膊眼,倒没有拒绝,裴钰安绷紧的身体微微松懈。

而这时,走在他前头的云郦闭了闭眼,她知道她的目的快达成了。

是的,她的目的。

在怀孕后期发现阿远应该是后来怀上时,在坐月子的期间发现裴钰安看她眼神里的疯狂,她就知道她很难跑的掉了。

既然如此,那么她为什么只能当他的妾。

所以,一次次故意的离开,软化,示好,又毫不上心,最后又夹杂她“忍不住”的关心。

一步一步。

他终于彻彻底底的离不开她。

与此同时,裴钰安抿唇看向云郦,他不知他的感觉是否正确,但若是真的,他不介意……顺着她。

毕竟,他喜欢她开心,也确实已经离不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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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美人》终

2020/08/19

本来以为是六七千能搞定,后来越写越没完,就晚了点,小可爱们抱歉啦。

郦郦和柿子和小可爱们说再见了,阿扶也和大家说再见了。

有点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若是有缘,我们晋江再见。

然后,特别重要的一点。

小可爱,你们都陪柿子和郦郦走到这儿了,能不能再麻烦你们一下下,就点开小说主页面,评论旁边有个评分,小可爱们能动动可爱的小指头,给阿扶评个分吗。

还有,下本写啥阿扶也没想好,应该是美貌诱人和美色动人其中的一本,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专栏收藏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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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是《小乖乖》

文案

顾梨自幼最乖,寄人篱下,从不敢给家人添麻烦。

直到左兴侯府长公子逼迫叔叔嫁出顾梨给弟弟冲喜。

顾梨嫁去的当夜二公子便咽气。

顾梨和心爱的男子分离,害的叔叔自责去世,孤寂守了二十年的寡,心理逐渐扭曲。

长公子要继袭爵位,顾梨歇斯底里胡搅蛮缠。

长公子要娶妻,顾梨泼热茶掀桌子。

顾梨仗着他对自己理亏,害得他终身未娶,终日沉默压抑。

顾梨满意的病死,死后却发现一切都是叔叔婶婶为了圈钱得势的谎言,却害得长公子家破人亡孤独终老。

得以重生,顾梨发誓,终其一生要弥补犯下的错误,看着长公子成家立业。

后来顾梨成了长公子的家,至于立业什么的,长公子满心欢喜亲亲小乖乖的脸蛋,表示撸起袖子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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