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零章 珠光未碎玉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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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昭当初以将功补过之名，将雪子耽扮作的月玦押解回龙阳，且有书信传于景宣帝。
他如此做的其中一个目的，便是为了让月扶沧知晓，他迟早都会把月玦交到他手上，到时要如何处置皆由他说了算，如此一来月扶沧也就无需在二人回龙阳城的途中暗杀袭击，可以给杨昭和雪子耽免去许多麻烦。
不过这二人却低估了月扶沧对月玦的忌惮之心，自与张世忠率领的大军在幽州之境兵分两路后，雪子耽与杨昭回龙阳这一路可谓步步杀机，不知遭遇了多少埋伏与袭击。
他们所遇到的杀手，有江湖上拿钱办事的专业人士，亦不乏朝廷乃至东景皇室豢养的暗卫内侍。至于他们到底是龙阳城中哪一位派来的，杨昭一时不得而知，雪子耽就更无从知晓了。
好在二人武功皆不弱，虽各自受了些伤，倒也不重，只是为躲避各方杀手，二人耽误了不少时间。
为尽快赶回龙阳，杨昭提出与雪子耽分道而行，他走官路吸引视线，让雪子耽取小道捷径。
对于雪子耽与雪机子的关系，杨昭虽耿耿于怀，但一路同行数日，他多方试探之下，发现雪子耽对月玦好像确实没什么恶意，心里对他的芥蒂也消解了些许。
那日他恼怒发火，更多还是因为雪子耽竟然轻而易举就躲过他的攻击，甚至折断了他的剑。
这种突然挫败的落差，让他既感到震惊，又对年纪轻轻的雪子耽不甘不服，这才恼羞成怒。
但如今冷静下来，雪子耽武功高强却也是件好事，且他的剑法竟与太子殿下的剑法如出一辙极为相似，如此到达龙阳之后，才不会被人轻易寻到破绽。
加之这一路下来，杨昭将月玦昔日在龙阳城中的交好或是交恶之人皆与雪子耽详细说明了一番，几乎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除了，那一双紫瞳。
二人分别之前，杨昭千叮咛万嘱咐，告诫雪子耽若是他早他一步进入龙阳城，一定不可擅自行事，更不要睁着那双异于常人的眼招摇过市。
对于杨昭苦口婆心的叮嘱，雪子耽皆顺从的应下，可却也只是轻轻一点头，淡淡地嗯一声。
他这副作态落在杨昭眼里，却变成了极敷衍极不靠谱的态度，直气得杨昭双手紧扣着雪子耽的肩膀，狠狠摇晃着他，咬牙切齿地问他到底有没有将他的告诫记在心里。
语气平淡一字不落的重复了遍杨昭交代的条条框框，雪子耽终于在杨昭气到几近失语的无奈中，揣着杨昭给他绘制的地图，接过盛有二人所有盘缠的小包袱，独自一人从小道赶往龙阳城。
看着雪子耽渐渐走远的身影，杨昭粗浓的眉毛紧拧在一起，他开始怀疑，他做出的与雪子耽分开走的决定到底正不正确。
这一路上杨昭发现，雪子耽这人虽然记忆力惊人，他所说过的人名地名，甚至他骂他的一些杂七杂八的话，他都能很快记住，且丝毫不差且久久不忘。加之他身手不错，脑袋也算灵光，按道理来讲他不应该怀疑雪子耽会不会找不到路，或是路上被人暗杀。只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用杨昭自己的话说，好像是有点心智不全，一些基本的常识，例如一顿饭一盏茶物价几何，甚至连银钱的兑换他竟然都不清楚，就如未经世事的小孩子一般。可说雪子耽心智不全又不完全对，毕竟小孩子不可能轻易理解的高深剑术以及兵法战略，他又懂得颇多，而且是十分的精通。
“唉，自求多福吧。”
杨昭摇了摇头，对着雪子耽远去的身影沉沉一叹，把手里最后一口窝头填进嘴里。如今他已将所有盘缠都给了雪子耽，希望他能知道饿了就吃，渴了就喝，别自己把自己窝囊死。
太子像是给他找了个儿子来操心。
杨昭收拾了自己装有几身衣服的包袱，很快也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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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景龙阳城位于秦淮河之畔，占据长江天堑之险，自古便是繁华富庶之地，前朝数代帝王以龙阳为皇都者不下十朝，因以龙阳城又有“十朝都会”之称。
几经波折，自与杨昭一明一暗兵分两路后，雪子耽终于未曾辜负他的期望，在三日后晌午时分，站在了高大巍峨又不失江南典雅的龙阳城城门前。
只是同样也不负杨昭所望的，他包袱里的盘缠也已经所剩无几。
不过雪子耽记得，当时他答应月玦扮作他替他回龙阳时，月玦好似对他说过，他这一路上所需开销皆不用他担心。他缺钱时，自可去雪家的银庄上凭脸支取，可这一路上，他也未曾见过月玦口中所说的雪家银庄。
不会又是坑他的吧？
雪子耽如此想着，朝城中走去的步伐微微迟滞了一下，然如今龙阳城就在眼前，他要反悔也为时已晚——算了，等月玦回来再与他算账。
雪子耽拿出杨昭提前为他准备好的路引，并未受到多大的阻碍便进入城中，只是负责盘查的守卫看他的眼神有些惊诧。
不仅如此，此刻走在街上的雪子耽，能感受到数不尽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
一开始他以为是他此时扮作月玦的模样被人认出，城中百姓久不见曾经的神机太子才会如此好奇的打量他。
不过月玦有所交代，让他无需顾及他的身份，不必避而不见人，雪子耽也就未当回事，任由众人打量。直到他发现街上的人逐渐朝他聚拢过来，且眼中目光由好奇惊诧变得火热滚烫，甚至不乏众多女子，有大有小，有老有少，纷纷朝他投来直勾勾的炙热目光，还用手中锦帕乃至瓜果蔬菜丢他……
月玦的名声在龙阳如此差？
不多时，雪子耽便被街上的男女老少围堵的寸步难行，怀中也被各式香囊锦袋塞满，看着众人如狼似虎恨不得将他吃干抹净一样的眼神，雪子耽有些不知所措。
可这些人又好像对他没什么恶意，反而多夸赞他容貌俊美，风度翩翩…不，应该是在夸月玦。
雪子耽隐约记起，他曾于书中看过的某些典故，人们围堵长街，投之以香瓜锦囊等物，是用来表达对貌美男子的欣慕喜爱之心，更甚至有病弱的美男子，就曾被活活看死。
想到这里，雪子耽忍不住对众人见到月玦这副皮囊后的反应微微冷笑，心道他可真是祸害不轻。
可雪子耽没想到，他本只是在心里冷笑，可不自觉间那笑意竟漫上唇角，霎时间拥挤人潮掀起一阵激动惊呼，众人反应更甚，愈加朝他围堵而来。
就在雪子耽前后左右抵挡不住，欲强行挣扎脱身之际，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捡钱啦，紧接着便是哗哗啦啦一阵铜板落地的声音。
不断往雪子耽身上凑的人怔了怔，见不远处果然有一大片铜板四处滚落，争先恐后朝那里涌去。
“喂，还愣着干什么，快跟我走啊！”
突然透过气来的雪子耽，一手抓着肩上的包袱，另一手死死扣在身前的衣襟处。听到有人似是和他说话，循声低头看去，一个小乞丐模样打扮的人，正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
这人是谁？
听声音，刚才好像也是这人替他解围。
眼看众人抢完了钱又要涌过来，一身颜色驳杂，似是用各种布头拼凑在一起的人突然拉上雪子耽，朝一旁的小巷中飞快跑去。
“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呆了，连跑都不会跑了吗！”
几年不见？
雪子耽此时顾不得其他，任由眼前身形瘦小的人拉着他的手狂奔。
这人到底是谁？
他也没听月玦或是杨昭说起过，月玦还与城中的小乞丐有交情的……
ps：文中雪子耽的典故想必都很熟悉吧，就是看杀卫玠，因为是架空，所以就没直言说是魏晋的典故。另外题目珠光未碎玉光来，是我化用，或者说是强行反用宋代诗人杨备的《卫玠台》：年少才非洗马才，珠光碎后玉光埋。江南第一风流者，无复羊车过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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