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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浓,烛火跳动。
砰的一声,打瞌睡的阿乐,头撞在桌子上,自己把自己吓的跳起来。
楚昭笑:“你困了就去睡。”
阿乐揉了揉额头,看楚昭握着笔认真写字,旁边摆着一张其他人写的字。
阿乐认得这是今天白天赢了小姐的那位公子的字。
想起这个公子,阿乐神情愤怒,这个公子极其无礼,明明都已经说他赢了,他还不罢休,站在桌案前,一张又一张的写下好多笔体,砸在小姐的身上。
“此字可能赢你?”
“此字可能赢你?”
他一遍遍问,小姐只能一遍遍答“能。”
她当时要气死了,恨不得去打这个狂生,但小姐心平气和任凭他羞辱,待这狂生甩袖而去,在四周围观者的笑声中,小姐还弯身将这些纸都捡起来。
阿乐打算把这些字烧了呢,不像其他人的字那样收集整理——现在楚园里比试过的文稿,小姐都让收集起来,交给书局的人。
没想到小姐不肯让她烧,还拿着一边看一边写,写了整整一晚上了。
“他的字非常好,我以前也学过一些,本来要学会了,但萧——”
楚昭说到这里停下来,阿乐正听着,不解问:“小什么?”
萧珣有了新妃,那个美人弹琴特别好,萧珣天天听琴,和那美人一起弹奏——萧珣弹琴也是极好的。
她就丢下字急急忙忙去学琴——
“没什么。”楚昭对阿乐一笑,“我太小了,没耐心,又懒,不分轻重,不知分寸,有眼无珠——没学,现在有这个机会见到了,我再拿起来好好的学一学。”
虽然觉得有眼无珠说的有些奇怪,但阿乐忙跟着点头:“小姐做得对,小姐这个就是叫,三人行必有我师。”
楚昭抚掌:“阿乐厉害了,都知道子曰了。”
阿乐嘿嘿笑:“每天听那么多,我当然不能白听。”
她看着灯光下的女孩儿,女孩儿很明显瘦了,比在荒野行路的时候还要瘦。
白天小姐会举办三次比试,一次力战十人,虽然不是骑马射箭打仗,但每次到最后,阿乐都能看到小姐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眼里满是红丝,人变得像纸片一样,一吹就要倒了。
这心神精力耗费也能把人熬死。
但吃过一桌子饭菜,泡过滚烫的水,小姐就又精神振奋,晚上学习,白天比试,晚上再学,如此循环反复,一日一日小姐越来越瘦。
但小姐没有变得枯朽虚弱不堪,反而越来越熠熠生辉。
阿乐深吸一口气,说:“小姐如此努力,阿乐也不能落后。”
楚昭伸手抚了抚阿乐的脸颊:“我再写一篇就不写了,除了学习还要养好身体,我们早点睡,早上你记得喊我起来练箭。”
阿乐点头:“小姐放心。”又道,“等到时候小姐跟这些人比比箭术,一箭一箭射他们,箭无虚发,都擦着他们的脸,问他们,怕不怕,怕不怕。”
楚昭哈哈笑。
“阿昭小姐阿昭小姐。”一个婢女欢喜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这婢女不是楚昭这里的,是楚柯身边的。
楚柯读书人自诩风雅,身边的婢女也都要读书写字,不过她们日常也用不着这些技艺,楚柯出去交友又不带她们,回家了也不看婢女们写字读书,他只是要自己读书写字作诗时候,这些婢女能听懂看懂,然后夸赞他,倾慕他。
不过这次倒是派上用场。
楚昭让阿乐把她们抓来,守在比试场,记录誊抄,负责集册成书。
楚昭看着婢女,含笑问:“怎么还没睡?今天的事没做完,就早上早点起来做,不要熬夜。”
婢女有些感慨,阿昭小姐来家里后,阿柯公子不喜这个堂妹,也不许她们跟她走近,免得沾染了粗俗浅薄之气。
后来阿昭小姐先是打了梁小姐,又偷了家里的钱跑了,回来后没几天就把阿柯公子打的鼻青脸肿不能见人,果真是又凶又粗俗。
阿昭小姐被人堵着门要比试之后,阿柯公子和阿棠小姐都躲出去了,她们这些婢女无处可躲,被楚昭小姐抓走——
但楚昭小姐没有欺辱打骂她们,而是让她们做事。
一开始紧张手忙脚乱做不好,阿昭小姐也没打骂,让她们慢慢来。
现在更是一开口就问她们为什么不休息。
其实阿柯公子也是个非常温柔的少年,姐姐长姐姐短,街上好玩的好吃的也常常给她们,对好听的话听的太多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阿昭小姐这一句话,问的她心都软了。
“就要睡了,明日要送去印的都整理好了。”婢女轻声说,旋即眉飞色舞,“小姐,你看这几日。”
她将手里的纸放在桌子上,阿乐探头看,见上面圈圈叉叉,知道这是记录胜负的。
“小姐,你这三日,每日比都比前一日多赢一场。”婢女高兴地说。
楚昭哈哈笑了:“太好了。”
每天只多赢一场就很好吗?值得这婢女这么高兴,阿乐觉得京城的婢女反倒像乡下人,她哼了声:“小姐以后每天多赢好几场,越赢越多。”
以前婢女听到阿乐这么说,会觉得很粗俗,哪能这么直白的自夸吹捧主人呢,实在是下下等,但此时此刻一点也不觉得不妥。
她以前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孩儿每天比前一天只多赢一场而开心。
大老爷是尚书名家,阿棠小姐是满城有名的聪慧,她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婢啊。
她的视线落在桌案上,那里有摞起来高高的书,纸,一张张棋谱,有写秃了的笔。
这一日比一日多一场的赢,是这女孩儿拼了命换来的。
付出有收获,是最让人激动的。
“小姐。”她视线温柔又坚定的看着楚昭,“您会越赢越多的。”
楚昭一笑,面色平静:“只要我敢比试,我就不会一直输。”
她那一世为取悦男人学习,又因为男人而丢下,现在重新复苏,重新茁壮生长,这一次不再是用来取悦男人,而是为自己赢的是声名。
当人们提及她,不会说,楚岺那个废物女儿。
也不会因此说,有废物的爹就有废物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