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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保送来的两个西瓜每一个都有斗大,分量也跟一斗米差不多,颠颠足有十五六斤。

“西瓜个头不小!”放下手里的瓜,李桃花笑道:“只是这么大一个瓜,到底要咋吃啊?”

红枣看到西瓜那熟悉的绿皮花纹,也不禁笑道:“嬢嬢,甭管怎么吃,这先拿刀切开总是没错的!”

从厨房拿来菜刀和砧板,红枣手起刀落,西瓜一分为二,露出里面的红壤黑籽来。

拿手指沾了砧板上的红色西瓜汁送进嘴里,李桃花惊讶:“哥,这瓜汁甜的!”

红枣见机立刻说道:“嬢嬢,这西瓜该不是和桃梨一样都是生吃的果子?”

不由分说红枣按住半个西瓜“嚓嚓”几下就把瓜给分了片。

第一片西瓜红枣递给李满囤,第二片给李桃花,第三片红枣拿起来自己吃。

刚把西瓜送到嘴边正准备咬,红枣便看到对面的李满囤“呸呸”地往外吐瓜子,赶紧阻止道:“爹,这西瓜子您都吐桌上。我一会儿收了看看明年能不能种?”

李满囤一听赶紧点头道:“对,明年种种看。这个什么西瓜现在吃可真阴凉,吃了真是打心眼里觉得凉快!”

眨眼吃完一片瓜,李满囤伸手又拿起一块。红枣看她爹丢下的瓜皮啃得几乎只剩最外面那层绿皮了,不觉可怜——这世人的日子真是太苦了,大夏天的连个西瓜都吃不上!比如她爹,虽说如今也算是个小地主了,但瞧这啃西瓜皮的架势真是比前世的路边乞丐还不如!

明年她要是能把这西瓜给种出来就好了,然后拿到她家铺子里切片卖,一准地能赚钱!

看到她爹恨不能把瓜皮都吃进肚里的可怕吃相,红枣想到她娘也没吃过西瓜便拿碗装了两片,准备让余曾氏给她娘送去。

李桃花瞧见立刻阻止道:“红枣,你娘坐月子,忌嘴一切生冷。快别送了!”

闻言红枣方才罢了!

如此不过一刻,三个人便就吃完了整只西瓜,但红枣依旧觉得意犹未尽:红枣前世在家吃瓜一向都是一切半个直接拿勺子挖——现回想起来,红枣禁不住感叹:那时的自己可真是豪啊!

谢尚打明霞院出来便就回了他在谢老太爷那里的住处。

古人喻梅花的五个花瓣为五福象征,所以梅花又名“五福花”。

谢老太爷的院子里有一株高大的红梅,每年冬春两季开花,是株真正的“二度梅”——故而谢老太爷的院子就以这棵梅树得名,叫作“五福院”。

“五福院”除了主院也还有三个侧院——东院、西院和后院。

现谢尚日常就住在五福院的东院。

五福院的东院是个和明霞院西院格局一样的二进院子。

远远看到谢尚只带了显荣一个人走来,看门的粗使婆子立刻告诉院里抄手走廊上正喂鸟雀的小丫头道:“黄鹂,赶紧地告诉姑娘们,哥儿家来了!”

闻言黄鹂立端着鸟食碗就跑去厢房报信,故而当谢尚进院的时候,他房里的两个大丫头灵雨和婉如已经自房内接了出来。

“哥儿可算是家来了!”灵雨一边接过显荣赶递来的帕子折扇荷包之类的零碎一边问道:“不想今儿竟然去了这么久,也不知午饭可曾用过?”

谢尚的眼睛自灵雨婉如脸上转过,不接反问:“怎么只你们俩个?文茵呢?”

“卫姐姐在屋里呢。刚福管家让人送了柚子叶烧的洗澡水来,说哥儿一家来就要洗头洗澡,卫姐姐正收拾着呢!”

经灵雨这么一提醒谢尚想起来刚谢福确是说过让他进家后洗澡换衣去晦气。

想到晦气,谢尚赶不及地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解腰带丢给婉如,然后又解外袍——如此走到洗澡的厢房,谢尚不仅脱得只剩贴身单衣,竟是连发带都解掉了。

大丫头文茵正在厢房里摆放换洗衣裳,抬头看到谢尚还没进屋就把头发都扯散了不免惊讶道:“外面这么热吗?哥儿热得连发带都扎不住了?”

谢尚笑道:“福叔说去晦气要从头到脚都要换掉,发带啥的我刚顺手全拽掉了!”

“哥儿今儿这是去哪儿了?竟招了一身晦气?”说着话文茵走过来帮谢尚拢发。

谢尚看文茵走路时颤巍巍的身姿,眼睛下意识地瞄向了文茵藏在裙子下的小脚,不觉失望——有裙子遮盖看不到啊,这要怎么办?

刚从他娘云氏的反应,谢尚敏感察觉他娘并不喜谈裹脚,故而谢尚就连文茵也不打算问了——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谢尚决定他自己看!

横竖文茵是他娘给他准备的屋里人,谢尚想:一个人都是他的,他现看看她的脚有什么打紧?

“上门求亲去了!”谢尚不甚在意地说道:“结果还没求到!”

早在端午收拾屋子的时候文茵就从她娘那里听说了大爷给尚哥儿看中了一门亲事,且新娘子很快就会过门的消息。

对此,文茵虽觉失落,但也无可奈何——谁让她命贱,生来只是个服侍人的家生子呢?

于是文茵除了日常越发地用心服侍谢尚外,暗地里还祈盼新少奶奶好性,容得她往后继续服侍尚哥儿。

现听谢尚说他亲自上门求亲对方都没答应,文茵不觉心中一寒,直觉未来这位少奶奶怕是不好亲近——她家父母能把着和尚哥儿结亲这么好的婚事挑剔不点头,可见对这位少奶奶不是一般的娇宠。

文茵心里担忧,嘴里却不敢接言——谢尚的婚姻大事实在不是她一个丫头所能评论的。

“既然早晌出了门,”文茵岔开话题道:“尚哥儿一会洗了澡后,您倒是好好的歇一歇吧!”

“歇不得,”谢尚摇头道:“一会儿洗了澡,我还得去见老太爷呢!”

洗澡前先洗头。谢尚的头,向来都是由文茵帮忙给洗。

灵雨和婉如看谢尚进了澡房后就帮忙关上了房门,然后各自抱了谢尚刚丢下来的袍子玉带这些收拾去了。

澡房里文茵给银盆兑好冷热水后放到脸盆架上。谢尚走过去扶着脸盆架,然后低头弯腰,由着自己的长发垂落到银盆里。

文茵先拿清水帮谢尚把头发打湿,然后又侧身去拿皂角水。就趁文茵眼错不见的这一刻,谢尚故意地做出失手的样子一掌就按翻了银盆——将整一盆洗头水全合在他自己的鞋袜和文茵的裙摆上。

丝绸最不禁水。文茵身上绸裙子的前摆一被水打湿立就跟被浆糊糊住了似的粘在她内里绸裤的裤腿上拉都拉不下来,由此便露出裙下先前藏躲着的两只只常人半掌大的小脚来。

“文茵,”谢尚故作惊奇叫道:“你的脚好小!快让我看看怎么能这么小!”

说着话谢尚便弯下腰去抓文茵的脚,直把文茵吓得连连倒退。

“尚哥儿,你不能,不能啊!”倒退中文茵一边言辞阻止,一边拼命地拉扯自己身上的裙子妄想把脚盖住——她娘早就告诫过她说女人的脚不能随便给男子看,即便是谢尚少爷也不行。

裹了脚的女人原就头重脚轻,走路不大稳当,现文茵为了躲避谢尚的靠近不得不倒退着走不说,还要分神拉扯裙摆——如此不过退了两步,文茵便就踩着自己的后裙摆坐摔在了地上。

谢尚一见大喜,立刻就跟饿狼一样地扑了上去——谢尚一把就抓住了文茵的左脚,然后便急不可耐地扯掉了文茵脚上的绣鞋。

文茵的眼泪瞬间就惊吓得掉了下来。

“尚哥儿,”文茵哭泣哀求道:“您不要看。您真的不能看啊!”

谢尚原就是个人见人怕的魔王脾性——他想干的事他娘云氏都管不住,又岂是文茵一个丫头所能阻止?

文茵脚上裹脚布的布头虽说日常是拿针线缝在脚踝上的,但也就只有几针。

谢尚天天打拳,气力原就比一般同龄的孩子大了许多。故而在他咬牙发狠的扯拽下,那线头很快就被崩断了,裹脚布随之散开,露出文茵才刚刚裹成的小脚来——文茵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尖叫道:“啊——!”

“啊——”

看清文茵小脚真面目的一刻,谢尚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文茵的五个脚趾除了拇趾外其他四趾竟然象被刀裁过的纸一样向下折叠到了拇趾下面,整齐地排成了纵向一排!

而原该是椭圆形的拇趾则因为长期的包裹硬生生地给裹成了一个尖——那尖现就跟个锥子似地正对着谢尚的面门!

几乎下意识地,谢尚立就想推开面前那个触目惊心正对着的锥子,但待抬起手谢尚才发现抓握着那个锥子的两只手竟然都是自己的手!

“啊/^”谢尚尖叫着把手里的锥子远远地丢了出去……

灵雨和婉如就在隔壁厢房,刚她们听到文茵的尖叫,心里还在想:尚哥儿连洗澡也不老实,竟又在捉弄人了。只不知这回又生了什么花样捉弄文茵,以致能让一贯稳重的文茵叫成这样?

不想现在又听到谢尚的尖叫,两人互看一眼,然后便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一直以来不都是尚哥儿捉弄人吓唬人吗?

既然吓唬人的是他,刚他为啥要尖叫,刚是他的声音吧?

“嘉卉,你赶紧过去瞧瞧,看屋里到底怎么了?”

透过窗户。灵雨和婉如看到原在对面西厢房做针线的卫嬷嬷挪着两只小脚挪出了屋,而同她一处针线的另一个大丫头嘉卉已跑过了庭院。

见状灵雨、婉如赶紧地也跑向了隔壁的澡房。

澡房外站定,灵雨、婉如和刚跑过来的嘉卉互看一眼,灵雨深吸一口气说道:“尚哥儿,奴婢们要进来了!”

侧耳听到屋里并无回应,灵雨方伸手推开了房门。

随着房门推开,灵雨三人瞧到小祖宗谢尚披头散发一身水地跪坐在屋里地上,面目惊恐,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时也都是目瞪口呆——不过眨眼工夫,尚哥儿怎么就受到了惊吓?

这要是大奶奶问起来可如何回说?

心念转过,三个丫头目光流动,然后便瞧到不远处双手抱头蜷成一团的文茵,一时间更是脸色大变——文茵是她们中最稳重的一个,她都给吓成了这样?

所以,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尚的奶娘卫嬷嬷就在对面做针线。先前文茵惊叫时,卫氏虽因离得远没听真切,但她母女连心,心头还是莫名觉得烦躁。

“嘉卉,”卫氏问丫头:“刚你听到什么声响没有?”

嘉卉一脸迷茫地从绣花绷子上抬起头侧耳细听,结果就听到谢尚第二声地尖叫。

因谢尚叫得第二声比先前文茵叫得第一声还大——不管是卫氏还是嘉卉都听得真切,两人不敢耽搁,立便就丢了手里的活计匆忙出屋。

卫氏小脚跑不快,故等她挪着一双小脚挪到门外的时候,三个丫头已经在门前站了一刻。

第一眼看到屋里的状况,卫氏心里便咯噔一下,而待第二眼看到谢尚和文茵身上衣裳都齐整,显见得并没发生她最担心的那件事,卫氏方开始骂丫头。

“灵雨、婉如,嘉卉,”卫士跺脚道:“你们三个丫头堵着门干啥?还不赶紧进屋把尚哥儿扶起来,把身上的湿衣裳换掉!”

如此三个丫头方才从怔愣中回神,进屋帮忙。

触碰到人体手掌的温度,谢尚浑身一颤,而待看清扶着自己的奶娘卫氏后,谢尚方反应过来,委屈道:“嬷嬷,文茵的脚,脚……”

闻言卫氏心里一跳,眼角瞥到一旁丢弃在地上的裹脚布,赶紧出言阻拦道:“尚哥儿,您赶紧地先换了湿衣裳,文茵那里有我去瞧!”

说着话,卫氏嘱咐三个丫头扶住谢尚,她自己抓起地上的裹脚布和绣鞋揉成一团后走过去塞到文茵怀里,低声道:“赶紧回房,我一会儿就来!”

文茵见到她娘,自觉有了主心骨,便止了哭泣,然后随便拿布把脚包住套上绣鞋,一瘸一拐地回自己屋去了。

打发走文茵,卫氏嘱咐灵雨和婉如先帮谢尚换下湿衣裳,然后又让嘉卉去叫了黄鹂、白鹭、新燕、早莺四个小丫头来吸水擦地收拾屋子。等地擦干,卫氏再让灵雨婉如两个照看谢尚重新洗头洗澡。

安顿好谢尚,卫氏方才回房,而房里文茵已经哭成了泪人。

卫氏叹一口气找了换洗衣裳来给女儿道:“赶紧的先把衣裳换了!”然后又出房唤了黄鹂和白鹭两个小丫头打了水来给文茵洗脸洗脚。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卫氏方才问道:“刚怎么回事?文茵,你一字不落地打头告诉我!”

谢尚这个澡洗了足有平常的几倍时间。故而等他终于肯从浴桶里起来的时候,一旁伺候的灵雨和婉如都恨不能跪下给他磕头——刚大少爷在浴桶里不停搓手的架势实在是太吓人了,现在可算是不再洗了!

在谢尚披散头发走出浴房的时候,云氏早已经得了卫氏的信搁谢尚卧房等候多时了。

看到他娘来了,谢尚难得有些心虚——现他终于明白他娘干啥不给他讲女人裹脚的事了。

真是太可怕了!

回想起早先的一幕,特别是当时手指间的粘糊触觉,谢尚便觉刚从热水里出来的身体似受了风一样地突然发寒,胃里也跟着一阵翻滚——哇的一声,谢尚一口吐了出来。

看着谢尚进屋,云氏也是心累:这孩子眼错不见就给她找事。今儿幸亏折腾的是他自己房里的丫头,不然搞不好可就要出人命了!

因为“人命关天”,云氏原本想狠说谢尚两句,但不想谢尚一进屋就突然吐了,于是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只一迭声地让人去赶紧找大夫,端漱口水,换衣裳,一时间又忙得是人仰马翻!

谢福得到云氏给谢尚请大夫的信后便赶紧地来书房告诉谢子安。谢子安不知就里,立赶来了五福院。

谢子安到时,谢尚还在吐——把刚喝的两口热水,也都吐掉了。

谢子安一见立刻就心生紧张——谢子安这辈子最担心的就是有人谋害他儿子。先他大哥谢子远就是这样被人算计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没有的,然后他娘为此伤心过度也跟着没了。

所以,这次又是谁下的手?

谢子安心里愤恨,立就要高福绑了屋里所有人查问。云氏瞧着不祥,只得背了人悄悄告诉了谢子安缘由,谢子安闻言半天都没有言语——难不成要他批评谢尚这回是自作自受,自食其果?

大夫来看过后给谢尚扎了针算是暂时缓了谢尚的恶心。谢子安挥退众人,包括云氏,私底下悄悄告诉儿子道:“尚儿,自古‘心病还须心药医’。大夫既然说你身体没病,那你就要自己开解,不要老想着让自己不舒服的事?”

谢尚对于谢子安倒是极端信任,倒是无话不说,当下立说道:“爹,我总觉得自己手上沾了,呃……”

谢尚抓过面前的银盆又吐了……

谢子安……

作者有话要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谢尚见天地作弄人,终于达成捉弄人的最高成就——把自己都一起捉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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