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章 匪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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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徐旅支队长向自己的政委做出了今天的第二次妥协：暂时不将敌工队在文城的地下情报站的动态、通报给友军391团。

同意政委的这一做法，也是出于对地下情报站绝对安全的考虑；但在吴子健的心目中，中央军391团仍是值得信赖的。只不过，眼下需要他处理的头绪太多，犯不上因为这个与刘树夹缠不清。

吴子健首先向肖俊平派来汇报的队员做了一番嘱咐，告知其本部已经扩大为徐旅关门山支队的消息，要文城的地下情报站继续以搜集当地日军动向工作为主，暂时不要再开展类似盗取火车站货场军火的行动。注重向要害地点多安插敌工队队员，进而提高获取情报的数量和质量。如需要增添人手，可随时向支队部联络。文城东郊那座农家宅院的联络点、与西坪村之间的飞鸽传书也将抓紧建立。

打发走了肖俊平的人，吴子健又找来骑兵连长夏连山，要他亲自从散布在青龙河两岸的敌工队员中安排三人，由梨花浦的郭乡绅领着，到灵石县高庙村的惨案现场走一趟，搜寻线索。但要注意不要暴露自身身份。

这两件事交代完毕，吴支队长才急急忙忙地修书一封，命令骑兵送往河口村，面呈二营营长魏鑫。书信内容为，以八路军徐旅关门山支队的名义，全数退还黑石崖匪帮送来的大洋和粮食，要他们自行去与晋军独立12旅谈判、解决被扣押土匪的释放事宜。吴子建在信中特意强调，徐旅支队中止插手此事的原因为：鉴于黑石崖匪帮拒绝接受八路军改编，徐旅支队领导“经集体讨论决策”不同意再从中斡旋——直到这一刻，吴子健收编这股顽匪的念头仍未打消——他要魏鑫不必自自前往黑石崖，派一个班的战士将书信和钱财送去即可。这也不失为是一个以退为进的打法：首先让徐旅支队暂时从麻烦中脱身，而一旦黑石崖匪帮走投无路，不排除他们被迫主动倒向八路军的可能性。

正在黑石崖的匪巢内翘首以盼的女匪首，万万没有想到等来的竟是这一结局！手捧着八路军徐旅支队长亲笔手书的信件，打量着被退回来的大洋、猪牛羊和粮食，刘五妹欲哭无泪。

原本成竹在胸的师爷，一时间也显得有些彷徨无助：

“他奶奶的八路军，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白白耽误了咱们好几天的工夫！”

不过，冷静下来之后，师爷眼珠一转，对刘五妹表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八路军此刻撒手不管，倒省得山寨再为所谓的收编之事头疼，索性拿着大洋和粮食直接去找独12旅谈判——少了个中间人，谈起来或许更顺溜。

女匪首仍然显得六神无主，她担心就此失去了八路军这个靠山、山寨的日子今后会更难过。也担心在缺少中间人说合的情况下，与驻扎麦村的晋军谈不拢、最终枉害了被俘弟兄们的性命：几十条人枪（包括一挺机关枪），对于山寨而言绝对是无法承受的巨大损失。

在八路军的吴长官一行离去后，师爷一度提出先将三当家的释放出来、共商对策。当时被刘五妹断然否决了——自己的八路军结义大哥魏鑫，临行前特意悄悄嘱咐她，一定要借这个机会猛刹一下黑驴的威风，否则今后很难控制这个三当家的。女匪首深以为然。

现在，八路军徐旅支队突然撒手不管，师爷趁机再次提出释放三当家的、让他出面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他有那个本事吗？”刘五妹气哼哼地说：“铁手那个王八蛋，就是黑驴一手*出来的，两个人狼狈为奸、臭味相投，现在铁手出了事，你指望着黑驴能把局面扳回来？！”

师爷尴尬地笑了笑：“大当家的息怒，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还望大当家的以大局为重，高抬贵手。”在师爷的算盘里，黑驴毕竟是极力反对接受八路军改编的，与损失几十条人枪相比较，山寨整体的存亡前景无疑更为重要。

刘五妹当然知道师爷的算盘，于是单刀直入将话题挑明：“师爷，我明白你们这些爷们儿的心思，愿意留在山寨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刘五妹又何尝甘心放着大当家的不做、投到八路军的帐下做小？但是你也看到了，八路军现在封死了我们下山的出口，他们那个什么红星峡营地距离山寨又只有十几里路程，可以说是在我的心窝旁边架了一把刀。这股八路兵强马壮，真要想灭了我们，怕是只需几天的光景！到了那个时候，你和黑驴谁又能替我抵挡得住？”

听着刘五妹的一番分析，师爷无言以对，讪讪地端起茶碗，借着喝茶掩饰自己的窘迫。

“眼下，我好不容易攀上了魏鑫做大哥，好歹在八路军那里有个帮着说话的长官，假如咱们就此与八路军断交，再想从他们里面接上关系，只怕比登天还难！”

师爷放下茶碗，抹了抹自己的山羊胡子，试探性地问道：“那么以大当家的意思，咱们山寨就只剩下投靠八路这一条路可走了？”

刘五妹顿时气馁——八路军穷得叮当山响，投靠过去除了能得到身份上的正名，真的无利可图！这也正是自己一再婉拒吴长官和魏大哥的原因所在——但是想到这里，她也将目光对准师爷，试探性地反问道：“八路军可是答应咱们了，投过去就给一个独立营的名号，弟兄们中的大小头目，也都能混个官军的连长排长什么的干干，你说大家会不会动心？”

“独立营？头衔不算小啊，你那个魏鑫大哥不也就是个营长嘛？”师爷脱口说了一句，但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可是咱们手下的这帮弟兄，最看重的是钱和女人，未必会对连长排长什么的来劲吧？”

女匪首没有理会师爷后面的话：“独立营的名号当然不小！晋军的独立12旅，也就和独立营之间隔着一个团的称号。”

看着刘五妹颇为得意的神色，师爷内心忽然一动：“大当家的，如果真的要投官军，咱们何不考虑选择晋军独12旅呢？眼下他们正扣着咱们的人枪，可以就势与他们谈谈条件嘛——八路军说到底是外来户，出身又不正，哪有家乡的晋军牢靠啊！”

刘五妹先是怔了怔，很快又慢慢地摇起了头：“晋军？人家根本就没提出过要收咱们，现在去和人家谈收编，那不是拿热脸去蹭人家的冷屁股吗？”

师爷的一双小眼睛不由得在刘五妹凸凹有致的身材上转了转，旋即收起了邪念，内心也不得不承认大当家的言之有理：“眼下，只能先去麦村，找独12旅谈判了，但愿他们胃口不大。如果实在谈不拢，咱们再回过头来核计八路军的事情。”

女匪首看着同样无计可施的师爷，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信不着黑驴那个没头脑的王八蛋，你老人家亲自带着清单，替咱走一趟麦村吧。”

事已至此，老谋深算的师爷也觉得整个山寨派不出合适的人选了，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在关门山南麓脚下的麦村始终枕戈待旦的晋军排长李满仓，出乎意料地等来了黑石崖匪巢派来的使者，这让他感到疑惑：几天前，是盘踞在关门山的八路军派来个骑兵连长、协商释放黑石崖匪徒的事情，当时因为价钱的原因半途而废；怎么转过脸来，黑石崖匪巢亲自派人上门了？

不过，看到土匪方面派来的是一行三人的谈判使者，李满仓还是长舒了一口气——从已经俘获的匪帮人枪来看，黑石崖的实力无疑不容小觑，假如对方真的派出更多的人马来实施武力报复，自己手下这一个排能否招架得住，还真不好说。

双方在村公所内见了面。黑石崖方面的谈判代表：师爷，倒是开门见山，一坐下来就讲清楚了原委——八路军已经表明退出这桩谈判，现在就是扣人的晋军独12旅与被扣人的黑石崖山寨两家之间的事了！

鉴于在这之前，李满仓已经得到了兄弟团570团参谋长的明示，由参谋长本人亲自主持今后的所有谈判，而且在麦村抓获的几十名土匪也已经转移到了570团的驻地羁押，以防土匪狗急跳墙抢人。所以，李满仓索性派了几个士兵，引领黑石崖山寨师爷一行三人、直接去往平泉县城北郊的龙湾村。这倒大大中了晋军排长的下怀——他本来就不愿意在这桩肮脏的交易中插手的，现在乐得躲个清静！

而直到这时，师爷才大致品味明白了：铁手他们出事儿的麦村，竟然只有独12旅的一个排驻扎！这个大胡子李排长，就是麦村的最高长官。而且这一个排还是临时来这里征粮的——早知道如此，三当家的黑驴就应该组织人手全力前来抢夺，谅他晋军区区一个排的兵力，怎么也不会是山寨大队人马的对手！那样的话，几百大洋外加生肉粮食的赎金就可以省下了。但这都成了马后炮，悔之晚矣！

带着这样的复杂心态，师爷一行走进了晋军独12旅570团的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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